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顾云锦,蒋慕渊的喉头滚了滚,他中午就没来得及好好用饭,这会儿肚子怪饿的,甚是想念水晶油包了。
他从前吃得不算甜,可尝过那甜滋滋的味道,就挂在心里了。
蒋慕渊不跟小王爷说虚的,道:“我母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孙恪挑眉。
安阳长公主的性情,颇为柔顺。
听说小时候还挺厉害的,跟着兄弟们爬树翻宫墙,混蛋事儿也做了不少,但随着嫁人、年纪大了,一年比一年温和。
大小事情,长公主多听从皇太后和圣上的意思,连带着儿子的终身大事,她见圣上关心,自己也不插手,等着指婚了。
靠圣上指下来的,无论是孙恪还是蒋慕渊,眼下都不敢娶。
小王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扇子扇得啪啪作响:“你再坚持几个月吧,等过了这一段,皇祖母身体好些了,兄弟我给你另辟蹊径。可咱们要说好,礼尚往来,你别让我一个人进火坑里待着。”
蒋慕渊对孙恪所谓的“蹊径”并无多少信任,小王爷的鬼主意是多,但不靠谱起来也是真不靠谱。
孙恪见蒋慕渊不说话,他也不急着讨说法,自个儿紧着眉头想法子去了。
寝宫里,皇太后早就醒了,只是心里憋着气,不肯见圣上几人,只拉着乌太医说道了许多。
她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了情绪如此起起伏伏,没说几句,又虚得只能靠着引枕养神。
直到傍晚时,皇太后才有精神见人。
蒋慕渊和孙恪一直在外头候着,里头似是有些争执,但谁也听不清楚内容。
隔了一刻钟,有小内侍进了慈心宫,往正殿这儿探头探脑的,慈心宫的嬷嬷上去问了声,听人传话,一脸铁青。
再不高兴,嬷嬷也只能进去通禀,很快,圣上沉着脸出来,压根没瞧见庑廊下的两人,急匆匆就离开了。
孙恪收起扇子,上前低声问那嬷嬷:“怎么回事?御书房里有要事?”
嬷嬷道:“说是虞贵妃病了,中午时就觉得不好,怕皇太后恼她,不敢请御医,这会儿是坚持不住了,就…”
孙恪颔首,转过头来跟蒋慕渊说了声,唇角边全是讥讽笑容。
帘子挑起,宫女请了两人进去。
皇太后躺在床上,眼睛通红,似是落泪了。
安阳长公主就坐在一边,紧紧握着皇太后的手。
永王爷气呼呼的,应当是想骂圣上几句,又被永王妃拦住了。
皇太后看了眼蒋慕渊,又把目光落在孙恪身上。
这么多孙儿、外孙儿,皇太后最疼的就是孙恪了,圣上之前在外头骂孙恪,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拍着床板道:“就他那样,还来骂恪儿混球!哀家看他才是个混账!
他挑中的小媳妇,能把哀家这个当娘的气成这样。
他再给恪儿和阿渊挑,回头指不定就把你们两个都气死了!
娶妻娶贤呐,抬回来一个不安分的,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永王妃是做儿媳的,这话只能听着,不好接茬,安阳长公主拍了拍皇太后的手,想说什么,又终是咽了下去。
孙恪暗悄悄朝蒋慕渊挤了挤眼睛。
蒋慕渊没有理会他,却是想着顾云锦。
小姑娘说动手就动手的,可她其实是个爱笑又善心的,胆子大,却也有细腻之处。
一定能与他母亲处到一处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稀客
京城里大小事情多,关帝庙的意外说了三五天,没有新的消息出来,渐渐也就歇了。
只是偶尔的,有人提及燕清道长几句,言语之中颇为担忧。
天大地大,哪怕朝廷发了文书,要寻到一个人实在不是容易事。
即便是真人看到了文书,他若不想入京,云游天外去,谁又能找得到他?
入了七月,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成了不久后的七夕了。
但凡家里有未出阁的姑娘的,对这种日子格外看重,恨不能对着月宫多拜一拜,能拜来一个金龟婿。
家里只顾云锦一个未嫁娘。
要是搁在不久前,徐氏和吴氏还要犯愁,可自从接了长房的信,多少还是宽心许多。
顾云锦坐在吴氏屋里的木炕上,看了眼低声商议要去抓喜蛛的念夏和抚冬,偏过头与吴氏说话:“我对大伯娘没多少印象了,以此可见,她从前肯定不疼我。嫂嫂就放心让大伯娘来指手画脚?”
