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妥当。”臻璇道。
夏颐卿也不多问,内宅女人们的事情臻璇比他明白,只是接了话过去:“这事你与老祖宗去提一提,旁的不用担心。”
臻璇莞尔,笑着应了。
清晨起来,外头地上还是湿滑的。
臻璇等中午出了太阳之后,才坐了车去了长生居。
怡翮得了信,站在外头等她。
臻璇让挽琴扶着下了车,等怡翮行了礼,她笑着问:“老祖宗今日精神可好?”
“一早喝了羊奶羹,又歇到了午饭前,刚刚用完饭,与三奶奶说话消食呢。”怡翮一面扶了臻璇往里走,一面道。
正屋里头中午刚通过风。此刻药味也不浓郁,老祖宗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云氏坐在床边绣墩上,手里捧着一本经文。嘴巴动着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云氏见了臻璇,赶忙起身。
臻璇在老祖宗床边坐了,轻轻唤了一声:“老祖宗,我来看您了。”
老祖宗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臻璇,她露了几分笑容:“怎么过来了?”
“让您看看我的肚子。”臻璇笑盈盈的。
目光落在臻璇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老祖宗神色更加温和,她颤着要抬起手,臻璇见状。便握了老祖宗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会动了吗?”老祖宗一面抚着一面问。
臻璇摇了摇头:“还不会动。”
老祖宗眉头舒展:“是我着急了。”
桂嬷嬷见老祖宗高兴,心情也舒畅许多,立在一旁赔笑着问:“二奶奶,曦姐儿可好?”
“太皮了。”提起女儿,臻璇忍不住失笑。“一刻都闲不住,不是在爬就是想站起来走,又摇摇晃晃的,叫人心惊胆颤。”
“响哥儿小时候也这样。”老祖宗微微点头。
话题绕到了响哥儿,臻璇面上一沉,犹豫着与老祖宗说了一声:“我这段日子没有过去采芙院里,也不知道响哥儿和凝姐儿好不好。”
老祖宗皱眉:“怎么了?”
臻璇轻咬唇。略有些迟疑模样:“老祖宗,我昨夜里梦见大嫂了。她问我的,我答不上来。大嫂很担心他们兄妹两个,尤其是凝姐儿,剩下来就没了娘。大嫂说,凝姐儿的奶娘年纪轻。怕带不好姐儿,钟姨奶奶与黄姨娘一来没有生产过,二来不合规矩,可这家里现在谁带也不合适。大嫂的意思是让她从前的奶娘沈妈妈再进府里来带孩子,沈妈妈就住在城外不远。既全了规矩,大嫂也能放心。”
老祖宗听了这番话,长叹了一口气。
信佛之人相信轮回,相信梦境,杨氏过世的那天,老祖宗梦里就见到了杨氏,臻璇也见到了,说的都是同一样事情,老祖宗自然记在了心里。
现在臻璇又提起了杨氏梦中托付,老祖宗亦不免牵挂起来。
响哥儿是二房嫡长孙,凝姐儿又是可怜孩子,若有个万一,杨氏地底下也不得安心了。
老祖宗不知道钟姨奶奶和黄姨娘去过天一院的事情,桂嬷嬷是晓得的,她不动声色打量着臻璇,也明白她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桂嬷嬷不会多嘴,她也在担心凝姐儿,只是老祖宗病中,二房的事她不好随意置喙,这才压在了心里。
全当是积些功德,趁着这个机会,桂嬷嬷也帮着劝了几句:“沈妈妈是个会带孩子的,大奶奶就是她带大的,教得那么孝顺懂事、知书达理,响哥儿很喜欢沈妈妈的,奴婢记得沈妈妈出府了之后,响哥儿还提起来了好几次。”
“我真的是年纪大了。”老祖宗看着自己干瘪的手,摇了摇头,“我要有精力就能把凝姐儿抱过来,这院子啊还是有孩子才热闹,黎卿和颐卿小时候就是我养的,现在比不上那时候精神的一成了。说起来,仲祥媳妇这两年也是伤病不断,我看她的身子过些年就要比我都不如了。”
老祖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不由有些发喘。
臻璇帮老祖宗顺着气,又接过桂嬷嬷递上来的茶盏,喂了老祖宗一些。
“我都不敢抱孩子了,一身骨头,把他们都磕痛了。”老祖宗自嘲着笑了笑,“请人去问问沈妈妈,多出些月俸,好好带他们。”
臻璇听了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规矩应道:“老祖宗放心吧,一会就使人去问。”
云氏从经文里抬起头来,指着其中一段,问道:“二嫂,我这里念不来。”
臻璇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经文是有些拗口的,多念念就通顺了。倒是三弟妹,怎么突然捧起经文来了?”
