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性格爽快,嘴巴又甜,原本是极受老祖宗喜欢的,可再喜欢也抵不过姜老太太没有动静的肚子,这么过了几年,老祖宗就想往四老太爷房里塞人了。
四老太爷对姜老太太满心喜欢,又觉得年纪还轻,便是还没有动静也不急,不肯收老祖宗送来的人。这笔账,老祖宗自然是记在了姜老太太头上,可姜家那时也是大户,老祖宗顾及着这个,只训了姜老太太一顿,提了几句过继一个儿子的法子,便罢了。
那之后太爷爷去世,三年守孝,自然是不能生养的。等出了孝期,又过了小半年,老祖宗耐不住了。要送人,姜老太太哭了闹了,要过继,四老太爷也不答应。
这般闹腾得又过了两年,老祖宗彻底厌烦了姜老太太,若不是因为她替太爷爷守足了三年的孝,就要拿七出之条给休回家去了。
眼看着四老太爷快到而立之年了,姜老太太再不愿意也没了法子,可到底不愿意给丈夫纳一房姨娘,还是决定过继一个。
那时候,长房富庶,三房是族长之家,五房就十四老爷这么个独苗,只剩下最最势弱的四房的八老太爷一家了。四房虽羸弱,日子也算平稳,想着二房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前些年老祖宗说起过继的事的时候他们就不愿意,四老太爷拒绝了正是合了他们心意,可不想这回又提了起来。
八老太太包氏去老祖宗跟前哭了一回,说前些年也就罢了,孩子还小,如今大了再过继,只怕孩子心里过不去。
姜老太太也晓得这个道理,可在一个养不亲的过继儿子和一个姨娘生的庶子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最后挑中的便是十六老爷世逸。
老祖宗定下的事。四房便是再伤心再不舍也拗不过,最后哭着把十六老爷送去了二房,记在了姜老太太名下。
事情自然不会这么完结,一边是生身父母,一边是如今名义上的父母,十六老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待二房好,四房兄弟说他白眼狼高飞了忘记谁生养的,待四房好,二房担心他心思不稳不让他往四房跑。
这样的日子。便是圣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才十几岁的十六老爷。慢慢的,就和打小照顾他的丫鬟走到一块去了。
那丫鬟也是个大胆的,有了孩子也不说,等姜老太太发现时。已经是五个多月了。
还未娶正妻,就有庶子出生,无论是男女都是极其落脸的事情,姜老太太为了这事被老祖宗狠狠骂了一顿,她别无他法,自然是要打掉那丫鬟肚子里的孩子。
那丫鬟哪里肯乖乖听话,跑到了四房去寻庇护,包老太太被抢了儿子对老祖宗和姜老太太是满肚子的不满和恨意,便是晓得先生庶子不好。也不肯交出那丫鬟来。
这事闹了几个月,那丫鬟最终还是早产了,大出血没有了,女儿倒是活了下来。
姜老太太烦透了心,本不愿意管这个孩子。可扔给四房又算个什么理,念着到底是抢了人家的儿子,狠狠哭了一场,还是把这个女孩儿抱下了,便是九小姐臻珧。
正巧那时候裴家在北边的生意需要打理,姜老太太央着四老太爷接了这个差事,老祖宗也不耐烦姜老太太,干脆打发他们出去,让二房搬去了北边。
十六老爷跟着二房走了,包老太太伤心得几乎瞎了眼,八老太爷没法子,也不愿意在祖宅住着,搬去了南面打拼生意。
前些年姜老太太给十六老爷说了一门亲,新媳妇过了门,生下了行十三的臻循。
这些陈年往事,秦嬷嬷说起来也感慨良多:“四老太太原来与我们老太太也是投缘的,后来二房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老太太很是难过。这几年也念叨着兴许去了北边会过得好一些,起码没有老祖宗压着,又能让十六老爷离亲生爹娘远一些,保不准一家人就能处得好了。如今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了。那位十六太太,是头一回来甬州,还未拜祭过祖宗呢。”
臻璇听了这些,也有些目瞪口呆,大宅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可一旦听见了,还是难免惊讶和唏嘘。
那姜老太太确实是个硬气的,坚决不肯让屋里出现一个妾室,靠的除了四老太爷对她的喜爱,还有娘家姜家一门的颜面,若不然,老祖宗哪会如此客气。过继了儿子,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臻璇又细细理了一理秦嬷嬷说的话,其中还有疑虑未解,便问:“嬷嬷,那个丫鬟可有名分?九妹妹如今到底算个什么身份?”
