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祈晏仍静默守望着那阖眼似安睡的人。不难察觉其周身气压正愈渐降低,微带苍白的俊美面容此时也已显出阴郁之色。
耐心即将被消耗殆尽,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作为这浓重杀意的直接承受者,千机只能无奈地眨了眨眼。因那柄横抵在脖颈前方的长剑,她不得不维持着端正的坐姿。
天已黑,茶已凉
“破阵的方法。”祈晏到底是没忍住。他其实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一旦问了就似乎是在表明他对微生澜的不信任。然比起这点,他更不愿拿微生澜的安危去赌。
眼前这个人,这张脸祈晏看了只想除之而后快。但这是微生澜想要的东西,他便只能百般按捺着欲将其毁去的念头。
千机料想眼前男子迟早会问出这个问题,她似丝毫没有被人拿剑挟制着的危机感,回答依然是‘不知’二字。
这并不是假话。
花费数年时间才附设出的阵法,她即使作为设阵者本人亦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能解,更是从未有过以身试阵的想法。
要说万一被困在自己设的阵里,就当真见笑于世人了。
许多人是宁愿面对杀机遍布的诡谲阵法,也不愿面对幻阵这种考验、玩弄人心的东西。
人在其中看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事物,又或是最为惊惧的事物。前者诱人沉溺黄粱美梦不可自拔,后者则将人的意志击溃使其一蹶不振。
而无论哪一种,都是死局。
这显然不是个令祈晏满意的答案,他向影七投以指示的眼神。
于是下一秒,千机就感觉脖颈处的压迫米需.米.小.說.言侖.壇更重了些。其上传来阵阵痛感,这在杀意侵袭之下倒真是让她不怎么好受。
倒不是没有脱身的法子,但她却迟迟未有动作自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她对微生澜怀有期待。
“如你所想,阵眼是这个圆镜。”见祈晏将目光移至青铜镜上,千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大概知道这人想做什么。
确实许多阵法可以通过毁去阵眼来破解,但她设的这个偏是个例外。
“除非她自行醒来,否则即使你毁去阵眼也是无用。”千机微叹了口气,她其实无意为难一个男子。
这亭内冷凝至极的气氛,陷入意识幻阵中的人是感受不到了。
从将青铜圆镜握于手中的一刻,微生澜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幻阵。万变不离其宗,这等类型的阵法无非是守心即可破解。
但人总难以无欲无求,故而‘守心’二字能说的轻巧,真正做起来时却不甚艰难。
对阵外的人来说只过半天的时间,对微生澜来说她却快在这幻阵里把自己的上一世再重新经历了一遍。
以旁观者的形式。
差不多也该看到结局了。微生澜发现自己此刻竟是平静得很。
上一世的败局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毕竟让子太多难道还能回过头来怪别人不手下留情吗?
输便是输,微生澜从未想要否认这一点。而代价也确实十分沉重她想到容璟、叶绮衣,以及其他曾效命于她的人。
但往事不可追,何况是上一世的事情。她除了能在这世对这些人更好一些,加倍赢回上一世输与微生玘的东西,再无他途。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微生澜看着场上的素白色身影,衣衫渐染上红色。毫无预兆的精兵围剿,人海战术的优势此时也显现了出来。
是该到此结束。
在那身影倒下的一刻,微生澜的意识也随之停滞了几秒。她本以为自己将要脱离幻境,不料恢复意识时却看见了令她心悸的一幕
☆、第16章 霜色
“晏儿?”微生澜语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眼下这个地方是她居于宫中时的寝殿,也就是说这仍是在幻境之内。
前方坐在轮椅上的人正背对着她,她只稍走近便听到那人的低声自语:“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听着熟悉的声音,微生澜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猝不及防地被眼前的霜色刺痛了双目。
即使知道并不能触及这人,微生澜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当然毫无悬念只能穿透而过。
轮椅上的人原本该是乌墨般的长发此时尽染霜色,微微垂落的双眸中也透着疲倦之意,竟是无端显出几分狼狈。
微生澜不忍地稍挪开目光。而这一侧目,她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樽冰棺。
不难猜到棺中的人是谁。
微生澜沉默着看了几秒,复又平静地将目光重新投注到祈晏身上。
自重生后与祈晏相处以来,她确实怀疑过上一世柳苑失火之事或有蹊跷。毕竟愈是接触,她也愈加明白祈晏的不简单。
但她的怀疑只针对事件本身,而无意针对这个人。这幻境若是想以此挑起她对祈晏的猜忌,就未免太过可笑。
未逾片刻,微生澜忽有衣袖正被人轻轻扯动的感觉。愣神之际,手上也传来了温凉的触感。
