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暖抿唇,感觉到身后有股奇怪的气息,好像哪儿不对。她又回头望了一下,除了奇奇怪怪的工具之外,没有人。
四周静悄悄的。
她又回头捣鼓那个千斤顶,想了想,拿着螺丝摇啊摇,当剪形千斤顶完全竖立起来时,这个奇怪的形状正是她要找的凶器!
“另一件凶器”应该是一个红色的比这个大一点儿的千斤顶!
甄暖兴奋极了,嘟着嘴自豪道:“我就说了我没错。”
她很快拍了照,刚要出去,便听见身后起了隐约的脚步声??仿佛有一道黑影在架子间闪了一下。
甄暖皱着眉刚要回头,叮铃铃的手机响阻碍了她的动作。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是言焓。
自她冲出办公区后,就一直没和他联系,现在他来兴师问罪了?
她接起电话,声音蔫蔫的没精打采:“队长,我还在……”
一声冷沉而急速的命令:“如果你独自在室内,立刻出来,到有人的地方。”
甄暖脑子一懵。
一瞬间,从进屋到现在所有不对劲的感觉变成了一个实质的点,落在她背后。
她缓缓低下目光,看到了地上拉长的影子,那个影子的手里拿着某种长长的尖锐的工具。
甄暖背脊一阵阵发凉,竭力稳住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往外走,想拉开距离。
嗓音还和刚才保持一致,恹恹的:“哦,知道了。”
可就是这样的回复,言焓一听就知道,要出事了。
有好几秒,两人都没说话。
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言焓张了口,声音很轻,很轻:“甄暖,我们,可能赶不过来了。”
甄暖压抑在胸口的恐惧失了控地狂涌,她的心狠狠一磕,突然间想哭。
她瘪了瘪嘴,却还是那句:“哦,知道了。”
电话两头都是寂静无声。
“甄暖,请尽力保护你自己。”
她怕得想哭,却不敢,嘴唇颤抖得几乎要掉下来,强忍着害怕和眼泪:“可……队长……我不会……怎么办……”
队长,你来救我好不好。
甄暖眼泪朦胧,握着电话,一点点靠近大门。
她想,只要在通话中,身后的人应该不会动手。
只差几米了,她紧张忐忑到极点,手死死揪着文件夹,就听手机那头言焓说了句话,三个字,很轻,很低,绝望。
她猛地怔住,不知道为什么,心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痛得发麻。
甄暖鼻子发酸,眼泪出来了,却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朝最后一排架子跑去。
可旁边的架子后闪过一个黑影,在她面前,慢慢地,关上门,落了锁。
阮云征脸色冷静,目光邪肆,一步步走近,把脸色煞白的甄暖逼得连连后退。
“你说,孙琳的享受都是装的,只为让我快点儿结束?”
……
电话那头,言焓听到这句话,心狠狠一沉:“甄暖,把手机给他,我和他讲!”
阮云征一声狂笑:“你们听好了。”
随即,电话被甩开,
下一秒,便是布料破碎的声音,和甄暖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46章 chapter46
在老白说出甄暖去了现场的一瞬,众人一个个变了脸色,椅子刷刷推开,
即刻去十桉里!
言焓脚步飞快,脸色冷峻:“老白,立刻联系悦椿的工作人员去找她。
找交警大队,让十桉里附近执勤的交警马上赶去悦椿,不管他们现在人在哪儿干什么,即刻去找她。”
老白哭丧脸:“要是没车呢。”
“跑也要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周围一片死寂。
苏雅快步跟在言焓身后下楼,见他整个气场都变了,竭力安慰:“别担心,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事。”
言焓:“天气不好,工作日,悦椿入住率极低。那些服务员也全是不在岗的。刚才老白打电话都没人接。”
苏雅又说:“再怎么甄暖也可以跑吧,应该没那么危险。”
言焓语气依旧冷淡:“她身体素质很差,基本的防身术都使不出来。”
苏雅沉默了。
走出大楼,言焓吩咐林子:“叫救护车。”
“可人没出事啊。”
“等出事就来不及了。”苏雅瞪一眼发愣的林子,“快去啊!”
