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张牙舞爪地飞着,凌乱而凄楚。
梁水人在发抖,回头看苏起,想上去扶她,却看见了她陌生的眼神。
苏起没看任何人,只是盯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么执拗地盯着他,直到她眼眶里一点一点浮起泪雾,泪水漾动着。忽然,两行泪滑了下来。
梁水的心毫无预兆的,突然像被利刃刺过。
“要下雨啦!”有人叫起来,所有人散开去搬椅子往回跑。
乌云密布,垃圾飞舞,狂风席卷,扯动着学生们的校服,
梁水站在原地,看着苏起。
他都不明白心里这突如其来剧烈的疼痛是为了什么。可那一瞬间,他莫名想起了两年前,他还在桌球厅当“混混”时的一个画面。
那是什么时候?
隔着烟雾缭绕的灯光,他看见了另一端苏起在等待在守候他时,那安静的却有一丝忧伤的眼神。
那个片段早就模糊在了记忆里,他没了印象,却在这一刻骤然清晰起来。
明明是一个只有快乐的人,为什么会出现那一刻的眼神?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周围全是忙乱奔走的学生。
苏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泪水雨水迷乱了眼。
梁水的心再度抽疼,他走上前,朝她伸手:“七七——”
可苏起猛地打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
……
教学楼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楼里兵荒马乱,同学们拎着椅子往教室跑。
苏起满脸泪痕回到教室,才意识到她那可怜的书包和椅子还在操场上淋暴雨。她坐在地上,抱着脑袋默默流泪。越来越多的同学进了教室,她甚至都不能再哭了,只好翻出一本书,假装坐在地上看书。
可她看着《受戒》那篇文,想着曾经幻想她和水砸是文里的英子和小和尚,眼泪又吧嗒吧嗒砸下来了。
“你也没来得及搬椅子呀?”刘维维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起赶紧低头在校服袖子上摁了下眼睛,克制道:“嗯。”
“不搬也好,我觉得是阵雨,过一会儿就雨过天晴了。”
不知哪个班传来合唱声:“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
歌声穿透哗哗的雨声,竟有种空茫的感觉。
鲁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了,说:“文艺课代表也发首歌吧。”
苏起还坐在课桌底下呢,清了下嗓子,随便一想,就唱道:“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预备起——”
班上的同学,坐在椅子上的,桌子上的,地上的,一起大声合唱起来:“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趴在沙滩上!!!”
男生们爱捣蛋,一唱到尾音就用力嘶吼:“你不要害——怕!!!!你不会寂——寞!!!”
四周笑声不断,苏起也破涕为笑,一边笑一边抹眼角的泪,却忽见梁水的身影从窗口闪过。
下一秒,梁水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拎着她的书包和椅子,大步要进来,见班主任在,刹停了脚步,低声:“老师,苏起的椅子。”
鲁老师点了下头。
梁水被雨水浇透了,从头发丝到校服衣角都在滴水,他走到苏起座位边看她一眼。苏起抱着腿坐在地上,头发被淋得半湿,她垂着眼不看他,眼睫毛湿漉漉的,鼻尖儿红红的。
同学们还在唱:“日子一天一天过!我们会慢慢长大!我不管你懂不懂我在唱什么哦哦!”
“我知道有一天!啊你一定会爱上我!!!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哦哦!!”
