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却看一眼那个前台小姑娘,没什么表情地转身上楼去了。
唐朵她们议论着那个有个性的老板,回去房间里收拾东西。
周遥靠在走廊的一扇窗户边吹风,夜风有些冷,面前是绵延的山脉和夜空。月光皎洁,看得见远处的雪山。
身旁有光一闪一闪,周遥扭头,走廊上,一个男青年正踩着三角梯子换灯泡。周遥见那梯子有些摇晃,过去帮忙扶着。
男青年低头朝她笑:“谢谢你啊。”
周遥:“没事。”
周遥想起刚才的事,问:“那个打扫阿姨叫桂嫂?”
“是啊。早些年她家人被山洪冲走,就她一个孤苦伶仃,很可怜的。”他走下梯子,抱歉地笑笑,“不过,刚才吵到你们了吧?”
“没有。那个客人是不太讲道理。”周遥说。
“服务行业么,没办法,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男青年说,“还好我们老板是个护短的,不然天天受窝囊气。”
他抱着梯子下楼去了。
周遥又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其他的同伴才陆陆续续出来。
他们收拾得比较晚,去餐厅吃饭时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七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坐下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大家虽然同属地质系,但研究方向和课题都有细微之处的差别,此行来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比如莫阳学的是环境地质,主研气候等因素对地质的影响;纪宇则偏向地球物理。剩下林锦炎和四个女生,目前的研究都和矿沾边,但细枝末节仍有差异。
三个男生和唐朵都是A大地质系本科,直升本校研究生或博士生;苏琳琳和夏韵则是从一所普通大学披荆斩棘考进A大这所著名学府的。
至于周遥,经历更加奇特,她本科就读于加州理工,却令人费解地跑回A大来读研究生。
两年前的一天,夏韵和苏琳琳中午打饭回宿舍,第一次见到周遥,她穿着西瓜红色的内衣蹲在床边涂脚趾甲油,一抬头冲她俩咧嘴一笑:“嗨,我是你们的室友,我叫周遥。”
说着,她站起来跟她俩握手,只穿着内衣。
苏琳琳顿时惊呼:“你居然有马甲线?!”
“我是冲浪爱好者。”周遥笑,笑容灿烂像加州的阳光。尤其是她的眼睛,又大又清澈,像晴朗的天空一样。
一开始,苏琳琳和夏韵觉得周遥难以理解,加州理工是研究型大学,她怎么会读了本科反而不继续在那儿读研究生,反而跑回A大。虽然A大是全国第一,但终究比不上。难道因为学业较差,考不上?
两人问唐朵,唐朵说:“咱们系的那个名誉院长,周教授,知道不?”
当然知道,学地质的都知道。
周教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地球物理研究专家,成果众多,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早年他在研究所工作,曾为国家的地质勘探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中年去到美国在加州理工专心做研究。后来又回到国内,任A大地质系名誉院长,指导博士研究生做研究。
苏琳琳恍然大悟:“原来是周教授在学术方面巨大的吸引力,把周遥吸引过来。”
“……”唐朵无语半刻,说,“周教授是她爸。”
周教授回国带一个国家级大型研究项目,周遥也参与其中,是重要的研究人员之一。
夏韵纳闷:“周教授不是只带博士生?”
唐朵说:“周遥例外。”
夏韵微妙地挑一挑眉。
唐朵说:“你还别不服气。这个新来的舍友,我偷偷查过了,研究成果丰富,《NATRUE》《SCIENCE》《PNAS》《EPSL》《GEOLOGY》……这些自然科学和地学刊物上她都发表过论文,还真不是混文凭的。你很喜欢的那篇论文,《菱铁矿向针铁矿转化过程中对砷的吸附》,就她写的,还是人家读大二的时候写的。
她还特别擅长鉴宝,苏琳琳你喜欢看的那些鉴宝鉴矿论文,也都她写的。不过现在研究遥感探矿去了。”
苏琳琳翻看着网页上周遥的学术研究,下巴掉下来:“这么多?她还有时间冲浪?!”