低头便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正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微生澜一时微怔,手上真实的触感让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看着轮椅上的人眸中倦意渐渐退去,最后余满目依赖之色迟疑之下,微生澜终是没有挣开这人的手。
理应是无法碰触到的,怎么会
“妻主。”便连唤她时的语调也与现实中一般无二。
见没有被拒绝,祈晏就拉过微生澜的手贴到颊边轻蹭,几缕华发随着这个动作垂落到她的腕上。
同样是熟悉的动作,微生澜默然思忖着。
眼前霜色依然刺目,她刚撩起一束握于手中,就听轮椅上的人又再喃喃自语道:“妻主定是不喜我这个样子。”
“并无不喜。”那低落的神色看在微生澜眼里,否定的话语便顷刻间脱口而出。
岂料话音刚落就被这人紧紧追问:“妻主喜欢我?”
微生澜自认不过才沉默几秒,祈晏眸中方才生起的亮光又渐渐黯淡,她只得仓促着点了点头。
“那妻主能不能对我笑一下”轮椅上的人又试探性地提出要求。他刚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现在他想要另一个。
不知这人上一世究竟如何了,若是现在这般模样微生澜不由得因心软而再次让了一步。
这等要求,便是满足了也无伤大雅。
“不是这样。”对方确实依言弯起了眉眼,祈晏却并不满意。
微生澜倒也不恼,只耐心地顺着问他:“那要如何?”
“像对容璟那样的”祈晏微垂下眸,这是他清醒时候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微生澜顿时有些失笑。待脱离幻阵,她是该寻个时间与现实中的这人好好解释一番容璟的事情。
祈晏的这类心思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她有时候也就未能注意到。
“晏儿不看着我,我是要笑给谁看?”微生澜抚了下眼前之人的长发,轻声询问。
幻境也好,她还是愿意多给予眼前之人几分纵容。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所经历的无疑将成解阵的关键,总归是要用心周旋。
轮椅上的人正为这亲昵的称呼而感到无措。以往远看着微生澜与容璟一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在想这人如果能对他露出和对容璟一样的笑容,那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去做。
“妻主能不能一直陪着我。”许是这温柔笑意对他太具蛊惑力,他竟问了一个本不该问出口的问题。
方才还可称是有求必应的人,现在却静默着不说话。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沉默地望着他。
“我知道了。”低不可闻声音。
周围场景在此话音落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微生澜看着亦不免为之心惊,轮椅上的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平淡神色。
贪爱过分,有如物染色不能脱离。
对这一世微生澜而言,这只是个幻境。对上一世的祈晏,这是他的其中一个梦。
“人醒了。”千机挑了挑眉,这破阵速度实是比她所预想的要快出许多。
脖颈上的压迫感顿消,千机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挟制她的人早已失了踪迹,又不知隐没在何方。
微生澜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家夫郎从轮椅中抱起,揽入怀中。
“妻主。”祈晏顺从地靠在微生澜身上,半眯起狭长凤眸享受披散在肩后的长发被顺抚的感觉。
千机伸手揉了揉被剑锋压抵出淤痕的脖颈,不得不说持剑者对力道的掌控非常精确,始终未真正伤及她。
她被人拿剑挟制半天这人倒好,醒来就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闻着怀中人身上熟悉的槐花淡香,微生澜平复了方才还稍有紊乱的心绪。
“先生是否能够履行诺言了?”微生澜挂上与平常无异的温雅微笑,抬眼望向那正把玩着茶盏的女子。
千机并无迟疑地点了点头。跟着这人也不算亏待自己,她虽不喜外界烦杂,但却还是有入世的欲望。之前是缺了那么一个能让她主动踏出这园子的人,现则是已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
又见微生澜把目光挪移到她的脖颈上,且带着明显的疑问神色千机只笑而不语。
方才还眸色森冷,对她杀意频现的男子,如今以一副乖巧温顺模样靠在她的现任主上怀中。
她是没有插手别人家务事的爱好再说主上自己招惹的情债,她这当属下的操什么心。
“天色已晚,看来今日是须劳主上屈居客房一宿。”千机十分顺当地改了她对微生澜的称呼。
于是不可避免的要解决晚膳这事。
一个身有腿疾的男子,一个身份矜贵的王爷千机是谁也没指望。
“堂堂昭王也会厨艺?”千机本还淡定地踏入灶房,却没想到微生澜竟也跟了过来,着实让她心生诧异。
掌厨本是男儿家的工作,但因她喜只身一人,这事自然就得由她自己来包揽。
微生澜弯了弯眉眼,理所当然反问道:“同为女子,先生能会,我怎就不能会了?”
