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但笑不语。
司瑰又说:“不过杨姿就倒霉了,这个案子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好处?”甄意奇怪这个措辞。
“那天我在法院遇到她,说了几句话,她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姚锋案本该有很大的社会关注度,但不逢时;原本能替精神病争取权益,没想他是装的。铁板钉钉的死刑。”
甄意不知如何评价,索性撂下不说。
车停在路边,两人步行去对面的法院,才到门口就见院子里乱成一团。
早已散庭,可原被告双方的父母亲属都聚在院子里,揪扯厮打,哭骂声不绝于耳。
甄意见杨姿被推出人群摔在地上,赶紧跑去扶她。
杨姿眼睛红红的,像要哭:“我说让他们从后面走,他们偏不肯。”
他们指姚锋的父母。
甄意回头,只一眼,心就像被狠狠撞了,撞在最柔软的地方。
人群中不难分辨。
姚锋的父母头发花白,衣着穷苦,一张脸黑枯干涩,是岁月辛苦劳作的沟壑。
那对父母身形佝偻,老泪纵横,扑通几声,双双跪在地上给受害者的父母们磕头。那双贴在地上的苍老的手掌,黑黄,历经沧桑。
“对不起,是我们没把娃娃教好。对不起,是我们的罪孽……”父母的额头重重撞在水泥地面,沉闷而惊心。
甄意再也看不下去,飞快别过头,泪水盈满眼眶。
身后的人都在哭,受害者的亲属们悲痛欲绝。
突然一声清脆的耳光,接下来是司瑰的尖叫:“姚锋都判死刑了,你怎么还打人?”
甄意再度回头。
姚锋的父母跪在地上,捂着脸,脊梁骨弯得像只弓,头贴在地面,似乎再也抬不起来。
“他们该打!”打人的男人怒吼,隔一秒扭头看杨姿,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几乎把她提起来,“还有你这黑心肝的,居然给姚锋那个畜生打官司,你也不是东西。”
甄意和司瑰上去抓住那人的手狠狠一拧,一推,把杨姿救下来。
“你们是谁,帮凶?”男子怒火冲冲。
司瑰比他声音更大:“你是哪个受害者的父母?”
男子脸色一变,竟支吾起来:“我,我侄女的脚受了伤!”
司瑰冷冷道:“你倒是有资格代表受害者打人了?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偏干无理的事!姚锋杀人,被判死刑;你打人呢,想被拘留吗?还威胁律师,你想当一回被告吗?”
男子被唬到,不吭声了。
姚锋的父母还跪在地上痛哭:“是我们的娃娃造孽,是我们该打……”受害者的父母们也哭得直不起身子。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了苍老而悲凉的哭声。
那天甄意她们晚餐吃得潦草,气氛多少沉重。很快,三人回了甄意的公寓,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聊天。
杨姿这些天和姚锋的父母相处,很心疼老人家,说姚锋不是个东西,可父母又有什么错呢。儿子也是他们含辛茹苦培养的,如今落得这种结果,这对纯朴农民又何尝不是遭受灭顶之灾?
她说着,三番四次眼泪汪汪,不住在被子上蹭眼泪。
甄意精神也不好,叹气:
“山区的父母得花多大的心血把姚锋培育成材,可他犯罪偿命了。是可怜啊,然而,受害者哪个不是父母心尖的宝贝?他们的发泄你又怎么能说不对?这样的事,也只有‘惨剧’一词能形容。”
杨姿捂着眼睛,颤声:
“姚锋的父母来帝城时借债凑了10万,想补偿给受害人。他们都不要,怕轻判,都说姚锋以死偿命就行。社会上很多爱心人士捐了钱给受害者和受伤者,大几百万呢。法院也没提金钱赔偿。幸好,不然凭姚锋父母一年几千的收入,借的那十万该怎么还?”杨姿眼泪又涌了下来,“姚锋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别再害他的爸妈了。”
甄意默默听着,没说什么,心里闷得难受,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灰蒙蒙的,像放久了没吃的汤圆。
她想:杨姿初涉刑事,怕还不知道只要牵扯到赔偿,凡事都有变数,即使时间过去很久。
像这种判刑前不要赔偿只要重罚,判刑后却反悔撕破脸面找死刑者家属要赔偿的,并不少见啊。
她翻个身,问司瑰:“你刚才为什么那样问那男的?看出他不是受害者亲属?”
