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叠着衣服,皱眉:“我知道。不用你讲。”
“都知道,你们闹什么?”
宋冉不吭声。
她送李瓒去机场,是两三个月前的事。
那时她情绪太不稳定,各种突发事件兜头打来,她紧张惶恐,所作所为不可避免带了发泄的冲动。
那天她一夜无眠,想着十个多小时后他看到短信的样子,自己又心疼得哭了一场。她熬着等到飞机落地,等他回复点儿什么。
原以为按他的性格,哪怕不哄,至少会说一两句。她心那么软,肯定就……
可他真的就没再联系她了。
连那条短信都没回。
她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先说出口的话。
偏偏她冷静过后,有些事就想明白了——李瓒哪里能瞒得住指导员。
她从小到大看着冉雨微处理事务,对国际上很多操作也懂。平静下来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无非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换——a国给b国暗地里军事援助,待b国政权稳定后回报给a国巨大的国际利益,如石油、天然气、矿产、国际投票等等。
哪怕旧政权倒了,新的起来。a国拍拍手鼓鼓掌,明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痕迹,握握手依然好朋友。只是苦了那些为国执行秘密任务的军人们。
功勋不计,牺牲不提。
宋冉无声地吸一口气,心一刺一刺地疼。
“妈妈。”
“怎么?”
“我有时也讨厌我自己。”
冉雨微一愣:“为什么?”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如果我强大一点,或许就不会生病了。”宋冉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冉雨微心头冲击不小。虽向来对女儿要求苛刻,此刻竟一时悔言,欲说什么。宋冉抱着叠好的衣服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拿了张纸,说:“给你打印了复查时间表和专家电话,电子版发你秘书了。”
冉雨微说:“你妈妈还生着病呢,就往东国跑。”
“……工作的时候没见你说生病?”
“……”
“我决定要好好写浮世记了。阿勒地位太重要。收复那天,我必须在。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去追寻真正想要的东西。”
冉雨微叹:“去吧去吧。你不在……”
“我不在你也得好好治疗,我会打电话问秘书查岗的。”
“行了。”
……
东国,苏睿城,东郊。
转入十二月,气候相比夏季凉爽了些。但时近中午,也有二十八。九度,地表温度过了三十。
位于东郊南侧的这条街道空旷而安静。道路尽头的恐怖组织小据点门口,几个士兵在巡逻。
那是一栋三层楼的仿欧式建筑,李瓒已潜进去五分钟了。
本杰明和队内的机枪手、掩护手分散潜伏在路两旁民居的窗口里,瞄着枪,等待着。
几分钟的死寂后,一个身影从欧式建筑的二楼速降下来,落在一个巡逻兵身后迅速抓住他脑袋一拧,那家伙瞬间瘫软倒地。
同伙转身举枪。
“啾”“啾”几声轻响,本杰明他们的子弹从百米开外击穿了敌方的脑袋。
李瓒扫一眼倒下的人,不做停留地冲刺向路边,一跃跳上一户民居的窗台,踩着断壁几下飞爬上二三楼。他在错落的屋顶上翻来跳去,跑到一半,忽然停了。
他站在一户人家三楼的屋顶上,回望四周的街道。
本杰明拉过小话筒:“lee!干什么呢?!”
耳机里传来英国掩护手乔治的笑声:“他在欣赏风景。”
“你要不上来看看?”李瓒的声音散漫传来。他跳下断壁,数十秒内穿过几户民居,从窗户里一跃而进,落到本杰明身边,拍了拍身上的土。
本杰明从瞄准镜里抬头:“好了?”
“好了。”李瓒看了眼计时表,将耳塞塞进耳朵,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倒数,“5——4——3——2——1。”
“轰隆隆”一连串三声巨响,路尽头的小据点顷刻间覆灭在爆炸腾起的火焰之中。
不出十秒,高楼夷平,火舌飞舞。恐怖分子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耳机里,黑人机枪手摩根浪。叫:“i. !”(我爱你,李!)
本杰明说:“he. is. mine!”(他是我的!)
