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章
晚上和张焕明道别, 时间还不算太晚。
这里离二中不远。
周池喝了酒, 江随开车, 她将汽车拐出小道,看着窗外,对周池说,“想不想去学校那边?”
她这么问就是想去了。
周池点头,“刚好还早,我们去玩玩。”
车开上了主路,行了十多分钟,到了二中后面的小街入口,江随找地方将车停了。
窄窄长长的小街依然和从前一样热闹,夜市没结束,一盏盏灯全都亮着, 餐馆、小吃摊一个不少, 很多隔壁师专的年轻学生三五成群地过来吃东西。
周池牵着江随从小吃摊中间穿过。
周围飘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儿。
江随都闻饿了, 路过一个小食车,热气腾腾,特别香,炸红薯球的阿姨正在吆喝着, 江随的脚步变慢了。
周池转过头, 看了看她就明白了, “想吃?”
江随点头,“我们买一点?”
“好。”
他们走过去,买了一份。阿姨用纸袋装好, 周池接到手里递给江随。一路往前走,江随一路吃着,时不时停下来,用竹签戳起一个给周池。
这些小食周池平常并不喜欢,但江随喂的,他自然是什么都吃。
再往前一点,是花店、蛋糕房、饰品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条街上始终有着十足的烟火气。
走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小街走到尽头,道路宽了,灯光更加亮。
江随吃完了,把纸袋扔到垃圾桶,跟在周池后面从小侧门进了二中。这个小侧门当年几乎是男生逃课贪玩的专属通道,江随以前很少走这边,没想到现在重建了一番,门已经变宽敞了。
这个时间,二中晚自习还没结束,教学楼灯火通明,校园里却安安静静。
他们从宿舍楼往前走,经过图书馆,到了操场。
怕江随冷,周池脱了风衣给她。两个身影缓慢地绕圈走着,边走边低声地聊着天。和当年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是步上社会的人,不再背着书包,也没有了学业的压力。
夜幕下的大操场零星亮着几盏灯,空旷静谧,灯光昏昧而温柔。
江随的手被周池拉着。
他们聊了一会,周池说起张焕明的那只猫。
江随很惊讶,停下脚步,“…他说以后生了小猫给我们一个?”
“嗯。”周池借着寒碜的光线看她的表情,“要养么?”
“可以啊,”江随眼睛亮亮的,“那大白它什么时候生?”
“…”周池说,“傻不傻?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也对,你又不是猫,猫那么可爱,你…”她说到这里就停了,轻轻笑起来。
“我什么?”
周池也笑了声,手掌有点用力地把她搂过来,低头看着她的脸,一瞬间又想起张焕明的话。也许是气氛太好,他有点情不自禁,“江随?”
“嗯?”
“我…”
江随看着他,还是那样笑笑的,眼睛弯弯,“你什么?”
我想结婚。
这话搁在喉咙口,弄得他从胸腔到嗓子眼都是热的。盯着她看了几秒,周池抿了抿唇,一阵凉风吹在脸上,他冷静了些,忍了回去。
怕她觉得太快。
再等等吧。
进入十二月,天气好像一下子彻底冷了下来。月初这一阵,周池比以前更忙,公司几个新项目挤在一起,他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空闲,回家已经过了凌晨。
江随有两次夜里等了他,结果被他说了一顿,这几天她都是到时间就睡觉,经常半夜迷迷糊糊就感觉到有人回来了,窸窸窣窣地躺在她身边,还搂了她。
本以为他忙过这几天能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还没有等到休息的时候,他胃病就犯了。江随原本不知道,夜里起来上厕所才发现周池不太对劲,他弓着背,手摁在腹部。
江随凑近了,开了他那边的床头灯,看到他皱着眉,脸色很白,额头上有汗。
她一看就明白了。
之前也有过一次,江随催促几回,他才去看了医生,诊断是胃炎,只能慢慢养着。
也不知道这人疼了多久,居然一声不吭。
江随又心疼又生气:“你胃疼,干嘛不说?”