司瑰:“经验。往往闹得最凶的都不是最伤心的,不是直接亲属,而是七大姑八大叔的旁人。”
甄意讽刺地笑:“平日里是被忽略的对象,有了发言和做代表的机会,当然得出来吵,越大声就越有理。”
杨姿听了,悲伤地望天花板:“这些事接触越多,情绪越悲观。意,我真不知道唐浅和宋依的两个案子,你是怎么扛过来的。”
甄意没脸没皮样,道:“没别的,就铁石心肠脸皮厚。”
杨姿被逗了,凑过去拧她:“心肠硬不硬摸不到,脸皮是有够厚的。”
司瑰也推搡:“谁说心肠硬摸不到,我来摸摸。”
“杨姿胸大,摸她啊!”甄意忙裹紧睡袍,往床边缩,“别别别,离我远点儿。你们这样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个女同A.片。天,福利真高,还是3.P!”
杨姿:“…”
司瑰:“…”
悲伤的气氛全给破坏了…
三人打打闹闹成一团,安静下来又絮絮叨叨,像过去一样说心事,零零碎碎,直到凌晨才各自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是爷爷的生日,甄意起得很早,出门之前,杨姿起来了,唤她。
彼时甄意正在穿鞋,杨姿靠在门廊边,冷不丁问:“意,你真的没有提前得知姚锋的精神状况?”
“没啊,怎么了?”
“我以为以你和言格的关系,会有信息便利。”
甄意愣了一秒,之前杨姿的确拜托过她去打探,但她太了解言格的个性,病人的事,他丁点儿不会透露。
杨姿低声:“我不是请你帮我问过吗?”
甄意拨弄着鞋子:“不好问。毕竟,我和他现在也不是很熟。”
杨姿不做声了,隔了几秒,轻叹:“是我自己运气不好啦。早知道姚锋是装的,我就不会接这个官司,搞得大家都以为他装疯是我指使的。”
“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也是。”杨姿笑笑,眼见甄意要出门,又唤住,“甄意?”
“嗯?”
“我们是好朋友,你成名律师了,记得要拉我一把。”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随便一说,这次清网其实主要是扫黄,扫一些肉肉比例比较高的文,对我没有影响。所以,下本或许真的会写反派男主,呃,不喜欢的可以先抗议。
回复红色贝鱼:可以。
第29章 chapter28
Chapter 28—1
兰亭区,戚氏度假村酒店。
寿宴大厅人头攒动,目测好几百桌。甄教授学生遍天下,戚行远的关系网更不用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甄意看见了三个不算陌生的人:戚勤勤,戚勉和齐妙。前两位是戚行远前任老婆所生,后一位是私生女,不随父姓。三人都坐外边,可见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去到里边的小宴厅。果不其然,9岁的戚红豆坐在父亲怀里享受所有的目光。
甄意不禁想起崔菲的男人理论,如今她和戚红豆幸福了,可戚勤勤他们残缺的成长该谁买单,又是谁欠了他们的债?
大家围着戚行远聊时事聊经济聊商业,真正的主角甄教授倒无人问津。
他的同僚到了这把年纪,出于德高望重的身份,只会来函,不会赴会;对他的学生而言,垂垂老矣的教授和商界巨头,孰轻孰重,自有分辨。
甄意也不生气,爷爷现在精神状况时好时坏,这些凡夫俗子少招惹她家的老神仙,她巴不得呢。
爷爷站在自助餐台边,一手握着小盘子,一手捏着小叉子,认真端详台子上的甜点,纠结地判断,好久才下定决心,夹起一块黑森林。
甄意拍他的手,训导:“趁我不在又偷吃甜食,该打!”