吴氏哈哈笑了:“怕她做什么?现在是她们怕我们。云思嫁得那般好,她敢给你往差了说?再说了,她也只能谋划谋划,你不点头我不点头太太不点头,光她点头有什么用处。”
这真是大实话了,顾云锦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相较于担心单氏将来的指点江山,吴氏眼下最头痛的还是寻宅子一事。
要宽敞合适,又要价格适中,再添个位置好,一时半会儿还真寻不到合心意的。
吴氏为此已经拜托贾妇人了,不晓得近些时日能不能有所收获。
姑嫂两人说着话,遥遥的,似乎听见前头一进院子里有些动静,隔了会儿,就听到脚步声往二进来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顾云锦吩咐念夏出去看看。
念夏撩开帘子出去,怔了怔才回过神来,福身道:“二太太,大姑娘。”
厢房开着窗,问安声清晰传进来,顾云锦不禁也愣了愣,而后转过头往外头张望。
她对上了魏氏的视线。
魏氏冲她笑了笑,有些尴尬,身侧的徐令意一把摘了帷帽,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绷着脸朝顾云锦点了点头。
吴氏凑过来与顾云锦咬耳朵:“她们怎么来了?”
顾云锦也不晓得这母女两人的来意,低声回道:“来者是客,不过两盏茶而已。”
她对徐令意有几分欣赏,魏氏从前也没亏待过她,顾云锦不会小气到连请人坐坐都不肯。
吴氏扑哧笑出了声,见顾云锦起身往外走,她跟上去道:“来者是客?不还有打出去的吗?”
顾云锦忍俊不禁,看了眼念夏,颔首道:“那是黄鼠狼,不是客。”
姑嫂两人说说笑笑的,亲昵极了。
吴氏请魏氏和徐令意进屋里坐下,笑眯眯试探了一句:“二舅娘和大表妹,真是稀客了。不过来得不巧,我们太太在歇午觉,这会儿还没有醒。”
魏氏赶忙道:“大姑姐睡着就别惊动她了,我们就是坐一会儿。”
说完,魏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没有解释来意。
徐令意倒是不在乎,见魏氏不说,她直接就说了:“刚从西山拜了回来,遇上些麻烦,来你们这里避一避。”
这几个月,侍郎府里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
徐令意生生被耽搁住,魏氏有多急切,不用她们细说,顾云锦就晓得。
今日,与府里说的是去西山的道观里拜上一拜,求个签,实际上是相看去了。
见徐令意说了,魏氏叹了一口气,接了话过去:“有一家通过我娘家那儿捎的话,那家做点生意的,想结亲的那个哥儿在念书,听说文采还不错的,与侍郎府之前有些像吧。
我不愿意再拖,又怕府里不满意人家商贾身份,就瞒着,只带了令意去上香。
两家瞧一眼,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相看了后,我还算满意的。”
说到这里,魏氏看了徐令意一眼,见女儿不置可否,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那家的哥儿,徐令意是不喜欢的。
倒不是挑剔人家出身才学,只是一眼看去没看中意。
这一点,她之后还要与徐令意沟通的,眼下也不是仔细说这些的时候,她提起了她们遇见的麻烦:“在道观里时,遇见了个来求签的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直愣愣看了令意好几眼。
我们当然是避着他走,只是下山的时候,发现他骑马就跟在不远处,一路跟着我们回京来了。
我起先安慰自己,回京就这么一条道,我们能走,人家也能走,可进了京城,还是跟着。
西城门入京,回侍郎府太远了,我叫他跟得心惊胆颤的,想着你们住城西,就过来避一避。”
顾云锦和吴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种事情,估摸着魏氏不会诓她们,也不会拿徐令意的名声胡乱说的。
若是往日,魏氏未必会这般在意,可今日不同,才相看完呢,她还指着事后把婚事定下来,让人晓得有这么一个公子跟了徐令意一路,人家怎么想呀!
再说了,沿路这么多人,叫人看见了,又不晓得编排出什么来。
能赶紧躲进珍珠巷,少被人瞧几眼,魏氏马不停蹄就来了。
吴氏问道:“二舅娘,你不认得那公子?”
