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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晙陡然伫足,盯着孟绍霆看了一眼才认出来,但他现下急于另一件事,并不想与孟绍霆多言,只道,“原来是孟贤侄。”
这时,章氏和两个女儿已经跟到段晙身后。
“老爷…”章氏惊惶得唤他。
“爹爹…”段家两位姑娘不明所以,语气颇有些诧异。
纪愉牵着纪沁的手,站在孟绍霆身后,眸光在段晙微带焦急的脸庞上停了一瞬,继而移到章氏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她惶然不安的神色。
被孟绍霆这般打了个岔,段晙的心神稍稍定下,将眼前的孟绍霆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姑娘都看了一遍,宽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随即面色如常地问道,“这两位…可是孟贤侄的妹子?”
孟绍霆温笑着摇头,“她们并非家妹,乃是景阳郡王的妹妹,不过晚辈与景阳郡王是兄弟交情,是以她们两个素来拿晚辈当兄长看待。”
段晙闻言,眸光微动,“…这么说,是郡王府的姑娘?”
“正是。”孟绍霆应了一声,目光瞥向段晙身后的三人,十分有礼地道,“这几位想必就是段夫人和段姑娘吧?晚辈不曾认出,唐突了。”
章氏勉强朝他笑了笑,随即又侧首望向段晙,“老爷,天色不早了,我们…”
“夫人不必着急。”段晙淡淡说了一句,目光越过孟绍霆,又投到纪沁身上。
纪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声对孟绍霆道,“孟二哥,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好。”孟绍霆应了声,与段晙告辞,将两个小姑娘依次扶上马车,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在回去的路上,纪沁想起方才之事,觉得有些奇怪,对纪愉道,“阿姊,我觉得那位段大人怪怪的。”
“哪里怪了?”纪愉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地问道。
“他方才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怪吓人的,他的样子好像见了鬼似的。”纪沁琢磨着说道。
纪愉状似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想多了。”
“是么?”纪沁眼露迷惑,将信将疑地嘀咕了一句,随即抛下了这事,去吃香喷喷的糕点了。
回到郡王府时,已经是下晌未时末了。孟绍霆随着纪沁去韶光院探望纪宣,纪愉一个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了半晌,早早沐浴后,就在凉榻上睡了一觉,等她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唤雪泱倒了茶水来,连喝了两盏,才觉得喉咙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现在甚么时辰了?”纪愉将杯盏递给雪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随口问道。
“已经酉时正了,姑娘。”
纪愉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她出去,未料,雪泱才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娘,赵管事来了,道是有事求见姑娘。”雪泱禀道。
纪愉有些惊讶,想了想,道,“请赵管事到正堂去,先奉茶,我换件衣裳就去。”
雪泱应声离去。
没一会,纪愉就去了正堂,赵管事已经在堂中等着了,见到她来,立即迎上来。
“三姑娘。”
“赵管事,可是出了何事?”纪愉看了一眼他怀中抱的黑匣子,有些奇怪,“这是甚么?”
赵管事恭谨地躬了躬身子,将手里的黑匣子递过去,“三姑娘,府里所有的田契、各处庄子铺子的地契,还有库房的钥匙,账房的总账簿都在这儿了,请您收好。”
纪愉闻言陡然怔住,愣愣地盯着那个黑匣子,目露惊异,“这…这是甚么意思?”
赵管事抬起头,恭谨地回道,“是郡王的意思。郡王交代,从今往后,这些都交由三姑娘保管,另外,府里的大事小事,往后都要问过三姑娘您的意思。”
“甚、甚么?”纪愉倏然想起纪宣先前在无风林中说的话,登时心音陡跳,懵然问道,“那…那他呢?”
“这…老奴不知。”赵管事一五一十地答道,“郡王仅是做了这般吩咐,旁事并未多说。”
纪愉没有继续问,看了看他手里托着的匣子,伸手接了过来,匣子重量不轻,压得她的手腕往下沉了沉。
纪愉捧着匣子走到桌旁,将它放到桌上,打开木盖,将里头的厚厚的一沓契书从上到下翻了一遍。
“我们府里有这么多铺子吗?”纪愉盯着那些契书,缓声问,“我记得,爹爹从前对庶务似乎并不上心,是我记错了吗?”