耳机里几个方位传来笑声。
突击手凯文笑道:“本,原来你是位女士。让我看看你的裤子里头有没有pussy!”
“滚!”本杰明对着领口的话筒下令,“我这边盯守。j,m,k,你们三个去后边解救俘虏跟人质。”
“是。”
三人从各自潜伏点跳下,冲向街道另一头。那边关着两百多个政府军俘虏和平民,原将于明日公开处刑。
耳机里安静下去。爆炸点那儿,火舌烧得噼里啪啦。
本杰明扭头看李瓒,他似乎在睡觉。
“刚才为什么停在楼上不动?”本杰明说,“这很危险。你应该知道。”
“这个街道有点儿眼熟,好像以前来过。”
“来干了什么?”
他慢慢睁开眼睛,说:“救了个女孩。”
本杰明还要问,耳机里传来凯文的汇报:“b,监狱里边有炸。弹。”
本杰明:“安在哪儿?”
“墙上。”
“疏散人群,让它炸吧。”
“ok。”
那边没有异议。
过去近三个月,他们小分队执行的任务主要是消灭恐怖组织的分散据点,顺带营救人质和俘虏,还从没遇到过炸。弹袭击。反而是李瓒自己造了不少炸。弹和爆破装置供作战使用。
他们队一开始有个法国拆弹兵,可当初集合不到两天,就在首都伽玛的作战任务中因配合失误,跑错方向,被子弹击中脑袋,当场身亡。
他的女友次日赶来,抱着尸体嚎哭不止。
本杰明他们纷纷上去安慰。唯独李瓒没有,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了。
本杰明猜到了什么,但没问,也再没提过song song。
……
十二月中旬,宋冉乘上了去往伽玛的飞机。
飞机追着日落一路向西,余晖照进舷窗洒满机舱。空姐过来一一关上窗,帮助乘客进入睡眠。
宋冉盖着薄毯,歪着脑袋,却怎么都睡不着。
阔别一年多,她不知东国是否会和记忆中有所不同。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未知,她忐忑,不安,却又隐隐期盼。
果然还是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特殊感情。
不论是为洗刷过去,抑或赎罪,又或是仅仅为了梦想,接下来的旅程必将令她终生难忘。
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仿佛有种看不见的力量驱使,她不由自主地想来东国。就像李瓒,他也一定有强烈的渴望。
他的理由是个秘密,就像她的理由对他来说也是秘密。
他们都在寻找,从对方身上寻找安慰,寻找安心,寻找欢愉,寻找抚平心伤的良药。某种程度上,已经找到了许多;某种程度上,又掩盖了一些。
最后那一道伤痕,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就这样在一路的惆怅、反省、忐忑、深思之中,飞机抵达伽玛。
当地时间下午六点,夕阳笼罩着这座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古城。
透过舷窗重见的第一眼,宋冉心中一个咯噔。
战争将这座城摧毁大半,曾经宏伟的古建筑群庙宇群和石碑拱门,早已是伤痕累累,断壁残垣。
她举着相机靠在窗边拍摄,一抹刺痛袭上心头,不亚于见到一个阔别多日却饱受摧残的老友。
出了机场,熟悉的热浪扑面而来,像老朋友热情而苍老的拥抱。
机场外聚着揽客的摩托。和一年前不同,开车的成年男人少了,几乎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还有女孩和妇女。
有个男孩看见她,上来帮她搬行李:“女士,你想去哪儿,我能为您效劳吗?”
宋冉说了地点,问了价格。对方要价不高,愉快达成协议。
她箱子多又重,但那孩子手脚麻利,拿绳子把箱子捆得严严实实。他瘦小的胳膊将庞然的摩托推起来。宋冉看得心疼,上车时有些犹豫。
孩子以为她害怕,安慰:“放心吧女士,我开车很棒。”
宋冉踩着踏板上车,感觉车身倾斜了下,孩子赶紧拿脚用力撑住地面。
她小心坐好,男孩递给她头盔。等她戴好了,启动出发。
摩托车开得飞快,穿过大街小巷。
熟悉的古建筑在战火中有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宋冉迎着风,大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小司机的喊声从风中传来,“首都保卫战打了足足30天!炮弹把两千年前的亚历山大宫殿都摧毁了。那时我以为我们的国家要完蛋了。可她挺过去了。老天爷,这一定是个奇迹!”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自豪和激越。
宋冉微笑,在迎面而来的热风中眯起眼睛。
目前,双方的版图势力不过是勉强回到去年开战前夕,身处炼狱的民众们却已重燃希望。
“你是哪个国家的记者,中国,日本?”