魏氏摇头道:“我不认得的,令意也说不认得,但我瞧见他衣着扮装了,肯定是官家子弟,那料子看起来不比侍郎府用的差,许是官阶不低的。”
徐令意撇嘴:“府里再厉害,那也肯定是个纨绔,谁好端端地跟在别人后头走。”
正说着话,徐氏刚好醒了,魏氏便带着徐令意去见礼。
魏氏没有急着走,凑在晚辈那里说话也不妥当,便干脆坐下来与徐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徐令意退出来,站在庑廊下和顾云锦抱怨:“天晓得什么来历,我发现他跟着,要不是怕母亲急得受不住,都想跳下车去问问他是什么居心。”
顾云锦莞尔:“二舅娘肯定受不住的,这几个月她起起伏伏太多回了。”
徐令意皱眉,想抱怨魏氏几句,话到了嘴边还是都咽下去了。
她知魏氏一片心,若不是为了她,魏氏何必如此呢。
虽然她真的看不上今日的那一家,也不在意多耽搁几个月一两年的,但也心疼母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劲儿
怕那跟随之人还在巷子里,顾云锦吩咐念夏出去瞧一眼。
念夏走到胡同西口,左右张望几眼,没瞧着人,正要回头,余光突然瞥见了对街茶摊上端坐着的身影。
那人的脸侧对着巷子口,一身藏青外衫,剑眉星目,极其端正,手里牵着缰绳,身边一匹高头大马,他就坐在那儿,桌上摆着一碗茶。
从念夏这里,看不清那人有没有动过茶水,但她觉得这人特别突兀。
那茶摊地方小,左右邻居都不知道,不算特别干净。
往前再走几步,就是一家茶楼,以那公子的装扮,按说不会坐在茶摊上的。
念夏看了两眼,回到院子里,与徐令意道:“大姑娘,是不是一个穿着藏青的,长得还蛮好的公子?”
徐令意愣怔。
她当时被那人盯着看,哪怕隔着帷帽,都觉得不舒坦极了,还真没有仔细留意过对方模样。
不过,那人确实一身藏青。
“还真守在那儿了?”徐令意憋着气。
魏氏听说了那人还守着,一张脸气得通红。
吴氏宽慰了她几句,道:“你们从东口走吧,再过两刻钟,邻居们都要回来了,彼时出入的马车多,他未必留意得到。”
魏氏颔首道了谢。
等送走了徐令意和魏氏,吴氏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大表妹够倒霉的,一摊接着一摊的。”
顾云锦道:“最好是一时起意,今日没跟上就不搁在心里了,最怕的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以后还要烦着。”
这一点,顾云锦深有体会。
吴氏讪讪笑了笑,也想到了杨昔豫。
七月初五,寿安郡主给顾云锦下了帖子,请她七夕一聚。
依着往年,城中万寿园的七月会将从傍晚持续到半夜,这七月会,参加的都是京中贵胄、官家,亦或是才名在外的没说亲的姑娘们。
最初时,七月会是给簪缨世家的老太太、太太们选孙媳、儿媳的,直到三十几年前,如今的皇太后、当时的皇后娘娘高氏开了口,不许她们再把那些闲杂心思带去七月会。
用她的话说,都是热热闹闹去拜月乞巧的,偏要为了应付人,一个个把架子端起来,笑不能放肆笑,闹也不能放肆闹,既如此,不如各个回家去,关起院门来还能有个潇洒清静。
也有不赞同的,叫高皇后三言两语打发说得抬不起头来。
她说,你们从前闺中是个什么样子的,自个儿心里就没有数吗?现在嫁了人做了祖母、母亲了,倒反过头来要求年轻姑娘们,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安阳十岁跟着兄弟们爬宫墙偷酒喝,你们夸她身手矫健女中豪杰,那又为何要去七月会上妨碍别人吃酒打闹?
话都说成这样了,谁还敢再多语?
又有哪个,在闺中时刻板方正得没有一处偏倚能挑剔的?