爷爷一见她,眉眼便舒展开,嘿嘿笑着,一歪头,碰碰甄意的脑袋:“予之,莫怪,我身体无恙。”
甄意微愣,予之是奶奶的名字。
爷爷的病情的确重了些,那天甄意挽他散步,他老枯而皱巴巴的手轻抚她的手背,温柔道:“予之,你尚若年轻时美好,我却老了。”
甄意想,过了这次宴会,以后还是不要带爷爷乱跑了。
至于甜点,也罢,这场精明人士的宴会于爷爷来说,最值得喜爱的,不过是糕点师精心准备的蛋糕。
她把爷爷喜欢的都挑了几小块,拿黄油刀切两半,和爷爷对坐着分吃。
爷爷开心,边吃着,偶尔还偷偷从桌子底下踢踢她的脚,像个老顽童。
甄意便莫名想起中学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和言格便是这样。
言格答应做她男朋友后,每天陪她吃午餐。
中午总有人给他送饭。长方形的食盒,上上下下七八层。开胃菜,凉菜,汤菜,肉食果蔬,外加甜点,他吃饭都按着严格的顺序一道道来,绝不会挑食。
酸甜苦辣咸,全安安静静地吃下去,不反感也不欣赏,不排斥也不享受。
甄意则不同,筷子刀叉在他的食盒里到处乱戳,左一个右一个,毫无顺序,一点儿不消停:“哇,好好吃,给言格你做饭的是世界级大厨吗?”
“萝卜居然能做成这种味道,我第一次愿意吃萝卜!”
“嗷,呸,苦瓜好苦,言格你居然吃苦瓜!”
…
真奇怪。
无数个一同吃饭的中午,他虽不回应她的一惊一乍,但也从没说过诸如“你话真多”,“吃饭别说话”,“再说话不给你吃了”之类的警告;他虽然自己吃饭顺序严谨,但也从没要求她“你不该这样”,“你应该先吃什么再吃什么”。
他说他吃不完,倒了也浪费,才准许她蹭食;现在想想,他从来不是浪费粮食的人,其实早因为她备了双人份。
误会的时候也很多:她没胃口,或怕他吃不饱,就吃得少;多余的,他必然全部吃掉,吃撑让胃难受了好几次。
小厅忽然安静下来,甄意收回思绪。
门开了,服务员恭敬地弯着腰。
甄意意外看见安瑶进了对面的厅,着一件非常漂亮的中国风礼服,十分惊艳,可只有一个背影,那边的门关了。
而这边门口,出现了言格,一身墨色西装,领口的设计却像中山装,款式独特,复古而矜贵。
配上他出众的相貌,竟给人满室生辉之感。
对他的到来,甄意并不惊讶,可接下来的一连串事让她彻底颠覆。
言格甫一出现,戚行远就撂下围绕身边的所有人,飞快起身,扣起西装扣,快步走到言格面前,用一种近乎卑躬的姿态朝他伸手:“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和甄意一样不明就里,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人物。
言格和他握了手,并未多话,直接走到爷爷和甄意这边来,解开一粒西装扣,端端坐下,向爷爷祝寿。
甄爷爷孩子气地笑。
整个屋子的目光聚集在此,言格恍若未见。
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但谁都看得出他不简单,且他的面子全留给老头子,而非众星捧月的戚行远。
“这是家里送来的礼单。”他温温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赭红色的三折礼卡,古色古香,镂空刻着古画古词。
甄意隐约看到小篆字体,极其漂亮精致,一边写“经世还谙事,阅人如阅川”,另一边写“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
三折卡打开,里边一张极薄的檀香木箔,小楷字工工整整。
就在所有人更好奇的时候,几人恭恭敬敬却丝毫不卑躬地捧着礼物进来。
第一份是天然琥珀黑石书镇,稀有罕见的透明白琥珀,似有淡黄渐深的杂色,可最妙便是这杂色凝聚成一幅云海日出图。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恰到好处。白琥珀嵌在黑石之上,硬柔两相宜,十分高贵。
第二份是一套翡翠茶杯,天然去雕琢。成色绿得像要滴出水,阴阴幽幽。看一眼便觉心尖凉丝丝。这种上上品,光一个都价值不菲,更可况一套12只。
厅里之人,几乎大气不敢出。
第三份上来,是一尊三头六臂玉佛,佛面安详温柔,金色底座早已泛绿,痕迹斑驳。
是座古佛。
在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全都惊诧万分。小厅里落针可闻,气氛甚至有些紧张,个个皆惶然,如坐针毡。
哪有人这么送礼的??