十桉里偏远,假如真出什么事,那可说不准。
言焓很快发动汽车,风一样离开院子,同时拿起手机打给甄暖。
电话一接通,言焓便命令她马上离开所在地。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蔫蔫地说:“哦,知道了。”
一句话,言焓的心一沉。
到了这种时候,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实话:“甄暖,我们可能赶不过来了。”
这次,她沉默更久,终究重复一句:“哦,知道了。”
这一声……
汽车飞速奔驰,车窗外风声潇潇。
言焓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的心会难受得揪起来。
“他在你身后吗?”
“嗯。”
“尽力保护自己。”
她轻吸一口气,声音很悲伤:“可,我不会,怎么办?”
他听出她的欲言又止。
若不是怕惊动身后的人,她一定会说:队长,你快来救救我好不好?
可此刻,握着电话,他与她隔着飞越不过的千山万水。
他心头徒生一种久违的绝望的无力感,很陌生,又异常熟悉。
良久,他低一下头,也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活下来。”
“甄暖,请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那头的人静默无声,却在一秒后强打起精神,轻轻地笑了,说,“好哒~~我听你的呐~~”
言焓狠狠一怔,心像是被重拳集中。
“对不起……甄暖。”
言焓已经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一种很久没体验过的害怕,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怕他的一句话害了她;怕来不及赶去,凶手就把她拖到没人的角落,欺.凌她,羞辱她,折磨她,把她击打得血肉模糊,再也不是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
就像他想过无初次的……阿时。
这一刻,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
他攥着手机,听她温柔地笑:“没事儿。”
很快,那边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关门声,死一般的安静后,是阮云征邪气十足的话语:“你说,孙琳的享受都是装的,因为她希望我快点儿结束?”
言焓慌了,猛然道:“甄暖,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讲!”
可电话接过去,对方淫.邪地笑出一声:“悦椿的工作人员都被我高价支出去办事了,没什么好谈的,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吧。”
电话被重重地放在某个地方,随后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和甄暖凄惨的尖叫。
后排的苏雅都听见了,和身边的谭哥老白对视一眼,三人眼里都是惊慌和憋忍不住的悲愤。
言焓所有的理智和镇定差点儿在这一瞬间崩溃,他把手机猛地摁到方向盘上,死死捏着,雕塑般一动不动。
撕衣服的声音掩盖不去阮云征嘴里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挣扎中不断有架子的碰撞声和工具摔落的声响。
甄暖一直在哭喊,嗓子都哑了。
起初撕心裂肺地惨叫,后来如孩子般嘤嘤呜呜无力地哭,一直在唤队长,唤沈弋,唤副队小瑜,唤谭哥老白,唤黑子林子小松大伟,唤妈妈……
喊他们快来救她。
老白大骂一声,抱着脑袋嚎哭起来。
言焓握着方向盘,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他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路,眼里似乎涌进了什么酸涩而刺痛的液体,让灰暗的视线变得模糊了,银光闪闪。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那边没了声音,断线了。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而死寂,只有车轮在风里奔驰的声音,和老白哽咽的哭声。
……
警笛鸣叫闪烁,一串警车急速跑在去往十桉里的高速路上。
十几分钟的车程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漫长。
