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过酒杯,冲递酒的人一笑。
她皮肤白,眉眼黑,唇却是柔粉的。
这一笑,风情尽显。
赵佑琛心一麻,痒到了骨子里。
他捏着酒瓶与倪简碰杯:“Cheers.”
一杯酒仰头饮尽。
倪简细指摸到唇上,抹去酒汁。
赵佑琛盯着她的嘴,喉咙滚了两滚,声音哑了。
“我房里有瓶更好的,上去尝尝?”
“好啊。”
张浩擦好厨台出来,看到陆繁坐在沙发上抽烟。
“怎么就你一个人?”张浩往四周看了看,“不是让你出来看着的么,人呢?”
“上去了。”
烟雾笼了陆繁的脸,他低着眉,表情模糊不清。
张浩只当倪简和赵佑琛各自回房了,松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就上楼洗澡去了。
陆繁坐在那没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没到半个小时,烟灰缸里一堆烟蒂。
陆繁吐了口烟,把手里最后半支摁了,起身上楼。
二楼露台笑声不断,轻松愉快。
陆繁脚步不停,上了三楼,往东走,到赵佑琛门外,拧门锁。
没用。
门锁上了。
陆繁抬掌拍门,力道不轻。
里头有了动静。
“谁啊?”是赵佑琛的声音。
“开门。”陆繁克制着,但平静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透出冷厉。
“Shit!”赵佑琛听出来是他,骂了一句,吼道,“老子开不了,你他妈把倪简叫来!”
陆繁拍门的手顿住。
“喂。”
身后传来低低的女声。
陆繁转身,看到地上纤长的影子,那头,倪简站在露台的入口,倚着门框,身上一件真丝吊带长裙,纯黑色。
她化了妆,只化了眼睛,涂了口红,没抹粉。
她够白,不需要。
她身后是寂静黑暗的露台,面前却是灯火如昼的走道。
她站在两者之间,一半在暗,一半在明。
夜风穿过露台,她的裙摆疯狂摇曳,黑-天使一样。
冷且妖。
但,美得勾人。
陆繁胸腔里有东西狂跳。
他压不住。
倪简不说话,眸光笔直坦荡地盯着他看。
半晌,她唇瓣动了动,没有声音——
“信么?我想要你,别人不行。”
她直勾勾瞧了他几秒,弯眸一笑,往房间里走。到门口,回眸,笑意收了,眉目是淡的。
她进了屋。
门开着。
走道里空荡荡的,顶灯将影子拉长。
一阵穿堂风钻进来,陆繁攥紧了手。
赵佑琛愤怒的声音再度入耳:“人呢?还在不在啊!我说把倪简叫来!”
陆繁站了半分钟,走向倪简的房间。
门关上了。
倪简看到陆繁进门的那一瞬就笑了。
她没动,坐在床上等他走近。
他到了她面前,她才站起来,抬头看她,眼里有某种胜利者的得意。
“你也想的,是吧?”
她贴近,踮脚,手臂勾他的脖子,唇贴着他的嘴角印上,缓缓啄了几下。
“烟味儿好重。”她皱了皱眉,却没退,再亲。
陆繁眼瞳深黯,呼吸渐渐重了。
倪简两条手臂都挂在他脖子上,贴着他的下巴笑。
“…张嘴呀。”
陆繁眼里轰一下烧着了。
倪简毫无防备地被推到床上,来不及惊讶,陆繁的身体叠上她。
他的气息一下子笼上来,倪简浑身烫了。
她的裙子被扒下来,从上到下,在腿上褪下,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一切不知是怎么发生的,倪简丢了主动权,她的嘴被咬着,胸前柔软亦在对方掌控之下。
陆繁的动作有点凶。
他的手掌宽大粗糙,指腹像长了刺,倪简被捏得疼,却刺激、畅快,不想叫停。
倪简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掌有这样的力量。
她觉得舒服,却又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陆繁终于放过了她的唇。他微微退开,悬在她上面,低头看她。
倪简睁着眼与他对视,不躲不闪,更不见窘迫与羞怯。
陆繁的眼一片黑沉。他紧绷着脸,额上渗了汗,但衣裳整齐。
倪简不爽,伸手扯他上衣。
陆繁摁住她的手,突然闷笑了一声,眨眼之间脱去了上衣。
倪简的眼深了,又亮又黑。
她伸手摸他,从肩到胸口到腹部,一路往下,隔着裤子停在了那一处。
陆繁抖了一下。
倪简笑出声,下一秒,手去解他的皮带。

第18章 ...
