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个儿厉害,便是膝下无子,也能站住脚跟,除非是遇到愚昧人家,只认儿子不懂掌事,才敢说什么无后为大,不过,那样的人家怕也娶不到好出身有能耐的媳妇。
无后,多的是办法,可以过继,可以养庶子,但掌家的本事,却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大赵氏的这些思量,在座的无人能知,若是楚维琳能猜到,倒是会颇为赞同。
就像何氏,死活生不出一个儿子来,不一样管着楚家三房一片天吗?出去走动,又有哪个府上的官太太敢因为她无子而低看她一头?
至于楚伦沣心里存着谁,护着谁,那是一颗朱砂痣,和何氏有没有儿子没一丁点关系,也就是李氏寻事时以无子讽刺几句,何氏如今养着庶子,照样过日子。
老祖宗笑着问楚维琳这几日的吃食休息,又让岑娘子仔细写了安胎的方子。
段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手中捏着一封厚厚的信,福身笑道:“老祖宗,二老爷从任上送来的家书到了。”
柳氏笑道:“正在说喜事,这不也是一桩喜事?”
老祖宗哈哈大笑,也不让旁人读,自己拆开信一页页看起来。
晓得是常恒淼的来信,楚维琳想信上怕是会提到些和二房有些的事情,便抬眸望着老祖宗,想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些名堂来。
老祖宗读得格外认真,舒展的眉头忽然皱了皱,而后又换了下一页,等全部看完了,面上的喜悦已经淡了。
“妈妈,把信给郁昀媳妇。”老祖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多余的话并不说。
这是要她自个儿看了,楚维琳会意,从段嬷嬷手中接过了信纸。
常恒淼的字工整大气,看得出,常郁昀从小也是学着父亲的字长大的,可上头写的内容并不叫楚维琳多愉悦,而且出乎意料。
上头说,常恒淼想让涂氏带着一双儿女回京。
常郁晚一日比一日大了,以后总归要在京里寻婆家,不如早些回来,适应京中生活,再交几个京中密友,不然谁还记得常家有这么一位姑娘。
常郁曜早就开蒙了,明州学风正,跟着先生念了几年书,在同窗之间他算出挑的了,就难免有些轻浮,送回京里来,让他晓得什么是井底之蛙,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常郁昀学识出众,便是只跟着兄长,也足够让他认识到自身不足。
再说在京里的常郁昀和常郁暖。
常郁昀娶妻了,新媳妇年纪小些,涂氏回京来,这二房事情有婆母教导,也不会让楚维琳手足无措;而常郁暖眼瞅着该说亲了,总不能事事麻烦老祖宗,涂氏作为继母,这本该由她来办。
再者,老祖宗年纪大了,他做儿子的不能在跟前尽孝,也要让儿媳来伺候老母,让常郁曜和常郁晚能在老祖宗膝下承欢。
楚维琳不知要以什么心情来读这封信,前世时。涂氏根本没有带着儿女单独进京,眼下这算是哪一出?
常恒淼这封信与其说是和老祖宗商议,不如说就是已经下了决定知会京里一声,也难怪老祖宗这般不喜。
再说回来了,常恒淼的信虽然写得漂亮,可说到底全是为了常郁曜和常郁晚,连老祖宗都是顺带的。更别说常郁暖和常郁昀了。老祖宗怕是一眼就看明白这全是涂氏的考量了。
当初晓得填房不易,带着亲生的儿女跟着丈夫去了任上,可曾想过要如何照顾常郁昀和常郁暖?又可想到过要在老祖宗跟前尽孝心?现在知道儿女大了要谋前途。就编些好话要把前事一笔带过,偏偏这好话还编成了这个样子,叫人一眼就看透了!
一封信,让老祖宗的欢悦全无。连楚维琳都神色凝重,大赵氏被两个弟妹盯着。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老祖宗,二叔在信上说什么了?”
