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啊…这是什么鬼天气?”三两步地冲进厨房,何弼学边发抖、边煮着热水。
在计程车听见广播不断地放送着新闻,『鬼雾』袭击了他们附近的城镇,造成一整条路上的严重灾情,死伤人数近百人,跟着就下了这场毁天灭地似的大雨。
『鬼雾』是让雨水冲散了,可是气温也让雨水带走了,突然间骤降了好几度,所有人没有半点防备,全都冷得直发抖。
热水器哔哔哔哔地直响,何弼学熟练地冲着泡面,喜孜孜的端进客厅,开了电视、拿了啤酒,随后一蹦一蹦地晃进卧房里。室温实在降得太低了,在殷坚衣柜里翻几件名贵上衣出来保暖,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应该不会太介意。
“啊啊——我的妈啊!你想吓谁啊?”
还没走到门边,就让一闪而出的管彤吓个正着,何弼学夸张的捂着心口喘气。这只公狐狸不晓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恐怖吗?白肤白发白到会反光了,一点都不自然嘛!
“有什么好怕的?殷坚在屋子内外布了这么多结界,难不成还会有鬼吗?”
没好气地睨了何弼学一眼,管彤捉住对方手臂,硬是将人拽回客厅。这个动作不做还好,一做出来那个必要时可以比鬼还精的何弼学立刻灵光一闪,贼头贼脑地频频瞄向卧房,头顶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鬼没有,妖孽倒有一只。”
“你骂谁妖孽?”
“谁搭腔就骂谁…拜托,这么无聊的文字游戏你也玩啊?”
“是你先开始的,低能儿!”
嘴里虽然还是像从前那样,互不相让地你一言我一句,可是何弼学及管彤两人各怀鬼胎,一个是拚了命地想知道对方在卧室里搞什么花样,另一个则是卯足了劲儿地就是不让对方发现,两人就这样言不及义地在卧室门口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最后是何弼学先放弃,终于抵挡不了泡面的香气败下阵来。
“你还是那么肮脏邋遢,等殷坚回来,肯定会收拾你!”嫌恶地哼了两声,管彤晃进厨房,顺手倒了两杯热茶,随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递给何弼学一杯,另一杯动也不动地捧在手里,半天也不见他喝一口。
“这句原封不动地还你。等坚哥回来,发现你在他房间里胡搞瞎搞,绝对上演极度凶残、儿童不宜的血腥片,徒手剥狐、狸、皮!”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何弼学天真稚气的脸庞写满了邪恶狡狯,原本圆脸大眼构成的纯良模样,瞬间让坏心眼、奸诈取代,突然有种另类的吸引力。
“谁说我在他房里胡搞瞎搞?”扬高半边俊眉,管彤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可惜对上了个一遇上他就能力破表的何弼学,完全不买帐。
“喔?是吗?”嘿嘿两声,何弼学扔下那碗美味的泡面不管,冷不防地冲到卧室前踹门而入。
“喂!何弼学——”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管彤来不及制止那个手长腿长的伪正直青年,只能揪住他衣领,瞧着他那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紧盯着床的方向目瞪口呆。
“那、那是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了,何弼学不由自主地结结巴巴。床上那个…正在毯子底下时蠕动着的…是人吧?
“人啊,不然还会是什么?”撇撇嘴,管彤莫名其妙地脸红,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明明就衣冠完整啥都没有,偏偏就像是奸情被撞破般的尴尬。
“我知道是人!还是个男人!重点是…他是谁啊?”揪住管彤的衣领,何弼学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下换他有种火冒三丈的感受,好像自己地盘被入侵一般的不爽感,终于了解殷坚那个家伙变态的偏执,有些底线真的不容侵犯,一踩就爆炸了。
“…游乐琪。”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光是吐出这三个字,就花去了管彤不少力气。
“谁?”
“游乐琪…”
“你说谁?”
“游乐琪啦!你这个低能儿,未老先衰重听了喔?”