又是一滴泪从苏起脸颊坠落,她慌忙抱紧手背,埋头下去。
梁水一瞬不眨盯着她看,很慢很慢地把那椅子放好,仿佛那是件一碰就会碎的旧朝文物。他放好椅子了,接着又放书包。可苏起至始至终不看他一眼。
老师还站在讲台上。
他只好不小心把书包弄倒在地上,假装蹲下去捡书包,迅速伸手,隔着椅子碰了下苏起的手臂,低声:“七七——你跟我出去下。”
苏起不理他,躲开他的手。
“美女变成老太婆——”刘维维唱着歌,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或许是被暴雨淋过,梁水神情很狼狈,他又轻轻拉了苏起一下,抬眸却见鲁老师站在讲台上盯着他俩看。
梁水没办法,只能极低极迅速地说:“对不起。但当时你身后有人,我是去拉他的。不是故意松的手。”解释完便起身走了。
他一走,苏起脑袋便空了。
她抱着自己坐在地上。
其实不该他说对不起。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过是因为她情绪不稳,把片面的事情放得无限大。
这么想着,情绪彻底平复了。
隔壁班和他们对唱似的,唱起了《挪威的森林》。苏起于是发了一首《看我72变》。
教学楼里歌声此起彼伏,楼外雨水如幕。
雨天,音乐,这个运动会倒也不错。
鲁老师待了一会儿,回办公室了。同学们也唱累了,一小丛一小丛聚在一起讲话聊天。还有的跑去走廊上看雨。
直到下午四点多雨势才转小,运动会是没法继续了。
……
雨小了,细濛濛的。
梁水照例去田径场做体能训练。体育队的人在做热身,见梁水走来,都避开眼神不和他目光接触——他脸色极差,写着闲人勿近。
队友们不敢招惹他,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虽然他们想为张余果讨“公道”,但把球砸人脑袋上这个“公道”显然过头了。
刚才伸张正义的男生们这下都当无事发生过,专心做着热身。
梁水坐在缓冲垫上,给腿上绑沙袋。
张余果走过来,说:“梁水对不起啊,我刚才让你为难了。我实在是太生气了,一下子冲动但是她——。”
“你不该跟我道歉。”梁水抬眸看她,神色寡淡,“你该跟她道歉。”
张余果心头一凉,立刻道:“是我冲动,但她先打我的呀!你现在不相信我了?”
“我从头到尾就没相信你。”梁水站起身,眼神凉薄,“我要没猜错,是她的球不小心砸到你身上,你报复打回去,她才反击又打了你。对吧?”
张余果哑口无言,强撑道:“她第一次打我就是故意的,不是不小心。”
梁水笑得挺讽刺的,说了句:“哦。”
他不想跟她站一块儿了,转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张余果追上去:“你不相信我?”
梁水看都不看她:“我相信她。”
张余果定在原地,还不肯让步:“就算她第一次不是故意的,那她后面那次是故意的!”
梁水停下,忍着烦躁看她两秒了,唇角凉凉地一弯,说:“那不是你活该吗?”
张余果怔在原地。
几秒后,她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梁水就跟没听见似的,他缠着腕带离开,说:“以后你少招惹苏起。”
……
晚上还有晚自习。苏起怕食堂太挤,早早和刘维维去吃了晚饭。回到教室却发现她的课桌钥匙丢了。
她翻遍校服口袋和书包,死活找不到那枚小钥匙的影子。
“恭喜你中招。”刘维维说,“我上周才丢了钥匙,现在轮到你了。”
苏起抓着课桌盖用力掀了一下,掀不开:“没钥匙怎么弄开呀?”
“等哪个男生回来了帮你掀吧。”
教室里学生寥寥无几,不是去吃饭就是去打篮球了。苏起正费力捣鼓着。梁水从教室外经过,他平时从食堂回来是不走这边楼梯的。
他特意往里头看了一眼,苏起见到他,愣了愣,移开了眼神去。
梁水走进来,看了眼她的桌子,说:“钥匙丢了?”
