陈觅言笑容更灿烂:“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骗一大笔修理费。”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会骗人。”
程杳语气很不满,鼓着嘴扭过头不看他,但她脸上却没有怒意,相反,她这样子居然莫名带了点娇嗔的味道,陈觅言从没看过这样的程杳,他一时看得愣了。
“乐菱说让我帮她求情。”程杳忽然转回脸。
陈觅言陡然回神。
“你不会已经跟她父母报告了吧?”程杳问。
“我像爱打小报告的人?”陈觅言有点不满乐菱在程杳面前毁他形象。
程杳笑了下:“乐菱是这么说的。她很害怕。”
“她知道怕就好了。”
“她只是想练车。”
“练车不是这样练的。”
程杳想起自己也对乐菱说过这话,有些想笑。这时又听到陈觅言说:“不该纵容她。”
程杳慢慢笑出声。
陈觅言有些莫名奇妙。
程杳边笑边说:“陈觅言,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特别像一对啰嗦的父母在讨论家里小孩的教育问题?”
陈觅言听完一愣,随即慢慢弯了眉眼。
“的确很像。”他点着头,望向她的目光又深又亮。
程杳没说话,眼睛里还是笑着的。
“师姐,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
“我来开车?”
“不,我来开。”
她很久很久都没开车了。她要多开一会儿。
他们在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花园街吃米其林大厨的牛排。
将近七点,他们的晚饭吃得差不多,程杳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回来时步伐匆匆,拿起座位上的包对陈觅言说:“我想回去了。”
陈觅言立刻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
“怎么了?”他起身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陈觅言,我要回去。”
“好,我们回去。”陈觅言很快买好单,他们去停车场取车。
程杳一上车就坐上驾驶座。
陈觅言说:“我来吧。”
“我来,你快上来。”程杳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车子驶出去,一辆宝马很快出现在它后面。
第18章
车平稳地行驶了一公里,程杳突然加速。陈觅言转头对她说:“慢一点,师姐。”
程杳没有理他。她看着前方,突然打了个转,将车拐进一条老旧的岔路,那条路很窄,路灯大部分都是坏的,光线很暗。
“师姐,不是这条路。”陈觅言以为她走错了,立刻提醒。
“别说话。”程杳的声音冷得吓人。路况很差,但她依然不减速。
这时,陈觅言终于发现了不对,后面有辆车在跟着他们。
“陈觅言,你扣上安全带。”程杳突然说。
“怎么回事?”陈觅言微惊。
“快点。”程杳催促他。
陈觅言刚想再问,程杳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但她像没有听见一样,将车开得飞快,车身一直在颠簸。
她的手在发抖。
后面那辆车阴魂不散,越来越近了。
程杳心里躁得发慌,唇瓣咬得青白,她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师姐,停下来!”陈觅言惊喊。他已经意识到不对。
程杳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她像疯了似的持续加速。
陈觅言立刻弯身去拉驾驶座的安全带。
“陈觅言!”程杳突然大喊。
陈觅言刚好帮她扣上了安全带,还来不及起身,就听轰的一声,车身撞上了什么,猛烈地震荡了一下,前面挡风玻璃和侧窗玻璃一下子全碎了。
陈觅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程杳身上,他的头朝侧窗撞过去。
世界在那几秒之内彻底安静了。
黏糊糊的血一滴两滴,不断落到程杳脸上。
“陈觅言…”
昏过去前,他似乎听到她在叫他。
——
市一院。
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女人暴躁的怒骂。
“…你嫌害她不够惨是不是?你非要看她死了才高兴?你忘了当年她几乎被你害死了?我他妈好容易让她活到现在,你跑来干什么?你不逼死她不甘心是不是?你们钟家有钟翰那孽种还不够,你装什么慈父情深,我告诉你,她已经跟你脱离了关系,她再也不是你的女儿,拜托你搞搞清楚!”
俞美樱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比发怒的老虎还可怕。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高个男人,头上零星有些白发,显得比同龄男人要更苍老一些。因为病了许久,他脸色偏白,病态明显。
他被程杳骂了快半个小时了。这期间,他只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找到一位神经科医生,他有六成把握能治好CiCi,你劝劝她。.”
可是俞美樱并不关心他说的任何话。
“程杳不会接受你找来的医生。她死都不会。”俞美樱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钟云山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垂下头,身形显得更加沧桑。
“CiCi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害她的。”他的嗓子有些沙哑。
俞美樱嘲讽地笑:“可你还是把她这辈子都毁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看看,昨晚若不是陈觅言,进手术室的就是程杳!”