可后来舍友们发现,她不仅有时间冲浪,她还有时间打网球,打架子鼓,打DOTA,打排球,打乒乓,打地鼠……
还有时间谈恋爱,应该说,特别有时间谈恋爱。
作为“国外转学生”,她本身就是学校风云人物,加之她的男友大都是高大英俊型,班草系草校草,愈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几番换人,周围就起闲言碎语。宿舍另外三人常被其他人问及,终于向周遥摊牌:“周遥,最近学校关于你的闲言不少。”
“我没听到。”
“同学们不会当你面说,总找我们旁敲侧击。”
“说了什么?”
“说你外貌协会,把学校的帅哥们都拿下。”
周遥耸耸肩,大方承认:“我就是颜控,就是喜欢长得帅身材好的男人。”
夏韵说:“这样不好,换太多男友,别人难免说你集邮。”
“相处后才知道是否合适,不合适了当然得分开。”
周遥并不认为有哪里不对,dating而已,生了好感就约会处处,发现兴趣和三观不合,就及时打住。多简单。
再说,恋爱是生活的一部分,享受生活让自己开心,有什么不好?
“你分开后隔一段时间又换。”
“为什么男生换女友是有魅力,女生换男友就是放浪?难道女生分手就不能有新的恋情?”周遥问,“你们在野外找过矿吗?”
三人沉默半刻,点头。
“恋爱跟找矿一样,有时我们看到地表独特的岩石纹路,知道地底一定有宝藏。于是安定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挖到地下深处。可很多时候地下什么也没有,我们找错了;或者它很快枯竭,比我们预想的差太多。然后呢,你们不去前方找了?可我还想继续啊。”
唐朵说:“那不一样,那是工作。跟谈恋爱是两码事。”
“对我来说,那和恋爱是一个道理。我喜欢我的工作和研究。”周遥说,“我也喜欢恋爱。我很享受它带给我的快乐。既然喜欢,那我就会去找;不因为受挫而停下,也不因为失败而失望。这东西我喜欢,我享受,就够了。”
唐朵说:“可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分分合合太过轻易,不太注重结果?”
“即使我只是享受恋情本身,那又如何呢?为什么一定要给它附加上各种束缚,就不能单纯享受这种快乐?”
三人并不信服,却又哑口无言。
半晌,苏琳琳弱弱说一句:“你被美帝带坏了。”
周遥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说:“我从小就这样。就像我喜欢石头,喜欢冲浪一样,恋爱让我快乐,是我生活里不可缺少的。对我来说,好好享受它,这就足够。”
最终,双方虽然都没能说服对方,但,
唐朵说:“遥遥,或许我们对待恋爱的想法依然不太一致,但我们尊重和接受你的想法。”
苏琳琳也说:“我们是朋友嘛。既然讲清楚了,那下次如果再有人在我们面前这样说你,我们就和她说两个字:滚蛋。”
再后来,夏韵她们有时聊起,觉得周遥说的都有她的道理,但也都认为不可复制,她如此洒脱不羁的处事方式和她宽松优渥的成长教育环境还有自身优良的外在条件分不开。
她顺风顺水,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怕,当然敢闯,也当然经得起折腾。别人没有她的资本,自然就不得不谨小慎微,瞻前顾后。
说到底,各人选择各人合适的那一套方式而已。
想到这儿,夏韵看了一眼餐桌对面的周遥,她正和三位师兄有说有笑。和他们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周遥了。
周遥这人虽然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但她也并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不内向却也不外向。
和大多搞研究的人一样,她喜欢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太爱毫无标准的广泛交友,可她人缘很好,建立的关系也都很铁。当然,这也是因为圈内人多数都简单纯粹。
“啊,肚子好饿。”
“周遥,来二两酒?”纪宇故意逗她。
“悠着点儿。对高原存点敬畏之心行吗?”周遥说完,眼珠一转,俏皮道,“——等我适应环境先。”
“哈哈,”纪宇笑,又问大家,“明天要不要休整一天?”
门外风吹。
“卧槽,好冷。”周遥缩成一团坐下,不停搓手臂。她已经穿着冲锋衣,但这里昼夜温差大。
苏琳琳说:“白天气温就不高。没点八月的样子,现全国各地热得要死。”
唐朵说:“当心,高海拔地区,天气不热但紫外线强,一不小心晒成黑炭。”
苏琳琳尖叫:“怎么办?我忘带防晒霜。”
唐朵无语:“你是第一次出门勘查?”
