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部队,直升机,军医医疗队悉数赶来。陆叙也获准在关键时刻可射杀袭警平民,所以在寨民撒泼阻碍警方时第一时间平息了暴。乱。
骆绎和杀手很快被医疗队带上直升机,医生们抢救了两天两夜,勉强脱离危险,却一直没再醒来。
医生说,还能维持呼吸,已是奇迹,他们都没见过生存意识如此之强的男人,一次次在鬼门关转圈,又一次次挣扎过来。
这恐怕只有那金色大佛的庇佑可以解释。
周遥也一直没醒。
她有非常严重的脑震荡,伴有支气管损伤,连医生都无法相信她在被陆叙等人强制带走前,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清醒。
治疗很成功,周遥却迟迟不醒。
医生从陆叙处得知周遥在地下室的经历后感叹,通常严重的脑震荡会伴随短暂的逆行性遗忘,或许她会忘记在地下室发生的一切。
然而,周遥终于醒来时,看见守在病床边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父母,她呆呆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父母被吓坏了,流着泪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和她说话,她才渐渐回醒,渐渐,嚎啕大哭。
她像疯了一般不停地喊骆老板,喊他回来带她走,谁说话都不听,只是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最后医生发现异常,立即告诉她骆绎没有死,她这才停下,呆呆地望着虚空。
还活着。
还活着啊。
……
骆绎在病情稳定后被转去北京治疗,周遥却像突然来了精神和动力,天天守在医院照顾,给他擦身体,陪他说话。
日子一天一天过,她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照顾骆绎,看望淘淘,学业也不耽误,照常上学,只不过,不住宿舍也不住家,住在医院里头,每晚陪着骆绎。
蒋寒去过两三次,看到周遥一心扑在骆绎身上的样子,又得知骆绎受伤的经历,满腹的话也没处可说了,最后只劝慰周遥几句就走了。
一开始,夏明真是真心对骆绎感激,也怕刺激周遥,所以,瞧着女儿成天跟护工一样伺候骆绎,一遍遍给那么大一男人擦脸擦身,她虽然不舒服,却也什么都没讲。
可日复一日,现实再度摆到眼前。
很快一个月过去,周遥状态渐好,面对迟迟不醒的骆绎,却没有半点沮丧放弃之态势。夏明真这才预感不妙了,打电话叫周遥回家,说有大事商量。
周遥回到家,还很兴奋,问:“是在国外找到了新药吗?”
周教授微笑道:“你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谈。好好说话,别吵啊。”
“哦。”周遥坐好。
夏明真开口:“妈妈早就请了护工照顾,你就别再去医院了。”
周遥摇头:“不要你请的护工。骆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
夏明真被这话刺激得眉心一抖,忍道:“你一没结婚的小姑娘成天——成天给他脱衣穿衣的,像什么话!”
周遥拧着眉默了半秒,道:“妈妈,我和你说过,我是他女朋友。他虽然没有邀请我,但——结婚也行的。那我就不是没结婚的小姑娘了。”
夏明真顿时冷了脸:“不可能。”
“他为了我差点死掉,你看不到吗?”
“所以我会补偿。”夏明真道,“他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但我绝不能把你贴进去。你天天守着他,就没想过如果他永远醒不来?”