“没事。”他竟然还笑了下,拉了她的手,“等会就好了,你睡觉。”
“你脸都白了。”江随不想跟他说话了,拿纸巾给他擦了汗,又赶快去客厅把药拿来,倒了水端过来。
周池自己撑着手肘靠到床上。
江随坐到床边喂他吃药,他这时倒乖了,让张嘴就张嘴,很老实地把药吃了。
扶他躺下,江随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半,她往外走,被周池抓住手。
“你还不睡…”
他脸色不好,又这样蜷在被子里讲话,江随看了一眼,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心里默默叹口气,走回去帮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些,“你这个样子今天早上只能吃粥了,我现在去煮上,早上起来就能吃,你先睡。”
大抵是为了安抚他,江随亲了他的脸,关掉他这边的床头灯。
她去厨房洗了小炖锅,放上白米和水,插上电就完了,前后也就五六分钟。
弄完了,江随躺回床上,靠过去搂住他。
“还是很疼?”
他摇了摇头,“好多了。”
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江随也不问,手摸过去贴在他胃部轻轻揉了揉。
“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啤的。”
江随也知道他经常有饭局应酬,有时候无法避免,但身体最重要。
“不许喝了,在你胃养好之前,啤的白的都不行,能答应我么?”
周池早被她揉得心里泛热,这时候让他答应什么不行?他低哑的嗯了声,显得很好脾气,“都听你的。”
江随放心了。
“那你睡吧,睡着了舒服点。”
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以再睡一觉。
也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起了作用,周池昏昏沉沉睡过去。
早上醒来,胃好像不疼了。江随已经出门上班,锅里有煮好的粥,她在床头柜上给他留了纸条。
一共有好几行,清秀的字体和从前一样。
周池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想象到她叮嘱这些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
生病有生病的好处,每到这时候,她好像更爱他。
周池喜欢看江随在意他的样子,以前就是这样,那时候他偏执得多,把头弄出血跑她面前博取关心,就是要她为他心疼。
过了这么多年,不会再那么无聊幼稚,但某些心理也没有根除。
只在家歇了一个早上,九点钟周池又去了公司。
给江随发信息时,他没说实话,以为她不会发现,可是很不凑巧,下午他出去一趟,回来时在园区入口那边碰见了江随。她和一个年轻男人走在一起。
江随也看到了他。她认识他的车,见他靠边停了,她快步走过去。
车窗降下。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
“你…”
周池:“你先说。”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说在家休息么?”
周池笑笑,“我已经好了。”
江随怀疑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疼了?”
“嗯。”
他脸色确实好了很多,江随没再多说,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周池:“你出来有事?”
江随指给他看,“就旁边那个汽车城,现在是我们客户,去了一趟。”
“刚刚和你一起的那是同事?”
“嗯,他是我是师弟乔铭,我跟你提过的。”江随看了看他,趴在车窗口笑了下,“干嘛?”
周池也笑了,伸手摸她脑袋,“…没干嘛,随便问问。”
互相看了会儿,彼此都心知肚明地笑。
有点儿傻。
江随说:“我走了,你开进去吧。”
“上来,带你一程。”
“不上了,才几步路。”她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丢给他,“同事结婚的,给你吧。”朝他挥挥手,她转头走了。
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周池把糖放进口袋,开车进去。
傍晚,周池给江随打了电话,又让小陈去订餐。
江随下班就过来了。
他办公室,江随已经很熟悉,前些天来过好几回。他喜欢订好晚饭让人送过来,和她一起吃。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小周总有了女朋友,正在热恋期,每天如胶似膝的。
他们吃饭时,没人敢来打扰,除了不识相的知知。不过被周池瞪过两次,知知已经学会收敛,今天没来做电灯泡。
吃完饭,江随没走,她待在那儿,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等周池下班。
他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开,时间很长。
江随做完手头的事,躺在落地窗边的大沙发上听音乐,窗外夜景很美,她拿了周池的财经杂志看,后来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还在做梦的时候,迷迷蒙蒙地听到周池叫她,没做完的梦全都没了。
睁开眼时,江随很恍惚,耳机还塞着,歌曲没停,她一时分不清是在哪儿,有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还是好多年前,在那小阁楼里被他叫醒。
她抬手摸摸他脸庞,“周池?”