钟云山无言以对。
最终,他无奈地离开了。
俞美樱回到病房时,病床上是空的。她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跑到隔壁,一推门就看到程杳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床上还未苏醒的男人。
陈觅言安静地睡在那儿,他脸上白得没有血色,还有几道明显的刮伤,头上缠着纱布,整个右边肩臂都被包扎着。
俞美樱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程杳的肩:“手术很成功,所有的碎片都取出来了,只是有些脑震荡,他没事的。”
程杳没说话。从昨天半夜醒来得知陈觅言的情况后,她就再也没说过话。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乐菱拎着一堆外卖走进来。俞美樱走过去帮她。
“美樱姐,程姐姐,我买了午饭,你们都要吃一点!”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辛苦了。”俞美樱跟姐姐似的拍了一下乐菱的头。经过昨天一夜,她们已经很熟了。
“没事的。”乐菱的眼睛还有点红,她抻着脖子往床上看了一眼,仍有些担心,“俞姐姐,我表哥什么时候能醒啊?”
“很快,你表哥一看就是身体好的人,这点小伤算个毛。”俞美樱偏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程杳,既是告诉乐菱,也是说给程杳听。
但程杳一点反应也没有。
俞美樱很无奈,给乐菱使了个眼色。
乐菱从桌上端过粥跑到程杳面前。
“程姐姐,你吃一点吧。”
程杳的视线终于从陈觅言身上离开。她看向乐菱,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俞美樱憋不住了。她走过去将程杳拖起来。
“你要是不想吵他休息,就跟我出来。”
程杳被她拉回了自己的病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俞美樱说,“不是你的错。他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
“车是我开的。”程杳终于开口。她声音很轻,说得也缓慢。
“是因为钟云山。”
俞美樱走近,握着她的手,徐缓地说,“程杳,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从始到终,你是最无辜的那个。”
程杳忽然笑了一下。
她仰着头对俞美樱说:“如果当初就那么死了也挺好的。”
——
陈觅言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正是夜里十一点钟。
他床边趴着一个人。她穿着宽大的浅蓝病服,乌黑的头发铺在雪白的被子上,有几缕胡乱覆在他的手背。
陈觅言缓缓抬起手,想碰碰她,可是快要碰到她时,又停住了。
“师姐…”他动了动唇瓣,没发出声音。
但程杳突然醒了。
她抬起头。
他仍躺在那里,但眸光清亮,安静地看着她。
程杳一直没眨眼。半晌,她感觉到脸上热热的。
“师姐?”陈觅言突然皱眉,抬手要去碰她的脸,但他的手微微一动,就被程杳抓住。
她用两只手包着他的,握得很紧。
“师姐,你…”陈觅言有些慌,他使着力想要起身。
程杳站起来,按住他的肩。一滴眼泪从她脸上滑下,落到他下巴上。
她看着那滴透明的水珠,僵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里湿湿的。
程杳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然后看向陈觅言苍白的脸庞。
过了一会,她抹干净脸庞,从桌上拿来保温饭盒。
“陈觅言,喝点粥。”她扶他坐起身,舀了一口粥送到他嘴边。
陈觅言盯着她湿湿的眼睛,视线微微一偏,看到她耳朵上包着纱布。
“你耳朵伤到了?”他目光一紧。
“只是擦破了,没你伤得厉害。”程杳说,“吃一点吧,我喂你呢。”
“我自己来吧。”他伸手要接勺子。
程杳往后让了让,淡淡笑着:“你手臂还包着呢,别客气,你救了我啊。”
陈觅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张开嘴喝下那口粥。
程杳继续喂他。
陈觅言起初很不自在,吃了几口就爱上了这种难得的待遇。
程杳收拾好饭盒,走回床边坐下,低头说:“陈觅言,你那车废了。”
陈觅言愣了一下说:“没关系。”
“我会赔给你。”
“不用。”
“让你受了这种苦,我没办法赔偿,但那辆车我可以赔,你还要同款的吗?”
“师姐,我不需要这样的赔偿。”他的脸色很严肃,声音微沉。
程杳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那你需要什么?”她问。
他抿紧了唇,静静看着她:“我要什么,师姐都会给吗?”