“他会醒来的。”周遥执拗道,“医生说了,他的求生意志特别强,他会来找我的。”
夏明真刚要打断,周教授轻轻拉了她一下。
周遥笃定地说:“现在是我在照顾他,我很清楚他每天的心情,我陪着他他很高兴。他快醒来了,我确定。”
夏明真没忍住:“简直胡说八道。”
“跟你从来都讲不通。”周遥也不满,站起身,“没事我先去医院了。”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
“周遥你信不信——”夏明真气极,欲说什么,周教授握住她的手。夏明真瞬间就止了,回头看丈夫,怪他:“都你宠的。”
周教授笑笑,轻叹:“你呀,就是太固执。现在翠玉佛塔找着了,真相大白,你还不肯认错。”
夏明真皱眉:“我看你才固执,就因为他是罗誉的哥哥,你就偏向他。”
“我没偏他,我是真心瞧着这人好,照顾生病的弟弟,有情有义,是个重视家庭亲情的人;这几年忍辱负重,有魄力有毅力,也有坚持;不跟前女友同流合污,有底线有道德,也不爱财好色;保护LAND,有大义;最重要对遥遥好,豁出命了保护我们家遥遥。这样的人还不好啊。”
夏明真愈发不满:“我说他一句,你夸他上天。他再怎么好,都是他的事儿。他比遥遥大了多少啊,城府和阅历又太深,把她压得死死的,不合适。”
“我倒觉得遥遥那性格,就得找城府深又能包容的,她要真和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得学会长大,学会容忍男孩的不成熟和玩性,多累。”周教授说,“不如跟成熟体谅的一起,宠着疼着,爱着护着,叫她无忧无虑,一直快乐下去。”
“呵,就怕斗不过人家,反被吞了还替人数钱。”夏明真扭过身子面对着老公,严肃道,“他好不好,我不关心。他为遥遥差点丢命,我也看见了。我说了愿意补偿他,多少钱都行,但女儿不行。不管你怎么说,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我俩当初好的时候,家里人也都说不适合。”
夏明真一愣,下一秒,白了他一眼。
“家人都说你个性太强,冷酷专。制,为人处世手段也厉害。说我要跟你一起啊,家里头没地位,外头也窝囊废,结果呢?”
夏明真不吭声。
她这一辈子盛气凌人惯了,唯独在周教授面前服软。可偏偏周教授温文尔雅,工作起来又不修边幅,绝非霸道强势之人。
夏明真面子上过不去,道:“我就是反对的。遥遥还小,我得多管她几年,说不定她长大一点,想清楚了,自己就跟他分开了。”
她还是不肯接受,但周教授也听出了一丝让步,至少——虽然不允许他们再进一步,可也不会为此母女闹决裂。
周教授抚了抚妻子的手,道:“也好。”
……
十二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一层稀薄的淡金色。周遥坐在病床边看书,看久卧的人醒来后如何复健。
看到一半,周遥放下书,盯着骆绎看,他闭着眼睛,安静睡着。
周遥托腮,歪脑袋:“骆老板,是不是前两年太累,又睡不安稳,所以你在补觉啊?”
没人回答。
周遥瘪瘪嘴。
这些天,他瘦了一些,脸颊有些凹陷。不到两三天,下巴上又长出青青的胡茬。
周遥一见,顿时咧嘴笑了。
她放下本子,端了小脸盆去打水,回来用毛巾围住他的脖子和脑袋,认认真真给他洗脸,涂上剃须膏,用刮胡刀慢慢给他剃胡子,剃到一半,无意瞥见他愈发明显的锁骨,再度意识到他真的瘦了。
周遥歪头,慢慢推动着剃须刀,叮嘱:“骆老板,你要快点醒来啦,再睡下去,腹肌都没有了。”
正说着,手下一抖,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周遥:“……”
周遥生怕挨骂,立即遮住他的脸,回头朝外看,护士护工都没注意这儿。
她没照顾过人,做事不太熟练。
有次给骆绎翻身磕到他的额头,一片淤青。护士问起,周遥充愣:“啊?我昨天没给他擦身子啊,是不是血液循环不畅?”