虽不能说擅长,但做出一顿能入口的饭菜微生澜自认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上一世的她可没有现在这么安份,天南地北予国哪处她没踏足过?便是边境之外的地方,她亦走过不少。
有条件的情况下微生澜不会委屈自己,但没条件的情况下她也愿意将就。离了伺候的人和舒适的环境,理所当然的她是得学会自力更生。
千机似被这话噎了一下,便由着微生澜入内帮忙。
晚膳用的最舒坦的人无疑是祈晏。菜肴好不好吃他并不在意,知道是微生澜做的就够了,再者他是连夹菜的功夫都能省去。
千机抽了抽嘴角,近距离观看这等亲昵的场景不免让她有几分纠结。
但真正纠结的却还在后头,须知园内的主屋与客房之间就只一墙之隔
深夜时分,千机毫无睡意地睁眼望着屋顶横梁。
这两人真都当她是聋子不成?
☆、第17章 归谋
待翌日一同回到之前的客舍,微生澜颇为头痛地接受着云笙的不住念叨。她是一点也不擅长应对这类在她面前露出泫然欲泣模样的男子。
“您明明说会即日归来昨日一直等不到您,奴都快急死了。”云笙说着就红了眼。人生地不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离王府这么远的地方。
微生澜本该是独自前往烟城,无奈祈晏要求同行。而一旦带上祈晏,她总是得再带一个照顾祈晏的人。倒不是不愿意亲自照顾自家夫郎,只是照顾人这种事情,她目前还不够擅长。
为免自家夫郎因她的照顾不周而发生什么事,微生澜觉得她还是再带上个侍子得了。至于为什么是云笙而不是虞书言,原因的也很简单不过是她觉得两者在相较之下,云笙做事会沉稳许多而已。
“下去备置些糕点和干粮。”祈晏忽然开口对云笙说道。
被祈晏的目光轻轻扫过,云笙顿时就只知呐呐地颔首应是。
正君方才看他的眼神好冷云笙下楼时心塞地想着。
微生澜轻笑出声,她也看出来自家夫郎这是在解救她。但见轮椅上的人仍微蹙着眉,她便伸手捏了捏那人的下颌:“这又是怎么了?”
“不舒服”祈晏把微生澜的手拉到他的腰侧,清隽的面容也染上了淡淡的薄红之色。
原本还在一旁悠闲品茗的千机听了这话就不由得睨了两人一眼,真是不懂节制啧
微生澜也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那等待会到马车上,我再给晏儿揉按一番可好?”
此行的目的已达到,现自然是要启程回返王都。昨夜也确是贪欢了些,都未顾及到自家夫郎的身体是经不住这般索取的
“嗯。”祈晏闻言后便轻易舒展开眉峰,神色柔和着哪还有半分/身体不适的样子。
王府的马车容纳四个人是绰绰有余。
路程中,千机问出了她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皇城中能力出众者比比皆是,主上是缘何看上了我,甚至还不辞千里来寻?”