第19章
程杳看着她,眼睛里没什么温度。半晌,她唇角勾了勾。
“如果我有。”她说。
如果我有,我就给你。
陈觅言乌黑的眼睛燃起了火。他抓住她的手,攥到手心里。
程杳低头看了一眼,没动。
这一刻,陈觅言什么都没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
他说:“我要你。”
程杳的身体有一瞬是僵硬的。但只隔了两秒,她就恢复了正常。
陈觅言说完那三个字就安静地凝视她,没有解释更多,也没有催促什么。
他们的目光胶着在一块,沉默地对视良久,程杳低下头,很长时间没有看他。
陈觅言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后悔了。
他想,不该沉不住气的,他本可以慢慢来。
可是现在,他毁了整个局面。
在陈觅言整颗心都快被绝望填满的时候,程杳终于抬了眼。
令他惊讶的是,她居然对他笑起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脸颊露出淡淡的笑涡。
她的问题让陈觅言有一丝无措。
“我没紧张。”他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厉害。
程杳说:“我的手都被你捏痛了。”
陈觅言一愣,立刻松开了她。“对不起。”他看着她白腻腻的细指,有一丝内疚。
程杳没说什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一步,坐到床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
陈觅言懵懵的,程杳已经俯身。
柔软的唇瓣贴到他的脸。
陈觅言头脑一炸,浑身血液上涌。
他伸手要抱她,程杳忽然按住他。“别动。”她贴着他的耳说,“你手臂上全是伤。”
“师姐…”他听话地不敢多动一下,声音哑得不行。
程杳的双手慢慢下滑,分别与他的两只手相握。
“陈觅言,我答应了。”她说,“但你要先养好伤。”
——
陈觅言出车祸的消息也传到启程去了,他住院的第三天,公司来了许多人探望。他们走后,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果篮。程杳进来时,瞥了瞥窗边说:“陈觅言,你人缘真好。”
从她一进来,陈觅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师姐!”他很高兴地喊她。
“嗯?”程杳去果篮里挑了只梨,又拿了个苹果,“你吃哪个?”她扭头问他。
“都可以。”他声音轻快,眉眼温柔。
程杳盯着梨和苹果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苹果丢回去,走到垃圾桶边削梨。
“吃吧。”她削好梨递给陈觅言。
“你怎么不喂我了?”
程杳一愣,抬头看到陈觅言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切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少爷,吃吧。”
“谢谢。”陈觅言笑得很诱人犯罪。
程杳心里跳了一下,转瞬她别开视线,望了望窗外说:“要下雨了。”
“对。”陈觅言吃完一块梨,看到程杳又切了一块,他咬到嘴里。
一个梨还没吃完,乐菱就来了,看到病房里的景象,她惊呼了一声:“哇,好多花!”
“对啊,都可以开店了。”程杳说。
“哥,谁送来的?”乐菱跑到床边。
“公司的同事。”
“哦。”乐菱点点头,“一定都是女同事吧。”
陈觅言淡淡看了她一眼,乐菱立刻闭上嘴。
“对了,程姐姐,大家也问到你了呢。”她对程杳说。
“哦。”程杳的反应淡淡的,显然并不是很关心这个。
乐菱带了午饭来,他们一起吃了,到了一点多,乐菱就回公司了。
晚饭是俞美樱带来的,很丰盛,还有一桶排骨汤。程杳喂给陈觅言喝,俞美樱在一旁看着,一脸意味深长。
等陈觅言喝完了汤,程杳抽出纸巾帮他擦嘴。陈觅言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她。
俞美樱走过来拍了下程杳的头,很欣慰地说:“真贤惠,做你男人也挺幸福的。”
陈觅言听了有些窘,耳朵红了红,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程杳不动声色地看着陈觅言的表情,捏着纸巾的手僵了一下,她扭过头给了俞美樱一记白眼。
“别胡说。”她用唇语说。
俞美樱笑了一声,没理她,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程杳再转回脸时,就看到陈觅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灼灼地望着她,很愉悦的样子。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自顾自地说:“医生说你的头没什么问题了,再过几天伤口也要痊愈了。”
“嗯。”陈觅言应了一声,说:“这几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程杳抬头冲他笑,“谁让你是我救命恩人呢。”
陈觅言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
他默了默,说:“那没什么,你不要一直记着这个,我…”
他没说下去。想起那天,他心里仍一阵阵地狂跳。
他说他要她,她答应了。
一直到现在,他想起来仍像做了一场梦,不敢相信。这几天,她对他很好,非常好,就像俞美樱说的,像是把他当她的男人在照顾一样。
对这一切,他受宠若惊。然而,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安。
他知道,程杳不是以前的程杳了,她捉摸不定,像一阵风。
他怕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讨人厌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因为…她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
陈觅言在医院住了八天,程杳一连八天都陪着他。这期间,苏盈来过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陈觅言住院了,抱了花过来。但她没待多久,因为她进来时,程杳正在帮陈觅言擦脸。
苏盈的脸当时就白了,她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八月二十二号,陈觅言出院的日子。
俞美樱开车送他们。
到了云水湾,俞美樱没有多待,她走后,屋里就只剩下程杳和陈觅言。
“饿不饿?”陈觅言倒了一杯水给她。
“不饿。”程杳没抬头,坐在沙发上摸着Robby圆滚滚的身子。显然,这几天乐菱把它养得很好。说起来Robby真是一只奇怪的猫,上次对她还很排斥,这回居然变得很温驯了。
陈觅言在她身边坐下来,温声说:“师姐,晚上我做咖喱牛肉给你吃好不好?”