“嗯,”周池帮她拿开嘴边的长发,低声问,“困死了,是不是?”
江随没回答,觑着他,忽然一笑,眼神还不怎么清明,“你怎么又好看了?”
“哪儿好看了,不是一样么?”
她轻轻摇头,“跟梦里不一样。”
“…梦到我了?”
“嗯。”
“梦到什么?”
“给你过生日。”
他低头亲她,“过哪年的生日?”
“十九岁的。”
然而,再过三天,他就二十六岁了。
江随搂住他的脖子,很轻地问,“周池,你有什么想要的么,生日礼物?”
周池沉默了下,“想要什么都行?”
“嗯。”江随说,“我给不了的不行。”
在她说完话的头一秒,周池心里已经冒出之前的那个念头。
想问她,结婚行不行?
他没有说话。
江随以为他没想好,说:“你想到了告诉我。”
“好。”
…
江随转过脸,窗外灯火依旧。
她看了几秒,说:“周池,我想回家了。”
周池将她抱起来。
“好,带你回家。”
完。
作者有话要说:车车放不了了,特殊时期。
周六更番外
第72章
江随原本以为三天时间可以让周池想一想他要什么礼物, 也足够让她来准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出差了, 要去S市。
这活儿本来是该由小师弟乔铭负责的, 之前竞标也是乔铭去的,但他最近手头事多, 分不开身, 最后落到了江随头上,她实在不好以“要给男朋友过生日”为由拒绝出差, 最后是她带着一个实习生一起去。
这趟有两家客户,一两天搞不定, 这么一走, 周池的生日必然就给错过了。
对这事, 周池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他面上表现得很理解,也没说什么不高兴的话, 出发前他帮江随收拾了行李,当天也是他送她去的机场, 似乎真的是好好地在做一个男朋友,所以不能拖她的后腿,对于工作也要尽心支持。
可人一旦得了甜头, 就很容易沉溺。即使只同居了这么短的时间,分开了还是难熬,大抵是从前的分别仍然留了些阴影,周池忙到深夜回来看到空空的屋子就有些难受, 这几天里他打了几次视频电话找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每次一挂掉,想结婚的念头就汹涌一波。
这样过到第四天,他回家抽完一支烟,心里各种情绪缱绻半天,真就没忍住,又开车出去了,挑戒指挑了挺久,很晚才回家,兜里多了个精致的小盒。
晚上十点钟,江随和实习生小姑娘吃过夜宵,回了酒店,洗漱完毕,看到周池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一张照片,是阳台上的那两盆多肉,上周他买给她的,长得还是很好,没有被他养死掉。
看到阳台玻璃雾蒙蒙的,江随猜测他那边大概是下雨了。
“你在干嘛?”她发了一个笑脸,又问了一句。
没过几秒,他就回了:“刚回来,饿了,在煮面。”
江随:“没吃晚饭么?”
周池:“没吃饱。”
江随皱眉,手指飞快敲出:“那等下不要吃太多,不然晚上又要胃痛。”
周池看了一眼,一边拿筷子翻了翻锅里的面,一边拨了江随的电话。
那实习的小姑娘刚好进去洗澡了,江随一个人在,她靠到床头,接通了电话,听到他微低的声音:“胃好多了,不要担心。”
江随嗯了声,说:“你自己要注意,不能吃饭没规律,早上一定要吃东西,你赶不及就让小陈去给你买,或者让知知给你带,还有,不能…”
“不能喝酒。”周池低笑了声,“说多少遍了?”
“…”江随也觉得自己变得啰嗦起来,有些尴尬,顿了一下才说,“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江随觉得他说这一句时温柔很多,听起来很舒服。
周池放下筷子,关火,把面倒进碗里,问江随:“你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江随说:“挺顺利的。”
“累么?”
“还好。”
“什么时候能结束?”
江随想了想,说:“应该大后天早上能回来了。”
“25号?”
“嗯。”江随反应了一下,“诶,是圣诞节。”
“刚好是周日。”周池说,“陶姨叫我们周末挑一天过去吃饭,她要包饺子,让我把你带过去。”
江随:“…陶姨知道我们的事么?”
“你说呢?”
看来还真知道了。
江随猜测:“知知说的?”