云氏是不念经的,她只跟着拜佛。
上香、磕头,云氏都熟悉,只是这经文她从前就未碰过,她性子活泼,这些要耐着心思来的东西她不喜欢也学不来。
如今是没了办法了。
老祖宗病中,她日日床前伺候,便是一肚子有趣事也已经说干净了,老祖宗偏爱经文,她便学着念给老祖宗听,选的都是相对简单些的,她念了不少日子了,还有一些段落读不明白。
云氏实话实说,臻璇让怡翮打了水进来,净手之后才捧起了经文,就坐在床边,从头念了起来。
《地藏经》,臻璇并不陌生,念诵起来也流畅。
午后云层低,虽然出个太阳,却不温暖刺眼。
臻璇神色平和,声音柔和,与庙中高僧诵经不同,却一样让人心安。
等她念完手中这一卷的时候,老祖宗半阖着的眼睛才又慢慢睁开。
臻璇又念了回向文,这才把经文合上。
时间不早了,云氏送了臻璇出长生居,小声道:“辛苦二嫂了。”
臻璇摇摇头。
“那位沈妈妈什么时候能来?我昨天听到几个妈妈说,凝姐儿这一个多月都没长大多少。”云氏苦着眉头,担心不已。
臻璇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沈妈妈住得不远,很快就能到。”
沈妈妈比臻璇预料得来得还要快。
夏颐卿一早就派人去寻沈妈妈,中午时寻到了,沈妈妈一听杨氏没了,再认清了夏家的腰牌,当时就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管儿子儿媳不在家,沈妈妈收拾了东西就跟来报信的人回了甬州。
门房上已经得了消息,沈妈妈赶到杨氏的牌位前,通红着眼睛跪下就哭了起来。
她自责、她悲痛!
如果知道会如此,当日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夏家。
杨氏生产辛苦,可害了性命的是缩回体内的胞胎,要是她还在杨氏身边,她会盯着会记着,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忽!
她怎么能不在杨氏身边呢?她怎么就把亲手养大的杨氏留在了这里呢?
沈妈妈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响哥儿一听说沈妈妈回来了就急急忙忙寻了过来,扑到沈妈妈怀里痛哭。
沈妈妈抱着响哥儿哭了半天,直到黄姨娘来了,她跳起来就往黄姨娘屁股上打:“阿舒啊阿舒,你怎么也糊涂了啊,你怎么就没照顾好奶奶呀!你怎么不使人来寻了我,我也能送奶奶一路啊!”
阿舒是黄姨娘做丫鬟的时候的名字,她簌簌落泪,躲也不躲:“妈妈,我巴不得能替了奶奶受罪啊!”