被撩拨起怒意的拔高音量,管彤忽然意识到这会惊醒卧房里的人,连忙伸手捂住何弼学的嘴,改采用眼神你来我往地互砍。谁知道仍然晚了一步,那个骨瘦如柴活像只放大版竹节虫的高瘦男子,早就被吵醒了,如今很感兴趣地半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对活宝进行着低次元骂战。
“你…你醒啦?”尴尬地笑了笑,同样是凡人,管彤可以轻易地对何弼学大呼小叫,偏偏面对游乐琪,音量稍微放大都觉得害怕。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的无奈。
“是啊,这里很安静,可以睡的很香甜啊!”明显在说反话,游乐琪冷冷地笑了笑,顺手点燃雪茄吸了起来。原本不关他事的何弼学,突然觉得被惹毛似的抢走他的雪茄,泄恨般地用力踩熄。
“这、里、禁、烟!”身高一点也不输人,重点是,跟游乐琪一比,何弼学简直健康到爆炸,态度强硬地提醒着。
“禁烟?这屋子里到处都有烟灰缸,摆给鬼抽的吗?”
“我高兴摆给鬼抽,关你屁事?”
一瞬间,屋子内气温骤降。管彤惊愕地瞪着眼前的两个『平凡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两人之间擦出龙争虎斗的火花。
游乐琪个性一向这么恶劣,这点管彤十分习惯了,没想到何弼学会如此不友善,这倒是很新鲜。
“何同学,你在干嘛啊?”拉了拉何弼学衣袖,管彤突然觉得很头大,万一两个一言不和大打出手,他应该帮谁?
“我在帮你啊!这家伙捅了你一刀不是吗?你居然还对他这么好!你壳里装什么啊?”一向对自己人十分讲义气的何弼学,当然不能任由外人欺负朋友。
“你说得对,我也很想知道他脑袋里装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捅他一刀了还不晓得要清醒。”
摇了摇头,游乐琪很同意何弼学的看法,而那个思绪一向很跳跃的男人,这一回果不其然地立刻转向,想也不想地站在他这一方,一双明亮的大眼、一双鹰隼似的利目,瞬也不瞬地打量着管彤,惹得后者真的有种死了算了的自暴自弃念头。
他招谁惹谁了?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
等待着香醇咖啡一滴一滴流入杯中,管彤呆站在厨房里,心神不知飘到哪儿去地望着窗外。
毁天灭地似的倾盆大雨仍然不断落下,黑鸦鸦的天空伴随时不时出现的雷鸣。修行多年的管彤不想认清却不得不认清,如此异象,正是阳间逐渐毁灭的事实。
“咖啡好了,要不要糖跟奶精?”端着咖啡走回客厅,有一瞬间,管彤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景象,只是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太难捕捉,所以他没有看清,可是心底却隐隐约约泛出凉意。
那个一闪而过的景象正是阳间的未来,而他颈子上微微站起的寒毛则是动物性本能警兆,未来,并不乐观。
“公狐狸,你傻在那里干嘛”很意外的,何弼学竟然跟游乐琪有说有笑地聊起相机品牌,仿佛刚刚两人的针锋相对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只有何弼学那种人来疯、自来熟的个性,三两下就跟游乐琪这种冷得不能再冷个性的人交上朋友。
除去对方真的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之外,何弼学承认,在摄影专业技术上,游乐琪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天才。
“没事。饿了吗?我正在煎着牛排。”干笑两声,管彤有些逃避似的将咖啡放下后,立刻转身缩回厨房。
每回视线和游乐琪对上,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最后开始疼痛起来。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反常,管彤相信自己肯定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不能放着游乐琪不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何弼学那个八卦又长舌的家伙发现,他还不想一世英名全败在这一役上头。
“喂,公狐狸,你怎么了呀?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爱窝在厨房里啊!”
虽然有的吃很赞,但是何弼学还是不太习惯管彤的转变,不是外形上,而是行为上。把他跟管彤摆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用几秒钟肯定能吵翻天,现在那个家伙竟然真的乖得像只小宠物?何弼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种变化相当可怕啊!