自那之后,七月会上只有姑娘们,再见不到一个妇人。
每年一次的热闹,也是姑娘们最期待的了。
顾云锦以前也与徐令婕、徐令意一道去过,她到京城后的第一个七夕,老老实实跟在徐令婕后头,看万寿园新鲜,看满园的灯火更新鲜,下棋、投壶、猜谜,相熟的姑娘们凑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
可万寿园的后花园,那是给皇亲贵胄出身的姑娘们备下的,偶尔公主们也来参与,没有帖子,官家女儿进不去。
寿安郡主是回回走来的,她和长平县主都爱热闹,平时没有宴会都想法子闹一闹,更别提这么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七夕傍晚,顾云锦到了万寿园。
这园子是高祖皇帝六十六岁时落成的,华贵又讲究。
顾云锦跟着侍女走了一小段,沿途没有遇见什么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她如今走的这条路与从前来时不同了。
后花园这里,几乎都是公候伯府家的姑娘,顾云锦认得的不多,与程家三姐妹说了会儿话,就发现这里不少人都在打量她。
对她们而言,顾云锦显然是生面孔了。
“这是哪家妹妹,怪眼生的!”一人走过来,看也不看程家那三姐妹,就直直盯着顾云锦瞧。
顾云锦也不扭捏,人家爱看就看,反正她长得好,还怕人看吗?
程四娘拉了拉顾云锦的衣袖,低声道:“卫国公府的。”
那人脸上没有笑意,只是固执地问:“问你话呢,这么面生,到底是哪家的?”
顾云锦道:“我祖父是镇北将军顾缜。”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了顾云锦的身份。
那人似笑不笑哼了声:“将军府的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你那两位表姐,应该在前头吧?”
话说到了这儿,对方是善意还是敌意就明明白白的了。
顾云锦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卫国公府的人了,但她不是忍气的性子,笑了笑道:“自是拿着帖子进来的。”
这厢话音一落,那厢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帖子是我给的,不行吗?”寿安郡主快步过来,与她一道来的还有长平县主,她往顾云锦身边一站,“柳媛,我带人来,还要你点头吗?”
气氛剑拔弩张。
顾云锦看着寿安,只觉得小姑娘抬着下颚的骄傲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想让人挠她痒痒。
可一想到小姑娘是在帮她说话,还是憋住了,怕真挠过去,寿安要跳起来。
柳媛沉着脸,哼了声:“你倒是什么人都结交的,我记得你以前跟自华书社的阮二姑娘也极好。”
阮馨这人,从前是才女,如今她的名号就不好听了,柳媛拿此说事,显然是落寿安脸面。
寿安鼓着腮帮子,张口要说话,被顾云锦拦住了。
身处战事最中央,顾云锦反而是最怡然自得那一个,她笑眯眯问柳媛道:“柳姑娘,我长得好看吗?”
这么大言不惭的问题,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柳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云锦,显然不晓得她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顾云锦面不改色,追问道:“我好看吗?”
饶是柳媛再不高兴,也不好胡说八道,干巴巴答了句:“好看…你这人怎么忒不要脸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我不过是让你说句大实话罢了,却搞得跟屈打成招似的,没劲儿!”顾云锦撇了撇嘴。
第一百五十三章 糖果
顾云锦的声音不轻不重的,附近的人都能听见,有人憋不住,已经笑出了声。
之前没好意思仔细打量她的姑娘们,都不再避讳视线,直直张望过来。
比起顾云锦的厚脸皮,柳媛吃瘪的样子更是难得极了。
柳媛咬着下唇,脸上惨白惨白的。
屈打成招四个字落下来,仿佛真的有一根鞭子抽在了她身上似的,痛得她呼吸一紧。
张了张嘴,柳媛想说话,才刚冒出了一个字,又被顾云锦抢了先。
顾云锦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她比柳媛的个头高一些,看人时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她沉声道:“阮二姑娘有才学,我有脸蛋,郡主结交的就是我们这种人呐。你哪个都不沾边,难怪郡主不喜欢理你。”
顾云锦看得分明,寿安是当真不喜欢柳媛的,眼中喜恶写得明明白白的。
反正柳媛不给她好脸色,她又何必对柳媛多客气。
早些把柳媛气走了,也免得寿安急得跳脚。
话音一落,周围有一瞬的静谧,而后是哄堂大笑。
长得并不好看、才学也算不上出众的柳媛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扭头走了。
长平县主乐不可支,挽着顾云锦的手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几次三番想跟寿安套近乎,被寿安冷眼理都不理的?”