一切结束以后,屋里异常安静。
灯亮着。
倪简仿佛死过一场,软着身体瘫卧着,汗水黏腻。
她微张着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呼吸慢慢缓下。
不知躺了多久,倪简翻了个身,滚进陆繁怀里,裸臂搭在他身上,手从他背后往下滑,一直滑过腰,停下了。那里很烫,肌肉紧硕。
倪简捏了一把,手感极好。
她还想再捏,手被陆繁捉住了。
他呼吸不稳,某个部位又有了反应。
倪简感觉到了,抬头看他,目光含笑。
陆繁眼眸微沉,低声说:“别闹。”
“好。”倪简心情好,难得听话一次。
陆繁捉着她的手没松,慢慢揉进了掌心。
他的手太热了,倪简不舒服,说:
“我不动了,你放开吧。”
陆繁没动。
倪简微一用力,抽回了手。
陆繁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又闭上了。
十一点,倪简起床洗澡,从浴室里出来,见陆繁还在,怔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走?”
陆繁看了她一会,起身拿过裤子套上,捡起地上的T恤往外走。
走到门口,被倪简叫住。
倪简隔空丢了串钥匙给他,说:“顺便把隔壁门开了吧。”
陆繁把钥匙插-进门锁,开了外保险就走了。
赵佑琛憋着一肚子气,正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出来看,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他气鼓鼓地跑到倪简门外,发现倪简把门反锁了,他拍打了一阵,里头全无反应。
倪简靠在床头擦头发,动作悠然,好像做完某件大事一样轻松。
第二天上午,赵佑琛八点起床,准备找倪简算账,却被告知陆繁和倪简临时有事,借了耗子的车提前走了。
赵佑琛一口老血憋回去,气得早饭都没吃。
山道蜿蜒,陆繁车开得很稳。
上了高速,陆繁把车开快了。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倪简。
她很安静,目光望着前方,他接到那个电话时,她说了一句“我也回去”,在那之后就没开过口。
车一路开到区医院。
陆繁和倪简直接去了住院部,在402病房外看到倪珊。
她蹲在门口,手上捏着粉色的手机。
看到陆繁出现,她一下子站起身,朝他跑去。到了他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她眼睛通红,喊了一声“陆繁哥哥”,张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了他身后的倪简,愣了愣。
她没料到倪简也会来。
陆繁问:“倪叔怎么样了?”
倪珊回过神,小声告诉陆繁倪振平的情况。
她说完了话,看了一眼倪简,倪简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先进去了。”
病房里没有人看护,病床上的倪振平还在输液。他熟睡着,呼吸均匀。
倪简站在床边,视线从他头上包着的绷带移到他的脸上。
因为头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倪振平的脸色很苍白。
倪简发觉他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瘦了,白头发好像也多了。
倪简明明还记得倪振平年轻的样子,她觉得他似乎在一眼之间就老成了这样。
这大半辈子,他好像都在辛苦着。
倪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本,里头蓝色的缴费卡滑出来,掉到地上。
她捡起来放好,看了看病历本。
毫无意外,照例是无法辨认的医生体。
没过一会,门外的人进来了,除了陆繁和倪珊,还有一个人。
这是倪简第一次见李慧,她爸爸的第二任妻子。
李慧比倪振平小六岁,刚过四十五,算起来比程虹也要小四岁,但她看起来却比程虹要老一点。
而且,她长得也没有程虹漂亮。
程虹读书的时候是班花,后来工作了也很有男人缘,在那一堆与她有过接触的异性中,她选出了倪简的继父。她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有钱有势。
跟程虹离婚后,倪振平一个人过了三年,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李慧。
李慧的个性跟程虹完全不一样,她是个传统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性格比程虹温和得多,倪振平跟她处了大半年就结婚了,第二年倪珊出生了。
关于李慧的这些信息,倪简并没有刻意去了解,她只是在跟倪振平偶尔的联系中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李慧虽然已经知道倪简来了,但进了病房看到她,眼里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讶。