又一次给他剪指甲,不小心剪深了,她看着肉疼,幸好护士姐姐没发现。
没想今天又——
周遥赶紧把骆绎的脸擦干净,血沿着伤口微微外渗,周遥拿纸巾摁那小口子摁了好几次,不渗血了。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剩下的胡茬坑坑洼洼地剃完,总算了事。
她把他清理干净,端着水盆去倒水,刚出洗手间,看见唐朵她们在病房外踟蹰。
周遥放下盆子走出去。
几人是来看骆绎的。
林锦炎早被抓了,当初他在亚丁拨打的那个号码正是燕琳的私人号。证据面前,没法抵赖。其他线索也一一浮现,罗誉的死水落石出。
林锦炎被收押,等待审判中。若不出意外,会是死刑。他说想见唐朵一面,被唐朵拒绝了。
这次唐朵来看骆绎,心里内疚得很,周遥说:“林锦炎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也是受害者。”
几人很快决定,以后再也不提林锦炎。
唐朵问:“难道你要一直等着骆老板?”
周遥耸耸肩:“不会一直啊,他很快就醒啦。”
“医生说的?”夏韵问。
周遥摇头:“我感觉的。”
唐朵:“……”
夏韵:“……”
苏琳琳小声:“那就不算数啊。”
周遥斜她一眼:“苏琳琳你别烦啊。”
陆叙也来过好几次,每次见到周遥,她要么拿着水盆,要么拿着毛巾,要么拿着换洗衣服,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她一点儿不沮丧,也不着急,很是自然,像一切随意,自有时令。
陆叙见状,也就放了心。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天气意外的冷。
周遥下了课挤地铁赶去医院,出了地铁站,被冷风吹得骨头都脆了。气温已经零下,却没下雪,路上的水渍一块块凝结成冰。
周遥今天下课迟了,比平时晚。她跑得有点急,下马路牙子时踩着碎冰,一下子滑倒,屁股撞地,手也擦破,疼得她龇牙咧嘴,泪花冒出来。
她瘪着嘴,自己给自己呼呼,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
刚从电梯出来,见护士匆忙进出骆绎病房,表情严肃。
周遥一惊,刚才的摔倒莫非是灾祸感应?!
周遥扔掉围巾,慌忙奔去病房,医生护士全围在病床旁,表情凝重,像出了大事。
周遥冲进去,把人拨开,猛地一愣。
骆绎靠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目光笔直而柔软。
周遥呆在原地,瞪着眼睛,剧烈地喘着气。
她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说不出,愣了几秒,再度张口,要说什么,还是说不出。
他亦是看着她,许久了,说:“又见面了。”
周遥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医生护士还跟床边站着,周遥一抹眼睛,低声说:“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一群白大褂涌出病房,周遥关上门,抓着门把手,背对着骆绎,很久都没动静。
日光灯把病房照得一片虚白,她雪地靴上的冰渣融化成水,无声无息。
骆绎看着她背影,低哑地唤她:“周遥。”
周遥转过身,红着眼睛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嗯?”
骆绎朝她伸手,周遥握住他的手,终于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那股陌生却熟悉的力量。
他轻轻一拉,周遥跌到床上,抱住了他。
周遥搂紧他的身体,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让他也情绪波动,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出来,濡湿了他的病号服。
他低头,拿下颌蹭蹭她的额头,说:“我很想你,周遥。”
周遥的眼泪开闸般涌出更多:“你说要我等你的,我没有乱跑。”
“我知道。”他吻她的眼睛。她抽泣几下,慢慢止住眼泪。
“骆老板,你睡了好久。”
“是啊,很久。”
“难受么?”
他虚弱地摇摇头:“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仰起脑袋看他:“什么梦?”
“罗誉,还有你。”
“梦里难过么?”
他垂下眼,再度缓缓一摇头:“不难过。”他说,“梦醒了,人就醒了。”
“哦。”她揉一揉湿润的眼睛,嘀咕,“我还以为你醒来时会最先看见我呢,不然你都以为我没听你的话,以为我跑了,我一直不在。”
他抿唇半刻,说:“我知道你在。”
不然,怎么醒得来。

第47章

十二月末,骆绎和周遥回了一趟亚丁。客栈还是老样子。
虽然临近跨年,但因为山上气温很低,客人并不多。到的时候是白天,大家都出去玩了,公共区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轻细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自然的木头香味,周遥一进屋,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整个人就变得快乐极了,拉着骆绎的手上前去和阿敏打招呼。
骆绎问了几句客栈的近况,阿敏一边汇报一边瞟周遥的手,她紧紧攥着老板的手不松,老板也任她由她。
真当小老板娘啦?