苏起点头:“嗯。”
梁水说:“你起来。”
苏起于是从座位上起来。
梁水站在她课桌前,一脚踩在底踏板上,双手抓住课桌盖子,看苏起:“我弄开了。”
“嗯。”
“后退一点儿。”
苏起照做。
梁水双手用力一掀,“砰”的炸裂声,钉在课桌上的搭扣和钉子崩裂开,课桌被掀开了。
盖子是掀开了,但搭扣的另一半还牢牢定在桌壁上。梁水表情很差,徒手揪住搭扣和锁,竟生生用力一扯。苏起看着都手疼。
钉着底扣的四枚钉子松了一点,但没有脱落。
苏起忙拦道:“你别——”
他跟自己赌气,抓着铁扣再度发力一扯,这下底扣和钉子全被扯了出来。
他的手顿时通红,食指都蹭破皮了,挂着血丝。
苏起不吭声,闭了嘴。
梁水把废弃的锁放在手心,另一手清理着桌上的碎木屑,匆匆瞥她一眼,极低地问:“还生气么?”
苏起摇了摇头。
梁水面色缓和了半点,看下四周,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苏起跟他出去。
两人站在栏杆边,苏起垂眸看楼下的小花园。刚下过雨,竹子铁树都焕然一新。只是已近黄昏,天色略暗沉了。
梁水观察了她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说:“七七,我真不是故意松手的。”
“我知道。当时我身后有人。”苏起抬头,微笑道,“水砸,我没生你的气。真的。你也别再跟我道歉啦,你没有错。”
她望着他,眼睛清澈,仿佛被刚才的暴雨冲洗过。
梁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对,一口气仍是憋在胸口。
梁水将手搭在栏杆上,捂了一下眼睛。
好像有哪儿不太一样,可他想不明白——
如果是以前,像曾经的打打闹闹发脾气,他会嘻嘻哈哈逗她两下,就好了。
但这次不知为何,他没了那份轻松的心情。或许怪这该死的下雨天。他的心布满阴云,潮湿而又沉闷。
一见到她,他心里就格外难受,难受得他无法像以往那样轻松地去哄她消气。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里憋闷地慌,忽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话出口,苏起心头一震,又忽然间释然。
是啊,他是水砸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保护她啊。
就像刚才,他也尽力了,甚至做得很好了。
而她呢,因喜欢而不客观,因不客观而误会,差点儿蒙蔽。
她不喜欢总和他生闷气,她更喜欢曾经快乐大方的七七。
她站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忽然醒悟,她的喜欢很自私,把他们之间的相处弄得无限复杂。
一缕稀薄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出来,灿灿地在教学楼上画了条金线。
苏起大方落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水砸,真的没事了。我们和好吧。”
她冲他笑了。真心的。
她还是想和水砸做朋友的,从小到大到以后,到一辈子,很好很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嗯,我以后不想喜欢你了。
这样就能回到从前了吧。
chapter 16-1
chapter 16-1 我的声音, 你会听到(1)
玫瑰花,丘比特, 一箭穿心,小天使, I LOVE U……苏起随手翻着货架上的十字绣图案。
最近年级里很流行这个,她陪林声来挑。
离下午上课还有段时间, 精品店里不少女生来往穿梭。
苏起拿起两个小屁孩亲嘴的图案:“这个?”
林声立即摆手,都结巴了:“哎呀太, 太, 太不行了。”
苏起哈哈大笑, 又找了个英文字母“LOVE U”, 字母上勾着花边绿叶:“这个总行了吧?”
林声捧着看了一会儿,仍是觉得太露,说:“先留着,我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
苏起不管她了, 转身去看明星贴纸货架。最近店里新上了一批刘亦菲的贴纸, 有很多《仙剑奇侠传》和《神雕侠侣》的造型,真好看呀,跟仙女儿一样。
但她只看不买, 她得留着钱买漂亮本子, 店里各种本子设计赏心悦目, 害她总是忍不住掏钱, 弄得荷包空空。可给王衣衣写信哪里需要那么多纸呢,买了还来不及用, 下一批漂亮本子又上市了。
苏起又看中了两个,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之时,林声唤她:“七七,我选好了。”
她选了个很简单的图案,白底红心,绣好之后可以做钥匙扣。
苏起觉得大方简洁,表白正好。
但林声还是拿了刚才苏起选的那个。
“你买两个干什么?”