“中国。”
小司机惊喜回头,语气激动:“我爱中国人!”
宋冉以为是客套话。
“我见过好几个中国的库克兵,他们真帅!尤其是其中一个爆破兵,他一人能抵一支队伍!他炸了恐怖分子的据点,救了我们村里很多人,其中包括我的母亲和姐姐!”
风声太大,宋冉没太听清。
那孩子滔滔不绝:
“我还很喜欢中国的记者。你知道一个叫song的记者吗?”他回头喊,“她拍了candy,拿了普利策奖。”
宋冉没吭声。
“因为那张照片,很多国家派兵帮我们。”小司机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东国。我真希望能见见她,我猜她是个很美的女孩。”
宋冉没答话,仰起头吹风。
太阳落山了,西天一片绚烂晚霞。
真好,她又来了。
酒店在伽玛理工大学旁边,下摩托时,宋冉看到大学里有学生进出,有些纳闷。
小司机看出来了,笑:“一直都在上课呢。那是我们国家的未来。等战争结束,国家的重建全靠他们。”
宋冉道:“我有一个朋友是这个大学的学生。”
她来之前告诉过萨辛,但萨辛一直没回复消息。
她不免担心,又自我安慰他或许去了偏僻的地方。
太阳落下后,天很快黑了。温度也迅速降低。
宋冉安顿下来,去大学里走访。学校图书馆在炮火中被炸掉一半,没来得及修复,竟有学生坐在半露天的图书馆里挑灯夜读。
实验楼中,鬓发花白的教授带着年轻的学生们做实验讲课题,争分夺秒地传道受业。
对这个国家的学生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
宋冉拍摄一圈,夜里十点回了酒店。
她在伽玛停留一夜,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阿勒。
开车一路北上,途径的大城小镇皆是一片灰败。战火将原本富饶的国家摧残至深。城市里头楼房毁损,道路崎岖,人们在废墟中拾荒;乡下的农田被大片抢掠,农作物烧成漆黑。老人们女人们衣着破旧,带着孩子在田里找寻残留的麦子青稞,以求充饥果腹。
连沿途的橄榄树林都覆满沙尘,无精打采。
走了没多久,又遇上政府军关卡。宋冉摘下口罩帽子,落下车窗,中午的热风吹进来,夹着飞扬的灰尘。
检查文书的军官身形强壮,面容刚肃,看了文件再看她,来回打量。
他皱着眉,试着拼了下她的姓名:“song ran?”
按英文发音,听着像“松软”。
宋冉点头:“yes.”
那军官眯眼,问:“candy?”(糖果?)
宋冉正纳闷他要糖果?下一秒反应过来,脸皮上一阵发麻,轻点了下头。
军官将文书递还给她,沉静地说:“!”(伟大的照片!)
宋冉内心一震。
军官冲四周的同伴们说了句东国话,严肃的军人们纷纷露出善意的笑,有的冲她竖了大拇指。
宋冉又愧又幸,冲他们微笑着上了车。刚戴上帽子口罩,准备启动。
那大块头的军官弯腰靠近她车窗,递给她一块东国当地的糖果:“candy.”
宋冉接过那块带着体温的水果硬糖,扬起脸微笑:“thank you!”
