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 作者:玖拾陆
【简介】: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楔子
寒冬未尽,屋檐上留有一层残雪。
莫妍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足有七人多高的牌坊,脸上难掩嘲讽之情。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最初的时候,膝盖被湿漉漉的化雪石板路冷得如针扎一般,现在没有知觉了,若不是心中有一口气撑着,怕是早已经昏过去了。
除了送水的婆子,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也没有一个人审问她,他们只是给她按上一个罪名,便不闻不问了。
只因为这个罪名是与小叔私通,罪无可赦,问也好,不问也罢,她都是不会有一丁点活路的。
为了这个家族里还未成亲的哥儿姑娘,知情的都被封了口,一顶不敬祖宗的帽子就让她跪在这里。
先是罚跪,接着是不堪忍受这惩罚重病,然后不出半月便病死了。那帮子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是晓得的。
这是生生地把她往死路上逼!
莫妍咬着已经干裂的嘴唇,盯着那牌坊,直盯着眼中都要滴出血来。
这一辈子她过得心酸,幼年时父母双亡,族亲势弱,成了绝户之女的她被接回母亲邵氏的老宅,隔房的姨婆那时已是裴家族长夫人,与裴二老太爷一道省亲小住。裴二老太爷惜她年幼,允她嫡孙媳地位,邵家顾忌裴家,才让她长住。
只是几年前裴二老太爷故去,这婚事又没个准信,邵家对她越来越不待见,她小心翼翼等到及笄,日薄西山的姨婆裴二老太太依旧约让她入了裴家,不想过门后未得丈夫一丁点欢心,一年前老太太故去,最终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若是有下一世,若还给她一个机会…
莫妍的眼神变得凌烈起来,如果还可以,她决计不过这样的日子!
可还会有下一世吗?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终是停在她背后几步开外。
莫妍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他定是会来的,不会喝斥不会责骂,淡得如这晚冬的天空一般,清透过了头,让人从心底就纠缠如麻。
没有转身,莫妍慢慢直起了已经酸痛不堪的背。
隔了许久,才传来一个男子声音:“为什么?”
莫妍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半响,她低声道:“二爷,你信吗?”
没有听见他再说什么,莫妍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她抬起头,睁开泪眸,撑着地努力站了起来。
两条腿早没有了知觉,能站着也只是凭着一口气。
莫妍慢慢转身,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声音哑哑的:“二爷,她们既然这般设计陷害,我纵有百口也辨不来一身清白。即使是拼了个明白,这个裴家,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男子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二爷,我幼年无助,惜得老太爷老太太怜爱,允诺我俩婚事,若不然我怕是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只是这婚事虽是长辈之命,却非你所愿,以致新婚夜拂袖而去。我自问进门这两年来,并无大的过错。”莫妍说到这里浅浅笑了,视线越过了眼前人,也不知最后停留在何处,“我说错了,我最大的过错便是得不到你的喜爱,一个当家奶奶,与你说到底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若你我有一丁点情分,今日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这是莫妍的过错,也是他裴臻彻的过错,因长辈之命娶妻,却一直貌不合神也离。
只是就像莫妍说的,私通小叔这种罪名,就是说清楚了也没有用的。
莫妍的目光终是停在了裴臻彻身上:“二爷,若要证明清白,只需找个婆子验过我的身子,我依旧是完璧之身。只是,没有意思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吧。”
话音未落,不知是哪里迸发出的力气,莫妍不顾痛疼的双腿,猛得朝那牌坊冲去…
裴臻彻来不及拉住她,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殷红鲜血就已顺着牌坊柱子慢慢流下,比火还烫人心。
莫妍感觉不到痛,只看着那慌张将她抱起来的人,自嘲地笑了:“二爷,我只有死路一条,可一想到要遂了她们的愿,我当真不甘心,不甘心啊!”
最后的力气她都用来喊这番话了,视线模糊之前,她瞧见裴臻彻的愤恨,对陷害她的人的愤恨。
莫妍笑容更深了,陷害她不就是为了这裴家二奶奶的位子吗?就是遂了她们的愿,也要让那女子同她一般不得裴臻彻喜欢,生生守一辈子的活寡!