秦嬷嬷摇摇头:“最最操心的就是这个。那丫鬟死了之后,四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给她个名分,九小姐的身份就是不清不楚的了。她既没有姨娘,身为嫡母的十六太太还未开祠拜祖,怎么能记下她呢,真真是尴尬的。”
“那这一回,等十六叔母拜过祖宗了,不也能记下九妹妹了。”臻璇追问。
“按说这该这样的。”秦嬷嬷看到桃绫去挑了灯丝,往外望一眼天色,已经是黑透了,便道,“到底如何行事,几位老太太、太太自会定夺,小姐莫在二房跟前多言就是,便是九小姐那里,她虽是赐了名字排了辈分,到底还是不上不下的,万一惹她伤心,到底罪过了。”
臻璇自是知道这些的,送了秦嬷嬷出门,才爬上床休息。
翌日一早,六老太太便早早起身,又让季氏和臻璇梳洗妥当,一块往庆荣堂去,等着四老太爷一家回来。
第六十八章 臻珧
求票求订阅,谢谢大家。

像四老太爷一家回府这般重要的事,原是要去庆福堂里迎接的,只是这一年三房事情多,周氏虽是族长夫人,可家里到底还有其他长辈在,不好一应揽了所有的事,加之三老太爷一家也在庆福堂里住着,便干脆把这些事都移去了庆荣堂,总归道理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庆荣堂里,段氏早就做好了准备,伺候马老太太用了早饭,就等着各房来人。
臻璇下了车,扶着李老太太进去,自是少不得一路与几个有脸面的丫鬟打个招呼。
守在门外的不是锦虹,她已经提了一等,与锦澄一道照顾马老太太起居,现今在门外等着伺候的是一个十三岁的丫鬟,叫采梅,她请了臻璇几人进去,低着声道:“六太太已经到了。”
臻璇微微点头,进去一瞧,段氏正与周氏说着话,马老太太闭目半躺着,曹氏同臻琪交代着什么。
一番行礼问安,李老太太在马老太太一旁坐下,道:“怎么,三嫂子没个踪影?”
“她啊。”马老太太眼皮子都没睁开,凉凉道,“你指望她来吗?她和四弟妹什么关系?我可心疼我这一屋子的东西,没得给她们糟蹋。”
李老太太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到底是半百的人了,哪里会像年轻时候一样。四嫂走时可放了话,说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回来,如今还不是要来了吗?”
“且不说四弟妹如何,他们走时怎么个心情你也是晓得的,一晃这么多年,老祖宗人都没了,尘归尘土归土的事情了。”马老太太在提起姜老太太时语气还平和些。话锋一转到贾老太太时,立刻变得尖锐起来,“贾老三这些年可没变吧,该怎样还是怎样,上回的事你也瞧见了,她要闹让她关起门去闹去,我这里可担待不起,没事别来祸害我们的孙儿们,就阿弥陀佛了。”
臻璇被臻琳叫去说话,却也没有漏了两位老太太的对话。心说前回苏满玥的事。确实让裴家上下对贾老太太十分不满了。只是贾老太太与姜老太太为何交恶,臻璇是不知道的。
臻璇见臻琳有些欲言又止,压着声音,道:“四姐姐这是怎么了?”
