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若姗不要脸面,明知杜云琅已经定亲,还是存了异样心思,所以杜云瑛最看不上她。
既然苗若姗不可能替代夏安馨,苗氏是断不会看着她胡乱做事,若苗若姗做小,苗氏还有什么脸面管家?
“五妹妹,今日多亏了你,把我心中这些疑虑都理顺了。”杜云瑛心中阴霾散开,脸上便有了笑容,“你且等等,我与你取笔筒去。”
杜云萝可不是图着笔筒来的,摆了摆手:“大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第34章 说破
杜云萝急急要走,杜云瑛也就没有拦她。
苗氏安排了人手送她们回去,因着前后都有二房的人,杜云茹拉着妹妹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入了清晖园,杜云茹才压着声儿道:“你去掺合那些事体做什么?采儿好坏,都是二伯娘的娘家人,二伯娘不跟三妹妹计较,回头反倒是要怪上你了。”
“若是寻常事体,我也不想掺合。”杜云萝叹了一口气,“二伯娘不防备采儿,有些话我们做妹妹的又不能径直去与二哥讲,万一往后有个什么,生气的是祖母。祖母大把年纪了,不该再为了这些操心。”
提起夏老太太,杜云茹沉默了,半晌道:“祖母没有白白疼你。”
杜云萝浅浅笑了。
她有她的考量。
从前她和夏安馨不算亲近,夏安馨进门时,杜云萝已经“失宠”,见夏老太太喜欢夏安馨,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夏安馨性子温和,饶是苗氏挑剔她长短,亦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几次下来也不想当那等胡搅蛮缠的恶婆婆,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
而杜云琅,与妻子举案齐眉,日子也算稳妥。
这好好的一家子,杜云萝可不希望苗若姗惹是生非,平白生出些事端来,闹得一家上下都没安生日子。
“我与三姐姐说过了,那毕竟是二伯娘娘家的侄女,只要二伯娘心里通透了,后头事体就好办了,三姐姐自会去与二伯娘讲,与我们无关。”杜云萝怕杜云茹担心,又补了一句。
姐妹两人靠着说了几句话,才去甄氏跟前请了安,各自回房歇息了。
翌日一早,待在莲福苑里请安之后,苗氏便把杜云萝请到了水芙苑。
指点及笄礼规矩的嬷嬷候在一旁,仔仔细细与三个姑娘把流程说了个明白,又让她们练习了几遍,这才算放心了。
杜云瑛看了一眼西洋钟,估摸着这会儿苗氏跟前禀事的婆子娘子们应当散了,便借口更衣出来了。
苗氏倚着榻子歇息,正要唤人去瞧瞧姑娘们练得如何了,就见杜云瑛来了。
“怎么过来了?规矩学得怎样了?”苗氏让杜云瑛在身边坐下,见她精致面庞上泌出了层薄汗,赶忙取了帕子来替她擦拭,“这几天热起来了,你要当心身体。”
杜云瑛应了一声,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顿了顿。
苗氏会意,屏退了伺候的人,低声道:“这是什么了?可是因为采儿?云瑛呀,采儿毕竟是你外祖家的妹妹,性情模样都好,你为何就这般不喜她?昨日里也亏得是采儿,换作其他人,叫你那般刺上几句,闹都闹起来了。母亲左看右看,看不出采儿哪里惹了你不快…”
苗氏开口就是夸赞采儿,杜云瑛的脸色沉了下来,打断了苗氏的话:“母亲当真不知她哪里叫我看不惯了?”
苗氏一怔。
苗若姗的那些心思,杜云瑛本想婉转些说与苗氏听的,刚刚苗氏那一席话,让杜云瑛一肚子委屈翻滚,再也不肯修饰言辞,直截了当道:“母亲当那采儿是个好的,她却是一肚子龌龊心思,他满心都是二哥!二哥与夏安馨早就定亲了,她心心念念挂着二哥,到底是要做什么?母亲还由她在家里住,万一她算计二哥闹出些什么事来,母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苗氏瞪大了眼睛,低声喝道:“你浑说些什么!姑娘家的名声要紧,你便是不喜欢采儿,也不该这般说她闲话,还连累你二哥。”
“母亲不信我?”杜云瑛直直站了起来,一双眼儿通红,“五妹妹说,只要与母亲说清楚了,母亲定不会让采儿胡来,可看来,我是和母亲说不清楚了。”
苗氏紧紧握住了杜云瑛的手腕,急道:“云萝?这事儿怎么牵扯上云萝了?”