赵管事走近两步,答道,“三姑娘并没有记错,从前府里的确只有田契,庄子和铺子都很少,不过前几年,郡王买下了不少铺子,又在各处郊下都置了庄子,一一安排了管事,目下每个铺子、庄子都有足够的人手在管着,如今已大有起色,每月的进项不少,管够府里的公中开支还有盈余呢。”
“噢,是这样啊。”纪愉垂眸,视线落在那一册厚厚的账簿上,半晌没有说话。
最终,这匣子留在了灵缈苑。
赵管事离开后,纪愉独自坐在堂上,盯着那黒木匣子,呆呆坐了半个时辰。
次日便是中秋。
往年的中秋佳节,纪愉和纪沁都会去韶光院与纪宣共用晚膳。那时他们并不亲近,从年头到年尾,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中秋夜就算一回。但今年,显然是不可能的。
纪愉恹恹地在凉榻上窝了一上午,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赵管事昨日送来的那个黒木匣子,脑中乱糟糟的。纵是中秋佳节,她也意兴阑珊。
草草用过午膳,纪沁突然奔来了。
纪愉坐在寝屋里间就听到她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进来。
“阿姊,阿姊——”
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火火地冲进屋子,“阿姊!”
“怎么了?”纪愉见她小脸通红,额上全是汗滴,不由皱了皱眉,“你跑甚么?”
纪沁顾不得喘气,红红的眸子很快洇出了一泡泪,“阿姊,怎么办,怎么办?哥哥要走了,哥哥要去西疆了…”嗓音已经带了哭腔,泪珠子顺着圆圆的脸蛋滑下来。
“…你说甚么?”纪愉呼吸一窒,心弦像被人用力拉住,一瞬间绷得极紧,勒得她心口绞拧成一团。
“念念,你说甚么?”她袖中葱白的细指捏紧,脸上的表情寡淡至极,瞧起来倒像平静得出奇。
“哥哥要去西疆了,呜呜…”纪沁已经哭了起来,“阿姊,哥哥要走了,后天就走,他说不知道甚么时候回来…阿姊,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西疆?他…”纪愉瞳眸缩了缩,嗓音微滞,“要去西疆么…”
原来,他说要走…是真的。
第43章
西疆不稳,乃是前朝遗留至今的沉疴痼疾。安西四镇中,尤以龟兹、疏勒最是动荡,几百年来争斗不断,战事频起,饶是先帝特派三万兵力屯守,仍不足以换得西疆长安,多年来,西戎野心不改,虎视眈眈。
今上自登基以来,始终将西疆安定挂于心头,此次听闻西戎又犯,自是忧心,有意着堪担大任之人前往西疆,在几个皇子中挑了一圈,最终属意老四,一来是因为这四皇子行事素来稳重机敏,是个教人放心的,二来今上也有借此机会历练、考校四皇子的意思。
纪宣得知消息,自请同往,皇上意外之余,一番大赞,自是允了他,特封为观察使。
去西疆起初并不是纪宣的打算,但出府却在他的计划之内。正如纪愉所说,他的郡王身份,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骗来的,在一切丑陋的真相被纪愉撕开之后,他的确没有理由继续霸占。既然他的存在让纪愉不快活,他自然是该走的。
而西疆,恰好是最合适的。山长水阔,千里之隔,他再不会碍她的眼了。
但在离开之前,有些事,他定然要为她安排好。
当纪宣出现在西郊别业时,孙氏很意外。自从那日纪愉得知真相,从别业跑走,纪宣来了一回,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也是在那一日,孙氏终于完全相信了纪宣死而复生的事实。这段日子,她生了一场病,许是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病得很重,至今未愈。然而,即使她身边的孙嬷嬷遣人回郡王府禀报过这个消息,纪宣也不曾过来探望她。她便明白,纪宣有多恨她了。
所以,她不指望纪宣今日是来看她的。
现下,安静的寝房里,孙氏倚在榻上,而纪宣则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疏离的态度显而易见。
孙氏憔悴的双目望向他,心头泛苦。她知道,那个孝顺的孩子大概再也找不回来了,眼前的纪宣,对她只有怨和恨。若她不是他的生母,他一定已经毫不犹豫地取了她的性命。
孙氏这般想着,枯涩的眸子里盈出了泪。
纪宣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微微侧过身,目光望着窗牖,语声寡凉,“我是来告诉你,我要离京了。”
“离京?”孙氏一怔,眼眸倏地睁大,“容修,你要去何处?”