老祖宗哼了一声,看了眼楚维琳。
楚维琳把信纸放下,道:“太太要带着七叔和五姑回京。”
听楚维琳称呼涂氏为“太太”。老祖宗又睨了她一眼,当真是夫妻,常郁昀从不叫涂氏为“母亲”。而只称呼为“太太”,疏离的意思格外明显。楚维琳这么做,也是顾及了常郁昀的情绪。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具是吃惊,而后各打各的算盘。
柳氏并不想大赵氏一家独大、咄咄逼人,有强势的涂氏顶在前头,她安心看戏,再好不过;楚伦歆关切地拍了拍楚维琳的手,不管常郁昀与涂氏关系如何,那到底也是楚维琳的婆母,涂氏回京,最受影响的该是楚维琳,幸亏如今有孕在身,倒是不用怕涂氏拿她来立规矩;大赵氏更是心烦意乱,她自个儿屋里的事情还能收缀明白,涂氏再来添些事,这日子还怎么太平!
“行了,都散了。”老祖宗揉着太阳穴道。
众人起身往外走,常郁映似笑非笑看着楚维琳,楚维琳懒得与她多计较,干脆落后几步。
“郁昀媳妇,把信带回去给郁昀看看。”老祖宗吩咐道。
楚维琳应下,从段嬷嬷手中接过收回到信封里的信,再退了出去。
关氏带着常恭溢先走了,楚伦歆还在廊下等她,见楚维琳出来,过来扶了她的手,道:“信上可说了什么时候启程?”
“南方暑热,说是过了酷暑再启程,大约九月末十月初回到京里。”楚维琳道。
楚伦歆颔首,涂氏在明州多年,定有一番经营,眼下要回来,光是处置安排妥当都要费些工夫,再过几个月启程,也是常理之中。
“这事儿啊,你也别太挂心,眼下安胎是头一等的事体,没有比这个再重要的了。等你婆母回来,你肚子正隆,她不会为难你的,你只管放心。”楚伦歆安抚道。
楚维琳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如今有着身孕,涂氏回来之后要应付的事情多着,哪里还会顾得上她?要是涂氏冲她指手画脚,老祖宗第一个不放过涂氏。
“我知道,叔母你也放心。”楚维琳笑着道。
楚伦歆笑了笑,她是过来人,晓得生儿育女的艰辛,临盆是鬼门关,养胎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事事都要小心些。
送楚维琳回到霁锦苑,楚伦歆吩咐流玉道:“把人都叫到院子里,我有话要说。”
流玉去了,楚伦歆这才与楚维琳道:“这些话本该你婆母来训,既然她不在,我就担了这事。”
楚维琳掩唇笑了:“辛苦叔母了。”
等人齐了,楚伦歆起身出去,扫了一眼跟前垂手听话的丫鬟婆子,她道:“你们奶奶有喜了,这是大事,各个都拎清楚了做事,毛手毛脚的自个儿看着办吧。”
惊喜从各人面上闪过,宝槿瞪大了眼睛去看宝莲,宝莲惊愕过后,合掌念了句佛号。
水茯和娉依也是喜气洋洋,等楚伦歆回屋里之后,又转过身仔细叮嘱了小丫鬟们,这才从流玉手中领过了赏钱。
人人都有赏钱,张婆子把封儿收好,悄悄拉了拉纪婆子的衣袖,走到背人处,才压着声道:“咱们院子里,是不是又要添人了?”
纪婆子一时没领悟,见张婆子的眼睛在那宝莲、宝槿和流玉身上一阵转悠,这才反应过来,啧啧嘴道:“这话可不好说,咱们爷什么脾气?奶奶没进门前,院子里有些心思的丫鬟打发出去的不下这个数了吧?”
纪婆子一面说,一面伸出了一只手比了比。
“那哪里能一样?”张婆子朝东面使了个眼色,“那边不赐人,还不许人动心思?”
东边,是松龄院的方向。
纪婆子连连摆手:“哎呦老姐姐可别乱编排,那几个姑娘瞧着不像哩!”
“就是她们不像,有些小蹄子的味儿就冒出来了!”张婆子哼了一声,瞥见杜平家的正打量着她们,赶忙冲她招了招手,等杜平家的走到近前,她赔笑道,“奶奶没打算添人吧?”