“咖喱牛肉?”程杳抬起头。
“嗯,你以前很喜欢吃的。”
“哦。”程杳应了一声,说:“可是你刚出院。”
陈觅言笑笑:“没事的,伤口都没感觉了。”
“那好。”程杳说,“等一下我们一起去买食材,晚饭一起做吧。”
“你会做饭?”陈觅言很惊讶。
“唔,也会一点的。”程杳眉梢挑了挑,似乎很不满被他看不起。
陈觅言笑了:“好啊,我从没吃过你做的饭。”
程杳说:“你当然没吃过,我还从没给别人做过饭呢。”
陈觅言笑得更愉悦了。
下午三点多,他们一起下楼,去了云水湾对面的大超市采购食材。
挑选材料这种事自然是由陈觅言来做,程杳本来想她就负责推着推车跟在他屁股后面。说起来,这已经是唯一能体现她价值的地方了,可是陈觅言怕她累,大多时候都是他在推车、买东西,程杳双手空空跟在他身边东看西看,像个跟大人来逛超市的小毛孩。
快到六点,他们才回来。
程杳帮着陈觅言处理食材,当然陈觅言交给她做的都是简单的事,比如择个青菜,洗一下土豆之类的。程杳做得很好。
食材准备好后,陈觅言让她出去歇着。
程杳看了看那些大鱼大肉,觉得的确不是她能烧的菜,就说:“那好吧,待会儿你做好了喊我来炒青菜和烧汤。”
“好。”陈觅言拿下粘到她头发上的菜叶,低头凑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去看电视吧。”
程杳没想到他会突然亲她,怔了怔才点点头出去了。
她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连换了几个台也没找到一个想看的,最后她随便定在一个科教节目上,把声音调低,百无聊赖地跟Robby玩。
厨房里,陈觅言切菜的动静传出来,程杳默默地听着,心里涌动着各种古怪的滋味。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被他的唇碰过的地方已经不烫了。
她神思跑远了,想着想着没注意手下的力道,Robby被她捏得一叫,哧溜一下跳下沙发,冲进了房间。里头砰地一声。不知道Robby碰倒了什么。
程杳跟进去,肇事者已经躲到床底下去了,隐约能听到几声“喵”。
她一看,发现这是陈觅言的卧室。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都是几样必备的家具。他的床很大,被子是深青色的,很简单的样式,没有花纹,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程杳的视线往里边一看,发现床头柜上的几本书掉下来了,显然是Robby干的好事。她走过去一本一本拾起来,重新摆好,捡起最后一本时里面飘出一张照片。
程杳拿起来一看,有些发愣。
过了一会,她翻开那本书,发现那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装帧精美的记事本。本子是空白的,里面夹了很多照片。她一直看到最后,再慢慢合上,将它放到柜子上。
她走出卧室,在沙发上做了一会,然后关掉电视,走向厨房。
第20章
陈觅言在煮糖醋鱼,浓郁的香味飘在空气里。
程杳没有走进去,她喜欢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他做饭的样子她看过好几次,但每一次依然觉得不那么真实。
对陈觅言这个人,程杳一直不大了解。或许他们从前相熟过,但她的记忆残缺不全,零零散散,很难有一个系统全面的印象。仔细回想,自从在C市重逢以来,她从没主动问过他的情况,不知别后六年他的经历如何,也不知他在启程做什么工作,更不清楚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可是,他很了解她。他知道她去了英国,知道她当年的结婚计划,知道她吃汤包喜欢蘸醋,知道她喜欢吃咖喱牛肉。
他藏着她的照片。那些她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照片。
那个漂亮的记事本里全是她,六年前的她。
程杳站了一会,慢慢走过去。
陈觅言似乎有所感知,他转过身。
“糖醋鱼快好了,等出锅你可以先尝尝。”他告诉程杳。
程杳觉得他眼睛里总有温柔的光,让她不敢看,却又不想躲。
她点点头,说:“陈觅言,我在这陪你吧。”
陈觅言皱起眉:“有油烟。”
“没关系。”
陈觅言想了想,点了头:“好。”
糖醋鱼出锅后,陈觅言弄下一块给程杳尝味道。
“怎么样,会不会太甜?”
程杳舔了舔嘴唇:“没有,很好吃。”
“你以前不喜欢太甜的。”陈觅言笑着说。
“哦。”程杳眉梢轻抬,“大概现在口味变了。”
“你喜欢就好。”
陈觅言的动作很快,几个大菜放在不同的锅里同时做,很快就全都好了。他又炒了盘豆角,剩下一个青菜和沙拉汤没做。
“我来做啊。”程杳走过去。
“好,那我帮你。”陈觅言说。
“不用,你出去歇一会儿。”程杳不喜欢别人看她做菜,她把陈觅言赶出去了。
炒青菜和煮汤都很简单,程杳几年前做过几次,所以她还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