沈妈妈打了几下就打不动了,抱着黄姨娘哭成了一团。
待哭出来了,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沈妈妈抱了响哥儿,与黄姨娘一块去看凝姐儿。
等梳洗一番,见到了小小的病怏怏的凝姐儿,沈妈妈差点又要哭了出来。
沈妈妈去给张氏磕了个头,张氏知道她肯进府里带孩子,大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你带着我放心,我实在是分不出心思,也有疏忽的地方,孩子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沈妈妈对张氏让凝姐儿生病有些不满,又不好直言,面上冷冷应了。
这些事自有人来禀臻璇,臻璇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盼着凝姐儿能好起来。”
高妈妈正好在边上,闻言叹息:“没娘的孩子总是吃亏的,大爷又不喜欢她…”
这件事就真的无可奈何了,臻璇道:“急不得,也许过些年心伤过了,就不会这么排斥凝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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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最后几天里,杏绫收拾好了行李。
不大不小的房间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起来,就好像桃绫出嫁时一样。不一样的是,这里放着淮香的东西,而那时剩下的是杏绫。
挽墨轻轻敲了门:“杏绫,准备好了就去给奶奶磕头吧。奶奶在屋里等着。”
杏绫看着手腕上翠绿的镯子,低低应了一声。
臻璇抱着曦姐儿,曦姐儿今日格外安静,也不玩闹,就趴在母亲身边睡得很香。
晓得杏绫来了,臻璇颔首:“让她进来吧。”
杏绫是家生子,跟来夏家的时候卖身契都收在了臻璇这里,她让挽琴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杏绫缓缓跪下,磕头唤了一声“奶奶”。
“杏绫,你和桃绫不同,你有爹娘,你要从裴家出嫁。”臻璇打量着她,几年时间,杏绫成长不少,眉目清秀性情温和,要说待人贴心如春风拂面,哪个也比不过她,罗兴清那小子是得了个大便宜了,“三月里,我是送不了你上轿了。”
杏绫睫毛动了动,一双眼睛渐渐泛起了泪光,一言不语看着臻璇。
“哪个丫鬟不嫁人呀。”臻璇笑了,心中是有不舍,但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就嫁在我身边,我自己的铺子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进府来跟我说。”
杏绫点点头:“奴婢、奴婢会给奶奶管好铺子的。”
话未说完,泪如雨下。
臻璇也红了眼睛,又嘱咐了几句,便让杏绫先回去了。
杏绫怔怔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屋,一时感慨万千。
这么不舍,这么难过,桃绫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境?
她又想到了沈妈妈。沈妈妈在杨氏牌位前痛哭自责为什么没有留在府里的时候,所有候在边上的丫鬟婆子都哭了。
杏绫摇了摇头,她不该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天一院里还有陈妈妈和高妈妈,有挽琴挽墨,她们会把臻璇照顾得很好。
若是…
挽琴不会走的,若是挽墨、执棋、执画她们都嫁了,臻璇身边少了得力人手…
杏绫缓缓握紧了双手,若是那个时候,她说什么也要回府里来。她是臻璇的丫鬟,她要回来伺候。
当天下午,一辆小车接杏绫回了裴家。
臻璇搂着曦姐儿,看着离开的杏绫,喃喃道:“太快了。也只会越来越快。”
执画正在添茶水,闻言手上一僵,扭头看了臻璇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腊月里年味渐浓,只是杨氏新丧,老祖宗和何老太太又在病中,各处都简单了许多。
祭拜祠堂时。臻璇见到了夏黎卿。
他牵着响哥儿的手站在祠堂外的院子里,目光一直望着边上的小院落,满目悲伤。
那小院落的屋里供奉了夏家女眷,其中最新的一块是杨氏的。
女眷们都站在祠堂外,臻璇扫了一眼,见到了被沈妈妈抱在怀里裹得严实的凝姐儿。等祭祖开始时,张氏过去接过了孩子。
老祖宗病中无法下床,郑老太太跪在了女眷的最前头。
曦姐儿今天穿得很厚实,也算听话,全程偎在臻璇身边一声不响。
除夕夜里的团圆饭依旧摆在了长生居里。
老祖宗病着。却吩咐了要热闹些。
郑氏劝过,老祖宗只摆了摆手,道:“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次除夕家宴了。”
郑氏闻言一惊,强忍了泪水,没有再劝。
因着这句话,长生居里摆了七八桌。
除了里头主子们的,只要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都坐下了,又另在前院开了五桌席面,给府中男仆。
何老太太的腿还伤着,坐着软轿来了。
老祖宗看她辛苦,让她在自己的罗汉床上一块用宴。
伴着外头鞭炮阵阵,席面还算热闹。
臻璇往边上夏颐卿那一桌看去,不过两刻钟,坐在他边上的夏黎卿已经大醉。
那时除夕笑语晏晏,不过两年光景,已大不相同。
时间跨过一年,曦姐儿满了周岁。
正月初一礼数太多,曦姐儿抓周挪到了初五。