周池:“嗯。”
果然一猜就中,知知嘴巴真大。
不过江随也不在意,现在不是高中了,谈恋爱就谈了,也不用怕谁知道。
“那等我回来那天,我们就去看陶姨吧。”江随说,“你先吃东西,我不说了。”
周池说:“回来提前打电话,我接你。”
“好。”
江随说了25号回去,但实际上事情结束得比预想的要早,24号上午就差不多了,下午还剩个会要去参加,其实就是走走过场,实习的小姑娘有点感冒,江随让她休息,下午自己一个人去了。那是个电商类的初创公司,规模一般,位于写字楼的顶层。
会议结束时,五点刚过。
下楼后,江随从电梯里出来,碰见个人。第一眼,谁也没多注意,再往前走两步,正面迎上,这么一打照面,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但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
显然,谁也没有想到。
这个城市不小,居然这样碰上。
江随再一想,其实也不奇怪,很多互联网公司都在这一片,以阮婧的专业,应该在做这类工作。
江随并没有打算跟她打招呼。
她们擦身而过。
但江随快要走出门时,阮婧叫住了她。
“有几句话跟你说,有时间吗?”
*
一楼有个花茶店。
茶水送上来,阮婧倒了两杯。
江随说:“我不用。”
阮婧看了她两眼,把杯子放到一边,淡淡说:“真巧,没想到咱俩还能再见。”
“我也没想到。”江随说。
阮婧笑了笑,不热情,也没什么敌意,其实她心里也很奇怪刚刚为什么会叫住江随。
“来工作?”
“出差。”
“回国很久了?”
“没多久。”江随说,“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其实我跟你也没别的话说,可能我欠你一个道歉吧。”沉默了下,阮婧说,“我喜欢过周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不过你那个电话我接了,应该算是我的错,因为那段时间他好像确实在等你的电话,总拿着手机发呆,整个人都不太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可能你觉得我挺卑鄙吧,但那时候我的确很喜欢他…”
阮婧自嘲地笑笑,“可惜他那个人太他妈冷了,就是块臭石头,花几年都捂不热。我提一次你名字,他动手要揍我,跟疯了似的,什么同学情…他半点都不念,没心肝。”
江随微皱着眉,没有说话。
“绝交了也好,我一点儿不后悔。”阮婧轻吸一口气,说,“往后大概都不会再见,当年的事,我跟你说句‘对不起’,其他的也就没了。感情这破事真没法控制,恐怕回到过去,重来一回,我还是会一样。”
“真能重来一次,我不会给你机会。”江随站起来,“周池不是没心肝的人,也不是臭石头,他只是不喜欢你。我要走了。”
她没有等阮婧说话就走出了门。
回宾馆的路上,江随改签了高铁票。她没有拖到第二天再回去,当晚就出发了。
夜里十一点半火车到站,一刻钟后坐上出租车,先把感冒的实习小姑娘送回家,再转道回去。
到小区门口已经快到凌晨一点,天下着蒙蒙细雨。
江随快步进电梯,上楼开门,客厅一片漆黑。
她摁亮了客厅的灯,轻轻把行李箱提进来,什么也没收拾,脱了鞋先去了卧室。房门没关,客厅的一束灯光从门口照着。
床上的男人似乎很累,已经睡熟,呼吸微沉。
江随借着半明半昧的光线看了他一会,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轻手轻脚去了浴室。
怕吵醒周池,她洗得很快,一刻钟搞定,裹了条浴巾准备出来穿衣服,浴帘一拉,推开浴室门,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穿了双她上周新买的毛袜子,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板上,皮肤白白的,嘴唇淡红,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像幅画。
江随惊讶:“你怎么起来了?”
眼看周池就要穿着袜子走过来,她赶紧道:“你别动,这里面湿的。”
她往上提了提浴巾,快步走过去,到他身边。
“我吵醒你了?”
周池没答,伸手就把她抱到怀里。
江随推了推他,“我身上没擦干…”
周池抱得有些紧,脸贴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
“大半夜,难道还让你接么?”