言焓的侧影冰凉冷寂,隐隐含着不动声色的怒。
车内镜里,一双幽深而泛着水光的眼睛笔直而执拗地盯着前方,一瞬不眨。
……
一串串的警车下了高速,冲进山口,警笛声响彻整个冬日枯败的山林。
某个时刻,电话响起,是率先赶到的交警:
“人已经找到,我们立刻送她出去。”汇报完毕,还有在场人对话的余音:“你们几个把伤口压好,千万别松……”
断了。
谁都听得出情况很严重。
言焓开着车,没有发言。
枯灰色的树林高速后退。
对讲机又响了,来自最前方的一辆警车:“迎面有悦椿度假村的面包车,是停下拦截,还是继续行路。”
言焓:“你们先走。”
汽车高速行驶,对面的那辆车也像风一样卷来。
言焓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去,瞬间看清车座上的那个人,穿着工作服,戴着低低的帽子。可露出的那半张脸,正是阮云征。
电光火石间的判断让他不自禁握紧方向盘,面容沉着,没有别的动作,只说了句:“扶好。”
车后边的三人心里一惊。
对面来的面包车和警方的车队高速擦肩而过着。
言焓始终没动静,沉稳冷静至极。
可等那辆车要经过他身边时,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车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车头急转,猛烈而准确地撞进了面包车的车身。
哐当一声巨响,面包车躲避不及,剧烈侧滑着撞进路边的树桩里。
言焓拉起车上的手刹,瞬间跳下。
后边的警车全部紧急刹停,无数刺耳的急刹车声中,刑警们全从车上跳下,将面包车团团围住。
车里的阮云征被撞得不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试图要倒车,可言焓刹停的车堵在他的车身上。
他转动方向盘,猛踩油门要强行突破。
“危险!”众人纷纷躲让。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震彻天际,枯树桠间的麻雀齐齐振翅飞天。
巨响过后,山林里一片死寂,面包车也停止了运转。
……
阮云征全身僵硬地握着方向盘,惊愕地瞪着眼球,从头到脚都僵直着,只有牙齿在打颤。就在片刻前,一枚子弹打飞了他头上的帽子,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烧掉了一半。
阮云征控制住自己,望向车外,就撞见几米开外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和一双比枪口还危险的眼睛。
言焓眸光平静如古潭,手中的枪点了一下,警告:“再动,下一枚子弹打穿你右眼。”
阮云征起先面如死灰,半刻之后,却恢复了镇定。
他竟扬起嘴角笑了笑,投降地举起手,被警察们扭了下来。众人这才看到他的裤管里在滴血,红涔涔的流到地上。他唇色灰白,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居然还耸耸肩挑衅。
言焓仍然黑眸沉沉盯着他,手中的枪并没有放下,对扭着阮云征的同事们说:
“放开他。”
黑子和林子愣了愣,依言照做。
阮云征看着言焓举起的枪口和那双黑漆漆的冷酷的眼睛,蓦然察觉到了不对,片刻前的镇静骤然烟消云散,他要干什么?
言焓一字一句,平静淡淡道:“阮云征拒捕,刑侦一队队长言焓,将其击毙。”
说完,他拉开了保险栓。
咔擦一声金属碰撞,让天地静了声音,失了颜色。
所有人在一瞬间惊呆,齐刷刷看向言焓。
却见他的脸在北风里冰冷得不像他!
阮云征明白了,刚才欺负警察不敢拿他怎么样的笃定早没了,顿时脚软地靠在车上,强定着忍住惊慌地四处看:“这么多人看着,我没有拒捕!”
言焓:“好。我们来赌。他们说你拒捕,我写份报告;他们说你没拒捕,我去坐牢。”
苏雅吓得心惊胆战,拦去言焓前边,瞠目瞪他:“你疯了?”
“我是疯了。”
他很平静地说:“我现在只想杀人。”
……
夏时消失后,
言焓很多时候,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忍不住想:
她被人抓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有没有男人欺辱她,折磨她;有没有人把她囚禁,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
他最心爱的宝贝,最心疼的女孩,是否被人当破布一样对待,是否被人当畜生一样凌.辱,是否被剔了肉削了骨头,被人切成一块一块,是否被吃了……
任何一种想法都让他生不如死,恨不得杀人,杀了全世界!