“岂止是五妹妹!”杜云瑛嗤笑一声,“我可什么都没与五妹妹说,昨儿个她一眼就看出采儿那龌龊心思了,家中哪个姐妹没瞧出来?四妹妹也心知肚明,不然她昨日怎么会在采儿跟前那般说芽儿?人人都瞧得明白,偏偏母亲不信。等过两日祖母都瞧出来了,母亲就等着吃哑巴亏吧!”
杜云瑛说罢,才不管规矩不规矩,从苗氏手中挣脱了手,转身便出去了。
苗氏沉浸在震惊里,也没顾得上杜云瑛,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若是杜云瑛说得是实情,那…
思及此处,苗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苗若姗若真给她惹事,夏老太太跟前,她能哭天抢地说自个儿当真不知情?只怕在夏老太太眼中,这就是她不满夏安馨的证据!
那可真是个哑巴亏。
苗氏再不喜夏安馨,也没糊涂天真到以为苗若姗能取而代之,到时候,苗若姗无论是远嫁还是做小,苗氏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再想到杜云琅那本分规矩的性子,只怕还要反过头来怪她这个当母亲的。
自家姑娘脾性自家知道,杜云瑛不至于信口开河,苗氏越想后背越凉,恨不能立刻送了苗若姗回苗家。
可杜云瑛的及笄礼耽搁不得,好在也就这两日了,苗氏唤了丫鬟泉茵进来,仔细叮嘱道:“采儿在家中小住,带来的人手不多,你点两个机灵的,好好伺候,给我盯紧了。”
泉茵刚刚就守在外间,苗氏母女的争执她多少听见一些,尤其是最后杜云瑛脾气上来了,根本没压住声音,叫她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
见苗氏吩咐下来,泉茵赶忙垂手应了:“太太放心,定不会出纰漏。”
苗氏颔首,见泉茵要退出去,开口留了留:“你怎么看?”
泉茵怔了怔,一个是姑娘,一个是表姑娘,这问题可不好答。
皱眉思忖了一番,泉茵道:“奴婢之前没往那上头想,现今顺着去想了,似乎三姑娘说的有些道理,采儿姑娘似是真的对二爷…”
泉茵一副仔细回忆模样,苗氏心中叹气,挥了挥手。
泉茵赶忙退出去,见身后帘子稳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出去安排人手了。
第35章 勇气(二更)
学完了规矩,杜云萝就发现,苗若姗身边多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她与杜云瑛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
到了及笄礼那日,苗氏从大清早就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多一双手多一张嘴,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杨氏的大嫂杨沈氏与那位宜人一道来了。
那宜人是杨氏的隔了房的姐姐,前些年嫁出去,日子顺风顺水的,丈夫接连升了官,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如今回娘家走动,都比当姑娘时体面。
杜云瑛及笄要请正宾,杨沈氏与杨宜人提了提,那边也就应下了。
“这一回,当真是辛苦宜人了。”苗氏不敢怠慢了正宾,再是忙碌,也抽身过来说了几句。
杨宜人双十年华,模样姣好,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您是六妹的二婶娘,我也随着唤一声二婶娘了,在闺中时,我就与六妹交好,能来给杜三妹妹当正宾,是我的福气哩。”
这一声二婶娘唤得苗氏心里舒畅,笑容不由又深了几分。
杨沈氏笑盈盈道:“都是自家亲戚,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是啊,”杨宜人点头,“不讲究虚礼了,我刚刚瞧了杜三妹妹,真是惹人欢喜,在那般出色的有司与赞者中间,都跟一朵花似的,三人各有千秋,彼此衬托,谁也不输谁,越发显得各个动人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苗氏更是如此。
夸赞杜云瑛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比什么都动听。
及笄礼一切顺畅,有条不紊地结束了,苗氏悬着的心落了大半,笑容满面与宾客们说起了家常。
两三句话一过,也不知是哪一个起了头,就把话题带到了杜云萝身上。
“就是那位赞者姑娘吧,圣上赐婚,又是嫁给定远侯府的那位世子,当真是好福气。”
一人说了,就有不少人附和,苗氏起先还含笑听着,后来就有些不高兴了。
杜云瑛的及笄礼,宾客们却只关心杜云萝的婚事,这般本末倒置,当苗氏觉得失了颜面。
她扫了宾客们一圈,心中忿忿:这京中,有几个是真心觉得嫁去定远侯府是好福气的?这会儿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舌头!