倪简的模样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李慧见过倪简小时候的照片。倪振平把倪简的照片保存得很好,全都夹在床头柜里的一本书中,李慧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了,当时书里还有程虹的照片和他们三个的全家福。
李慧又气又委屈,忍不住把那些摔到倪振平面前,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吵架。
最后是倪振平妥协了,他把程虹的照片全都丢了,但倪简的,他说什么也要留着。
李慧记得当时倪振平一个大男人红着眼圈说那是他的小简,是他最对不起的女儿。
李慧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软了。
李慧从那时候就知道倪简在倪振平心里的地位比他的前妻重要得多。
李慧虽然不说,但她其实挺介意,直到倪珊出生后,看到倪振平对倪珊疼爱有加,她心里才慢慢平衡了,再加上倪简后来也没有再跟倪振平联系,她慢慢地就把这些忘了。
直到今年五月份,倪简打来那个电话,被她接到了。她才知道倪振平跟倪简又联系上了。
后来,程虹就来了。
那天,李慧又跟倪振平吵了一架,他们吵得很厉害,她甚至脱口说出了“离婚”这种话。
这些事之后,李慧心里对倪简很难有什么好印象。
但她是个挺懂事的女人,现在初次见面,她是长辈,又是在倪振平的病房里,她还能怎么做?
李慧主动跟倪简打了招呼,对她笑了笑。
倪简平淡地喊了一声“阿姨”,就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李慧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拿下衣架上的毛巾给倪振平擦脸。
她这事做得很熟练,能看出她挺会照顾人的。
倪简站在那看着,莫名想起了五岁的时候。
那年倪振平害了一场病,重感冒转成肺炎,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程虹只出现了一次,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她要跟着大老板出差去广州开会。
她把倪简丢在医院陪倪振平。
倪简记得,是陆繁的妈妈每天做好饭,让陆繁的爸爸带着陆繁送来给他们父女吃,一直熬到倪振平出院。
如果一定要诚实地说,那么倪简会承认她心里极其自私地希望倪振平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不要有李慧的存在,不要有倪珊出现。
但这一刻,倪简看着李慧细心地照顾倪振平,突然释怀了。
显然,李慧比程虹对倪振平好。
而倪简,希望有人对她爸爸好。
倪振平昏睡了很久,一直到中午都没醒。
倪简出去接了杯水。
回来时看见病房里只剩下倪珊,陆繁和李慧都不在。
倪珊看到她进来,站起来,指了指椅子,“你坐吧。”
倪简没过去,问:“陆繁去哪了?”
倪珊顿了一下,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他走了?”倪简又问了一遍。
倪珊摇头,说:“没走,他跟我妈妈去筹钱了。”
倪简一愣。默了一秒,她问:“医药费不够?”
倪珊点点头,没说话,眼睛忽然红了。
倪简皱眉:“怎么了。”
倪珊低着头说了两句什么。
“你抬头说,我听不见,得看你嘴唇。”
倪珊怔了一怔,抬起头。
倪简说:“爸爸不会有事,你哭什么。”
“我不是因为这个哭,我知道爸爸一定会没事。”倪珊的泪珠子掉下来,她咬了下嘴唇说,“但他不愿意做手术,家里才换了新房子住,妈妈说爸爸把所有的钱都花完了,还跟别人借了一些,没有钱做手术了,妈妈要把给我读书的钱拿出来,爸爸不让动,他说先拖几年,可医生说拖几年可能会变成恶性的…”
倪珊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抽噎着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说以后要去北京读大学,还要去香港读书,我不读书了,我想要他乖乖治病…”
倪珊在哭着,声音由大变小,最后变成低声的抽泣。
倪简在一旁看着,过了半晌,走到衣架边拉了条毛巾递给她。
“去厕所洗把脸吧。”
倪珊抬头看了她一眼,接过毛巾去了厕所。
倪简走到床头柜边,拿上病历本和缴费卡出去了。
陆繁返回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回了一趟家,把两张不同银行的卡都拿来了。
病房门虚掩着。
倪珊不在。
后窗边站着个人,是倪简。
她微低着头,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抬头望窗外,过了一会,手又抬起来。
陆繁推开门走进去,一直走到倪简身后。
她无知无觉,抬起的手臂放下来。
陆繁低头,看见她的手背是湿的。

第19章 ...