“关于九妹妹的事。”臻琳犹豫着道。
“若是九妹妹。我昨日从秦嬷嬷那里听了一些。”臻璇接了一句。
听臻璇这么说,臻琳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你说呢,原来你知道了一些呀。昨天母亲把我们叫过去,说了九妹妹身份的事,要我们千万小心些,嘴上不要说错了话。我想着也是,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到底不是九妹妹的过错。”
“我省得。”想起那位尴尬的九妹妹臻珧。臻璇都觉得可怜,“四伯祖父、伯祖母一点也不希望生下九妹妹,却又不得不养大她,只怕是见了就心烦吧。后头进门的嫡母对她这个身份的庶长女只怕也头痛得很。想想就够可怜的,当真是没人疼。不说与我们几个嫡出姐妹比。便是十妹妹,也有陈姨娘护着疼着。”
臻环听见臻璇说起自己,扫了一眼,并不说话。她昨日也从段氏那里听了,比起亲姐臻琳,她对那位未谋面的同样是庶出的九姐姐更有亲切感,更不用说其他的姐姐们了。
只是臻璇还提到了陈姨娘,想起自己姨娘,臻环就伤心,姨娘还在闭门思过呢。她已经弄清楚了姨娘犯得过错,也晓得大姐在京城嫁人之前,姨娘都不会有事,可她也怕,怕等大姐出了阁,姨娘就要被送走了。
想到这里,心又沉了几分,更是不愿意去理旁人,只低着头坐在一旁。
臻琪努努嘴,靠到臻璇和臻琳边上:“也不知道又在闹些什么,我们又没欠了她。”
“五姐姐。”臻璇拉了拉臻琪的衣袖,道,“长辈们都在。”
臻琪撅着嘴,倒是不再多说了,抬眼去看伺候在马老太太身边的臻瑛,又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臻琳,到底还是忍住了。
到了巳正,传来口信说已经到了宅子外头了,门房刚请了进来,四老太爷与六老爷一道在前头说话,女眷们正往庆荣堂里来。
又等了一会,院子里响起几声问安的声音,伴着采梅脆生生的请安声,姜老太太头一个进了屋。
这是臻璇头一回见姜老太太,只瞧她两鬓已露了白,脸上皱纹不少,比之马老太太,瞧起来更觉得大了几岁。
马老太太见了她,也是一惊,道:“你怎就变了这般多?”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少了客套和恭维,一下子拉近了这几年的距离,就像是从前时不时走动聊天的妯娌。
姜老太太闻言,眼眶红了红,之前想的见到裴府中人时要说的要做的都一下子抛到了脑后,道:“出去了才知道辛苦,我又是个爱操心的。哎,莫说这些,这个是老十六的媳妇,这个是臻珧。”
张氏二十有二,一双丹凤三角眼,尖尖的下巴,瞧着就觉得是个精明人。依着姜老太太的介绍,她上前请了两位老太太的安,又向几位妯娌见了礼。
待臻璇与姐妹几个向姜老太太和张氏请安之后,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臻珧。
臻珧出生时未足月,个子小巧,偏瘦,长得却很有灵气,她上前请安,声音脆脆的很是讨喜。
而出乎臻璇和所有姐妹意料的是,臻珧刚才扶着姜老太太进来时显得格外的亲昵,看她身上衣服头花,皆是好东西,与她们猜想的臻珧的处境似乎是全然不一样的。
“不会是四叔祖母好颜面,特地让她这般打扮的?”臻琪偷偷与臻璇咬着耳朵。
“瞧着不像。”臻璇疑惑地看了臻珧一眼,道,“你看她请安时大大方方的,哪里有半点胆怯的模样,不像是常年被长辈责难的样子。”
姜老太太坐下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小姐们,叹道:“这一晃这么多年,如今一个个都是大姑娘了,都过来让我瞧瞧,当真是各个标致呢。”
姜老太太让臻珧取出一个盒子,里头装着各式头花,她笑着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做工精细些,耐看,北方行这些。这些都是臻珧挑的,你们自个选喜欢的。”
臻珧将盒子捧到姐妹们跟前,让她们依次挑了花。臻璇是倒数第二个挑的,看了一眼盒子,只见其中还剩下七八朵,都是漂亮的,心道果真是细心,就怕最后挑的只能拿别人剩下的,多备了一些。
臻琼病中未到,臻珧又捧到周氏跟前,让她选了一朵带回去。
周氏见此,除了夸臻珧的眼光好之外,自是少不得褪下一个镯子塞给她。
臻珧不敢收下,张氏在一旁瞧着,道:“六嫂,别这么客气,不过就是一朵绢花,哪里值得您回赠呢,臻珧命轻,您这般贵重的礼只怕会压着她。”
臻珧闻言,脸上笑容不减,只是低下了头。
臻璇瞧在眼里,暗暗想着果真如此呢,臻珧这般出身,难免会遭嫡母刁难。
周氏听了张氏的话,看向臻珧的眼神更是柔了几分,一面拉过臻珧的手给她戴上,一面与张氏道:“一片心意而已。”
几位老太太、太太早就备下了见面礼,趁此机会,都拿出来给臻珧,臻珧依着规矩一一谢过,这才退回姜老太太身后。
“你夸这几个丫头,你的九丫头难道就长得不好?”马老太太笑着道,“模样不错,又懂事,我瞧着就是瘦了几分,这一点跟七丫头倒是一样,都要多吃些。”
臻璇听马老太太提起自己,抿着嘴笑了笑,抬眼去看臻珧,只瞧她也看着自己,笑容俏皮。
“先天弱,后天再怎么补,总觉得少了些。”姜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几个小子呢,怎么都没瞧见?”