甄氏与廖氏并排坐着,笑容也有些勉强了。
只有夏老太太,喜笑颜开,再是满意不过。
杜云瑛换了衣衫出来,规矩坐在苗氏身边,听了几句,忍不住转眸去看杜云萝。
杜云萝与杜云茹凑着头说话,浑然不管那些宾客。
苗若姗坐在角落里,与身边的杜云诺道:“毕竟是瑛姐姐的及笄礼,哎…”
“谁让五妹妹的婚事风光呢。”杜云诺浅笑着道。
“风光是风光的,不过叫那安冉县主一闹,京城里人人都晓得了。”
杜云诺杏眸一转,睨了人群中的苗氏与杜云瑛一眼,压着声儿与苗若姗道:“安冉县主是我嫡母的外甥女,我与她也有些来往,平心而论,我佩服她的勇气。明知道定远侯府与我们杜家议亲,她还是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世子的心意。虽然得不到回应,但起码,世子知道了,往后有人说起县主时,世子也会记得,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
“你…”苗若姗倏然睁大了眼睛,双手掩住樱唇,抑制住噗通噗通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颤着声道,“诺妹妹,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杜云诺认真又慎重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替县主惋惜,她若早些如此勇敢,世子与五妹妹议亲前就向世子吐露心思,兴许,兴许就不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苗若姗的眼中泛起了薄雾,她幽幽叹了一声:“这都是命,注定要错过的…”
“即使错过,也不让自己心有遗憾,我是真的佩服她。你不知道,她及笄后,管束比从前重了,不像之前那般出入随意,她是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的,若是错过了,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
杜云诺的话如石锤一般重重砸在苗若姗心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甚至听不清杜云诺后头说了些什么。
脑海之中,只有那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她懂安冉县主的心情,思慕一个人,思慕一个得不到的人,心中到底有多苦,只有品味过的人才能明白。
她羡慕安冉县主的大胆,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勇气,这一次能来杜家小住,能多看杜云琅几眼,已经叫苗若姗欣喜若狂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她不敢冒上心头。
可杜云诺的这一席话,让她有些跃跃欲试了。
即便没有回应,她是不是也应该向杜云琅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些年埋藏在心中的爱慕,是她最美好的情怀,想去告诉他,如杜云诺所说,往后,杜云琅在想起她时,能有一丝一毫的触动,苗若姗就满足了。
机会难寻,此刻身处杜家还不抓住,还能有什么机会去和杜云琅吐露心声?
杜云诺悄悄观察着苗若姗的神色,见她耳根发红,眸中带了几分羞涩,便补了一句:“采儿姐姐,我觉得,思慕一个人是没有过错的,这种心情,是没有错的。”
苗若姗的身子晃了晃,她掏出帕子掩面,忍住了泪水,良久道:“我、我去更衣。”
苗若姗暗悄悄出去了,杜云诺看着那湖色身影消失,不禁勾起了唇角。
染了凤仙的指甲在茶盏上轻轻拂过,杜云诺抿了一口微微凉了的茶,心情极好。
杜云萝和杜云茹说着悄悄话,余光瞥见杜云诺笑得高深莫测,她背后一凉。
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杜云萝问道:“大姐,采儿姐姐呢?”
“不是和四妹妹一道…”杜云茹边说边望过去,角落里只剩下让丫鬟添茶的杜云诺,根本不见苗若姗的身影,她皱了皱眉头,“许是出去透气了?”
