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婆子叫得惨痛,正屋里的人自然也听见了。
楚维琳刚从内室出来,被这叫声唬了一跳。
常郁昀也皱起了眉头,道:“我去看看,你坐会儿。”
“宝莲,把窗户支开些。”楚维琳道。
宝莲去开了窗,转过身来附耳与楚维琳说了几句。
楚维琳愕然:“你这是把三叔都拖下水了?”
“总比让我们爷去好些吧…”宝莲嘟着嘴,道,“盯得很紧,断不会叫她得逞的…”
楚维琳摇头叹气,终是无奈道:“就这样吧。”
宝莲张了张嘴,她想说翡兰的娘在长房有些体面,就该让大赵氏教训翡兰去,楚维琳无需插手,可这话到底是绕在了喉头,没有说出来。
常郁昀进了书房,里头情形一目了然,纪婆子脚痛摔在地上,翡兰忙着整理衣服,常郁晓揉着发胀的脑袋,还没有回过神来。
“五叔,我们爷歇在这儿了?”徐氏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娉依传了话过去,徐氏便亲自来了,刚一脚踏进来,一见里头状况,她的面色一下子狰狞起来,“常郁晓,我跟你拼了!”
徐氏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常郁晓没躲开,叫她撞了个满怀。
“厉害啊你,你吃了多少酒给了你雄心豹子胆了,上回拖了一个,这回又拖一个,你眼里还有我没有!”徐氏又哭又喊,手上一点不泄劲,直直就往常郁晓身上扭。
常郁晓被她一闹,一下子醒过神来,赶忙闪躲:“没有的事情,你等等、等等!你听我说!”
“听什么听,听什么听!听你怎么睡丫鬟的?要脸不要脸啊你!”徐氏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半句话。
常郁昀一看这架势,转身对跟着徐氏来的两个丫鬟道:“别站了,上去把你们奶奶拉开。”
两个丫鬟手上也不敢用劲,又是劝又是拉的,好不容易才把徐氏扶开,让她在一旁坐下,常郁晓没躲开几下,身上很是狼狈。
楚维琳进来时,屋里气氛正僵着,只听见徐氏啜泣,嘴里不住骂着常郁晓。
“三嫂…”楚维琳唤道,“莫急啊三嫂,先听听三伯怎么说吧。”
“能怎么说?又不是头一回了!”徐氏哭得眼睛红肿,拉着楚维琳的手,道,“你院子里的这个丫鬟,以后是要去我那里了,你这儿少了人,回头看上哪个只管和我说,我厚着脸去跟婆母讨来给你。”
楚维琳扫了眼跪坐在一旁的翡兰,与娉依道:“纪妈妈伤了脚,赶紧请人来瞧瞧。”
娉依急急去了。
岑娘子还没来,大赵氏不知从哪儿得了风声,先一步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大赵氏冷声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变化(四)
大赵氏一步迈了进来。
听见她的声音,原本还在不住啜泣的徐氏一下子没了声响,手上帕子紧紧绞着,垂头避开了大赵氏的目光。
楚维琳依着规矩行礼,因着是中秋,眼前的大赵氏穿戴得比平日里华贵些,头上插了支金步摇,一身黄栌色对襟袄子配了赭色马面裙,襟上绣了精致的花开富贵,既不过分惹眼,又不失了味道,她面上妆容精致,往那儿一站,就是端庄大方权贵人家大妇气派。
这里出了事,大赵氏是急匆匆赶来的,八月中的天气算不上凉爽,走得急些,额上也泌出了一层汗。
传话的人只说是徐氏和常郁晓在霁锦苑里闹起来了,并没有说明来龙去脉,可只看了屋里一眼,她的眉头就突突掉了两下。
“郁昀,这是你这儿的丫鬟吧?”大赵氏抬眼扫了眼翡兰。
常郁昀颔首:“是,是院子里的二等。”
一个二等丫鬟怎么会进得了书房?
若是旁人院子里的,大赵氏恐怕会往这丫鬟与主子之间不清不楚上去想,可这里是霁锦苑,常郁昀身边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是做这么事体的人。
而坐在榻子上没起身的是她的亲儿子,那个去年吃多了酒把一个丫鬟拖进了书房里的亲儿子。
再是偏心,大赵氏一时也说不出偏袒的话来,只能狠狠瞪着常郁晓:“你给我说说明白!”