不发一语吸着雪茄,游乐琪微拧着俊眉,冷着一张脸看了看何弼学,再看了看管彤。原本应该不关他的事,偏偏又莫名地不太愉快。
管彤跟何弼学拌嘴的方式,足证明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交情,否则这样东一句『低能儿』西一句『公狐狸』,正常人早翻脸了,可是那两人却像是十分习惯…游乐琪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不喜欢,尤其是那句『公狐狸』,听起来就是分外刺耳。
“你…你怎么了?完全不想理会那个貌似纯良的年轻人,管彤注意到游乐琪苍白到泛青的脸色。”
“没事,我只是不喜欢他喊你『公狐狸』,有名有姓的为什么要这么喊?”明明就是杀了对方一刀的凶手,偏偏又表现出如此不合时宜的在意,游乐琪的矛盾个性连带让管彤不知该如何反应。
两人就冻结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何弼学插在两人中央夸张地挥手都没有人理会。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被无视得一把火起,何弼学大吼一声惊醒眼神还在那里纠纠缠缠的两人。实在有够恶心的,又不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剧情,有必要那么缠绵吗?况且,那两人的关系,正确来说应该是凶手跟被害人啊!
“吃你的东西啦,低能儿!”明显被打扰地心有不甘,管彤愤恨地端了盘牛排扔到何弼学身前。
从刚刚交会的眼神当中,管彤可以明显感受到游乐琪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即使被杀了一刀,还是无法将感情放下,因为放不下,干脆豁出去这一把…一旦动了这个念头,管彤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最糟不过就是如此,他不会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愕然地望着管彤,游乐琪很惊讶地察觉到对方如此明显的变化,前一秒还死气沉沉,可是后一秒又像复活般地生气勃勃。
虽然不太明白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人生当中仅剩管彤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先前杀了他的那一刀,在心底其实没留下什么罪恶感,所以看见对方变得轻松开心,游乐琪也有种松了口气的解脱感。
心口微微泛疼,管彤用力地按着伤口喘息。这一次真的元气大伤,差一点就被打回原形,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怨恨游乐琪、放心不下游乐琪。
在刀子刺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在意地是对方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复杂眼神,就好像现在这样——那双鹰隼似的瞳孔中,明明写满了关心、无声地询问着他的状况,可是游乐琪的神情却又冷淡地仿佛灵魂根本不在此处。
不管他们之间是缘还是劫,管彤决定好好为自己争取一次,既然来到尘世历炼,就算会遍体鳞伤,甚至是灰飞烟灭,他都要轰轰烈烈地燃烧一回。
***
看着那两个关系很诡异的家伙,又一次陷入两人世界中无言地对望着…何弼学五官逐渐扭曲,被无视到最后,只能认命地端着他的牛排、啤酒闪躲到客厅去,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气色真的很差。”看着游乐琪干咽了好几颗药丸,管彤忍不住催促他去休息,被杀的人明明是他,也现出了一半的原形,哪知道看起来快死掉的是游乐琪。才多少天没见,这家伙居然可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管彤,你…”习惯地抗拒旁人好意,游乐琪才想反驳的话,全让管彤瞪了回去。大概是豁出去了吧?这名有百年道行的狐仙开始展露他强势的一面。
耸了耸肩,游乐琪不再争执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他只不过是想提醒一声:这里不是他家,也不是管彤的豪宅,如果管彤有把握主人不会翻脸的话,游乐琪自然不会介意将这里当饭店。
看着游乐琪闪进卧房的背景,管彤不由自主地长长呼出口气。理智上,他认为自己可以处理这复杂的情感了,可是实际上,他跟游乐琪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诡异,并没有更进一步,可是又不像啥都没发生过,只能用混乱二字形容。
“喂,公狐狸,你要把一个杀人犯窝藏在这里啊?”赖在沙发上,何弼学好奇地询问着。
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游乐琪名义上是杀人犯,可是看上去一点战力都没有,瘦得跟个会走跟的骷髅人一样,何弼学怀疑自己可以轻易地把他掰成两段;倒是表情阴晴不定的管彤,这家伙还比较令人担心,瞎子都看得出来那只有法力、活了几百年的公狐狸让个凡人克得死死的。
“我不知道能把他藏到哪里,他的公寓是回不去了,我那里又有太多狗仔队,只好先借住这里。你放心,阿琪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气力用尽般地瘫在沙发上,管彤其实是在强撑。从那两名陌生人手下救走游乐琪,着实耗去他不少力量,若不是真元护体,只怕他真的会现出白狐原形。
“他不是坏人?喂,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来龙去脉啊!警方若不把那些女孩的命案算在他头上,他顶多从连续杀人魔降级成为杀人犯!他还捅了你一刀哩!这样居然『不是坏人』?你也太盲目了吧!别告诉我你没瞧见他周围的黑气,怨气冲天吔…”
“那不是他愿意的!他是被诅咒成如此,杀死女娲的代行者,是残忍的釜底抽薪之计啊!”