第一章 重生
恍惚之中,浑身只剩下痛楚。
莫妍心中惶恐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想不停地逃逃得远远的。
裙子越来越长,步子越来越小,她惊恐地看着渐渐小下去的自己,直到踩到裙摆向前扑了出去。
莫妍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只是一个梦。天似乎刚亮,屋子里有些黑,她看着房内摆设,陌生却隐隐有些亲切感。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人丫鬟打扮,见莫妍醒了,那丫鬟先是一愣,复又大喜,急急跑到床边:“小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莫妍没有说话,这丫鬟的模样她有些印象,是五房的七娘臻璇身边的大丫鬟桃绫。只是她不是应该撞死了吗?怎么还会在裴家五房?桃绫刚才叫她为小姐…
莫妍难掩惊愕,猛低下头盯着自己小小的双手,心中的猜想让她忍不住打颤。
她指着自己,颤着声道:“桃绫,我裴臻璇,九岁。可对不对?”
见桃绫点头,莫妍很努力才稳住了身形,她活过来了吗?活在了一具不属于她的身体里。
莫妍用力掐了一下虎口,痛到呲牙,痛感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过来了,她不再是那个被人逼到自尽的二奶奶莫妍,而是裴家七娘。
悲伤、不安、惊恐、疑惑,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了上来,莫妍呆呆看着桃绫,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语。
脑海之中,出现的是死亡时那冷清压抑的高高牌坊,是落在地上沿着石缝渗进去的鲜血,是一点点变冷的感觉,那样的经历太痛苦太痛苦。
莫妍还记得那一刻充斥身体里的惧意,她不愿意让死亡一步步拖向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想要活着,比任何时刻都想要活下去。
无父无母孤独无助的时期她活了下来,新婚夜受辱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也熬了过来,为何现在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一生,她不愿,她死不瞑目,她要活下来!
是不是那一刻的意念太强大,菩萨果真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心愿,让她有了再世为人的机会。而这次,她的处境与孤苦无依的莫妍完全不同,裴家五房嫡出的小姐,有祖母与母亲疼爱,亦有幼弟。
不再是寄人篱下,不用再想着靠出嫁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用因为没有娘家人而在婆家受尽怨气。
她可以继续活着,活着来改变从前的那些不如意,活着看那设计陷害她的人的下场。
想起那些的苦楚和不甘心,再瞧着眼前不过十二岁的桃绫那关切的神情,莫妍的眼泪就这般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扑到桃绫的怀中,大声哭了出来。
她既是莫妍,也是裴臻璇,记住现在的身份和立场是她活下去的根本。她不能露馅,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是妖怪,她已经是九岁的裴臻璇了。
桃绫见她哭得伤心,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想着要赶紧去把这喜事告诉六老太太同十四太太,又不好推开她,只能跪在床边由着自家小姐抱着哭。
“我的好小姐,这才刚醒,怎就哭得这般伤心?”桃绫拍着臻璇的背,低声道,“这哭多了伤身,小姐才刚醒,身子虚着呢,可别哭了。一会让老太太与太太见了,不是更难过了。”
听桃绫提起来,臻璇的哭声顿了顿,她放开桃绫,开始回想原先只见过几次的五房女眷。
桃绫扶臻璇坐好,正要出屋子去请,就见十四太太季氏扶着六老太太李氏往这里来。
季氏进屋一见到女儿眼圈就红了,三两步到了床前,细细看着臻璇:“我的儿,你要吓坏娘呀,那日娘听五太太来说你晕厥了过去,又见他们把你抬回来,娘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臻璇闻言嗓子一涩,季氏的慈母关爱于她来说是十多年未品尝过的感情,一下子哭意又上来了,扑到季氏怀中咽呜着,一时把季氏也招哭了,母女娘话还未说几句,泪水流了不少。
李老太太搭着桃绫的手走了过来,低声与季氏道:“你这是做什么,这孩子精神还未好,你先与她哭一通。”
婆母出了话,季氏心中难受也不敢再表达,掏出帕子轻轻替闺女擦了脸,站起来扶着李老太太在床边坐下。
“刚听你哭声挺足的,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李老太太的面色缓了,隐隐有些笑意,“好孩子,我就晓得你不会有事的,你可舍不得我们。”
臻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话梗在心头,想到这五房里还有一个行十一的男孩儿臻衡,便问道:“弟弟呢?”