……
苏雅惊怔。
言焓失控了,他从来不会失控。
“言焓,”她眼中冒出了泪,“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言焓看她半秒,唇角邪气地一勾,笑了笑:“也对,值得我杀的人,不是他。”他在笑,把枪收了回来。
苏雅浑身发凉,刚才言焓的笑,又阴又冷,仿佛释放着某种不可抑制的野性和邪气。
她莫名想起尚局说:
“言焓骨子里有股压不住的野邪,不太像警察。我很担心,夏时的那件事,会让言焓有天失控走上错路……”
阮云征大气不敢出了,软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之前放荡又无所谓的样子。
刑警们很快在他的车里搜到满是鲜血的水果刀、斧子,还有甄暖的粉蓝色内衣……
“我操.你大爷!”老白暴红了眼,揪住阮云征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一拳狠狠揍上去。
阮云征捂着发痛的脸颊,大骂:“你打人,我要投诉……”
话没完,老白又是一脚猛踹。
苏雅看得着急:“老白你别……”看看周围,“你们拦一下啊!”
谭哥和黑子他们全都不拦,连程副队也不阻止。
“言焓,这要出事的。”
言焓凉凉地笑:“老白有分寸,出不了事。打坏了算我的。”
苏雅:“……”
这时,远处救护车的鸣叫划破天空,刺耳又刺心。大伙儿静止一瞬,全纷纷上车把堵在路中的警车挪开。
言焓立在萧索的北风里,眼眸清凛地望着那闪着红灯的车由远及近,风一般从面前疾驰而过,又渐渐远去。
那辆车的里面是怎样一种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再次回到悦椿,言焓走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忽然发觉,甄暖其实很有勇气,这样空旷幽暗的地方,一个女孩也敢来。
也果然是社会经验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开工具室的门,痕检员们全低头在勘测,气氛憋屈而沉闷。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经过特殊处理在黑暗中散着触目惊心的荧光。
地板上一滩滩一条条,墙壁上也四处飞溅着。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门边,绿色的围巾,浅蓝色的软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处。
言焓在门口站了几秒,终究没进去,拉上门退了回来。
他插着兜沉默无声地走回地面,笔直地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走下一级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坐在北风和烟雾中,望着沉下来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关小瑜提着勘察箱出来。
见言焓坐在门口,她擦擦红红的眼睛,走过去,鼻音很重地说:
“我问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说……甄暖裸着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头上也有多处钝器伤……腹背还被捅了几刀。可……手里还抓着阮云征的鞋子。”
“嗯,知道了。”言焓低头,把烟摁灭在台阶上。
关小瑜擦擦眼泪,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说:“队长,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说。”
“潘盼和孙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
言焓没动。
“她们两个是失散的双胞胎。”她说完,又揉揉眼睛,跑开了。
言焓沉默,玩着手里的火柴,又点了一根烟来抽。
苏雅从远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阮云征说了,他……到一半,被甄暖拿锯子……伤了那里。他震怒之下,拿锤子砸她的头。可能打了四五下。等她不动了,又听到几个交警喊甄暖的名字。他扔了锤子要逃。但……”
苏雅别过头去,忍住眼泪,
“甄暖抓着他的鞋子不放他走,他就……就捅了她两刀。”
言焓眯着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它消散在风里。
“苏雅,你现在别和我说这些。”
“我……”
“别说话。”他盯着夜色,“苏雅,别说话。你让我想说脏话了。”
苏雅心如刀割,眼泪哗地落下来,可他仍是不看她,不为所动,只有侧脸寂寥。她捂住脸,低低地哭:“对不起,言焓,你怪我吧。怪我不该呛甄暖,激得她这个时候来现场。怪我不专业。怪我……”