“那你呢?你又不是代行者,那一刀是捅辛酸的吗?”
“他…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其实不想伤害我。”
“…我知道恋爱使人智商降低,但是我没想到会降得这么低,负值了啊!”
“何同学!”
“行了!我也不是要赶他走。看那个死样子,推出门去恐怕没两下就断气了,我像是那么冷血的人吗?我只是要提醒你:那是殷坚的卧房、殷坚的床,你还让他穿殷坚的新衬衫…两、百、美、金!”
“呃?”
愕然地望着何弼学。那个貌似纯良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我等着看好戏』,管彤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他满脑子只注意该如何安顿游乐琪,居然忽略了最棘手最恐怖的麻烦。
“惨了…”
“念在朋友一场,我会替你收尸的!”幸灾乐祸的笑着,何弼学好玩地瞧着管彤脸上忽阴忽晴的变化。他们曾是情敌啊!当然逮到机会就用力欺负对方,他还算仁慈哩!等到殷坚那个有严重洁癖外加小心眼的男人回来,管彤就知道死活了。
“喂!你要去哪儿?”很快就回过神来,管彤也不是省油的灯,好歹也是只修行上百年的狐仙,这点小事还吓不倒他。要在殷坚回来之前将一切『恢复原状』会有多难?
“去通知小姑姑,不必找人了!游乐琪就在我们家啊!”背起包包,何弼学边回答边向大门走去。他还得赚钱养家活口,不然豆芽菜的…饲料?肥料?随便啥鬼都好——从哪里来?法律可没写明说世界末日来临时可以不必缴信用卡帐单。
“打电话就好了啊!还要亲自去?你是信鸽啊?”
“拜托!你们两个动不动就上演浓意蜜意相看两不厌,留在这里等着让你们闪瞎我的眼睛吗?”
“你…你误会了!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不管是性别还是物种,我都不会歧视的!加油!”
“何弼学,你…”
“ByeBye啦!”