常郁晓缩了缩脖子,这一动牵扯了之前徐氏指尖抓出来的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抬手捂着脖子,他一个劲冲常郁昀眨眼睛。
常郁昀清了清嗓子:“大伯娘。下午时三哥给我带了坛好酒,我就让人添了几个菜,两人一道在书房里吃酒。三哥吃醉了,我扶他在榻子上歇了之后就回屋里去了,等到刚才,听见纪妈妈大叫,我赶紧过来。里头就是这幅样子了。”
大赵氏听完。斜斜睨了常郁晓一眼:“是么?”
常郁晓是来找常郁昀吃酒的,并不是送酒,常郁昀这么说已经给兄长留了些退路。常郁晓尴尬着点了点头:“母亲,我是真的吃多了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睁开眼睛发现边上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正迷糊呢,又进来一婆子大叫一声。然后人就一波一波来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要胡来,我也不会在五弟的书房里动手啊。哪有这么当哥哥的!”
大赵氏心里有些嘀咕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常郁晓做事的确会有不稳妥的地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敢做不敢认的,上回淳珊的事情。那是大大方方就认下了,哪里像这回一样一副完全摸不到脑袋的模样。
况且,在霁锦苑里非礼常郁昀夫妻的丫鬟,这不是什么风流事,根本就是要和主人撕破脸皮的做法了。他们两兄弟无仇无怨的,常郁晓真看上了翡兰可以张嘴讨,没有强动手的道理。
大赵氏又要问那纪婆子与翡兰,还未张嘴就见宝莲扶着楚维琳在一旁八仙椅上坐下了,她便转了话头,道:“郁昀媳妇,这婆子与丫鬟都是你院子里的,我也不插手了,你来问吧。”
这就是摆姿态。
毕竟是霁锦苑里的人,楚维琳坐在这儿,大赵氏大刀阔斧地质问处置,虽不是不可以,但多少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再者,一时因果未定,万一真是常郁晓稀里糊涂地惹事了,她这会儿越强势,等下收场就越不好看。
楚维琳心里明镜一般,但这事必须她来做,不能推给大赵氏。
没有理睬翡兰,楚维琳先问娉依:“下午两位爷吃酒,是你伺候的?”
娉依点头道:“爷让温酒备菜,奴婢先送到了书房里,而后就一直守在外头,两位爷吃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我们爷出来吩咐奴婢说,三爷吃多了在里头睡着,让奴婢先守着,等三爷睡一会儿再让奴婢去请三奶奶来。奴婢一直守到宝莲回来,就去三奶奶那儿了。”
楚维琳又偏过头看宝莲。
宝莲并不慌,也是一五一十地道:“娉依走了没一会儿,纪妈妈和翡兰前后回来,这个时辰正好是奶奶歇中觉起来的时候,今日人手少,奴婢便让纪妈妈去厨房里准备醒酒汤,让翡兰守着门,便回正屋里伺候奶奶起来了。”
宝莲说完,又看着纪婆子,问道:“妈妈,对不对?”
纪婆子腹诽一堆,宝莲说得的确是实话,但是宝莲那会儿说的话分明是误导了她和翡兰,以为书房里的是常郁昀,宝莲是挖了坑等翡兰跳进去,她也是被瞒在鼓里的。
可这些话,纪婆子一句都不能说,翡兰是吃哑巴亏不假,但也只能怪她自己心术不正,埋怨不得别人。
脚上痛,纪婆子说话都有些喘气,道:“就是这样的。宝莲姑娘说奶奶要起身了,奴婢怕五爷醉着让奶奶担心,便匆忙去厨房取醒酒汤,又送过来,可书房外头没瞧见翡兰,奴婢也是奇怪,听见书房里有脚步声,奴婢推开门进来一看,却是三爷半醉半醒坐在榻子上,翡兰衣衫不整站在榻子边,奴婢只觉得脑袋都白了,手上东西没拿稳,就砸了。滚烫的汤药撒在脚上,奴婢吃痛就大叫出声了。”
宝莲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故意误导这种话,宝莲自己说出来那就是惹是生非,但由纪婆子来说,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不好追究是宝莲说得不明白,还是纪婆子听岔了。
纪婆子平日里不动声色,这关键时候一看,也是个知道好坏的滑头。
果不其然,大赵氏皱了皱眉头,插了一句:“你以为里头的是郁昀?”
纪婆子点了点头:“回大太太的话,奴婢脑子没转过来,以为五爷的书房里自然是五爷在了。”
楚维琳揽了话过去。凉凉问翡兰道:“你也以为是五爷?”