骆绎又一一去见过其他伙计,周遥嘚瑟地拽着他手跟着,脸上笑眯眯,眼睛亮晶晶,就差没挂到骆绎身上。
店里伙计看得一愣一愣。
有女住客回来见了骆绎,移不开目光,转问阿敏:“那帅哥谁啊?”
阿敏:“我们老板。”
“老板?我住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
阿敏:“前段时间出门,刚回来。”
“哦。那女孩——和他很熟?”
阿敏:“我们小老板娘。”
“哦——”对方稍稍遗憾,说,“看着挺小的,怎么认识的呀?”
阿敏抬起眼皮:“还能怎么认识?住客栈里认识的呗。”
“啊?”对方一脸惊诧,“是住客呀?”
“对啊。”
对方惋惜地走了:“奇遇还挺多,怎么我就没碰上一个?”
阿敏翻了个白眼,我们老板才不让你碰呢。
休整一天后,骆绎带周遥去转山。
这一回,路上游客少了很多,仿佛漫山遍野只有他们两人。不少树脱了叶子,光秃秃的,金黄的树叶铺满大地,像一层厚厚的地毯。雪地靴踩在上头,窸窸窣窣,发出一阵阵细微而清脆的断裂声。
周遥心情很好,这心里头一愉悦,身体便轻快,时不时就忍不住蹦蹦哒哒往前跑几步,跑得呼吸不畅了,又喘着白蒙蒙的雾气回头,跑回骆绎身边拖他的手。
如此往复,像个快乐的孩子。
而骆绎始终不徐不疾跟在她身后,看她高兴地跑远,又依恋地返回。
他的心情就和此刻冬季高原上的天空一样清净明朗,湛蓝高远。
天气很冷,山里的游客少了,信徒却没少。
藏族的汉子,妇女,还有小孩子依旧虔诚地转山。
藏人摇着转经筒,念念有词地走过,孩子们在山里头飞快地奔跑大笑,像一阵又一阵清新的山风。
偶尔经过几处草甸,远处的树木已是枯棕,草地却还是黄的,视野开阔,蓝天与黄叶相接。
草甸上用围栏围了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中心立着白塔,从白塔顶端到围栏拉上了无数条风马旗,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摇曳。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两匹马在吃草。
这天地,美得让人的心一片干净。
周遥走到圆圈里,抬头看,水洗般湛蓝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块一块,布满彩色的风马旗,旗帜鼓足了劲,在飞扬。
骆绎忽说:“我好像没跟你讲过,为什么会来亚丁开客栈。”
“嗯?”周遥回头看他,“没讲过呢。”
“罗誉还小的时候,父母带我们来亚丁登山。罗誉很喜欢大自然,喜欢天空,喜欢大地,喜欢山脉,喜欢森林。来这儿之后,他爱上了这里的一切。
那时,我们遇到一队来地质勘查的队伍,罗誉对他们做的事情非常好奇,整天跟着他们。他们挖石头,他蹲在一旁看;他们测数据,他也蹲在一旁看。”
骆绎低头插着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爸妈怕他傻乎乎的干扰了大人们做科研。可那个带队人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很喜欢罗誉,说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情,送了很多地质相关的图册给他,还留了名片,说罗誉如果有好奇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山间空气清冽,周遥轻轻吸一口凉风,微笑:“像是一段佳话。”
骆绎抬眸瞥她一眼,问:“知道那个带队人是谁吗?”
“谁?”