“刚放了课,在屋里温书呢。”季氏顿了顿,“一会让秦嬷嬷去请大夫来替你瞧瞧,要是好了,晚些让弟弟过来同你一块吃晚饭,可好?”
季氏没有明说,臻璇也听明白了,长辈们怕她的病会过给弟弟,这才不让他来,季氏不说是怕她难过。
前世她受过绝户之困,当然晓得这五房唯一的男孩儿对她们来说有多重要,若不想重蹈覆辙,照顾好臻衡是她必须做的。
“我病中能有什么好吃的,清清淡淡的,还是让弟弟陪着祖母与母亲一块吃吧,我这一屋子药味,弟弟怕是吃不下什么了。”
“瞧瞧瞧瞧,”李老太太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多懂事的孩子,说话有条有理的,我看呐,定是要大好了,桃绫,还不让秦嬷嬷去请大夫来。”
桃绫满面喜色地出去了后,臻璇轻声问道:“母亲,我昏睡了几天,现在是什么日子?”
“三月二十三。”
这个答案出乎臻璇的意料,她自尽那日是二月二十七,没想到这一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这一个月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臻璇自顾自想着,季氏见她呆呆的没个反应,忙掐了掐她的手心:“璇儿,不要吓娘,可别又魔怔了。”
臻璇这才回了神,李老太太见此,不肯让她多说话,让季氏扶着她躺下。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臻璇半垂着眼,思绪万千。
她没有想到真的会活过来,而且还是在这裴家大宅里,重生在裴臻璇身上。
前世她是三房的二奶奶,只因为婚后生活不如意,鲜少到各房走动,更不用提来看看五房寡居的两位长辈了。倒是臻璇和臻衡两人,偶尔会到长房与三房请安,平日里见过几次。
那时的臻璇性格内向,从不多说一句话,每次礼数完毕就带着臻衡离开,除了那小小的身影之外,她没有任何印象了。
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老太太与季氏,她们两人都是丧夫多年,仅盼望着臻璇臻衡两姐弟能长大成人,这般爱犊之心,让曾经的莫妍羡慕不已。
这辈子从这里开始,是菩萨给她的补偿吗?补偿她幼年丧父母,寄人篱下,尝尽人情冷暖,还是让她重新站到陷害她的人面前看她们究竟会收获怎样的果实吗?
不管怎样,唯有一样是肯定的,她这一次绝对不能走到自尽收场,她必须活得好好的!
臻璇握紧了再被子下的双拳,暗暗想着,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大夫来了。”
秦嬷嬷的声音打断了臻璇的思绪,她侧过头去看,一眼就瞧见了秦嬷嬷。
秦嬷嬷是李老太太的陪嫁,这么多年了一直在裴家伺候着,待两位小主人极好,此时见臻璇醒着,打心眼里高兴:“小姐可算醒了,这下子老太太与太太可能睡个安稳觉了。特地去请的贺老先生,让他给小姐瞧瞧最放心不过了。”
贺先生这人臻璇是晓得的,裴府里常年都供着几位高明的医师,而贺先生的本事又是最好的,年纪一把经验丰富。
贺老先生行了礼,仔细替臻璇诊了脉,道:“七小姐是吓着了才会晕迷,身子倒是没有大碍,我一会开一副安神的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吓着了?”季氏闻言有些不信,又看了看婆母,“五嫂子送回来的时候只说是昏过去了,没说个理由,一起来的大夫也没提,我们还只当是急病。”
第二章 除了菩萨谁都不知道
李老太太对贺老先生点了点头,道:“辛苦先生了,桃绫啊,你送送先生,也好把药带回来。”见贺老先生走远了,李老太太才看向季氏,道,“我看老五媳妇那样子,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只不过璇儿是在他们长房出的事,她不得不来这一趟。我估摸着大约是几个小的一块耍,出了事又不敢明说,那几个小子疯着呢。”
季氏到底是不放心,轻声轻语问臻璇道:“璇儿,可还记得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给娘听。”