“半夜怎么了?”他声音带着些睡醒后的哑,“半夜才要接,下次要告诉我。”
“好。”江随应了,低声说,“等会抱行么,我要穿衣服,还要…”
话没说完,他已经松手,转而将她打横抱起来,直接进了卧室。
…
屋里空调开到最高,热气很足,江随只穿了一件吊带的长睡裙。
她趴在被子上,乌黑的长发铺开,周池关了吹风机,伸手去脱她裙子,他已经很熟练,两条肩带一抹,往下扯,她白皙的身体全在他眼前。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变大。
屋里的两个人很快贴在一块儿,有些喑哑的声音时断时续。
结束时,外面的雨已经更大。
江随光着身子趴在周池胸口,平复半天,摸了摸他下巴上冒出头的短胡茬,“都不刮胡子了?”
“明天刮,戳到你了?”
他声音低哑得让人脸热。
江随撒了谎:“还好。”
周池把被子拉上,搭在她身上,低声说:“怎么今天回来?”
“给你个惊喜。”
他笑了一声。
这是二零一六年的平安夜。
江随小声问他:“周池,你给我买了平安果么。”
“买了。”
第73章
其实江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他还真的买了, 她从他身上抬起头,带着红晕的脸露出笑:“没骗我?”
周池像摸小孩一样摸了下她的脑袋, 眉尾微扬, “要不要现在拿来给你看?”
江随摇头, 笑着看他一会, 眼睛里莫名温柔:“我明天吃。”
周池嗯了声。
江随的头又低下去,靠在他颈间,轻轻吻他的脖子。
周池搂住她光滑的背, 有些用力,呼吸重了起来:“你今天…”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江随吻了他的嘴巴。
不是错觉, 她今天真的比较热情。
周池无法控制地又有了反应。
明明才做过。
吻了片刻, 江随从他唇上退开,隔着一点距离,有些动情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
周池的脸有些红,这样被她看了片刻, 他浑身已经很热, 声音很低地问她:“还想要?”
“…”江随没有回答。
想看她点头, 不大可能。
她没有摇头, 已经是默认的意思。
周池没有忍住地笑了笑, 最初只是嘴角弯了弯, 后来就紧紧地把她抱住了,笑声伴着热气在她耳边。他很开心。
“阿随, 你是想要我的,是不是?”声音沙哑,但言语之间的愉悦表露无遗。
江随却听得眼睛一热。
这回,她很小声地应了一句:“是啊,想要你。”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句激励了周池,后来的那一次他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从前戏开始江随就感觉到他不太一样,到真正做时,他果然更厉害了,变着花样地折腾,江随到最后真的坚持不住,晕头晕脑地催促他。
也不知道究竟是凌晨几点了,反正感觉天都快亮了,这么一弄,两个人的体力算是消耗完了,他们搂在一起昏沉地睡过去。
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
醒来时,江随糊里糊涂的,隔着窗帘都能感觉到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她摸过手机一看,还以为眼睛花了,已经快两点了,她收到十二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堆微信消息,全是知知发来的。
最新的两条是五分钟前——
“我要报警了啊!有没有人性啊,大过节的,我他妈又成留守儿童了!”
“你是不是跟我舅私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随顿时被这满屏的“啊”弄清醒了。
对,今天圣诞节。
而她昨天答应过知知,今天早上她会很早回来,然后和周池早点过去。
哪知道昨晚…
果然,人不能贪欢。
江随赶紧给他回了消息,很老实地解释了原因:睡过头了。
不到半分钟就有了回复。
知知发来一个自制的伤心表情包:一个灰扑扑的卡通小男孩蹲在墙角划圈圈,图底配两行小字——
“世上最没良心的人是谁?答:放鸽子的人。”
“心已死,不要跟我说话。”
江随:…
无话可说,只好回了一句:“我马上叫醒你舅,一个小时后肯定到。”
然后顺手发过去一个红包和两个讨喜的表情图。
知知秒速收了红包,但是发了个“哼”的表情,江随无语地放下手机。
周池最近大概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被江随弄醒时他特别迷糊,微肿的眼皮掀了掀,伸手把她抱过来,脑袋不清醒地说了句:“乖,再五分钟,别闹我啊。”
“…”
高三冲刺的那一阵,有时假期在小阁楼里学习,他中午困到不行会睡一觉,让她到点喊他,每次一喊醒,他都这副表现,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他一这样,江随心都软了,每次都由他继续睡。
看样子他现在大概在做梦,好像活在过去似的。
江随真的就没再动了,等他又睡了五分钟才抬手揉他头发:“起来了。”揉了半分钟,把他揉得睁开了眼。
江随:“还做梦呢?”