杜平家的皱眉,楚维琳的这心思不难猜,但她也不喜欢在背后说这些,便没应声。
张婆子看得出杜平家的冷淡,道:“我也没旁的意思,我知道,奶奶带来的姑娘都是有志气的,不屑当个姨娘,娉依和水茯两位姑娘也不是那等人,只是底下有几个,我多句嘴,还是要多防着些的。”
杜平家的听到这里,神色舒缓不少。
张婆子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底下有几个并非没有异样心思,只是从前常郁昀姿态明确,但凡有些不清醒的都打发了,剩下来的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了。
现在楚维琳有孕,真把陪嫁丫鬟开了脸了,那些人晓得轮不到她们,也就死心了,但楚维琳不提拔屋里人,那些个愚的说不定就按耐不住了。
万一一个不防备,叫她们得逞了,到时候气坏的是楚维琳,伤的是两位主子之间的和气,霁锦苑里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其他仆妇一样倒霉。
张婆子这也是为了自身才出言提醒,但话糙理不糙,都是在理的。
杜平家的点头:“都是院子里的事,也是为了爷和奶奶好,我一个人两只眼睛,就怕有出纰漏的时候,两位老姐姐,咱们都上些心,一并盯着,等奶奶生了大胖小子,还能少了赏钱不成?”
纪婆子爱听这话,不住点头,张婆子嘿嘿笑了两声:“这是自然的,也叫几个姑娘一并盯着,人多些,眼睛亮些,自然就太平了。”
这些话,杜平家的没有去叨唠楚维琳,而是去找了李德安家的:“刚才五太太训话,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就怕有脑子不清楚的听不懂。”
李德安家的连连应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小一年的工夫,她们自该多尽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实(五)
屋里,楚维琳靠在榻子上,楚伦歆坐在一旁细细说着头几个月要注意的事情,后头的事后头再说,也免得楚维琳总惦记着,到最后自己吓唬自己。
直到中午时,楚伦歆才回去了。
楚维琳用过午饭,便歇着闭目养神,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取了薄锦替她盖上,脚步格外轻盈。
再睁开眼时,楚维琳扫了屋里一圈,宝莲坐在门边杌子上做女红,窗外隐约有低低交谈声,一时也分辨不清。
听到动静,宝莲放下手中绣绷起身:“奶奶醒了?”
“醒了,什么时辰了?”
宝莲转头去看了眼西洋钟,道:“刚过了未正,奶奶没有睡很久。”
才过未正?那确实没有多久,楚维琳笑着道:“这才刚开始,现在就睡不起了,往后怎么办?你没听叔母说,大肚子就爱睡了。”
宝莲忍俊不禁,扶了楚维琳起来,道:“那就睡呗,奴婢几个轮流守着,奶奶只管睡。奶奶,眼瞅着这天是要一天天热起来的,头几个月难捱,满娘怕奶奶到时候没胃口,琢磨着要做些开胃的点心小菜,宝槿拉着流玉在画花样,说要给小主子缝几个肚兜出来,水茯去抓的安胎药,自个儿盯着,不准旁人插手,娉依去二门上迎了,等五爷回来,就晓得这大喜事了。”
楚维琳看着宝莲,她神情欢喜,唇角扬着。絮絮说着话,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楚维琳点了点她的眉心,道:“我都没心急,你们一个个倒是比我还着急。”
宝莲咯咯笑个不停:“奴婢们都急坏了呢,巴不得明儿个一张眼,小主子就活蹦乱跳了。”
楚维琳起身略活动了一番。瞅见宝莲绣棚里的绢布。上头绣的不是花草,而是一个孩童模样,图样拓在布上。才刚刚绣了一角,瞧着倒是眼熟,似乎是百子图里的一个孩童形象。
见楚维琳瞧见了,宝莲也不藏了。拿过来与楚维琳道:“奴婢听杜平家的说的,怀胎时多看看漂亮娃娃。生下来的娃娃会格外漂亮的,奴婢就想着多绣几块帕子,奶奶日日带着能多看几眼。”