“周教授。”
周遥一愣,渐渐,心里头感慨万千。
缘分,已不知从何时牵起。
骆绎淡淡一笑,又道:“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有兴趣,玩玩而已,可后来他说,他想把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放在地质事业上。青灯苦烛,也不可惜。我问他为什么。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1924年,英国著名的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在珠峰8100米处遇难。
而在他生前,纽约时报的记者曾采访过他,问:“珠穆朗玛那么危险。前路如此坎坷,路途那么寂寞,为什么一定要去攀登呢?”
乔治·马洛里回答:“Because it is there(因为山就在那里)。”
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这世上,太多的事情,没有为什么。
那样危险的山脉,为什么一定要攀登呢?
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那样寂寞的旅途,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因为,路就在那里啊。
那样危险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爱上呢?
因为,她就在那里啊。
这世上有一种人,
山在那儿,便去登;
风在那儿,便去追;
人在那儿,便去寻。
不要问为什么,就像鲑鱼逆流而上回溯万里,像鲸群翱翔四海寻找故地,像大雁成群结队,迁徙南飞。这就是本能,这就是自然。
骆绎抬头望一眼天空,亚丁的天空还是那么高,那么湛蓝,一如多年前他们一家四口来时那般,一如亿万年前当脚下的土地还是蔚蓝大海时那般。
这些年过去,父亲走了,母亲走了,弟弟也走了,只剩他。
还好,她来了。
骆绎低下头,转身往前走,手朝身后伸着。
周遥眼睛一亮,立马追上去,牢牢握住他伸来的手。
白塔立在风马旗下,映在蓝天里。
罗誉,你守护的LAND,一派生机。
你心爱的女孩,一生无虑。
请安息。
……
……
跨年夜,客人虽然不多,但都聚集在公共区等跨年,小有一番热闹。
阿敏等人在吧台内忙碌,骆绎也过去帮了会儿忙。
周遥呢,不干活专打岔,得儿得儿地往这儿跑:“骆老板,我要吃花生。给我抓一把。”
“骆老板,我衣服拉链坏了。帮我修一下。”
“骆老板,我鞋子湿了。帮我烘一下。”
“骆老板,我晒的衣服掉在别人窗口啦。帮我捡一下。”
“骆老板——”
“骆老板——”
她嘚嘚瑟瑟地唤,他从从容容地随。
别的住客瞧见了,稀奇得很,这儿老板这么好呀。有一个也说:“老板,我背包带子断了,有什么办法吗?”
骆绎正从吧台走出去找周遥,淡淡回一句:“买新的。”
人就走了。
客人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对那小姑娘就另一幅面孔呢。”
阿敏斜一眼,说:“人家两口子。”
“……”
没人插嘴了。
到了夜里,临近睡点。
周遥又跑来,溜到高脚凳上坐好,嚷:“骆老板,我要喝牛奶。”
骆绎熟练地从货架上拿下一盒牛奶,剪开一个小口子,乳白色的牛奶倒入小奶锅中,放到酒精灯上加热。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一柄长木勺,慢慢搅动着锅中的牛奶,渐渐,奶香弥漫。
周遥趴在桌边,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头开心地看着他,边看边晃荡着脚丫:“骆老板。”
“嗯?”
“以后我每天都要喝牛奶。”
“好。”不知为何,他回答得暧昧。
她开心地荡荡脚,又说:“骆老板。”
“嗯?”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在白塔下说的话。罗誉是那样的人,可我觉得,你也是那样的人。”
骆绎笑一下:“是吗?”
“是啊。”周遥说。
骆绎轻搅着牛奶,你也是。
“哦对了,我还想起了我表姐和她老公。他们也都是这样的人。”
骆绎扭头看她一眼。
“我表姐夫做的事情很酷,保护野生动物;我表姐是摄影师,很有名的,你可能听过,叫程迦。”
骆绎觉得耳熟,印象却不深,反而意味深长地问:“她妈妈呢?”