甄意瞠目结舌,突然发现,她或许从来没有认识言格。
Chapter 28—2
甄意立在洗手台边冲手,心情说不出的阴郁。
她在生气,却不知生谁的气。
中学时,她从不知言格的家庭和底细,居然也从没问过。那时只知道黏在他身边就开心,现在却觉得当初连起码的坦诚都没有获得。
怪胎!
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安瑶走了进来。
甄意的心滞了一秒。
安瑶今天太漂亮了。那一身白色青花丝绸裙,简约汉风设计,不是市面上可买之物。
安瑶悠悠一笑,算是招呼。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从来难有交集。
那古风礼服实在惊艳,甄意忍不住多看几眼,安瑶见了,微笑:“他家规矩太多。衣服都不能自己挑,好在我也喜欢。”
甄意不语,言家只怕不是豪门两字能形容。
她不知该怎么接话,看洗手台的水哗啦啦的冲,安瑶细细的苍白的手在水下一遍遍揉搓,她说,“安瑶,你的手洗好几遍了。”
“职业病,总觉得不干净。”
“哦,很多外科医生都有洁癖。”
“不止外科,像言格,也有很重的洁癖。”
甄意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很酸。
她更不想说话了,总觉说什么都能让安瑶扯到和言格有关的事情上。
安瑶关了水龙头晾手,忽然说,“甄意,给我做伴娘好吗?”
甄意实话实说:“别人吧。我觉得尴尬。”
安瑶也不强求。
两人再无话,各自离去。
婚讯。
甄意心在发麻。
她记得中学的升旗仪式,每次会让一个学生上台以“梦想”为题发表一篇演讲。有天轮到甄意,她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入团太迟),站在主席台上,在初中部高中部几千名老师学生的面前,举着拳头,对着话筒道:
“我的梦想只有一句,长大了,嫁给初中部2年1班的言格!”
全校哄笑。
“甄意,加油!”她认真给自己打气,昂着头走下台。
训导处从此取消了梦想演讲。顺带罚她扫了一个月的操场。
分离8年,她再没爱过他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
她以为,他也不会。
甄意一次又一次长长地呼气,胸中浑浊凝滞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没还手似的,憋闷死了。
这种想发泄的感觉,呵,她真是很多年没体会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绕过拐角,就见给她心情拢上阴霾的男人也在走廊上,西装笔挺,俊颜白皙。
甄意目不斜视,一点点和他走近,然后,
擦肩而过。
心莫名落下,像松了一口气,释然又失落。
身后,言格停了下来,侧身看她:“甄意?”
“有事?”
波澜不惊,不像平时的嬉皮笑脸。
言格默然,这话把他问住了,他仿佛也不知为何唤她。
“甄意,你在生气吗?”
“是!”她才不要装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
“你…”甄意说出一个字,鼻子就酸掉。
言格静静看她。
走廊的灯光下,她的脸格外莹白,典型的南方女孩,肌肤很细腻,和多年前她无数次把脸凑近要他亲的时候一样,脆弱,娇柔。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像强忍着不哭。
这叫他意外,他倒是不知道他的背景问题能把她气成这样。
他迈开长腿,往她身边近了一步。
“我并非故意隐瞒你。”他听见自己在解释。
甄意气极反笑:
“你的私事不愿拿出来说,这不算隐瞒。况且我也没问你。你还是以前那样,我不问,你便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那时……”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心尖发凉,像起了风。
那时候,应该觉得委屈,可她不觉得;现在,没资格委屈了,她却想哭。
言格一时也无话。
甄意从没和他说过这些,可此刻他忽然发觉,或许以前她是难过的,因为他的冷淡和古怪,她过得心伤而辛苦。所以她才…
只是那时他不希望给她太大的压力,更不希望她也变成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而甄意心里失望到疼痛。
以前,她只以为他不喜欢她;现在,他快要结婚了却不告诉她?