用力拉上大门,跟着爆出连串的朗笑声,完全不在意管彤在门后气急败坏的咒骂,何弼学得意地晃进电梯里。就算阳间在下一秒就毁灭了,也不能阻止他将那只公狐狸一军。
***
仔细地擦拭着棺木,在每一盏油灯上添上新油,这是每一个殷家子孙都要负的责任,殷坚既然已经回到老家,自然由这名长子嫡孙担起。
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将这些例行工作处理完毕,殷坚背靠棺木坐下,好奇地注视着这间说起来有些阴森的地下室。
这里躺着的全是殷家优秀的长子嫡孙,包括他的父亲殷卫。从小就在长辈那里听来,这些长子嫡孙全都活不过二十九岁,可是这个诅咒却在殷坚身上被化解了,因为他到阴间游历了一趟以阳间的历法算,他跨过了这个被诅咒的年纪,表面上他都一点都没有经历过那两年,阴错阳差地避过了这个劫数。套句殷诚的话,也许殷家的运势就从这刻起有所改变了。
“在发什么呆?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严肃地质问着,殷诚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来。
殷坚就是太过散漫。面对神人之战,绝不可能倚靠天分就能打倒女娲,他必须在大战之前训练好殷坚。
“我只是好奇:这些被『保留』下来的长子嫡孙真的会复活参战吗?万一…万一神人之战不打了,那我父亲还会苏醒吗?”微微地拧起俊眉,殷坚好奇着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从没有见过他,只在殷琳那里听说过,殷卫是个优秀善良到不可思议的人物,而且他的道术是殷家第一人。
殷坚不知道自己该崇拜还该感到不服气。他从没真正拥有过父亲母亲,万一对方真的苏醒了,他不晓得该怎么相处。
“大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情愿一辈子不醒,永远躺在那里,也不想神人之战真正发生。”语带崇敬地回答,殷诚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久久不语。
棺木前的油灯忽明忽灭,殷坚再次皱紧俊眉地掐指算了算,虽然不敢说一定百分之百的准确,可是回到老家让叔父督促着练习了无数次后,殷坚已经能大略的卜算出一些事情了。
“下雨了?”没头没脑地说着,殷坚背脊突然泛起一阵寒意。这场雨,下得极不寻常。
“已经下了好一会儿。如果再不停,只怕会酿成灾祸。”点了点头,殷诚神情严肃地回答。虽然说女娲不会以天灾的方式来催毁阳间,可是这些全都是古籍上的记载,谁都无法证实是不是真的这样:万一实情并非如此,女娲一个弹指,连串的灾祸可以轻易地毁天灭地。
“不!已经造成灾祸了!”俊脸铁青,殷坚反手一劈,片刻不停地跨入虚空的裂缝当中。
***
推车内装满简易的干粮及清水,小鱼抱着几个月大的晴晴,跟在那两名年轻男子身后。天真的小夏欣喜地跑前跑后,搬着爱吃的零食,丝毫不觉得危险逼近。
“其他人都在传说危机已经过去,『鬼雾』似乎完全消失了,我们还要这样囤积食物吗?”斯文男子低声问着,顺手将胡乱奔跑的小夏揪了回来。
这场倾盆大雨将大量人潮带入卖场,人挤人蹭的他担心小孩子会不小心走散。
“你以为『鬼雾』真的会消失?若是没有,如果让雨水冲入下水道、渗入地里,如果『鬼雾』当中会伤害人体的成份不会分解掉,我们还有干净的水源可以使用吗?”另一名男子一脸严肃地沉声回答。
他担心的还不只这些,万一雨水本身就带有毒性,那么,淋到雨水的那些人,是不是正带着致使的毒素不断地迁移、扩散?这不是危言耸听,他对未来是真的不乐观。
原本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的小鱼,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最后停留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
那个正在挑选着零食的年轻女子,突然间脸色由白转黑,跟着夸张地颤抖起来,全身的骨头咯咯作响。
“小姐,你、你还好吧?”同情心大起的小鱼担忧地想走近,那名严肃的年轻男子先一步拦下,这样一惊动,四周的顾客纷纷打量着那个不断颤抖的女子,情况越来越严重,她的身体开始抽搐、扭曲起来。
“小姐!快!快叫救护车!”终于看不下去,人群中钻出一名中年男子呼叫着。那名年轻女子口中不断发出咯咯声,最后倒在地面像只离水的鱼般地跳动着,全身泛黑的面积不断地扩散,整个人变得像黑暗的影子。
“怎、怎么会这样?”张口结舌,小鱼害怕地退了好几步,不只是她,围在周遭的人全都退开,只剩下那名年轻女子和那位好心的中年人。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那名女子紧捉着那个中年人,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是将也想退开的男人扯了回来,冷不防地呕出一口黑色秽气,诡异的是随着她呕出那口气,她身后黑影似乎退了一些。