“这次忘了嘛。完了完了,今天已经晒黑一截。”
周遥木然地说:“我倒想晒成小麦色,偏晒不黑。——我说,不是讨论行程吗,怎么扯到防晒霜?”
纪宇眼神凶狠:“还不是你!”
周遥摊手,一脸茫然,我干什么了?
说完防晒说面膜,女生们关于护肤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再难收住。
饭菜还没上来,周遥冷得厉害:“不行,我回去加件衣服。”
她穿过庭院,一溜烟跑去对面,公共区很多住客在饮酒喝茶闲话聊天,没见骆绎。前台也没人。
周遥上楼回房,加了件薄毛衣再下楼,看见前台女孩跟那个换灯泡的男青年在柜台后边偷偷摸摸地拉手亲昵。
原来她和客栈老板不是一对啊。脑补错了。
周遥心情大好,咚咚咚下了楼梯。走到门口,哈,你说巧不巧,想谁谁出现,刚好撞见骆绎从外边进来,他一只脚才迈过门槛。
周遥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明媚地冲他招手:“嗨!”
他显然毫无准备,被她突然的热情弄得措手不及,一脸的惊吓和茫然,嘴角动了几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表情给以回应,但反应跟不上思维,最后抽出一个略显仓促的笑,草草了事。
擦身而过。
周遥很开心,蹦蹦跳跳跨过门槛,小跑进院子,跑几步觉得有些气喘,又停下拍拍胸口:“高原,高原,淡定,淡定。”
回到餐厅,饭菜已经上桌。
唐朵怀疑:“遇到什么开心事,满面喜色。”
“没啊。”周遥拿筷子夹菜,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唇角含笑。
“笑什么呢?”苏琳琳踢她。
“刚在院子里看见天上月亮又大又圆。”周遥说。
吃完饭,终于记起讨论行程。
林锦炎的建议是,虽然大家以往野外勘查的经历都很丰富,高海拔地域也都走过,但高反还真不是你来过高原就保险。考虑到从成都来的路上,有队员有不同程度的反应,而且队伍里女生较多,可以先修整一两天,走一走小转山,再走大转山和各区冰川峡谷,至于洛克线极其延长线,等后期再说。
唐朵带头提出异议,认为女生们目前状态良好,不需要格外照顾,另外三个女生也都赞同。结果商定好第二天就出发,于是散会回房。
走在院子里,苏琳琳抬头,大声问:“周遥你近视?月亮缺了那么大一块。”
周遥:“苏琳琳你好烦。”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个朋友和我说,有一些人在遇到真爱的时候,他/她之前奉为圭臬的恋爱观和爱情观会发生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改变。
当然,这种说法可对可错,因人而异。
反正小说么,各种爱情都可以写一写。
第4章
走进主楼,周遥一眼瞥见骆绎在吧台后忙碌,便问大伙儿:“去公共区坐坐?”
林锦炎说:“以后日子还长。我们三个回去检查下仪器设备。”他们不住同一栋楼,又原路返回。
四个女生找了一张沙发坐下,周遥翻看酒水单,问:“喝什么?我请客。”
夏韵说:“我不用,刚吃完饭,饱了。”
苏琳琳和唐朵要了柚子热茶,周遥叫来服务员下单,却没急着给自己点东西。
旁边木桌区有两帮人闲聊,大谈旅行途中见闻,聊着聊着拼到一张桌上,男男女女开始敲着酒杯玩游戏唱歌,嗨到一半,见这边几个女生都在观看,便邀请她们加入。
唐朵不太好意思,只是笑;苏琳琳被欢乐气氛感染,跃跃欲试;最终,夏韵率先起身,三人过去加入他们。
周遥说:“你们玩,我去寄明信片。”
她到吧台边,坐上高脚凳,对骆绎说:“嗨!”