“西疆。”纪宣以冰冷的侧脸对着她,薄唇微翕。
“什么?去西疆?”孙氏的脸色登时白了,“你…你为何要去西疆?”孙氏的忧急毫不作伪,西疆正是她大兄当年埋骨之地,如今听闻纪宣要去,她自然着急。
纪宣突然转过脸,迈步朝前走近两步,却仍旧与床榻隔了一段明显的距离。他看着榻上妇人担心的神情,嘲讽地笑了一声,沉滞的嗓音低缓道,“我为何要走?母亲你不明白?”
“我…”孙氏怔忡地望着他,蹙着眉头说不出话。
纪宣眼底冰冷,寒声道,“我们对杳杳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母亲,你以为我还有脸面每日与她相对吗?”他咬着牙,额角浮出青筋,一字一顿地对孙氏道,“杳杳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恨你,母亲,我们犯下的罪孽,上辈子洗不清,这辈子也是徒劳了,杳杳已经…她已经…”纪宣瞳孔紧缩,喉头紧了紧,“她已经恨到不想看到我了,我除了走,还有别的选择?”
“容修,容修…”孙氏泪流满面,抓着床棱不住地摇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泪眼通红,死死望着纪宣,“你别去西疆,别去…我去同阿愉说,我去同她说…”
“你离她远一点!”纪宣突然朝她怒吼,“我今日来,便是告诉你,纵使我不在京城,你也休想动杳杳一根头发!”
孙氏身子一震,无望地摇头,“容修,我不会再害她了…我不会了,真的…”
“我不会再信你。”纪宣冷眼看着她,无动于衷,“我不会再跟前世一样犯傻,拿杳杳的命赌你的承诺。我来之前,便已安排好一切,如今只想奉劝你不要再做无望的打算,便是我死在西疆,此生再也回不来,你和你养的人都不可能近杳杳的身,一旦你有异动,我的手下不会留情,所以你这辈子最好安分一点,别想在杳杳身上动念头。”
“不是这样的,容修,我没有!”孙氏含泪辩解,“容修,你听我说,你不能去西疆,那儿太危险了。你…”
“我言尽于此,母亲你好自为之。”纪宣不想再听她多说,转身离开。
孙氏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眼中布满绝望,揪着褥子泪落如雨。
纪宣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了。
他一走进韶光院,韩业就过来告诉他纪沁来了,现下就坐在他的书房里哭。
纪宣闻言,没有耽搁,径自去了书房,果然瞧见纪沁孤零零地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小小的身子窝在椅子里,不住地抹眼泪,一声一声的抽泣清晰可闻。
“念念?”纪宣顿足,诧异地唤她。
纪沁陡地抬起头,挂着泪花的小圆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可怜。
“哥哥?”她的小嘴瘪了瘪,抽泣声又起。
“怎么哭成这样?”纪宣大步走近,摸出帕子擦她脸上的眼泪,“你怎么了?”
“哥哥,我去求过阿姊了,可是没有用…呜呜…没有用…”纪沁揪着纪宣的袖子,哭得愈发伤心,口中的话音含糊不清,“阿姊甚么都没有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纪宣微怔了一下,随机又替她抹了一把脸,淡声道,“你求她甚么了?”
“我求她、求她别赶你走…”纪沁仰着脸庞,小脸哭得皱起来,“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我再去求阿姊!”
“念念,”纪宣握住她的小肩膀,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肃声道,“不是她赶我走的,是我自己要去西疆,不关她的事。”顿了顿,复又加重了语气,“你听懂了没有?不关你阿姊的事!”