她虽是自信之人,这点从她自名‘千机’中也可窥见一二。可她也没自信到认为自己能有让一个身份矜贵的王爷亲自寻上门来的价值。
“但要说在‘谋’之一字上能胜先生者,皇城中我却是无缘见着。”微生澜神色自然地笑了笑。此话不假,且更重要的是如此便能提前夺去她那二皇姐未来的左臂右膀,她是何乐而不为?
夸赞的话语谁不爱听,况且还是这般有实质分量的夸赞。
“加上回程,主上离开皇城的时间应是差不多接近一个月,这样也没有关系么?”一个月能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千机自己都未意识到,她是已然开始关心起她口中的主上了。
微生澜一边隔着衣物替自家夫郎揉按腰侧,一边平静地回答道:“自然是有留署布置,先生无须为我担心。”
自离开皇城以来,她并无收到绮楼遣来的隼鹰传信,可以确定王都近期是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动静。
再说
“我不就只是个告了长假,与自家夫郎出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而已吗?”微生澜说这话时似眸带柔色,但若真正深入窥视,则能看见蛰伏于末端的森冷寒光。
矛头是没那么快能指到她身上的,而在这之前,她必然会先亲手将其折断。
经历与来时差不多的路程,几人回到繁盛的予国王都。
不出意外地在归来的第二天,王府书房桌上就又堆满了叶绮衣呈送来的折子,微生澜见到后是当即长叹了一声。
不得闲啊
将千机引见于亲信之人后,微生澜轻描淡写般地向她问道:“若提供足够的人、财、物力,先生是否能为我造出一支精锐之师?”
千机刹时微怔,她若回答说‘是’,这人莫非就真敢将这等任务交予她不成
“先生可放心,此言并无试探之意。”微生澜唇角处勾起恰到好处的清浅弧度,落落大方。
本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且这等的能力、品性皆属上乘之人,自然是要将其摆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位置。
千机陡然有种肩上一重的感觉,这人是何以在这短短期间对她深信至此?
“一年为期,我会让主上看到成果。”终是洒然一笑,千机屈膝半跪于那抹玄墨色身影前。
士愿为知己者死,她也无能例外。
微生澜伸手将其扶起,略微颔首后道:“我愿静候先生的佳音。不过此待延楚来朝一事过后,先生再动身也不迟。”
对于之前在御书房中所看到的那份奏折的内容,微生澜自然是牢牢记着。
计算下时日,现离延楚来朝的日期也不远了又是一件需要费心应对的事情。
“延楚”千机眉头轻蹙,她对这个国家是无甚好感。
她虽是隐居,消息却不闭塞。
延楚这几年连年征战,将其周围小国一一吞并。其国君奉行的是霸道而非王道,铁骑过处,说是民不聊生也不为过。
然这个国家正日益强大却也是事实,但这种靠践踏他国而急速促成的繁盛景象千机只能说她为之不耻。
微生澜微垂下眸,语调轻缓地悠悠说道:“近年延楚确是愈发不安份了。”
原本也只是予国小小的附属国之一而已,近年来朝贡时却已是敢在暗地里行挑衅之事。对方倒也将度把握的很好,始终未让景帝真正对其发难。
处理着叶绮衣送来的折子,不知不觉书房外夜色已深。微生澜伸手揉了揉眉心,颇感困倦。
成婚之后,祈晏自然是与微生澜同住在主屋里,暖阁则成了两人冬季移塌之处。
“怎还没睡?”未免惊扰睡梦中的人,微生澜入门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岂料走入里间,却见那人还好好的醒着靠坐在床沿。
“睡不着”祈晏轻声回答,目光就没从来人身上离开过。
被自家夫郎这毫不掩饰的目光凝望着,微生澜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在去隔间沐浴之前,她先走到床边轻抚了下祈晏的乌墨长发:“这几天莫要等我,我在书房处理折子回来也都差不多是这种时辰。”
祈晏闻言就微蹙了下眉,默然不语。
而待微生澜沐浴过后躺卧到床上,不出两秒,怀中位置就被他给尽数占去。
“妻主若是信我,我是可以帮妻主处理那些折子的。”祈晏低声说着。
别说是处理折子,就算是处理微生玘他也
微生澜当然知道自家夫郎确有这个能力,但就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她也就是晚回房些,这人是有多在意。
两人太过贴近,以至于祈晏呼吸时的气息一下下拂过她的脖颈,让她感觉有丝丝痒意。
半晌没等到回应,祈晏有些惶惑地微仰起头,刹那便陷入至那双溢满盈盈笑意的湖墨色眼眸中。
“那晏儿想要什么样的谢礼?”就着姿势,微生澜低头轻吻上那抹淡色。本是想一触即离,但温软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多磨蹭了几秒。
祈晏垂敛的羽睑忽闪颤动,墨玉般的眸子此时也似氤氲着一层薄雾。
“再再亲一下。”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微生澜并没有动作,反而是微笑着又问了一句:“不知晏儿是想让我亲哪个地方?”