臻璇摇了摇头,她如今虽然占着裴臻璇的身子,却没有她的记忆,更不晓得前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生生夭折,而让莫妍有了重生的机会。
季氏还想再问问,却被李老太太拦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到底是不好的事,逼着她去想做什么。就算是想起来了,咱们同长房说理去,也不过是让那几个臭小子挨顿打。璇儿好好的就行了,没的让人说咱们不饶人。”李老太太说罢,又安慰了臻璇几句,与秦嬷嬷一道出去了。
季氏这才重新在床沿坐下,把臻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璇儿,你和衡儿都是娘的心头肉,你祖母说得是,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娘还有什么好与人争的呢。”
臻璇听着鼻子一酸,在重生醒来之前,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忍不住伸手抱住季氏,低低唤了声“娘”。
季氏很辛苦,臻璇前世就听下面的丫鬟婆子们说过。六老太爷裴庭之是朝中二品大员,只可惜在臻璇的父亲十四老爷年幼时就去世了。李老太太将十四老爷悉心抚养成人,对新妇自然苛刻一些,即便是先后生养了一双儿女,婆媳关系依旧不融洽。
到后来十四老爷英年早逝,季氏不惜与娘家决裂也要替裴家守上一辈子,那一番闹腾,遗腹子也没有了,季氏病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到婆母跟前伺候。
许是同样守寡的经历让李老太太有了几分疼惜和不忍,这几年待季氏一点点好了起来。
就像季氏说的,只要这一双儿女能好好的,她当真无所求了。长房如何,其他房如何,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娘俩就这么抱着,坐了许久。
外头不知不觉热闹了起来,桃绫进来说,别的长辈那儿听说臻璇醒了,送来了不少东西,长房也来了,五太太曹氏和大老爷的陈姨娘一道来的,李老太太让季氏过去。
季氏听了这话才放开了臻璇,好言说了几句便去了。
桃绫瞅着季氏走远了,才笑嘻嘻地过来:“小姐你是不晓得,老太太嘴上说的算了算了其实哪里肯算了呀。最早长房就来了两个嬷嬷,被老太太几句打发了,五太太和陈姨娘可是第二拨。”
臻璇“呀”了一声,让桃绫细细说说。
桃绫回头看了看,猜想大约没有人会进来,便清了清嗓子,走开几步,福了福身:“六老太太安好。我们老太太听说七小姐醒了,可高兴了,让奴婢送了些药材过来,都是上好的,只是不晓得七小姐的方子,若还少些什么,奴婢再去拿来。”
臻璇被桃绫的模样逗乐了,偏过头想了想,道:“这是大伯祖母身边的何嬷嬷。”
“没错没错,小姐一说就中。”桃绫转了个身,换了个神情:“何嬷嬷客气了,七丫头病了几日,我老太婆身子也不好,也就没去找大嫂子说说话。七丫头那儿,贺先生刚来瞧过了,说是吓着了才出的事,你送来的药材我回头让秦嬷嬷看看,有没有什么安神的让七丫头吃,其余的倒是用不着呢。”
桃绫又换上了何嬷嬷的神情,笑得讪讪的:“大老太太惦记着您呢,奴婢不懂药理,合不合适要麻烦秦嬷嬷看看了。若是七小姐用不上,也让秦嬷嬷选选,可有适合您和十四太太补身体的。”
桃绫一来一去,说得惟妙惟肖,待说完了经过,又道:“要是这么算了呀,以后长房还以为我们五房好欺负呢。老太太就那么几句,把何嬷嬷她们打发了,这不,五太太和李姨娘一块来了,我刚瞧见,还送来不少新鲜玩意,听说是京里时兴的,大老爷特地送来给府里的小姐爷们玩儿的。”
臻璇撇了一眼外头,刚想说话,忽又想起如今的身份和排位,努了努嘴:“我虽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与五姐姐六哥哥没什么关系,五伯母这是替大伯母来的。”
“总归是他们长房的事,五太太这一趟也不算冤。”桃绫转了转眼球,道,“依奴婢看,四小姐是个好性子的,不会参合那些个事,定是八爷九爷还有十小姐,八爷和十小姐是陈姨娘生的,陈姨娘同大夫人又不对盘,大夫人没办法才让李姨娘陪着过来。”