“怎么会呢?”纪沁懵懂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一时忘记了哭泣,疑惑地喃声道,“不是因为你不是爹爹的孩子,阿姊就不让你住在家里了?不是吗?可是、可是我问阿姊的时候,她没有说不是啊!哥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纪宣抹去她眼角的泪滴,“我没有骗你,我去西疆是为了公事,与你阿姊无关,你不要怪她,也不要拿此事去烦她,懂了么?”
纪沁瞪着微红的眼睛,茫然地摇了摇脑袋,“不懂。”
“哪里不懂?”
纪沁很老实地问道,“哥哥以前从来都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偏偏现在就要去了?为什么偏偏是在你跟阿姊吵架之后?还有还有,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和阿姊,就突然说要走?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和阿姊了?是不是因为你不是爹爹的孩子,就不想认我们了?”
没想到就问了一句,纪沁就砸了一连串的问题过来,纪宣登时有些头疼。蹙眉默然一瞬,他还是选择乖乖地回答小丫头的问题。
不过,他一一回答之后,纪沁却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想跑掉?不是想扔下我们不管?”
“当然不是。”纪宣笃定地告诉她。
纪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两只白嫩的小手突然握住他的左掌,“哥哥,你千万要回来。”
纪宣微微一震,心头又热又酸。
小丫头的表情是罕见的认真,他甚至不忍去看。
半晌,纪宣郑重地点头,“好,我会回来。”
得到了他的承诺,纪沁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纪宣道,“那…哥哥走之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准备衣裳、行李什么的?对了,还有吃食!”
“不必了,府里自然有人准备。”纪宣温笑着道,然而他说完这话,声音突然顿了一下,敛眸沉思一瞬,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纪沁道,“念念,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什么?”纪沁两眼散发出殷勤的光芒,“哥哥快说,我一定帮你!”
纪宣薄唇抿了抿,启口道,“我要你帮我…再见你阿姊一面。”
“啊?”纪沁愣住,“这个…我怎么帮?”她蹙了眉,“不如我求阿姊后天和我一道送你出门?”
“她不会愿意的。”纪宣眸色暗了,“你知道,她并不想见我。”
“那我求求她,使劲求她!”纪沁道。
纪宣脸色凝重,“她看到我会不高兴,我不想惹她不高兴,念念,你明日下晌央她陪你去园子里,我…我偷偷看她一眼,不叫她发现就好了。”
“啊?这叫什么见面啊?”纪沁皱着脸,“你都要走了,难道一句话都不同阿姊说吗?”
“不说了,”纪宣垂目,“她不想听的。”
他已经不敢奢求,只要临走前再看她一眼,就好了。
第44章
纪沁最终还是答应了纪宣。
次日下晌,纪宣如愿,远远地看到了纪愉。
与此同时,西郊别业里,孙氏写好了一封信,交给孙嬷嬷,嘱咐她亲自去郡王府找纪沁,让纪沁将信转交给纪愉。
孙氏相信纪宣说的不是假话,倘若让孙嬷嬷直接去找纪愉,必然受到拦阻,如今只能通过纪沁。
孙嬷嬷在天黑前到达郡王府,顺利地在岚鹤院见到了纪沁。
对孙嬷嬷的突然到来,纪沁十分诧异。自从上一回在别业听到孙氏和孙嬷嬷的话,她再也没有去看过孙氏。饶是她已然接受了纪宣的身世,但私心里对做出那种事的孙氏仍然是排斥的,因此现下看到孙嬷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孙嬷嬷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照着孙氏的吩咐,拿出信给纪沁,“夫人请四姑娘务必转交给三姑娘。”
纪沁瞥了瞥她手上的信笺,有些不满地皱眉,“她要给阿姊写信,直接递给阿姊就是了,做甚么找我?又不是给我的!”说罢,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她。
“四姑娘…”孙嬷嬷很是为难,好声好气地请求道,“夫人也是怕三姑娘不愿意见老奴,这才找了四姑娘,毕竟三姑娘一向最疼您了,夫人也是没法子,就请三姑娘帮帮忙罢!”