翡兰咬着下唇,这个问题,答也不对,不答也不对,可她做出那样举动的时候就已经豁出去了,干脆心一横,道:“宝莲姐姐让奴婢守门。奴婢就守着。然后听见里头唤人,奴婢知道自己进不来书房,可今日放假。院子里都没多余的人手,奴婢只好大着胆子进了书房。榻子上的人是背对着睡的,奴婢走过去刚问了一句,就…奴婢看清楚是三爷。一时吓得不知道怎么是好,正好纪妈妈进来了。要不然…”
徐氏来时没有问过情况,又是哭又是闹的,到了这会儿整个人冷静了许多,翡兰的话落在她耳朵里。总觉得不对劲。
她正琢磨着,常郁晓却张口反驳了:“你这奴才信口开河!爷便是醉了也没有糊涂到可以让你乱泼脏水的地步!你怎么进来的我不管,你那衣服不是我扯的!”
翡兰哭着道:“这等事情。奴婢还能胡说不成?奶奶,奶奶替奴婢说句公道话。不然奴婢只有撞死在这儿了。”
见翡兰泪眼婆娑地去拉楚维琳的裙角,纪婆子根本看不下去了,这丫鬟还真就是个蠢的!
奶奶盯了你这么久,你有多少花花肠子,奶奶还能被你糊弄了不成?纪婆子暗暗骂着翡兰,连脚痛都顾不上了。
楚维琳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之前并不完全赞同宝莲的做法是怕常郁晓吃多了酒说不清情况,便是处置了翡兰,常郁晓也不能轻易脱身,她对常郁晓并无好恶,就这么把人拖下水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常郁晓这般笃定,到叫楚维琳意外了,便问道:“三伯真这般肯定?”
常郁晓颔首。
起初,他并没有什么信心,毕竟他醉得迷糊,真是睡梦中做错了事,也是有可能的,后来他听着楚维琳一个一个人询问,自己也慢慢冷静清醒了,渐渐的,他闻到了一种香味。
幽幽的丹桂花香,他嫌丹桂花香太过甜腻,从来不喜欢这味道,身边人晓得他喜好,从来不用带丹桂味道的东西,他闻到了这个味道,只会把人赶得远远的,怎么还会狼性大发?
常郁晓抬眸见徐氏目光里带着几分怀疑,便道:“丹娘,你闻闻她身上味道。”
徐氏一怔,这种事她不会亲自做,便吩咐了丫鬟去,那丫鬟靠过去一闻,惊呼道:“这个丫鬟用的是丹桂花的花露。”
丹桂?
徐氏一下子明白了,她闺中时也用过丹桂的,成亲后见常郁晓排斥得厉害,早就吩咐人把瓶子扔得远远的了,如今院子里,不单单是她,其余丫鬟仆妇们,都不用这种香味的。
“我们爷最不喜欢丹桂花香,你身上这么个味道,他怎么会对你…怎么,见淳珊爬上来了,就以为趁着我们爷醉酒也能脱胎换骨了不成?”徐氏哼了一声。
大赵氏的心思比徐氏缜密太多,她看得出,那丫鬟怕是冲着常郁昀去的,只是没料到,里头榻子上的人竟然是常郁晓。
从大赵氏踏进书房里起,这个十四五岁的丫鬟在她眼中就不是什么有能耐的货色,多少情绪都写在脸上。
爬床这种事体,可不是脑袋一热就成了的,不会没有一点征兆,而翡兰却不是个能把这些心思瞒天过海的人。
凤眼瞟了眼面无表情的楚维琳,大赵氏心里恨恨,这可不是个蠢的,她不信楚维琳会看不透翡兰!楚维琳不做恶人,非要借着长房的手来处置,真是好谋算!