骆绎手里忙着活计,回头看她一眼。
周遥笑:“我要一杯热牛奶谢谢。”
骆绎转身从酒柜边缘拿下一盒牛奶,剪开纸盒开口,把牛奶倒进小奶锅,再把奶锅放在酒精灯炉子上,慢慢加热。
吧台空间狭窄,他做事不紧不慢,头顶上方悬一盏乳白色的吊灯,灯光洒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层光晕。
周遥晃着脚托着腮,一瞬不眨欣赏他英俊的侧颜,直到他转过头来,目光轻碰在一起。
周遥咧嘴笑:“多少钱?”
“十五。”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周遥掏出钱包,又指吧台上的明信片盒子,瞎子一样无视上边的标识“三元一张,五元两张”,问:“明信片多少钱一张?”
“三块。”
“邮票呢?”
“一块。”
“我要九张明信片和邮票。”周遥把钱递给他,他找了零。
锅里的牛奶缓慢地鼓动气泡,渐渐,奶香四溢。他把牛奶倒进玻璃杯,放在吧台上。周遥摸了一下,温热的,不烫手。
她喝了一大口,故意让嘴唇上沾了一点牛奶,然后开始挑选明信片。慢慢吞吞选好八张了,最后一张难做决定,于是举起两张问骆绎:“哪张好看?”
骆绎抬头看了两眼,指右边:“这张。”
周遥翻过来一看,笑道:“我也喜欢这张。”
但他并没有提醒她,她嘴唇上沾了牛奶。
周遥也不气馁,问:“有笔吗?”
他拿了一支笔给她。
“谢谢。”她心情愉悦地写明信片,写了一会儿,抬头见吧台里没人了,四处看,也不见骆绎的身影。
倒是苏琳琳三人和那帮人玩得很投入,笑声不断。只言片语传过来,有人说路上遇见穷游搭车的,拿身体换车费,他好心不占人便宜;有人说自己开的公司去年上市圈了不少钱;有人说自己在海外见识了……
周遥写到第四张明信片时,骆绎把九张邮票放在她的明信片上。
周遥抬头,骆绎正看着她明信片上的字迹,只一眼就移开目光,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周遥又问,“你这儿有戳章吗?”
他把戳章拿给她。
“水呢?——我要贴邮票。”
他拿小碟子接了点清水端给她。
明信片终于写完。周遥哐哐盖好章,贴上邮票,把九张拢在一起递给他:“好了。”
骆绎收过明信片,转身扔进一旁的编织篓里,回头见周遥眼神笔直而震惊,问:“怎么?”
周遥指着地上那个纸篓:“就丢那里边?”
“嗯。去镇上的时候,我会带去邮局。”
“你真的会带去邮局——是吧?”
他略感好笑:“我要这明信片做什么?——邮票撕下来重新卖?”
“邮票还可以完好地撕下来?”周遥惊诧极了。
骆绎:“……”
他又说了一遍:“你放心,我会把它们寄出去。”
“好吧。”
牛奶喝完了,明信片也寄完了,周遥还赖着不走,她坐在高脚凳上转圈圈,“诶?”周遥看向吧台左侧的木架,碧玺,猫眼,青金,墨玉……五颜六色,“你也收集石头?”
“嗯。”正调酒的他抬眸看她,“——你也收?”
“我就干这个。我家里全是。——你这也都没深加工。”
“在外边玩的时候捡的,拿回来自己随便切一下。”
“和我一样。”周遥笑道,“你常出门?我看你客栈里有很多别处的东西。”
“一年有四五个月待在店里。”
“大部分时间在外边?——这次碰见你还很巧。”
他没接话。
周遥歪头欣赏着架子上的物件,突然看见一块蓝色的石头,问:“你去过玻利维亚?”