“不怪你。”言焓低下头,摇了摇,“怪我。”
“怪我不该让你进一队……也不该让她进C-Lab。”
……
天黑如墨。
开车回去的路上,联络员给言焓汇报:“言队,甄暖现在还在手术室。”
“嗯。”
言焓关上对讲机,打了个电话给老白,“林老师和秦姝手头上没事,让她们两个去医院看看。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一切等结案再说。”
“好。”
他抬手挂掉电话,却看见通话记录的下面几行,还有甄暖的名字。
车窗外夜色流淌,言焓靠进椅背,拧起的眉心松不开了,耳朵里的声音也挥不去。
当时,他握着手机,在甄暖的那一声惨叫之后,还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有阮云征断子绝孙般的嘶吼,还有很多。
比如钢铁砸在头上沉闷却清脆的声响,比如刀刃刺进身体那似泼水似裂帛的诡异声音,又比如,女孩口齿不清,气若游丝地一声:
“……千斤顶……”
她终究是找到了那“真正”的凶器。
第47章 chapter47
甄暖清醒过来时,感觉异常痛苦,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
麻醉药的药效过了,她头上肚子上痛得像被人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拿着灼热烧红的铁往上烫,内部像有绞肉机在一刻不停歇地翻搅。
好难受,难受得生不如死。
她想哭出来发泄,却张不了口,脑袋疼痛晕眩,仿佛塞进去了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舞摇晃。
“呜~”她极其难受地哼出一声。很快就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宽厚而温暖,她再熟悉不过。
沈弋俯身靠近她:“醒了?”
他的脸悬在她的上空,深邃清黑的眼眸冷静有神,隐隐透着心疼与幽狠。
“我没事。”她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干枯,说没事,身体却痛出了眼泪。
“我知道很痛。”沈弋声音极低,压抑着某种隐忍的愤怒与伤痛,“可不能再打麻醉药了。”
甄暖瘪瘪嘴,哀哀地呜咽一声:“好痛。”她一瞬间委屈心酸得要命,呜呜直哭,偏偏痛得不能动,只有两只手指笨拙地抓抓他,“好痛,沈弋,我快痛死了。”
她一直哭一直流泪,起初伤心地呜呜,到后来声音渐小,变成委屈地嘤嘤,再后来,便只剩微弱地哼哼了。
人哭累了,也就慢慢睡着了。
……
周而复始几次,几天后疼痛渐渐消减,也就不哭了,偶尔动两下,精神也慢慢好起来。
甄暖第一次抬起脑袋时,看见整个病房都是鲜花:“怎么买这么多,搞得像花圃一样。”
“你同事们送来的。”沈弋脸色冰凉,显然不领情。
她伸手摸摸他的手背,软软地哄:“我没事啦。再说也不关他们的事,这次是我自己跑去的,大家对我还是很好的。”
“这样的好有什么用?”沈弋清冷道,“如果你死了,他们会伤心难过,然后继续往前走,谁会一直记着你,记一辈子?”
“只有我会。”
甄暖怔住,突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这话时,没看她,也没深情款款的眼神,可她的心竟狠狠磕绊了一下,猛地摔进一捧温暖的水里。
她手伸过去再次摸摸他的手背,这次握住了便没松开:“好沈弋,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也不要生气。”
他低眸看一眼手背上她苍白的小手,语气缓和半点,却褪不掉天生的清冷:“没事?前两天水都快哭干了。”
甄暖微窘,缓慢道:“那时刚从噩梦里醒来,有些害怕。而且,或许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更容易哭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羞得抬不起头来,只默默地眨巴眨巴眼睛。
沈弋微愣。虽然只有隐约的弦外之音,但这已是这些年她主动和他说过的最依赖最亲密的话。心底所有的沉闷全在这一刻被抚平。
他翻转手掌,与她手心相对,紧紧握住。
他的手炽热熨烫,她慢吞吞地红了脸颊,缓缓低头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红彤彤的脸蛋,只露出一双睫毛低垂的眼睛,紧张地扑闪扑闪着。
沈弋安静地抚着她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她颤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要抽回去,却被他紧紧捏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