周池没说话,眼睛看着她,江随以为他还没清醒,他唇却动了动,忽然对她一笑,眼神懒懒的,“你饿了没有?”
久睡过后,他的声音稍稍低缓沉哑,有种不一样的磁性。
他这个样子很拿人。
见江随不说话,他又笑一声,捏她的腰,“看我看傻了?”
江随被他弄得有些痒,肩膀缩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你猜几点了?”
“几点?”他毫不在意似的。
江随伸出两根手指,“知知好像要气死了。”
周池眉毛上扬,笑了声,“别管他。”
“我跟他说一个小时后到。”江随说,“你手机呢?”
江随猜他手机上肯定也是一堆未接电话和知知的咆哮。
周池翻个身,在地板上摸到了手机递给她。
“…我能看?”
“嗯。”他手机里也没什么她不能看的。
“密码?”
周池没答,眉毛抬了下,有种“你明知故问”的意思。
江随反应过来。
她低头输入:942020.
屏幕顺利解开了。
这是他们以前共用过的一个数字密码,是江随弄的,谐音是“就是爱你爱你”,后来他们用的一些长密码都在这个基础上组合,比如江随的邮箱密码是jiang942020,而周池的是zc942020。
江随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在用。她抬头看他:“怎么还用这个?”
“用习惯了。”周池说。
江随看了看,他未接电话只有一个,微信也有知知的消息,但只有两条。
看来,知知在他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江随关掉对话界面,看到知知下面的就是她,他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改了备注,她微信名就是全名,他改成“阿随”了。
江随随意地往下拉了拉,他对话列表不短,但看头像和名字,好像大部分都是男的,应该是工作上接触的人。
周池凑近了点,在她头顶问:“看出什么了?”
江随说:“作风良好,没有异常。”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把手机还给他,催促道,“快点,必须要起床了!”
再这么在床上赖下去,天恐怕都要黑了。
江随从他怀里爬起来,往身上套衣服:“知知要骂死我。”
“他敢。”周池虽这么说,但他也起来了,光着身子下床,捡起床头柜上的内裤穿上。
两人各自拾掇好自己,几乎同时进了盥洗室,并排站在洗脸台前刷牙洗脸。
明明已经是下午,硬生生被他们过成了忙碌的清晨。
幸好这卫生间很宽敞,并不显得拥挤。
江随往脸上拍保湿水时,周池正对着镜子刮他的胡子,刮胡刀工作的声音不算吵闹,反而很有生活气息。
江随一边听着一边轻轻地拍脸,看着镜子里抬着下巴的男人,她忽然有一种奇妙而特别的感觉。也许,最平凡普通的时刻恰恰是最亲密暧昧的,如果每天都能共同拥有这一刻,也就够了。
下午三点半。
知知总算等来了两个没良心的人。原本他还有些气,结果收到江随送的圣诞礼物立刻就没有话说了,一秒内欢快起来。
“服了,我姐厉害起来是真厉害,挑东西的眼光简直好到爆!”
江随正在厨房帮陶姨包饺子,知知像个大爷似的,戴着炫酷的新手表游手好闲地晃来晃去,凑在江随身边,嬉皮笑脸,“姐,你可千万要把这个优点发扬下去,就冲这一点,你放我多少回鸽子都行,我绝对能再爱你五百年!”
江随:…
其实,知知这话说得很真心实意,可是踩了别人的尾巴,所以没有落到好下场。
周池毫不留情,将他从厨房拎了出去。
陶姨在切菜,一边笑一边摇头:“多大人了哟,两个尽不省心。”
江随心里附和:可不是么,都说外甥像舅,这俩人却没有一点相像的,还是死对头。
包饺子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成果很丰硕,冰箱里都装满了。陶姨这些年还保持着老习惯,不太喜欢外面那些现成的饺子,揉面、剁馅都要自己来,每一回都要包很多,今天包这么多是打算让江随他们带一些回去吃。
好不容易凑这么一天,三个小孩都在,陶姨又弄了很丰盛的一大桌。江随吃到撑,晚饭后和陶姨一起收拾了厨房,忙完走去客厅,看到知知一个人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池不在。
江随走过去坐下:“你舅上楼了?”