他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周遥没发现他眼神有变,兀自说:“如果没看错,那块方钠石是玻利维亚产。”
“是。”骆绎回头看她,目光渐深,说,“你很厉害。”
周遥笑了:“我从小和石头打交道。看来你也喜欢石头。”
“不是专业的。”他仓促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个人,似乎任何事都不愿多聊。周遥正想要不要说点别的,骆绎却微微眯眼,看着门外的黑夜,毫无预兆地冷声道:“晚了,回去休息吧。”
“哦。晚安。”见他皱着眉,周遥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怎么了,刚才还聊得很好。她滑下高脚凳,回头找苏琳琳她们,却发现大家都不在。
桌上杯盏狼藉。
骆绎说:“你的朋友跟那群人走了。”
周遥回到宿舍,苏琳琳抬头看她一眼,说:“周遥,你嘴巴上有牛奶。”
周遥这才想起来,沮丧地擦掉了,回一句:“苏琳琳你好烦。”
唐朵在洗澡,周遥又问:“夏韵呢?”
苏琳琳摘下耳机:“我和唐朵先回,夏韵说等你一起回啊。”
周遥一愣:“我回来的时候那边没人了。”
“怎么会呢?”
脑子里突然闪过骆绎当时突然的冷淡,和皱眉的神情,“晚了,回去休息吧。——你的朋友跟那群人走了。”
他说“朋友”,不是“朋友们”。
周遥立刻打夏韵电话,桌上充着电的手机震动起来。周遥冷汗直冒:“苏琳你赶紧跟我走。”
正洗澡的唐朵吓得大叫:“出什么事了?”
……
周遥记得在楼梯间遇见过那群人,客栈只有三楼,他们一定住三楼。
苏琳琳:“好像是男女混住,住的七人间。”
周遥用力敲305的房门。
“夏韵?!夏韵?!”
里边漆黑一片,没有动静。
“他们出去了。”苏琳琳出来匆忙,只套了件冲锋衣,冷得发抖,“这么冷,会跑去哪儿?附近也没有娱乐场所呀。”
周遥立刻跑去一楼,骆绎立在吧台后拿干毛巾擦玻璃杯。
“我朋友不见了!”
……
林锦炎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跑去客栈外沿主干道找,一拨去后山。
骆绎半路停下,点了根烟抽,眉心越蹙越深,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冷光,像狼。他突然返回客栈,周遥跟着他跑。
“他们好像已经出去了。”廊上冷风直灌,周遥颤抖地看着他。
骆绎敲响了305的房门,咚,咚。
窗户黑暗,房内无人。
他拿下嘴里的烟,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说:“我警告你们,开门。”
没有回应。房间又黑又静。
夜幕中,他似乎冷笑了一下,突然发力,一脚踹向房门。哐当巨响,门后的轱辘铁栓防盗锁全部炸裂,门板倒塌。
他一掌拍开门口的开关。房内七张床拼在一起,挤成一堆的男男女女衣不蔽体,迅速散开找遮蔽物,犹如揭开菜叶后四处蠕动的青虫。
夏韵挣脱掉捂在脸上的手掌,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
周遥冲进去帮夏韵穿好外衣,见她吓得浑身直抖,气得失控,抓起地上的皮带打那个捂夏韵脸的人。
“臭婊。子你往哪儿打?!”那人腾地起身,一巴掌朝周遥头上打去,却被骆绎及时拦住。他握住对方的手腕,似乎轻轻一推,那人摔倒在床上。
另一个男人站起来,昂着下巴挑衅:“这店你开的了不起啊,信不信我让你开不下去?!”说着,猛地一推骆绎。
但,骆绎岿然不动,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人,仿佛对方只是个没有力气的小孩。
一时间,男的女的都没人吱声了,或许隐约想明白,一个外地人在尚未完全开发的偏远地区开着这样大的客栈,怎么可能没有来头。
骆绎带周遥和夏韵离开时,有个女的被推搡着上前小声问:“骆老板,这门——”
“伙计下班了,明天修。”
“那今晚——”
“自己想办法。”
……
夏韵瘫在楼梯间痛哭,后悔自己太蠢太傻,他们邀请她去玩牌,她怎么就真信了。没想会变成群体狂欢,还不放她走。
“我建议报警。”骆绎说。
“不要!”夏韵尖声反对。
周遥劝:“夏韵,我也觉得要报警。”
“我说了不要!警察来了我也说不清,他们人多,到时反咬一口,谁也不能替我证明。再说,我也没被怎么样,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周遥一时语塞,看看骆绎,他抽着烟没说话,估计也清楚,没人证也没物证,警察来了也只能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