杜云萝不信,正巧杜云瑛唤她,她挪到了杜云瑛身边,低声道:“采儿姐姐不见了。”
杜云瑛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就怕万一…”杜云萝沉声道。
杜云瑛眸中厉色一闪。
今日她及笄,杜云琅在礼成之后才离开,这会儿怕是留在府中的。
眼瞅着明日就能把苗若姗送走了,杜云瑛不想功亏一篑,她拉着杜云萝出了花厅,唤了几个心腹丫鬟、婆子过来,吩咐道:“去寻采儿,我怕她在府里走错了路,她自个儿回来了也就罢了,若是乱走了,你们给我暗悄悄把人带回来。”
第36章 落水(三更)
杜云瑛不能离开花厅太久,吩咐完了,便又转身坐回了苗氏身边。
苗氏见她神色郁郁,柔声道:“今日莫要争长短。”
杜云瑛抬眸,顺着苗氏的视线看去,正是与甄氏说着话的杜云萝,她抿了抿唇,摇头道:“母亲,这个时候,我可没空与五妹妹争长短。母亲仔细瞧瞧,我们的采儿可还有踪影。”
只听前半句,苗氏的心微微一松,等听了后半截,四处一看没见到苗若姗人影,她的脸瞬间白了白。
杜云瑛握住了苗氏的手:“我刚刚使人去寻了,她若是真要寻事,可别怪我不顾情面。”
苗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往夏老太太那儿看去,夏老太太哈哈笑着与几个相熟的宾客说话,全然没有留意到这厢情况,饶是如此,苗氏也是后背一凉。
若真出了些事体,不说杜云瑛顾不顾情面,苗氏都恨不能没有苗若姗这么一个侄女。
夏老太太跟前,她还怎么抬头做人!
苗氏提心吊胆,又不能撇下宾客亲自去寻,耐着性子与宾客们应付了几句。
这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杜云诺眼中,她不禁抿唇轻笑。
过了一刻钟,才有婆子笑着进来,只是那笑容格外勉强,眼底全然没有笑意。
苗氏的心咯噔一下。
那婆子走到苗氏身边,弯腰附耳说了两句。
苗氏的脸霎时惨白,搁在膝上的手瞬间拽紧了,她咬着牙关道:“晓得了,莫声张。”
看苗氏如此模样,杜云瑛便知不好,杜云萝亦皱了眉头。
等把各家宾客都送出了门,苗氏才收敛了笑容,匆忙回去。
夏老太太乏了,叫众人各自散了。
杜云萝揣着心事随着甄氏与杜云茹回了清晖园,刚入了座,甄氏便唤了水月进来。
“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体。”甄氏说道。
水月应声去了。
杜云萝靠在甄氏怀里,道:“母亲瞧出来了?”
甄氏扑哧笑了,拍了拍女儿的背:“我又不傻,刚刚花厅里,差不多是人人都晓得府上出了些状况,采儿又一直不见人影,估摸着这事体是与她有关了。我让水月是打听,这一去,不说旁的,定遇见莲福苑和安丰院的人手。”
杜云萝眨巴眨巴眼睛,姜还是老的辣,果真是不假的。
甄氏只是不爱掺合这后宅妯娌斗争,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明白。
饶是下了封口令,但这内宅里又有什么秘密可言?
水月花了些工夫,也就弄明白了。
苗若姗在后花园里遇见了杜云琅,她上前说了几句,杜云琅转身便走。
苗若姗大着胆子去拉杜云琅袖子,哪知一个不好,脚下一滑摔入了池水里,杜云琅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亏得被杜云瑛打发了去寻苗若姗的人手正好寻来,赶忙把苗若姗捞了起来。
杜云琅匆忙去了前院,苗若姗被带回了水芙苑,苗氏回去之后好一通发作。
“我倒是小瞧了她!”杜云茹愕然,“失足落水?是想与二哥哥一道落水吧!也亏得她想得出来。”
甄氏一个劲儿地摇头:“姑娘家名声何其要紧,云琅又是订了亲的,她怎么如此糊涂!
杜云萝悄悄拽紧了手心。
从前她也落过水,是被人设计的。
那年的婆驼山法音寺,她替甄氏去放生池边放生,与穆连潇两人双双落水。
杜云萝不会水,放生池不深,她的个头却站不住脚,又惊又恐,身边的婆子也都是旱鸭子,她只能本能地抓住了身边的穆连潇。
穆连潇把瑟瑟发抖的杜云萝带上岸的时候,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法音寺里香客多,这么大的动静,多少人瞧在眼中。
一个是定远侯府的世子,一个是未婚的官家姑娘,为了名声,侯府匆忙入宫请旨,杜云萝捧着圣旨时仿若又落入了那放生池中,虽是酷暑,那池水还是冷得她浑身哆嗦。
很多年后,杜云萝都只当那次落水是意外,放生池边香客多,推挪落水也是可能的,直到晚年时醒悟过来,才知是练氏的手段。”
杜云茹脸皮薄,说了两句便不提了,耳边安静,她隐约觉得怪,偏转过头却见杜云萝咬着下唇垂着眸子不吭声了。
“这是什么了?”杜云茹轻轻推了杜云萝一把,“我还当你定要义愤填膺呢。”
杜云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道落水,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不是吗?”