“郁昀媳妇,你三嫂脾气急,不是故意要闹起来,”大赵氏笑容里全是关切,打量着楚维琳的肚子,道,“伯娘晓得你双身子不容易,可这院子里的事情可不能马虎了,有这般胆大包天的丫鬟,是你没有看住呀。”
楚维琳垂首应了一声。
这般乖顺,没有半句辩驳,反倒是让大赵氏意外了,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把散落的头发理到了耳后,道:“也不打紧的,你婆母不在京里,整个二房的事体都压在你身上,一个新媳妇,要掌一房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周全的,慢慢来,时间长些…是了,你婆母就要回来了,有她指点着,很快就能样样周到了。这段时日,若有要帮忙的,只管与大伯娘或者你五叔母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摊开了说。”
这番话大赵氏说得格外顺口,眼底温柔笑意,一副慈眉善目模样。
楚维琳心底冷笑,这大赵氏,前世时日日苛责,一副恶人形象,这会儿倒是掉了个头,来了一出语重心长。院子里一个丫鬟妄想爬床的事情,大赵氏都要往什么“二房的事体”上去扯,这是要拿长辈的姿态压她,还要让她只能受着。
处置丫鬟是后院里的事情,常郁昀一个男人,不会随意置喙,因而一直站在一旁,并不多言,但大赵氏这番话落在常郁昀的耳朵里,他不由就有些不满。
楚维琳抬眸,正对着常郁昀,她能看清他眉宇间的神情,见他态度如此分明,不禁有些好笑。
唇角挂了笑意,楚维琳顺着开口道:“大伯娘,我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呐。翡兰这事情,我挺着肚子,实在没那个精力,您就当帮帮我,处理了吧。”
大赵氏精明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发虚,可她刚刚才摆过姿态,说是会在楚维琳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这会儿拒绝的话出不了口,只好应下。
楚维琳连连道谢,突然就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常郁昀快步过去扶住了她,楚维琳匀了口气,道:“小祖宗踢了我一脚。大伯娘,这小子劲儿越来越大了,我先回去躺一会儿,这事情就麻烦您了。”
楚维琳和常郁昀一道出去了。
张婆子正巧回来,与娉依一道把纪婆子架了出来,请岑娘子医治。
大赵氏不紧不慢对常郁晓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去了酒气,换身干净衣服。”
吩咐完了,大赵氏头也不回地出了霁锦苑,手上两个婆子拖起了翡兰送往长房,等着大赵氏处置。
莞馨快步跟上大赵氏,凑过去道:“太太,这翡兰是邢柱喜的女儿。”
大赵氏脚下一顿,猛然转过头盯着莞馨:“什么?”
莞馨缩着脖子重复了一遍,大赵氏吸了一口凉气,咬牙道:“我说她今日怎么这么老实,好一招借刀杀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化(五)
楚维琳半躺在榻子上,背后垫了厚厚的引枕。
宝莲小心翼翼伺候楚维琳吃茶。
楚维琳的额上薄薄一层汗,嘴唇有些发白,之前借口胎动才从书房里避了出来,哪知回了屋里,肚子里的小祖宗真的不消停了,一下翻身一下打拳,痛得楚维琳差点都没站稳。
常郁昀关切坐在一旁,只是这种事情,他实在无能为力。
楚维琳歇了一炷香的工夫,里头那个似是累了,不再拳打脚踢,她叹息了一声,见常郁昀眉头微蹙,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趣:“这么淘气,也不知道是学谁了。”
常郁昀眉宇渐舒,道:“舒服些了没有?”
“好些了。”楚维琳瞄了一眼西洋钟,这个时间,几个出府去的丫鬟婆子也该回府来了。
满娘刚提着包袱进了霁锦苑,就觉得院子里气氛不对劲,正一肚子疑惑,张婆子就凑了过来。
“姑娘回来了?”张婆子干巴巴笑道,“纪妈妈伤了腿嘞。”
满娘一愣,冲口问道:“怎么伤了?”