她在荆棘遍布的荒原上一路驰骋。荒漠上炙热的风吹着,仿佛将她整个人整颗心都烘热了。
很暖。
她沿着政府军给出的安全路段,一路蜿蜒去了阿勒城。
阔别一年多,阿勒城不再是当初她离开时的模样。
宽阔大气的街道上,水泥炸得坎坷不平;成排成片的恢弘古建筑群已残破不堪;热闹的巴扎落魄衰败;街上也行人稀少,不复当年繁华光景。
宋冉的落脚地在阿勒综合大学学生宿舍里。
地处战争区,大学停课许久,一部分宿舍租给了外国记者和国际组织。
宋冉入住后便联系了东国记者何塞。她这次得到了东国外交部的支持,从住行到采访等多方面都给予了帮助。何塞是东国外交部的专业记者,由他来提供具体细则上的协助。
可何塞因临时任务去了苏睿城,明天才能赶回来。
电话里,何塞一通道歉。
宋冉忙说没事,她刚好也需要休息。
放下电话,宋冉怔了会儿,想起苏睿城正是她和李瓒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座城市,如今也怕是一片废墟了吧。
第45章 chapter 45
下午五点半, 太阳还悬在西天。窗外的树木投影在屋内,影影绰绰。
房间墙壁很厚, 窗子也小,阴凉而避阳。
现在是十二月中, 到了黄昏气温就降了些,不用开电扇。
宋冉奔波一天, 但并不想休息。重新回到这个国家,她不太平静, 迫切地想出去转转。
她很快收拾好行李, 背上背包就出了门。
刚锁上房门,对门宿舍也有人出来,是个亚裔女性, 二十八。九岁, 嘴里含着根香烟。两人对视上,互相友好地一笑。
她虽然是亚洲人, 但浓眉大眼高颧骨,长相很大气欧美范。一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 身材丰盈性感。
宋冉判断她的长相,不是韩国人, 也不是日本人,于是问了句:“中国人?”
“唔。”她取下嘴里的烟, 笑起来,“你是新来的?”
“对。今天刚到。”宋冉遇到同行,脸都亮了, 问,“你是哪个电视台的?”
对方眉梢飞起,咯咯笑:“你是记者吧?我是无国界医生。——裴筱楠。”
“啊,我叫宋冉。嗯,记者。”
两人一同穿过阴凉的走廊,下了楼梯。
宋冉出于职业习惯,不经意观察着她。裴筱楠轻呼出一口烟,姿态妩媚而愉悦,走过拐角处,将才抽了两三口的烟摁进垃圾箱顶的沙泥里,说:“好歹是个医生,就不让你抽二手烟了。”
宋冉笑:“没事儿。”
裴筱楠兀自挥手,打乱空中飘散的烟雾,说:“你看着年纪还很小。做战地记者真需要勇气。”
宋冉说:“你也很厉害啊,来这边做医生。”
“医生还是比记者安全系数高一些。这边不都流传着系数排名么。”裴筱楠笑起来。
“什么?”
“志愿者,红十字会,无国界医生,维和兵,记者,库克武装。”
宋冉听到最后四个字,笑容收了收,问:“你对库克武装有了解么?”
裴筱楠道:“算是了解一些,接触过伤员。他们是一支专门对抗极端组织的武装军队。”
宋冉问:“武器哪儿来?”
“他们背后有爱国人士撑腰,很多逃离去海外的东国人,尤其是有钱人,财团,给了大量的资金和军火。政府也是支持的,很多军事情报都跟他们共享。而且,反政府军也跟他们不是敌人。”
宋冉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你们医院在哪儿?”
“你想采访我吗?”裴筱楠笑。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正闷得慌呢。你想去医院吗,现在?”
“现在还不用,太阳还没落山,我想先四处看看。你告诉我地址,我之后去找你?”