“你…”杜云茹一窒,她有点闹不明白杜云萝的话了。
杜云萝挤出笑容来:“的确是有效的法子,亏得二哥没有一道落水,采儿姐姐又是叫婆子们救上来的,不然…”
不然这后头的事情,可不好收场了。
安丰院里,东跨院里刚刚点了灯。
杜云诺坐在灯下,听丫鬟说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落水?我当她是只胆小的兔子,却是忘了,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这事体的发展出乎了杜云诺的意料,她自以为知道苗若姗的性子,撩拨几句也不过就是激得苗若姗去向杜云琅表白。
杜云琅有婚约在身,苗若姗说出这等不合适的话来,苗氏落了脸面,夏老太太也会怪罪。
苗氏倒霉,廖氏面上不露,心中定是幸灾乐祸的。
主母心情好了,莫姨娘的日子才会舒坦些。
杜云诺原本就是这般考量的,却不想,苗若姗竟然胆大到要拉着杜云琅落水!
不知不觉咬住了唇,杜云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此胆大的苗若姗,会不会把她给供了出来?
若是夏老太太和苗氏知道是她在背后捣鬼…
杜云诺打了个哆嗦,真真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提心吊胆过了两日,府中却是风平浪静的。
苗若姗当天夜里就被苗氏送回了苗家,隔日请安,夏老太太拐弯抹角地刺了苗氏两句,苗氏全然接下了,不敢回半句嘴,夹着尾巴做人,根本没有寻杜云诺麻烦。
杜云诺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又隔了一日,杜云萝前脚刚进了夏老太太的屋子,后脚苗氏便来了。
她面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向夏老太太请了安,道:“老太太,今儿一早喜鹊登门,媳妇让人翻了翻黄历,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媳妇想着,不如就在那一日请人去夏府,把馨丫头过门的日子给敲定了。”
第37章 低头
杜云萝见苗氏进来,站起身来,只等苗氏向夏老太太问安之后便要行礼,哪知苗氏开口就是这么一连串,当即让杜云萝愣在了原地。
她依稀记得,从前,苗氏是拖到了不能再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依着夏老太太的意思请了人手去夏府商议婚期的,今生,怎么就忽然之间…
杜云萝犹自琢磨。
夏老太太似笑非笑看着苗氏:“怎么,想通了?馨丫头秋天才及笄,你打算定什么时候?”
苗氏笑得自然,答得也很自然:“明年开春吧。等秋天把云茹嫁出去,我们再准备个半年,也能风风光光娶新娘子。我想着,云澜不比云琅小多少,底下还有云荻。虽说爷们不似姑娘们一般着急,但能早点成了好姻缘,家里也多些人陪老太太说话。再能早早添了哥儿、姐儿,哎呦,这日子想想都舒心。”
饶是杜云萝镇定,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苗氏来。
苗氏举止之间没有半点儿勉强,仿若这一番话都是真心话一般。
想到前几日的事体,杜云萝一下子了然了。
为着苗若姗,夏老太太明面上不曾说过苗氏什么,可背地里,定然也是流露出过只言片语的。
苗氏本就因为苗若姗落水而心中惴惴不安,压力之下,想要讨好夏老太太也是寻常。
夏老太太不置可否,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苗氏只好垂首等着。
良久,夏老太太道:“春日里,听起来是不错。云瑚从岭东发亲,我们这儿是不操心的,不用怕时间撞在一块,忙得脚不沾地了。娶媳妇进门与嫁姑娘不同,还要腾地方。云瑛没嫁,你们水芙苑的地方就不够了,你这两日琢磨琢磨,把哪个院子修整一番,也好腾给云琅夫妻。”
苗氏的笑容僵了僵。
夏老太太这又是在给她出难题了。
挑个好院子,旁人说她假公济私,趁机占个好的,挑个一般的,又要被说是不满意夏安馨。
她既然要把夏安馨迎进门,又怎么会故意用不好的院子来埋汰人?夏安馨要住,难道她的亲儿子就不住了?
道理上苗氏站得住,但后宅里头,嘴碎的人无理都能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