“啊…啊啊…放开我!快放开我!”意识到自己吸入了黑色秽气,那名中年男子害怕得想扯开那个年轻女孩,更令他慌乱的是,他的双手也开始泛黑,并且慢慢往上延伸。
“我不想死——!”尖叫出最后一声,那名年轻女子再次被黑影笼罩,跟着整个人化成黑灰,噗的一声四散。
“救、救我…”眼睁睁地看着年轻女子惨死,那个中年人伸长着双手,开始试图捉住离他最近的人,挽救自己的生命。
“啊、啊——”挤出肺叶中的所有空气,小鱼失控地尖叫起来。
卖场瞬间陷入一片亡命的混乱。
***
身手敏捷地跃下计程车,何弼学动作迅速地奔进电视台里。
原来就已经够混乱的街道,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变得更加恶化,所有车子全塞在马路上动弹不得。何弼学能够平安到达电视台,只能说驾车的那位司机先生本事相当可怕,像是只要有点小缝,他老人家就能让车子钻过去。
“喂?我到了我到了!不要再催了,我要进电梯了!上去再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挂上电话,何弼学礼貌的朝警卫点点头。
本来打算去找殷琳,跟那位鬼气森森的女王报告一下,不必再找游乐琪了,那个瘦得像只放大版竹节虫的男人,现在正安安稳稳地等在殷坚的公寓里。谁知道他联络到一半,还没找到殷琳,电视台标哥的夺命连环Call就一通接一通,最后只好大略地通知吴进,让他明白现在的情况,然后火速地赶回电视台。
“等等!等等!”
电梯门关上前,何弼学身形一窜,安全地钻入。他这种急惊风似的行为,电视台内部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那些刚出完外景、一身湿淋淋赶回电视台剪辑的新闻部员工,礼貌地跟何弼学打着招呼,在等待的时间内,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听说你们的新节目收视不错?老何你真是挺有两下子,连谈话性节目也能搞得有声有色。”领着四五人的新闻小组,陈庆森难掩得意的神情,听不出真心还假意地向何弼学道喜,后者机械式地漾开笑脸,他早已习惯电视台的生活圈,不用猜测就能推敲出对方八成抢到了一个天大的独家,才会出现这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没什么啦!就是让几个所谓的专家,在节目上鬼话连篇胡扯六十分钟。要不是那个什么鬼疫苗抢手、应该也没那么高的收视率。”耸耸肩,呵呵地笑了笑。若在以前,何弼学肯定会不甘示弱地回呛个几句,就算不为自己,也该替辛勤的工作小组争取他们应得的荣誉,只不过从阴间游历了一番后,真的觉得阳间这些争名夺利全部都是浮云啊!
“可惜,你的那些疫苗没有话题性了。”即使是惋惜,陈庆森还是将话说得十分幸灾乐祸。
何弼学微微地皱了皱眉,他倒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如果像他说的,疫苗失去话题性,那他今晚的Live转播又得想新的题材了。
“疫苗不是刚出?怎么没有话题性了?我还想用它炒个两三集哩!”感到十分为难,何弼学脑袋开始运转。
他得在节目开播之前设定好新题材,然后还得安排相关人员上直播节目…每件事都得抢时间做,接下来肯定会乱成一片,难怪标哥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的Call他了。
“就是这场雨啊!你还不晓得啊?这场雨让『鬼雾』消散了:没有『鬼雾』,那疫苗就无用武之地了嘛!”即使浑身淋得湿漉漉,还是难掩陈庆森的好心情。
他们在第一线抢拍回来的画面,如无意外,绝对会为他带来一座奖项。
“我们刚刚在抢拍『鬼雾』的最后袭击画面,真的很像人间炼狱,之后就下了这场大雨,将『鬼雾』全打散了。”跟随在陈庆森身后的男子,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他的脑海中不断重播着那条路上悲惨景象。
当时扛着摄影机的他,安全地躲在建筑物内侧拍,其实有些良心不安,如果他放下手中的摄影机,多拉几个人进入建筑物内躲避,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人惨死。除了陈庆森之外,其余的工作人员,大多像这名男子一样脸色苍白,他们全都心中有鬼。
为了抢拍画面、为了争取自己存活机会,他们在路人来不及进入建筑物之前关上了大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然后拍下画面…也许,这则新闻可以为他们带来名利,只是这个阴影,将永远跟着他们,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