“上学去了,再过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了这些,马老太太提起了正事:“你们这回回来,人手都带够了吗?可要再买一些?”
“长途跋涉的,除了当初带去的几个老人跟着回来了,其他的都留在那儿了,少不得要再买。”说到这个,姜老太太也有些无奈,“教几个能用的当真费心,我在那儿花了几年,好不容易调教好了,又不能带着回来,现如今又要再来一回。”
“你也说了你是爱操心,还是休息休息吧,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李老太太劝道,“让你媳妇管教去。”
姜老太太不置可否,张氏面色上也没什么变化。
马老太太见此,便道:“另与你说一样。你们提前回来了,庆德堂要到年前才能修缮好,你们看,在其他房暂住两个月?”
姜老太太听了,皱了皱眉头:“怎么,那屋子就这般破旧了?”
周氏解释道:“空了快十年了,这两年雨水重,潮气也大,我就想着反正是要修了,干脆大修一番,住着也踏实些,就多费了些时间。”
修缮的事是周氏在处理的,她是一番好心,姜老太太自然不好多说,便问:“那哪里可以让我们一家住下?”
第六十九章 姐妹(一)
晚了两小时tat,对不住哈。
新的一个月,求推荐求收藏求订阅求粉红求所有~~~~~~~
这件事周氏与马老太太早就商量过了,便回答道:“庆荣堂地方大,人也多,若是四叔母一家全住下只怕会显得拥挤。只住几个人倒是无妨。”
姜老太太挑挑眉,并不说话,等着周氏继续。
周氏笑得讪讪的,本来庆福堂里倒是有些位置,无奈姜老太太与贾老太太年轻时就不和气,属于三老太爷的那一边自是不会去的,若是移到周氏与刘氏这边,空着的屋子也就只有之前臻彻和莫妍的屋子了。
周氏倒是不介意将臻彻的屋子收拾收拾给二房暂住,只是那屋子里到底死了一个二奶奶,算起来也还没过一年,让二房去住,不仅仅是不吉利,只怕更是会落得一身埋怨。
庆和堂那里,原本就是八老太爷的住所,先不说也是闲置了多年,且说姜老太太抢了人家的儿子,便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更是不会让十六老爷一家去,省的触景生情,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剩下的也只有庆安堂了。
周氏看了一眼李老太太,道:“六叔母,您看…”
李老太太斜斜看了周氏一眼,心说这是打定了主意的,偏偏事前还不先打个招呼,等到这个时候来说,她若是不答应,不是要伤了与姜老太太的和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老太太却不愿意平白给人算计,摆出一副没明白周氏意思的样子,与马老太太道:“我看也是这样,庆荣堂上上下下人这么多。原就有些住不下了,如今大丫头进京去了,也不过就是空出了一进院子,哪里够一家子住的,只住几个人倒还合适些。”
马老太太与李老太太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老妯娌在计较些什么,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周氏办事不周全,逼上梁山的做法怎么能让李老太太舒坦呢,可又是骑虎难下,便笑了笑。道:“就是这样。大丫头的屋子她姨娘昨日就收拾出来了。一会去瞧瞧,若少什么再添补也不急。只是只有一进,住六个人可就太勉强了。六弟妹,你那里前年才修缮了屋子。便先空出一进给四弟妹?”
“大嫂,你不说还好,既然说起来了我可有话要说。”李老太太看向姜老太太,笑容带着几分歉意,道,“我还巴不得你与我一道住,我们这么多年未见,有大把的话要说呢。只是庆安堂,哎。前年修了一次,我还当能好上几年了,不料那工匠竟是个胡来的,我们住的那屋还好些,后头的屋子。柱子、门啊都开始掉漆了。”
周氏闻言,心头一松,李老太太这般说了,便是会答应让姜老太太搬去暂住了。想着是自己做事出的纰漏,忙道:“那工匠做完了活也跑得没影了。我提个主意,若是庆福堂完工得早,我让工匠过去重新修修,若是晚了,便等到明年开春,六叔母您觉得呢?”