“这个绣了送给你呀,你喜欢吗?”
“不用啦。”苏起拦住她,“我有足球小将和犬夜叉的钥匙扣呢。”
“好吧。”林声说,“你不买吗?你也可以绣了表白呀?”
苏起想了一秒,说:“我决定不喜欢他了。”
“啊?为什么?”
她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喜欢我呀。”
“好吧。你别难过。”
“我现在不难过了。”苏起说。
“可是,喜欢不喜欢,是可以决定的?”
“不能。”苏起又想了想,说,“好吧。我理智上不喜欢了,可情感上,”她耸耸肩,承认了,“还是喜欢的。但我可以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我现在有好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呀,伽利略牛顿孟德尔门捷列夫就够我想的了。反正,以后总有一天,会慢慢放下的。”
林声感叹:“我好佩服你。”
“啊?为什么?”
“我不行。我脑子里会总想。”
“主要是每天都要面对他,太影响了。”
“那也是。”
林声去结账,苏起跑去那两个本子面前继续纠结,旁边两个女生小声说着话,
“哇,刚那个就是林声,真的好漂亮哦。”
“漂亮有什么用,听说思想很肮脏,有人看见她在画室画的画,女的衣服都只穿半截,很下流。”
“我也听说她不检点,跟人开过房呢——”
“再乱说我就撕烂你们的嘴巴。”苏起冷不丁道。
那两个女生惊讶地看过来,见苏起表情很凶,以为她是太妹,没吭声。
苏起拿起本子要走,还不解气,道:“说人坏话的丑八怪!”
高中真烦。她想。总是有小圈子抱团讲别人坏话。
……
一中门口,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或在校外店铺流连,或正往校园里走。
校外沿着院墙一排枫树,树下是学校的自行车停放处。
梁水坐在车上,单脚蹬地,另一脚踩着踏板,无意识地拿钥匙一下下地敲着车龙头。
咚——咚——咚——
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放空,只是拿钥匙敲着铁皮。
咚——咚——咚——
路子灏抓脑袋:“水砸,我买个木鱼给你?”
“……”梁水回过神来,不敲了,把钥匙塞进兜里。
他表现得太过安静,居然没回怼,路子灏瞧出端倪:“你有心事?”
李枫然正坐在车上看琴谱,抬起头来。
梁水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张口:“我问你们——”
两个朋友看着他。
“……”梁水说,“没什么。”
李枫然低下头继续看琴谱,路子灏很惊悚:“你不是我认识的水砸。”他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你到底是谁!”
梁水拨开他,叹了口气,抓抓脑袋,一咬牙,忽问:“怎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李枫然抬起头来。
路子灏叫:“你喜欢谁了?!”
“没有!”梁水条件反射地说,“我只是……”他眼神躲闪,又掏出钥匙敲车龙头了,“好奇。随口一说。”
这一问,两人都沉默了少许。路子灏摊手,表示无力解决。
秋风吹着梧桐树枫树窸窸窣窣,三个少年坐在单车上相对无言。
李枫然忽说:“一见到她就很开心,见不到她的时候总是想见到,应该就是喜欢吧。”
梁水不同意,皱了眉:“可好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不一样。”李枫然说,“好朋友只会在见到的时候很开心,不会在见不到的时候总想见。”
路子灏赞同:“比方说我跟你,水砸,我要是一两天不见你呢,我不会想你。”
梁水歪头思忖半刻,又挪了下坐姿,很困惑地继续求解:“那你说的想,又是哪种想呢?”
“就是别人不提,周围都是陌生人,没有任何人提起,你都会忽然想起她。喜欢的话,想见面会想得心会疼。”李枫然说,“她开心,你跟着开心;她难过,你跟着心疼。喜欢,会疼。”
梁水怔了怔,不说话了,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眼前忽然浮现那天在操场上的情形,那一刻的感觉此刻还很清晰。
喜欢,会疼?