就在微生澜都觉得自家夫郎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祈晏开口了。
“都可以。”这般说着,祈晏同时就把微生澜的手拉到他的腰间束带上。
美人眼角处流泻的春意与这任凭施为的模样,无疑是十分动人。
长夜漫漫复又尽晌贪欢。
☆、第18章 延楚
从烟城归来后约莫过了半个多月,延楚前来朝贡的使团今日便出现在重华殿上。
事实上从绮楼提供的消息看,这使团分明是七日之前就到达了予国都城。但却停驻在城东一家客舍,迟迟未入宫觐见。
“今早在殿上见到的那个延楚皇子还真是挺好看的,子昭你觉得呢?”苏衍摸着下颌戏谑地说道,表情微带暧昧之色。
微生澜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把问题给挡了回去:“阿衍这是想与我说你看上那延楚皇子了?那作为好友,我便先祝你能顺利抱的美人归。”
末了又还嫌不够似地再添上一句:“但要从我那两位皇姐手中抢人,阿衍怕是得多加努力才行。”
自家夫郎可就在旁边,苏衍问这话不是明摆着挖坑给她跳吗她可不想自家夫郎又打翻醋坛子。
没看到预期中的结果就算了,苏衍还觉得轮椅上那人的眼神让她有种背脊上凉飕飕的感觉。
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哦,原来妻主也觉得那是个美人。”祈晏略微颔首,用一副了然的表情幽幽说道。
微生澜为此轻咳一声,捏着那瘦削的下颌把自家夫郎正低着的头又给挑了起来。
她自认方才话中的‘美人’二字并无夸赞那延楚皇子的意思,但却被自家夫郎给揪着了不过对于哄自家夫郎这事,微生澜向来不厌其烦,或者能说是有耐心的很。
“他就是有万般好,在我眼里也及不上晏儿。”指腹在被挑起的下颌处摩挲轻捏,微生澜没有受到半分抗拒就轻易地抚顺了轮椅上那人的情绪。
苏衍现下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这种情话都说得出口,还说的这么顺溜当初是谁不解风情把商靖侯府的小世子都给气走了的?
“若是再不放心,今晚的宫中夜宴,晏儿可随我同去。”话音落后,微生澜便见祈晏抬起眼来望了她一下。随后指尖传来一瞬温软触感,就听自家夫郎低低‘嗯’了一声。
朝堂上下不见得有待见延楚使团的人,但无论如何人家此行是前来朝贡的。暗地里有多不待见都好,明面上该给人的面子是不能少。这夜宴,便是为款待来使而设。
筵席设在招待外使专用的殷正殿,阶上御座是予国君王的位子,其余参席之人都得跪坐在下方分布的坐垫上。
微生澜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可不太好,左边一侧是大皇女微生仪,右边一侧是二皇女微生玘,对面则正对那延楚皇子。
依着座次分布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凑巧的全应上了。
筵上觥筹交错,怎么看都是一副主客尽欢的场景。至于真相如何,从这人人都带一张笑脸的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
“晏儿不若先到昭昀殿内暂歇?”微生澜稍蹙着眉,跪坐这姿势对自家夫郎而言似乎并不容易。再说坐垫又没个能靠背的地方
祈晏摇了摇头。筵席已经开始了,现在离席总不太合适,这个姿势他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更重要的是自祈晏看到在右边一侧坐着的那个人后,他的心就一直高悬着放不下来,怎还会肯依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