李老太太晓得这事基本已经定了,现在做的也不过就是顺手谋个利益,见周氏这般说了,便道:“那就要麻烦老六媳妇帮我操个心了。四嫂子,我看就你同四哥过来与我们同住,庆安堂里就是宽敞些,也静,孩子也少,不会吵着你们。”
姜老太太没什么意见,与张氏说了几句,只见张氏朝着臻珧努努嘴,在问婆母如何安置臻珧的事。
姜老太太知道亏欠了张氏,并不愿意在臻珧的事上与张氏多有纷争,免得适得其反,让臻珧在嫡母跟前更落不得好处:“臻珧跟我去吧,我也想要个贴心的照顾起居。”
臻珧应了声,又冲着臻璇笑了。
长辈决定的事,臻璇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看着臻珧,见她一副温婉和气的模样,对这个出身尴尬的九妹妹多了几分好感,也愿意在庆安堂里多个伴。
等到中午,几位爷都放了课,一道进来给姜老太太磕头。
姜老太太一见到臻衡,便诧异道:“我记得臻衡也就五岁吧,怎么就已经上学了?开蒙开得这般早?”
臻衡是李老太太的心头肉,她笑着把孙儿抱到膝盖上,轻轻拍了拍,道:“你也晓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想要几个玩伴了。无奈家里年纪相仿的少,多是开了蒙上了族学的,我怕他孤单,又见他喜欢学字,干脆早早开了蒙,跟着几个兄弟一道去族学,也好一道耍玩。”
姜老太太看着乖巧的臻衡,语气里全是羡慕:“到底像他祖父与父亲,就是读书的好料子,是个有出息的。我那孙儿臻循,也就比臻衡小了一岁,哪里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就想着玩呢。”
午饭备妥当了,小子们不敢造次,恭敬退了出去,与四老太爷、六老爷一道坐一桌去了,女眷这儿也开了席。
姜老太太多年未吃家乡菜,一样样细细品着,心中唏嘘不已,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抹眼泪。
臻珧见此,到姜老太太身边递了帕子,安慰道:“祖母,您莫难过,咱们已经回来了,以后您喜欢这口味,餐餐都能吃到。”
这一席下来,三位老太太都喝了酒,午后一起休息了一会。趁着这个工夫,季氏带着臻珧、臻璇并几个丫鬟将空着的院子好好打扫了一番。
一整日忙下来,事情不能说做了很多,时间却过得飞快。
到了半夜,臻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了衣服起来,从窗口往外瞧去,就瞧见臻珧的屋子还亮着灯。
到底是不习惯吧。
臻璇心中想着,走到外间见守夜的挽墨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自己往臻珧的屋子去。
臻璇轻轻敲了敲门,见臻珧打开门时一脸的惊讶,忙道:“我就是见你还没睡,才来看看你。可是住不习惯?”
臻珧弯着眼睛笑了,侧身让臻璇进去,拨了拨灯丝让火光更亮一些:“只是有些感概,说出来也不怕七姐姐笑话。我出生在这个家里,祖母说,离开的时候我才刚刚满月,如今总算回来了,可说是家吧,它对我是那么陌生,我完全没有一点点记忆。这样子。也算是家吗?”
臻珧明明是笑着的。笑容确是那么的苍白和遥远。不过八岁的孩子心里担着那么多的事,夜里无眠也是正常。
“你走时太小,对这里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臻璇叹了一口气,她猛得又想到了从前。父母去世后她离开了莫家,那时候她将要满七岁了,可一晃这么多年,对于莫家的记忆亦是少得可怜,更别说只有满月就背井离乡的臻珧了,思及此处,臻璇对臻珧更是添了几分怜惜,“这次回来,便是不走了。现在开始记起来,也不算迟。况且家里长辈多,兄弟姐妹也多,多多走动,自会亲切起来的。”
臻珧闻言。应了一声:“也要劳烦七姐姐多照顾我了。”
“哪里的话。”臻璇支着下巴笑了,“姐妹虽多,可这庆安堂里只有我与臻衡两人,往常我总是羡慕四姐姐她们,姐妹一起住着,走动方便。如今有你陪着我,便是只住到年前,我也欢喜的。你本就是我妹妹呢。”
臻璇的话让臻珧心头一暖,忍不住拉着臻璇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