“是啊。”知知说,“人家公务繁忙,接了个电话就上去了,搞得跟国家机密似的。”
江随以为是周池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多想,她推了推知知:“过去一点。”
知知往那边挪,给她腾出位置。
江随也躺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毯子盖着腿,身体很舒服地往后一靠,听到知知“嗷”了一声。
江随转过头。
知知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红色小盒。
他瞪大了眼,还以为是什么暗器,把他屁股都硌疼了,这特么居然是个戒指盒!
“…这谁的?
江随摇头。
姐弟俩面面相觑。
知知:“刚我小舅舅在这坐的…卧槽,”他瞬间反应过来,十分激动,“这他妈是要求婚呐!”
话刚说完没几秒,江随还在愣着,他已经听到楼上开门的声音,立刻训练有素地闭上嘴,把戒指揣到兜里,朝江随眨了眨眼睛。
没一会,周池下了楼。
沙发上的姐弟俩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表面上毫无破绽,实则一个心跳如鼓,一个心怀鬼胎。
周池走了过来,但他没坐下,眼睛好像在找着什么。
江随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知知却一边看戏一边憋笑,好像大仇得报似的,疯狂腹诽:“慌了吧,求个婚把戒指弄丢了,也是神了,装啊,使劲装,我看你怎么收场…”
看周池站在那,江随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他摇头,神色平静地说,“没事,我去车里拿个东西。”他转身走出前门,去了院子里。
他一走,知知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慌了慌了,肯定去车里找了!”
他笑得太夸张,江随瞪了他一眼:“戒指给我。”
“给你干嘛?”知知抬了抬眉毛,眉飞色舞,“男的求婚那是要给你惊喜,这戒指要是提前到你手上了,还有什么惊喜,他心都要凉成渣渣哦我告诉你!我这是在帮他,你想我舅凉么?”他笑得直嘚瑟,越想越觉得好玩,“我还是第一回 看他这表情,好像丢了几千万似的,还要装得没事儿人一样,憋死他,哈哈哈哈哈哈真过瘾!”
江随很无语:“捉弄你舅舅,很值得开心么?”
看她真要生气的样子,知知的笑脸僵了僵,呆了一下:“…怎么啦,生气了?”
江随皱着眉:“你给不给?”
“行行行,凶我干嘛,”知知摸了摸鼻子,不嘚瑟了,“给你就给你呗,反正本来就是你的,我还能跟你抢么。”
说着掏出了戒指盒,丢给江随。
院子里的灯光不够明亮。
周池开了车内灯,在驾驶位和副驾周围都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他皱眉回想了一遍,很确定今天出门前把戒指盒放在了裤兜里。
丢在哪儿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
大概找不到了。
江随沿着花坛走过去,看到他靠在车门上。她走近,站在两步之外喊他:“周池。”
他转过头,半边脸庞背着光,很暗。
“怎么出来了?”他问。
小盒子攥在手心,江随莫名紧张,说:“拿到东西了么,怎么不进去。”
周池没答,看了她两眼,忽然直起身:“阿随,你先进去,我出去一趟。”
江随顿了顿:“出去干嘛?”
“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江随心跳很快,没有再多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买了。”
她将戒指盒塞到了他手心里。
周池一怔,转过头。
“知知在沙发上捡到的,他刚刚故意藏着。”江随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解释了一句。
微风吹来,树影乱晃,灯光不断摇曳。
周池静静地觑了她几秒,又低头看了看失而复得的小红盒,眼睛看向一旁的瘦竹,忽然笑了,“你知道了?”
“嗯?”
“我要求婚。”
江随轻轻地揉了揉手指,头点了下,“嗯。”
他视线看过来,声音微沉,低缓地说:“没想到弄成这样。其实,我在楼上准备了一屋子,花、气球什么的…是不是很俗?”