所以他帮助林声帮助其他朋友的时候,只是关心,并不会疼。
李枫然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看琴谱,却一时忘了自己看到哪儿了。仿佛谱子已经乱了,接不上了。
三人又陷入沉默。
这时,几个学生经过,笑嘻嘻地喊了声:“路小号!”
路子灏匆匆瞥他们一眼,表情尴尬而羞辱。
那几人还在笑呢,一撞见梁水冷飕飕的眼神,收了笑跑了。
梁水不爽地问:“他们给你起外号?”
路子灏苦恼道:“何止啊,他们还……”
“还什么?”
路子灏手指抠着座板,抠了好一会儿:“说我喜欢男生。搞得郑云帆都跟我疏远了。”郑云帆是住在坡下,经常跟他一起搭公交上下学的同桌。
他难过道:“要是我长高一点,壮一点就好了。我现在跟七七一样瘦。我好讨厌我的娃娃脸,秀气得跟女生一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梁水皱眉道,“那么多矮子,胖子,笨蛋,长得不好看的,就活该被取外号被笑话吗?”
路子灏不吭声。
李枫然则轻声问:“那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路子灏目露迷茫,说:“我不知道啊。很多人都早恋暗恋,但我谁都不喜欢。我怕被人笑,所以在班上都不跟女生讲话,我觉得跟男生玩自在点儿。”
梁水说:“你喜欢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不关其他任何人的屁事!”
路子灏正要说什么,见苏起和林声站在一旁,一瞬不眨看着他。不知她俩什么时候过来的。
“路造,有人欺负你?”苏起走上台阶,生气地问,“你告诉我是谁!”
路子灏忙说:“也没有欺负,就是说些闲话,很烦。他们觉得是开玩笑,但一点都不好笑。”
苏起皱了眉,正要说什么,梁水忽然打断,转移了话题,问林声:“你们买的什么?磨蹭那么久。”
苏起一愣,却见路子灏神色松缓下去,霎时明白了梁水的用意。
林声说:“十字绣。路造你要不要,我绣一个送给你。你可以说,是女生送给你的。”
路子灏说:“好啊。”
梁水看苏起,稳住心虚,说:“你也给我绣一个。”
苏起别开眼神:“我没买。”
梁水说:“那我买了你给我绣一个,我刚好差一个钥匙扣。”
苏起还是那句话:“我不。”
梁水纳闷了:“为什么?”
苏起反问:“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绣?”
梁水被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从小到大,他们从来都是互相提要求,毫不避讳,对方都会嘴上说几句抱怨几句然后就去做了。但这次不一样,他感觉到苏起是真的不想做。
还是因为张余果那件事吗,他以为跟她解释清楚了,她也消气了。
他于是采取他最常用的手法:“我请你喝可乐,这总行了吧?”
可苏起不为所动:“你让声声弄吧,我不会。”说着就往校门口走了。
梁水目光追着她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懵。
路子灏拍拍他的肩膀,说:“算了,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绣一个吧。”
梁水:“……”
……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课表。
秋困时节,下午上语文课,不是摆明了叫人打瞌睡吗。
苏起撑着重重的脑袋,瞥一眼身边的刘维维,她坐得很端正,精神抖擞地看着讲台和黑板——手藏在桌下绣十字绣。
学生时代真神奇啊,干什么都有精神,唯独听课叫人昏昏欲睡。
刘维维手上拿着一根小小的针,引着彩色的线在绣布上穿梭,来回几下就出来花纹了。
苏起忽然想起了梁水。不知为何,理智上想友好大方,情绪上却做不到。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梁水可怜,无辜被她撒气。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之前的状态,哪有一瞬间就能达成?
哎,只能慢慢来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蔫蔫儿地趴在课桌上,转头看见窗外的蓝天上似乎有风筝在飞。
她真想变成一只风筝,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在地下。
但她只是看了十几秒,便收回心思认真听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