倪简在窗口站了几分钟,最后吸口气,揉了揉眼睛,不再哭了。
但她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陆繁。
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倪简懵了一下,眨了眨眼,想起她刚才在这哭得像个傻逼,也不知道被他看到没有。
她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闪躲,低着头从陆繁身边走过去了。
倪简一直走出门,去了对面的厕所。
陆繁收回目光,走到床头拿缴费卡和证件。刚走出门,遇到匆忙赶回来的李慧,他们一起去楼下大厅的缴费机存钱。
陆繁将缴费卡插—进机器,又把倪振平的身份证放到感应区,屏幕显示出基本信息。
李慧正要把银-行卡放进去转账,忽然瞥了一眼,顿时惊住。
余额那一栏,不是先前剩下的37.5块。
李慧怔怔盯着机器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喊了陆繁一声,微颤的手点着那一串灰色的数字叫他快看。
陆繁已经看见了。
李慧震惊不已,“这、这怎么回事?”
卡里怎么会一下子多了二十万?!
陆繁没应声。
默了片刻,低声说:“应该是倪简。”
*
回到病房时,里头只有倪珊的身影。
看到李慧和陆繁,倪珊跑过来急切地问:“妈妈,怎么样?钱够了么?”
李慧心中正乱着,一时没回答她。
陆繁问:“你姐呢。”
见他一来就问倪简,倪珊轻轻皱了皱眉,说:“她说饿了,出去吃东西了。”
陆繁这才想起他们一早就出发了,倪简早饭只吃了一两口,现在都过了午饭时间了。
陆繁转身对李慧说:“阿姨,你们也没吃吧,我出去买点。”
倪珊立刻说:“我跟陆繁哥哥一起去。”
李慧拉住了她,“你陪陪你爸。”
倪珊不说话了。
等陆繁走了,李慧问倪珊有没有跟倪简说什么。
倪珊愣了愣,把她跟倪简说的话都告诉了李慧。
李慧听完心中有数了。
陆繁一出病房门就给倪简发了短信:你在哪吃饭?我现在过来。
可是一直走出医院大门都没有收到回音。
陆繁站在门口的大柏树下,拨通了倪简的电话。
上一次打电话还是给她送画稿的时候,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知道她是倪简之后,他从没给她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
电话响到第四声时,对方挂了。
过了一会,一条短信回过来。
“我回去了。”
陆繁再次见到倪简是倪振平做手术那天。
前一天晚上,他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手术的具体时间,倪简回了一句“知道了”。
手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
四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着,都没怎么说话。
倪简没提那二十万的事,李慧也没提。
八点十分,手术做完了,肿瘤是良性的,就是有些复杂,创口不小。倪振平被推出来时还在昏迷,半夜醒了一会,又睡过去了。
夜里陪床的是陆繁。
他在医院对面的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让李慧母女和倪简在那休息。
倪简躺了几个小时,根本睡不着,凌晨四点钟,她起来洗漱,然后就回医院了。
倪简推开门,倪振平还在睡着,陆繁坐在椅子上,背朝着门口。
他坐得端端正正,肩膀宽阔。
倪简把门关上,轻步走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陆繁睡着了。
倪简看了看他,觉得这种坐姿睡起来应该难受极了,可是陆繁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好像睡得很香。
倪简没有看过陆繁睡着的样子,和他住的那些天,睡懒觉的总是她,没有一回比他早醒。
兴许是灯光的缘故,倪简觉得陆繁现在这个样子温和得不像话。
她走近了两步,弯腰凑近陆繁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发觉他长得真是不错,脸形和五官的比例分布都挺完美。