顾云锦浅浅笑了笑。
她起先是不知道的,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吧。
她出现在这里,柳媛过来寻话说,语气不好,态度趾高气扬的,但并没有那么浓的敌意。
真正让柳媛黑了脸的,是顾云锦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她彼时不明白,“顾云锦”这个身份是哪里惹到柳媛了,是因为京中各种传言,还是与顾云锦交恶的姑娘之中有柳媛的好友?
直到寿安郡主过来,那噼里啪啦的火星越冒越厉害,顾云锦突然就心领神会了。
哪里是柳媛有好友要出气,分明就是嫉妒她跟寿安郡主交好罢了。
讲到底,也就是小姑娘心思——你不跟我做好友,我就讨厌你,我还讨厌你的朋友。
寿安郡主也绷不住脸了,整个人趴在顾云锦肩膀上,咯咯笑了会儿,才鼓着腮帮子道:“我最讨厌她了,从小就讨厌她!”
顾云锦挑眉,这还是宿怨?
长平县主哼了声:“她前几年还好些,做事说话多少顾忌着些,这两年,宫里那位横着走,她也有样学样,还真当是她们卫国公府发达了呢!”
这几句话,不适合高谈阔论,长平县主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程家三姐妹听懂了,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虽没有附和,但看她们表情,也是认同长平县主的话的。
只顾云锦一人不太能领会,长平县主解释了一句:“卫国公府上和虞贵妃娘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不算近,但也不远。”
她们都是来七月会上耍玩的,也没想让柳媛败了兴。
见人走了,自然是不提了。
有相熟的过来和长平县主说话,寿安拉着顾云锦寻了一处坐下。
这里视野开阔,隔着小湖面能看到前头花园的景致,虽看不清身处其中的姑娘们,但树梢上的连片花灯,还是极好看的。
寿安从腰间取下荷包,打开拿了一颗饴糖,剥了糖纸递到顾云锦嘴边:“尝尝。”
顾云锦就着她的手含了,入口香甜,与她之前吃过的糖的味道都不一样,带着几分果香,很是顺口。
寿安郡主自己也吃了一颗,笑盈盈道:“好吃吗?”
顾云锦点了点头。
见她喜欢,寿安郡主的眼睛都笑弯了,附耳与她道:“这是西洋货,海船运到明州的,明州府衙送进京孝敬皇太后的。皇太后近日身体欠妥,乌太医不叫她老人家多吃糖,哥哥趁机从慈心宫里捎出来一把,全给我了。”
小姑娘说得开心,满眼睛写满了得意洋洋,根本不掩饰分毫:“我就知道顾姐姐喜欢这糖,我分你几颗呀。”
顾云锦笑得停不下来,只觉得寿安再可爱也没有了。
她虽然真的挺喜欢这糖果的,她嗜甜,但毕竟多活了十年,还不至于真的跟一个小姑娘去抢糖吃。
可见寿安那晶亮晶亮满怀期待的眼神,顾云锦怕拒绝了她反而会让寿安伤心,便道:“那你给我三颗吧。”
寿安撇嘴。
三颗糖果她是送不出手的。
干脆随手抓了几颗,塞给了顾云锦。
顾云锦不与她推托,收进了荷包里。
“皇太后可喜欢吃糖了,各式糖果,她能在嬷嬷们眼皮子底下藏得滴水不漏,”寿安郡主笑着道,“这次要不是哥哥运气好发现了,咱们可吃不到这糖。哎,我跟你说,我最不喜欢柳媛的地方就是,她还妄想做我嫂嫂呢!”
唉?
顾云锦正用舌尖翻糖玩,突然听了这话,一个不留神,糖果险些卡进嗓子里,慌得她重重咳了两声。
寿安郡主赶忙轻拍顾云锦的背替她顺气。
她就知道,只看前回赏花宴时哥哥和顾姐姐说话的样子,顾姐姐肯定对哥哥也有些上心的。
听了这事儿,果不其然就着急了。
但寿安郡主不想让顾云锦多着急,忙道:“她那就是瞎想,才不顺她的意呢,大伯父不满虞贵妃,对卫国公也没好脸色的,哥哥从来都不理她的。”
顾云锦平缓了呼吸,之前没有去想过的事情,被寿安郡主一提,这才涌进了脑海。
“卫国公府上有几个姑娘?”顾云锦问。
寿安答道:“三个呀,柳媛行二,她上头那个姐姐比她大八岁吧,早嫁出京城了,我对她印象不深,底下那个妹妹才五岁,虎头虎脑的,比柳媛讨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