是,她没问。
可她明明不想招惹他了,他为什么要在姚锋袭击的时候那么亲密地保护她?不要说什么救人,以他的性格即使看见抢劫杀人都不会管!他难道不知道给她一丝丝甜头她就会飞蛾扑火烧死都甘心吗?一句绅士礼貌的提醒“我要结婚了”就那么难?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和你说。”他低头看她,眉目深沉,“不过,我这人很单调,好像也没有别的值得挖掘的事。”
“没什么想知道的。”她转身走,又顿住,“言医生,我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比较好。”
她头一次没顾及他的感受,飞快离开。
甄意心情不佳地出了电梯,开锁进门,家里竟亮着灯,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两样东西还真是能抚慰人心,她忽然没那么伤了。
走到厨房,司瑰和杨姿拿电磁炉煮火锅,吃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司瑰率先看见甄意,见她表情不太好,赶紧站起来,举手认错:
“甄,我们一早就该走,可你家实在太好住,在浴缸泡了一上午。冰箱里好吃的又太多,吃了一下午,后来看见火锅底料,又嘴馋,结果就蹭了一天。别赶我,吃完这顿,马上消失。”
甄意绷着脸,过去餐桌坐下,看一眼锅里香喷喷的菜;两人立马殷勤地端碗找筷子,全捧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从锅里捞出香菇羊肉塞嘴里,神色阴郁地吃着。司瑰和杨姿忐忑不安地观望。
甄意嚼完了,咽下了,板着脸问:
“浴缸里泡一上午,你们两个搅基么?”
两人愣一秒,扑上去打她:“混蛋家伙,以为你生气了!”
甄意缩在椅子上躲痒痒,哈哈大笑。
回家看到朋友在,还有喷香的火锅麻辣烫等着她,她心里不知多温暖。
“吃麻辣烫怎么能不喝可乐白酒?”甄意拿了钢化玻璃杯,半杯白酒半杯可乐混合。
杨姿忙给自己倒满可乐:“别指望我,我喝不了白的。我说,你中学就可乐白酒,这习惯能不能改改。司瑰,上大学你怎么受得了她的?”
司瑰诧异,盯着甄意杯中琥珀色的泡泡液体:“我从没见过甄意喝酒。”
“戒了。但今天特殊,破例。”甄意笑笑,一仰头,整杯酒就下去了。
喝完不带脸红,手背往嘴上一抹,操起筷子继续捞菜,又倒上可乐和酒,边吃边喝,脚还蹲在椅子上,简直梁山好汉。
司瑰一脸惊悚:“甄,你没事儿吧?”
“什么事?”甄意嚼着虾丸,奇怪道。
杨姿慢吞吞吸可乐:“司瑰,没事儿,她中学就这样。”
“是吗?”司瑰半信半疑,觉得哪儿不对。
甄意一直大口吃吃喝喝,像从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
“甄,你慢点儿,吃得太凶了会呛到。”
话音未落,甄意抓着桌沿,剧烈咳嗽起来。杨姿赶紧给她倒水,司瑰拍她肩膀。
甄意拿纸巾捂着嘴,辣椒呛进气管,火辣的疼。她咳得猛烈,满脸通红,像要把肺咳出来。
咳到最后,眼泪就下来了。
司瑰从没见过甄意流泪,吓住:“怎么了?”
她手指抹去眼泪,轻轻道:“被欺负了。”
说完,平平静静,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更大堆的食物往嘴里送,仿佛心里的空洞只有食物能填满。
司瑰和杨姿不知所措,只能看着甄意不停地把辣乎乎的食物往胃里塞。吃着吃着,再度有晶莹的液体砸进碗里,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
司瑰要疯掉:“到底怎么了,甄意你说啊!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她团团转,把短发抓成鸡窝,急得胡思乱想:“你该不会是被强.奸了吧?”
甄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仰起头,眼里全是泪花,一边好笑一边哭:“我倒希望被他强.奸了,可他看不上我。哈哈,好好笑。”
眼泪往外涌,她笑不出来了,彻头彻尾地看不起自己,
“甄意你真他妈的下贱!”她一抬手,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脸红得几乎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