“我不想帮她。”纪沁梗着脖子道,“她太过分了,我讨厌她。”
“四姑娘!”孙嬷嬷惊愕,“夫人…夫人是您的亲娘啊!”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纪沁登时冒火,气愤道,“她哪里像我的阿娘了?你瞧瞧,她哪里把我当女儿了?她从来就没有对我好过!”
“这…”孙嬷嬷说不出话,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
纪沁心烦气躁,想起孙氏,更是不舒坦,不想再跟孙嬷嬷废话,一把拿过信,丢到桌子上。
“好了,信送到了,你的事做完了,快走啦!”
孙嬷嬷盯着被仍在桌上的信,急声请求道,“四姑娘千万记着要给三姑娘啊!”
纪沁不应声,叫两个丫鬟把她送出去了。
用过晚膳后,纪沁也没有去管那封信,她急匆匆地去韶光院看纪宣,提醒他带这个带那个,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次日一早,纪宣就离府出发了,并没有等纪沁来送他。等到纪沁赶到前院府门口时,他已经走得很远。
纪沁这才反应过来,哥哥是故意不让她送。
她万分失落地回到自己院子里,心情郁卒的坐了好一会儿。负责洒扫清洁的丫鬟收好了昨日孙嬷嬷送来的信,过来交给她。纪沁这才想起这一茬。
她拿着信到灵缈苑,进了纪愉的寝屋,看见纪愉正靠在凉榻上发呆,便过去唤了她一声,又把信给了她。
“昨儿个阿娘叫孙嬷嬷送来的,说是给你的。”纪沁在她身旁坐下,并不多说,因为纪宣的离开,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纪愉回过神,诧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信。
“你用过早膳没有?”
纪沁摇摇头,神情沮丧,“我一早起来就去赶去送哥哥,可是他没有等我,已经走了…”
纪愉捏着信的手指紧了紧,顿了顿,对纪沁道,“早上小厨房里做了糖糕,还有呢,你去吃一些。”
“我不想吃。”纪沁蔫蔫道。
“不能不吃,”纪愉皱眉,抬头喊来外边的雪泱,“去给四姑娘准备些吃食,送到东次阁去。”
雪泱应声去了,纪沁见状,只好去了东次阁。
纪愉盯着手里的信,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拆开。
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宣纸,写了大半张的字。
纪愉读得极快,只看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
纪沁用完早膳,一走进屋,就瞧见她愣愣地盯着信纸,神色很不对劲。
“阿姊,怎么了?”纪沁急步跑过去,“阿娘给你写了什么?”说着,伸手就去拿她手里的信纸。
纪愉回过神,手一缩,避开了她,随即一把将信纸揉掉,攥在手心里。
“没什么。”她低低道,随即抬手抹了抹眼睛,从凉榻上起身。
“阿姊?”纪沁迷茫地跟在她身后,惊惶不安,“你刚刚在哭?”
“我没事。”纪愉搪塞道。
“阿娘说了甚么?她骂你了?”纪沁急火火地绕到她前头,“是她把你弄哭的?”
“不是。”纪愉避开她的目光,顿了顿,沉声问道,“你哥哥他、他走很久了么?”
纪沁有些疑惑地点头,“是啊,门房说哥哥一大早就出门了。”
纪愉闻言没有做声。
纪沁见她脸色不佳,也不敢再问,默默地站在一旁。’
纪宣走后的第四天,纪愉去了西郊别业。
她原本并不愿意再见到孙氏,但自从看了那封信,心里一直很乱。纪宣已经离开,她没办法跟他求证,只能来找孙氏问个清楚。但她却没有想到,居然在西郊别业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纪愉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外头的男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段晙。
段晙显然没有料到会碰见纪愉,看到她出现,愣了一下。
还是纪愉当先反应过来。她将那日的事仔细一想,立即就明白段晙是怎么找过来的了。想来是那天瞧见了纪沁的样貌,这才查到了孙氏。只是,据孙氏所说,是段晙抛弃了她,按理说,他就算得知孙氏如今在京城,也应该避着她才对,他却主动找到了这里来。
看他这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