江随眼里露出惊讶,摇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昨天回来过。”他嘴角弯了下,眼里有淡淡笑意,“刚刚你包饺子,我又上去弄了弄,打气球的那东西坏了,我自己吹了几个…”
“是么?”江随也笑了,心跳却越来越快,脸有些发烫,“我不知道。”
周池嗯了声,朝她走近一步,笑容变得有点自嘲,“要不是我丢了戒指,还挺惊喜的,是不是?”他靠得近了,脸庞的轮廓在半明半暗的光线有些朦胧。
江随没有说话。
周池低头,也没有再耽搁下去。他打开了戒指盒:“江随,我爱你。我想跟你结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目光专注,声音很低,也很郑重。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江随看着他,心窝和眼睛一起热了起来。
周池没有再说别的话,他拿着戒指,膝盖一弯,在他要下跪时,江随抱住了他:“不用跪,周池。”
她湿漉的眼睛贴在他颈边,“我们结婚吧。”
周池紧紧地抱住她。
江随好像听见他笑了,不过风在吹,树叶的声音太响,她没有听清楚。
过了会,感觉到周池捉住了她的手,把戒指给她套上了。
他们这样抱了很久。
二楼露台上,单身狗知知探着脑袋看着这一幕,等了大半天,没看到下一步,耐心终于耗尽,大笑着吼道:“哎,我说二位,我特么要冷死了,抱够了没有啊,该亲了!”
…
没有人理他。
一阵风刮来,他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操,真特么要冻尿了。”
然而,看戏的心大于一切。
知知仍然坚挺地站在露台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楼下的他姐和他小舅,顺便开始思考一个世纪难题:等这俩结婚,生了娃娃,我究竟是做舅舅呢还是做表哥…
刚想到纠结之处,见到下面那俩人终于松开了手,紧接着,看到那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终于磨磨叽叽地亲上了嘴。
知知啧了一声。
好了,人生圆满。
周池和江随是月底领的证。
确切地说,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
那天是周一,再加上可能是月底的缘故,很多人不想拖到下一年,所以领证的人很多。而他们俩虽然是早就决定这个日子,可当天早上江随赶着去公司交一个材料,又有一个她负责的短会要开,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前面排了一些人。
幸好他们是从公司过来的,穿着上都比较正式,两人在外套里面都穿了衬衣,周池还打了领带,这样就不用再倒腾服装。
在等待的过程中,江随给自己补了个妆。
周池帮她拿着小镜子,江随仔细地对着镜子描眉毛、补口红,她弄得很慢,周池也不催促,一直耐心地看她忙碌。
他今天心情很好。
江随偶尔抬头,问他意见:“这样行了么?”
“嗯,很好。”
旁边的一对新人看着他们,女的拍了男的一下,“你看看人家老公!”
那男的嗷嗷叫两声:“太狠了吧,你看看人家老婆!”
江随笑出来,抬眼,看见周池也在笑。他眼睛弯弯的时候,脸上总是显出不一样的神采。
江随用唇语对他说了句:不要笑了,回去再笑,人家看着呢。
他不管,还是那个样。
“…”江随不看他了,低头继续对着镜子拾掇自己。
周池低着声说:“江小姐,够美了。”
等了很久,才轮到他们,其实流程不算复杂,真弄起来也没多久就完了。午饭前,他们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红本本。
走出民政局,心里的感觉和来时已经不同,那时候比较激动期待,现在又多了很多别的滋味,更复杂。
坐进车里,他们没有立即离开,彼此都稍稍平复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尔后一起笑了。
周池拉了江随的手,脸靠过去。
江随躲了下,脸颊擦着他的唇。
她低声说:“都是口红。”
“我帮你吃了?”
“…不要。”
“那你叫我一声。”
“周池。”
“换一个。”
“…”
等了几秒,耳边轻轻一声:“老公。”
“嗯。”他应了声,喉咙微微有些哑,带着笑音,到最后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你吃好吃的。”
…
汽车驶出停车场,从狭窄小街开出去,上了宽阔大道,一路往前。
这一天之后,将是新的一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