那些人的性格,她只留了些许印象,可桃绫开朗的脾气感染了她,不由得瞪了瞪桃绫佯装生气,道:“胆子越发大了,那是你能议论的?让祖母晓得了我可救不了你。”
“我的好小姐,只要你不说,谁晓得呀。”桃绫吐了吐舌头,俏皮之后慢慢舒缓了表情,跪到了床边,低声道,“小姐会笑话人了,奴婢就放心了。小姐,那边二奶奶好端端的没了,你又突然晕过去了,可真是吓坏老太太和太太了。”
臻璇闻言垂下了眼帘,胸口闷闷的,李老太太和季氏与五房的几个下人都这般担心臻璇,而莫妍就那么死了,却不会有几个人难过。
臻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试探地问道:“二嫂子怎么就好端端的没了呢…”
“是呀,二奶奶跪了几天,精神不太好,听说受了寒起了热,夜里醒来倒水喝时不小心撞到了头,外间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进去,都没救回来。”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了臻璇的唇角,到底大家族还是要脸面的,哪里能把她牌坊前撞死的事公布于众,况且那只是三房的内斗,别的房的长辈怕也是有很多不知道真相的,何况是像桃绫这样的丫鬟呢。
“所以啊,小姐,这些事根本说不准的,您可千万要好好的。”
臻璇慢慢点了点头:“除了菩萨,谁都说不准的。”
桃绫没想到臻璇会这么说,诧异地看着臻璇,可仔细瞧瞧又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便道:“奴婢出去了,一会秦嬷嬷找不到人就晓得奴婢偷懒了。”
臻璇看着桃绫小跑着出去了,靠着床沿慢慢躺倒下来,思绪万千。
从醒来到现在,这是她独自度过的第一刻,喜欢、悲伤、难过、悲恨,各种情绪围绕着她,一会会都没有停过,现在回到这一片寂静之中,独自一人细细回味,别有一般情绪。
二奶奶莫妍已经死了,失足摔倒撞了脑袋死了,那些诬陷那些责难一下子消失了,厉声训斥她不守妇道的人是不是也换了一副嘴脸面对裴家上下,做一副伤心状感叹人生世事无常与她的香消玉损。
亲眼看着莫妍撞死的臻彻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那些人的表演呢?不屑、愤怒、恶心?
只是那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甚至回忆不起臻彻的面容,那个与她做了两年夫妻的男子,留给她的仅仅只是一个遥远的背影。
臻彻对于莫妍、这段婚姻对于莫妍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突然又想起了新婚夜臻彻问她的这个问题,那时的她无言以对,只因答案他们都一样清楚。
婚姻于莫妍,不过是从邵家解脱的法子,她只是利用了二老太爷夫妇对她的同情和怜爱,来摆脱她无法接受的邵家生活。
所以那一夜臻彻拂袖离去,她独对红烛,静静坐到了天亮。
她从来没有怨过臻彻,她只恨陷害她的那些人。
莫妍在臻璇身上重生了,她并不知道臻璇夭折的原因,仅从醒来后得到的讯息晓得臻璇是在长房受了惊吓。
而从长房的大夫人段氏的态度来看,总是与那几个兄弟脱不了干系。
就像桃绫说的,段氏与陈姨娘关系并不好,虽然不晓得在臻璇的这事上同段氏嫡子九爷有没有关系,可作为长房的大媳妇,她总要让人走一趟,她自己不来,也就只好让原是她陪嫁的李姨娘来了。
不过就像李老太太说的,这事也就只能算了,让长房晓得孤儿寡母的五房不是软柿子就行了,真要争,也没有什么好争的。
只是,总有一些事情是她要去争取的,不然这一世岂不又要走上之前的老路?
前世的日子让她明白了靠出阁来改变生活完全是不可靠的,没有娘家族亲的支持,在夫家不得丈夫青眼,生活一样不能如意。
这一世她已经不同了,她有祖母、母亲,还有幼弟,更有族中人可以来往,除了三房那几个陷害她的人之外,裴家上上下下总是没有为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