“行。不过路不好找啊,街上都没有路牌了。”
宋冉笑起来:“我以前在这里待过好几个月,很熟悉的。”
“那就行。在老消防局那边。”
“好。谢谢。”宋冉问,“我刚好要开车出去,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跟同事一起。”
两人在楼下告别。
宋冉发动汽车,开出校园,往城东去了。
水泥地面上坑坑洼洼,她一路颠簸着,缓缓行到了她曾经最常活动的那块城区。
如今,满目疮痍。
她去年离开前住的那个旅馆,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老楼,成了一堆废墟。
她还记着开战那天,她站在旅馆的楼顶上眺望战场,却只看到蓝蓝的天空和灿烂的太阳。
宋冉在荒废的街道上停下车,辨认着当初早餐铺、手机店、服装店、摩托车修理店的位置。目光远眺,她仿佛看见一辆公交车行驶到站牌前停下,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们跳下车,叽叽喳喳着往学校跑。
只是,道路尽头的小学校,在现实中已夷为平地。校门、院墙、教学楼早都不见了踪影。
宋冉将周围的废墟录下来,回忆着当初拍摄的角度,跟着拍摄了多张对比照片。
拍完才发现,她过来的时间点刚好。太阳西斜,快要落山。夕阳和暮色交融,给这寂静衰败的城市增添了一股浓厚的悲怆感。
她开着汽车,在城里边走边停,拍摄记录。红彤彤的夕阳笼罩着,正是一天中光线最佳的拍摄时机。
她捕捉到了拾荒者,流浪者,仍在开店铺的老人,还在上下班的职员……很多人依旧在战争的夹缝中生存,像石头缝里艰难长出的青草。
还有一些坐在路边休息的士兵。
宋冉走的地方是政府军的收复区,所以沿途遇到的士兵都是政府军装备。但她还看到了一些军装和政府军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的军人,他们通常七八个人一堆,几小丛闲闲地靠在墙壁上抽烟。
能光明正大地在这儿晃,宋冉推测他们就是库克武装。不然,不会在东国军人里混杂着那样多的外国面孔。
哪怕只是仓促几瞥,宋冉也明显察觉到他们的气质不同于现在的政府军。
仗打了一年多,人力消耗殆尽。如今战场上各方势力的新生力量都不是专业士兵,大都是训练十天半月就上战场的各行业平民。
但库克武装全部是各个国家的前特种兵,作战能力叫人闻风丧胆。
光是看气质,也明显肃杀许多。
她还好奇打量着,路边一个白种人雇佣兵注意到了她。
四目相对,他冷漠的脸色渐渐回暖,转化为一笑,朝她挑了下下巴,说:“hey~~beauty~~”(嗨,美人儿~~)
他的同伴也看过来,跟着吹起了轻挑的口哨。
赤。裸裸的调戏。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宋冉不以为忤,淡淡弯了下嘴角,继续开车前行。
又听见后面喊了声:“stay! i love you!”(留下~~我爱你~~)
宋冉这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无意识地学起了李瓒。
她把左手伸出车窗,举高,竖了个中指。
“wow!”那队库克兵起哄着大笑起来。
宋冉瞧着后视镜,喊话的雇佣兵屈膝仰头,手捂着“中箭”的心脏,已然石化;其他人一边拍打着他嘲笑着他,一边朝宋冉这边竖拇指。
宋冉笑容放大,车仍在前行。
这里离老消防局很近了,就在前边拐角街道。
可就在这时,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正是拐角方向。
宋冉循声回望,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帮笑闹的特种兵已瞬间起速奔袭而去。宋冉开车转弯,竟没有快过他们多少。
汽车刹停在战地医院门口,就见一个头上手上缠着绷带的伤者持枪挟持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居然是裴筱楠。
裴筱楠被那伤者紧紧箍着喉咙往后拖,脸上涨得血红一片。
宋冉火速溜下车,躲在车后作掩护,手脚麻利地架上相机拉近镜头。
伤者的衣服瞬间清晰放大。是恐怖分子。
一个小时前,库克兵跟恐怖分子在城西交战,怕是战场救援的时候搬错了医院。
街上的行人患者纷纷躲避而逃,医院门口抬伤者的护士医生们也瞬间撤退逃进医院。
只有一个军人逆着人。流,迅速跳下台阶冲到街心,追击而上,拿枪指着那个恐怖分子,一字一句警告:“let!her!go!”(放开她!)
行人迅速清退,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劫持者和军人对峙着。
刚才那几个库克兵已追过来,纷纷掏枪上前,喊道:“put the gun down!”(放下枪!)
挟持者见状,陡然激烈起来,拿枪直抵裴筱楠的喉咙,突着眼睛吼道:“后退!你们都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放开她!”
“后退!”
“放开她!”
“你们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