桌上放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曦姐儿东看看,西看看,到最后干脆扑在桌上,把所有够得着的东西往怀里一拢,咯咯笑得开心。
臻璇也笑了,别家孩子顶多左右手各拿一个,曦姐儿倒是好,什么都要。
桂嬷嬷观完礼就回去了,绘声绘色说与老祖宗听:“曦姐儿是个好福气的,样样都有了。可见我们夏家福禄绵长,曦姐儿样样不缺。”
老祖宗听完亦是面带笑容:“颐卿宠闺女,会缺她什么。”
笑了会儿,老祖宗又想到了凝姐儿,长叹了一口气:“我就担心她,我以前从不觉得黎卿性子拧,谁知道拧起来竟然如此。”
桂嬷嬷心里应和,嘴里只能安慰道:“凝姐儿瞧着比之前好多了,脸上有些肉了。”
剩下的,桂嬷嬷不敢提了。
前些日子张氏寻过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若给夏黎卿再娶个继室,会不会渐渐就从杨氏殒命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桂嬷嬷没有回答,其实张氏也知道答案,她是病急乱投医,只想求个心安了。
臻璇带着曦姐儿在听风苑里陪郑老太太说话。
郑老太太看多了生死,也没有过分纠结。
玉砌进来时后头还跟着几个婆子,手中捧着各式礼物,玉砌福了福身,道:“老太太,这是京里定远侯府上送来的年礼。”
正和曦姐儿玩闹的夏湖卿闻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玉砌又从中拿出一个小巧乌木盒子,捧到夏湖卿面前:“三小姐,这是给您的。”
夏湖卿一愣。刚想说一句“放下吧”,瞥见郑老太太凝视的目光,她把话咽了下去,双手接过了盒子。
臻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盒子精致。面上雕刻了盈盈湖面,几片莲叶浮于水面,远处一尾扁舟,舟上有两人,执伞并肩而立。
夏日、湖面、卿卿,以夏湖卿的名字雕刻出来的画面。
盒子底面刻了两个字:符琰。
定远侯长孙符琰。
夏湖卿知道,两家交换的婚书她看过,只是她兴致不高,只匆匆一眼,但这两个字是头一次这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比刻在这乌木盒子上的更清晰。
夏湖卿和他已经定亲,这样的礼物不算私相授受,却没有料想到,送给她的第一样东西会这么直白。
直白得仿若他在等待,等待与她牵手游湖、替她执伞挡风雨。
而她自己。从未想过要和他如何生活。
一次都没有想过。
夏湖卿深吸了一口气,郑老太太还在看着她,她不能流露出其他情绪来。
臻璇就坐在夏湖卿边上,自然看到她情绪起伏,伸手握住了那盒子,道:“三妹妹,借我瞧瞧。”
夏湖卿愣神。盒子就叫臻璇拿了过去。
“刻得真不错,外头光线好,我去外头看仔细些。”臻璇说完,见郑老太太点头,便拉着夏湖卿出了屋子。
等呼吸到外面寒冷空气的时候,夏湖卿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姑嫂两人略走开了些。寻了个无人的地方。
夏湖卿又把盒子拿了回去,淡淡道:“嫂嫂,你说他在刻这个盒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明明是被迫娶她的,要不是定远侯为了亲近七皇子和惠昭仪,以定远侯府中小侯爷的身份。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女儿,符琰有很多选择,而不是娶一个与京城千山万水的甬州城中皇商人家的庶女。
他是怎么接受的?又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准备的这份礼物?
是不得已?是认命?亦或是带了一些期待?
臻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夏湖卿也并不像要臻璇回答,她看着他呈现给她的夏日湖面,道:“传言里,他习武、擅长骑射、性子清冷独行,但这个盒子好像跟那个人截然不同。”
臻璇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听风苑门口传来夏景卿的笑声,还有两三个少年人的说话声。
夏湖卿面上一白,不用转过去看,她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见臻璇不解,夏湖卿低声道:“是郑氏族里的兄弟们来给祖母拜年。”
臻璇点点头,突然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夏湖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那些声音不住传到她耳朵里,明明是寒冷冬日,却浑身发起烫来。
直到泌出了一层薄汗,才知道在这个季节里,她慌乱了不安了,只是听见了那个声音,就已经乱了心神。
明明知道与那个人之间只能是表兄妹,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可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个人,和之前相见时变化多少?
这种心境,臻璇能够体会,但这种事只能由夏湖卿自己克服,旁人的点拨意义不大。
夏湖卿直直立了一会,轻轻打开了手中盒子。
盒子里是一根玉簪,没有任何雕刻,玉质干净细腻,平实无华。
不是绚烂步摇,不是繁复珠花,璞玉有璞玉的动人。
只一眼,不仅夏湖卿明白了,臻璇也明白了。
臻璇伸手抱住了夏湖卿,轻轻抚着她的背:“很好,不是吗?”