“……”周遥轻轻白他一眼,又大方地耸耸肩,“我大姨啊,跟我妈一样恐怖。她俩还真是亲姐妹呢。”说完,噗嗤一笑,又哈哈笑起来。
他不再说话,继续安心地搅动牛奶。
不一会儿,牛奶煮好了。
骆绎把牛奶倒进玻璃杯,递给她。
她笑眯眯地抱着杯子,喝得慢慢吞吞的,一会儿舔舔牛奶,一会儿拿细细的牙齿咬玻璃杯。
他看着她,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只不过,她那细细牙齿咬在肌肤上的质感,他早已亲身体会,魂销难忘。
骆绎看着她,目光渐深,许久,周遥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心跳,心里又得意,一挑下巴:“看什么看?”
他唇角微弯,食指抬起,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周遥心头一磕,呼吸不畅,傻傻盯着他。
他却低眸看一眼,说:“木炭灰。”他瞧她,似笑非笑:“你以为我看你什么?”
周遥红着脸生气,一挑眉,又瘪嘴道:“切,别以为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灰,是你故意想摸我——”
他把手指给她看:“喏——这什么?”
指尖一点黑灰。
“……”周遥涨红了脸,半晌,瞪他,“你好烦呐!”
骆绎要笑不笑,拿纸巾擦擦手指,把刚才偷偷在奶锅下蹭的黑灰擦了干净,也就能逗逗她了。
喝完牛奶就回了房锁了门,趁着唇齿间奶香未散,他低头含住她的舌尖,轻拢慢捻。
气息交缠,衣衫尽落;床板吱吱呀呀。
不知何时,院子里传来旅客们的笑声:“今晚会下雪吗?会吧?”
周遥娇软的呻。吟被渐渐淹没,她在床上从来是一片赤子之心,半点儿不矫情,痛就皱眉哼哼,舒服就咯咯憨笑,开心就轻轻吟哦,还不停叫他“骆老板”“骆老板”;最是她这般纯粹天真,叫骆绎夜夜深陷,不可自持。
户外,一片雪花从夜空飘下,落在他们的窗棱上,慢慢融化,濡湿。
女孩在男人胸腔的震颤中战栗着,似痛似快,小手在他手臂上无力地抓挠着,牙齿在他肩上留下细细的牙印,叫他力道更大,进攻更深。
屋内一片温香。
汗水在肌肤上浮起,顺着男人的鼻翼滴落。女孩细白的肌肤上泛着粉玫瑰一般的红。
男人急促而低沉的喘息伴随着低低的吼声,和女孩娇柔的呻。吟交缠在一起。
“骆老板。”
“嗯?”
“我好喜欢你呀。”
正好啊,我也是。
夜,渐深;人声,渐无。
窗户微微变亮了。
周遥半路醒来,朦胧地抬头看骆绎。
天光昏暗,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只依稀感觉到他的睡颜很沉静,带着男人不轻易示人的柔软与脆弱。
她耷拉着眼皮,困困地凑过去,拿嘴唇蹭了蹭他的嘴唇,他的鼻息温热而均匀。
窗外为什么那么亮,是下雪了吗?
唔,下雪了好呀。
明早起来,山脉银装素裹,天地一片净白。她要穿上雪地靴拉着骆老板去踩雪。
下雪了她也不怕,骆老板怀里可暖和了呢。
周遥迷迷糊糊地想,往骆绎怀里拱了拱。骆绎在睡梦中感受到她的动静,无意识地揽了揽她的身子,把她收进怀里护着。
他的胸膛炙热一片,周遥很快又沉睡过去。
山林渐渐安静,只有雪花片片飞落,一点点,落在山上,树枝上,黄叶里;落在客栈的风马旗上,院中的鹅卵石上,骆绎的窗台上。
那夜,没有谈爱情,也没有谈未来,一切都如新年夜降落的雪花,有它不徐不疾的轨迹,自然而然,最终,回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