张婆子嘴一张,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情啊!哎,翡兰被大太太带走了,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满娘浅浅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满娘不肯和张婆子多说,远远躲开了。
屋里楚维琳眨了眨眼睛,与常郁昀道:“大伯娘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跳脚了。”
常郁昀失笑摇头:“你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她定要恼你。不过,邢柱喜毕竟是大伯父的奶兄弟,这事情又不好听,大伯娘未必会下狠手。”
楚维琳抿了抿唇,她知道常郁昀说得在理,万一邢柱喜家的求到了大赵氏跟前,大赵氏说不定就会手下留情了。
便是徐氏那里气得要死要活,非要好好教训翡兰一番,大赵氏也不会理她。
这么好的膈应大赵氏的机会,楚维琳没打算轻易放过。
外头的天一点点暗下来,娉依进来道:“爷、奶奶,差不多该过去松龄院了。”
常郁昀闻言,目光转向楚维琳,见楚维琳闭目养神,他猜得出她的打算,笑着拍了拍楚维琳的手,道:“再休息会儿吧。”
这一休息,就多休息了三刻钟。
两人一道过去松龄院,路上还遇上了来寻他们的丫鬟。
常郁昀扶着楚维琳进去,老祖宗正在和楚伦歆说话,听见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楚伦歆嗔怪道:“怎么这么晚才来,都等着你们呢。”
楚维琳半垂下头,羞愧道:“老祖宗,孙媳妇来迟了。”
常郁昀帮着解释,道:“原本早该来了,结果肚子里的这个太闹了,痛了许久,这才迟了。”
老祖宗冲楚维琳招了招手:“过来坐。”等楚维琳坐下,老祖宗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道,“竟这么厉害,踢得你母亲都站不直了呀,不用说,肯定是个哥儿。**”
段嬷嬷连声附和,老祖宗眉开眼笑,安慰道:“没事儿,他这几个月啊还要再踢你的,儿女都是债,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日日闹腾。郁昀媳妇啊,回头他再闹你,你使人来说一声,不用急着赶过来。”
楚维琳含笑道:“本以为他就踢一下,没想到会闹了这么久。”
人都齐了,团圆饭摆在了花厅里,一时也是热闹。
楚维琳一直皱着眉头,楚伦歆看在眼里,不由关心地问了几句,楚维琳却不说,只一个劲摇头。
这般动作,一幕不拉地全落在了老祖宗的眼睛里,她心思敏锐,隐约就品出些不对劲的味道来。
老祖宗借口更衣离了席,低声吩咐段嬷嬷,道:“你去打听打听,郁昀和他媳妇是不是有些争执?”
段嬷嬷眉头一挑,偏过头往花厅方向望了一眼,常郁昀待楚维琳素来极好,若说会有什么争执,段嬷嬷头一个不信,明眼人都能瞧明白,五爷根本就是把五奶奶捧在手心里了的。
可老祖宗既然这么吩咐了,段嬷嬷也不能就这么做了回答,便应下了。
段嬷嬷亲自走了趟霁锦苑。
中秋月圆,留守霁锦苑的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吃饭,也算热闹。
段嬷嬷来时众人都吃了一惊,还是张婆子反应快,拉了段嬷嬷坐下。
段嬷嬷瞧见了纪婆子的脚伤,状似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
纪婆子憨笑了两声:“下午不小心砸了碗,烫伤的。”
段嬷嬷面露疑惑,张婆子却不管别的,张口又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有这等事?”段嬷嬷惊愕。
“这还能有假?”张婆子撇了撇嘴,“那翡兰呐,就是仗着她老子娘体面,被猪油蒙了心了,老姐姐您是没瞧见,她当着大太太的面,还一口咬定是三爷强动手的,啧啧!”
段嬷嬷问明白了,便起身告辞,宝莲送了她出来,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妈妈,翡兰其实就是冲着我们爷去的,三爷是替我们爷背了锅。我们奶奶也心知肚明,见三奶奶为了这事体跟三爷闹,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甚至是叫翡兰气恼得肚子都痛了,要不是奶奶拦着,奴婢几个都吓得要叫岑娘子来了。”
“三奶奶是叫翡兰气的?”段嬷嬷追问了一句。
宝莲缩着脖子点点头:“怎么能不气呢,毕竟是我们霁锦苑里的丫鬟,做出这种事情来,奶奶面上也无光啊。对了,妈妈,这事体还是不提了吧,张妈妈是嘴巴大些,但让奶奶知道她又与您说了,奶奶会生她气的。”
段嬷嬷嘴上应下,又存了个心眼,去长房那里问了声。
徐氏身边的丫鬟见了段嬷嬷,也是一肚子委屈,主子夫妻不和,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就怕这两人一语不合就闹起来。
这段日子事情本就多,常郁晓避着走,徐氏气恼,但丫鬟们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少了很多争执的机会。
下午娉依过来传话,徐氏收拾打扮之后,本想去霁锦苑里当着弟媳妇的面,摆出一副好关心丈夫的好媳妇的模样,哪知道一进去就瞧见那个画面,徐氏一下子就炸了。
几个丫鬟就盼着这中秋佳节,能让徐氏和常郁晓好好相处,哪知道会是这么一个样子。徐氏是个好面子的人,又是在霁锦苑里,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劝才好了。
对于那个惹事的翡兰,几个丫鬟具是一脸的嫌弃和唾弃。
松龄院里,常恭溢坐在老祖宗身边逗趣,常恭岚依着卢氏,时不时看弟弟一眼。
老祖宗多吃了几杯,也不再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