夏湖卿便是璞玉,而符琰接受了她的平实。
许久,夏湖卿收拾了心情,取出玉簪交到臻璇手中:“嫂嫂,替我插上吧。祖母等着我们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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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sunfloer889的平安符355章 和离(一)
长房人口简单,年节里走动的姻亲也少,二房亲眷多,逢年过节总少不得上门问安的。
尤其是今年,一来杨氏新丧,来上一炷香,二来何老太太病着,问候几句。
臻璇和夏湖卿回到正屋里,夏景卿和几个郑家兄弟围着郑老太太说话,彼此见礼一番。
夏湖卿有些尴尬,只说是累了,去了碧纱橱里休息。
郑老太太心里透亮,瞄了一眼她头上突然多出来的玉簪,笑着点了点头。
臻璇一面喝茶,一面打量郑家兄弟。
具是十六七岁模样,郑家书香,举手投足之间,进退尺度合适,无论是在长辈跟前,亦或是姐妹之间,这样的兄弟们总归是受人喜欢的。
廖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屋里热闹,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郑老太太瞧见了,晓得廖妈妈定然有话要讲,吩咐夏景卿道:“也别陪我这老太婆唠嗑了,带你兄弟几个去园子里吧,别疯过了头,一会过来吃饭。”
夏景卿嘿嘿笑了几声,郑家兄弟起身告辞。
臻璇正想着是不是也该回避,就见廖妈妈已经到了郑老太太身边。
“二房那里,二姑奶奶回来了。”廖妈妈低声道。
郑老太太眉头一皱。
臻璇诧异郑老太太和廖妈妈的反应,二姑奶奶回来省亲也是年节里寻常的事情,怎么她们这番神情。
“二姑爷跟着来了没有?就奂卿一个人?”郑老太太追问了一句。
廖妈妈面色更沉了:“二姑爷没有来,只二姑奶奶带了孩子回来了。”
郑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半响又道:“仔细瞧着屏翠园里的动静,有什么事都别传去长生居里。”
廖妈妈点了头,下去安排。
玉砌轻轻替郑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
臻璇坐在那儿,一时弄不清楚情况,干脆闭嘴不出声。
等夜里回了天一院,臻璇叫了执棋来,想细细问一问夏奂卿的事情。
夏奂卿在臻璇进门之前就出嫁了。她是章姨娘生的,陈氏待她亲近,可因着六老爷是庶出,何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儿也不怎么看重。
不过女孩儿就是女孩儿。何老太太虽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像打压夏苏卿一般对她,祖孙两人面子上都过得去。
夏奂卿嫁的是云州城的一个行商人家,姓刘。
刘家是云州大户,家里人口多,刘家十三爷来甬州做生意,在寺里偶然撇见了一个貌美女人,四处打听才晓得是夏奂卿。
刘十三爷是家中心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也不顾长辈意见。执意求娶夏奂卿。
陈氏原先是不肯的,云州路远,夏奂卿又是个刚强脾气,不会低头说什么软话,万一与长辈处得不好。有些什么事夏家根本顾不上。
刘十三爷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何老太太思前想后,心里全是刘家会开出来的聘礼单子。
何老太太混归混,到底是听进去了二老太爷一句劝,成也好不成也好,一定要让刘家长辈来说句话,不然夏家嫁了小姐。在云州人眼中就是刘十三爷私娶的,根本不是妻,成了妾了。
何老太太要面子,夏奂卿沉鱼落雁,便是庶出身份差些,也不用去给旁人做妾。尤其是以妻礼出嫁却成了妾,传扬出去,丢的是何老太太的人。
刘十三爷到底是说通了刘家长辈,两家你来我往的,把这亲事定下来了。
夏奂卿是风风光光上了轿子的。去了云州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一次突然回来,其中缘由执棋说不清楚。
臻璇听完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当年这亲事结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今日郑老太太和廖妈妈是那种反应?
而且,这会儿连正月初十都没有过,夏奂卿已经到了夏家,可见她根本没有在云州过年。
刘十三爷没有来,只夏奂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其中到底…
吹了灯,臻璇靠着夏颐卿把心中疑惑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