他这会儿眉目温淡,眼睫阖在一块儿,倪简想起这双眼睁开的样子,很深很黑,如果把他惹毛了,那就阴沉得能滴出水,很有那么几分凌厉。
倪简又想起他在床上的样子。
她的脑子顿了一下。
那种感觉,形容不上来。
他跟苏钦不一样,她当初几次拎着胆子勾—引苏钦,苏钦只会面色不动地叫她滚出去,她不滚,苏钦会叫人来把她弄走。
在苏钦面前,她像个拙劣的小丑,做什么都不够博他一笑,她拿脸皮换一腔孤勇,在苏钦眼里只是恶心人的垃圾。
那么多年,苏钦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Jane,再这样我不客气”。
这话不是说着吓吓她的,苏钦做得到,每回都做得到。
在追着苏钦的那些年里,倪简慢慢也觉得自己成了垃圾,低贱卑微,死不要脸。
她那时甚至想,如果苏钦是那个拾荒人,做垃圾她应该也会愿意的。只要苏钦收破烂的时候不要忘了她。
但苏钦不是,他是个优秀的钢琴家,他理想的伴侣应该是个能跟他琴瑟和鸣的乐者,又或是能随他的音乐翩跹的舞者。
无论是哪个,都会是个正常的健康姑娘,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小聋子。
倪简彻底离开苏钦的那年是22岁,那时,她的自我厌恶到了极致,觉得自己是个妖怪,没有耳朵的妖怪,又觉得自己是只蛤。蟆,连阳光都不能见却妄图吃一顿天鹅宴的癞蛤。蟆。
她封笔一整年,不画画,不做正事,跟各种男人接触,她不记得有多少次坐上陌生男人的车去陌生的房间。
她想把自己彻彻底底的毁了,但从来就没成功过,她不止一次在对方凑上来亲她的嘴时没忍住,一拳把人家嘴打歪了,然后在大半夜拎着高跟鞋逃跑,如果弄严重了,就会找梅映天帮她善后。
直到遇见了陆繁。
倪简活这么大,只对两件事无比确定。
一是十八岁那年遇见苏钦,她很确定在看他第四眼的时候喜欢上了他。
二是对陆繁。
她很确定,她想睡他。
她这辈子只在两个人面前最不要脸,除了苏钦,就是陆繁。
前者让她栽了跟头,一败涂地。
后者,让她得逞了,彻彻底底。
倪简不知道陆繁对她是什么心态,她也从来不想这些。她乖戾又恶劣,骨子里却装着难以掩饰的怯懦。
苏钦一刀戳了她心口,她还不了手,就把刀拔。出来转向她能欺负的人。
她就是这么可恶的怪物。
陆繁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她做了青梅竹马。
他这样的人,分明值得更好的,却被她祸害了。
倪简盯着陆繁,眼里意味不明。
半晌,她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

第20章
倪简这一碰,陆繁就醒了。
睁开眼看见倪简的脸,他愣了愣。
倪简站直了身体,退开一步。
几秒后,陆繁好像反应了过来,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才四点多。
“你怎么这么早?”
倪简说:“醒得早。”
陆繁站起身,把椅子让给她,“你坐,我洗把脸。”
倪简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高,定在他脸上,他眼睛下方有些乌青,显然没有休息好。
倪简说:“这么早洗脸干什么,我出去待会儿,你睡你的。”
陆繁站了一会,取出牙刷毛巾去外面厕所间洗漱。
倪简没走远,这层走廊尽头是安全出口,隔壁是楼梯间,这个点没人出没,她在台阶上坐着,胡乱按着手机里的小游戏。
后来,陆繁过来了。
他把楼梯口的灯摁亮了。
倪简抬起头,陆繁在她旁边坐下。
倪简问:“你干嘛不睡了?”
陆繁说不困。
他回答完,倪简没说话,两人就冷场了。
但他们谁也没转开眼,都看着对方,静默坦然,像较着劲似的,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在坚持什么。
最后当然是倪简没忍住,她凑过去亲他。
陆繁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含住她柔软的唇。
黎明之前的天空仍是黑的,小窗外面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