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是耳熟,楚维琳看宝莲一本正经模样。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可见她们一个个都掏空了心思,哪里还会去打击。只好忍笑道:“那你可要麻利些,别等我要临盆了。你还没绣成一块。”
宝莲连声道:“奴婢可不躲懒,定是又快又好。啊呀,奶奶,什么时候去楚家报喜呀?老爷知道了,肯定高兴!还有陆妈妈也是,奴婢还想与奴婢的娘说一说,到时候还要让嫂嫂护着些,娘肯定是一扭头就要去法雨寺里烧香了。”
楚维琳含笑听着,楚伦煜、陆妈妈、秦妈妈,还有好些人,无论前世今生,都与她悲喜与共,这一次,能有好消息传回去,定然是喜悦的,道:“不急,等明日再去报。”
“让奴婢去,奴婢去领赏!”宝莲毛遂自荐,说得也是格外坦然。
楚维琳知道宝莲就是一说,笑着嗔了她一眼:“你要绣帕子,去不得,回头谁领了赏回来,你只管问她分。”
主仆两人说笑得开怀,直到帘子被打起,才注意到常郁昀回来了。
“奴婢给爷道喜。”宝莲笑着说完,也不多留,抱起她的绣花竹篓烟一般出去了,把东次间留给楚维琳和常郁昀。
常郁昀满面春风,他在二门上遇见了娉依,自是晓得了今日松龄院里诊出喜脉的事情,他虽早已知晓,可见娉依如此高兴,入了霁锦苑里,仆妇们又那般喜悦,他也忍不住就开怀起来。
常郁昀笑容璀璨,楚维琳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说那扫兴的事体,不由有些犹豫,常郁昀看得明白,低声问她:“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楚维琳呼了一口气,常恒淼的家书瞒不了多久,不如直接说了,她抬起手指了指桌上,道:“公爹的家书。”
常郁昀闻言,扭头看了眼桌上的信封,起身取了,又坐回到榻子边,白皙手指取出信,展开看了起来。
从楚维琳的吞吐语气里,常郁昀就猜到这信里的内容不会多愉快,可一页页看下来,他的神色还是凝重了起来。
涂氏要带常郁曜和常郁晚回京,这在他的意外之外,但他们都是常家人,要回来也属寻常。
他是不喜涂氏,对于两个弟、妹又多疏远,但这个家里,这个当口上,有人更不喜欢涂氏。
“琳琳,等她回来了也是住在清兰园里,我们不会搬过去,你只管安心养胎,不用管那些琐事。”常郁昀抚着楚维琳的背,安慰道。
楚维琳一愣,常郁昀的反应比她所想的平静多了,尤其是信上的透露出来的那些主次,老祖宗看了都不满,常郁昀这个做儿子的又岂会不在意?
听常郁昀这平静语气…
楚维琳心里一揪,这是常恒淼一字一句都如他所想所料,对于父亲,他已经不会像幼童一般有所期盼,所以才不会失望,他习以为常。
可这样的习以为常,更叫人心痛,就好像那年的楚维璟,父子之间只剩血脉,因着一个“孝”字,维持了最基本的联系。
常郁昀不是不知礼的人,吴氏亡故,常恒淼续弦,这无可避免,他会排斥到这个地步,涂氏在治家、治男人上的手段可窥一斑。
而常郁昀要她不管那些琐事…
楚维琳突然明白过来,婆媳那是天生的仇家,涂氏是她婆母不假,可涂氏上头还有婆母,涂氏回来后自是一堆琐事,只要她别自个儿晕了头掺合进去,涂氏还真不会有工夫来对付她,再说,继母和亲生母亲也有不同,她和常郁昀本就不亲,又怎么会盯着楚维琳不放。
常郁昀这是关心她,才会有此言,楚维琳弯了唇角,靠在常郁昀怀里,应声道:“好,到时候我只管带孩子,不理她们。”
声音软糯,落在常郁昀耳朵里,似是安抚,又似撒娇,说不出的拨人心弦,由这家书带来的那丁点郁闷渐渐散了,他不由自主地想,楚维琳怀胎八九月时会是什么样子,认真带孩子时又会是什么样子,这么一想,心思越发期待,只盼着能快些瞧见那一日。
拥着楚维琳,常郁昀在她额上轻轻印了印,柔声道:“恩,不理她们。”
第二日,楚维琳便让人回楚府里报喜。
李德安家的回来,笑着道:“老太太叫奶奶好好照顾身子骨,她和老太爷都是老样子,家里的事情您不用惦记着。”
章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楚维琳听得清楚,这是叫她和楚伦歆都不要惦记楚维璟的婚事,闻老太太盯着,不会让她们难做人。
楚伦煜和楚维琮不在府中,等晚些听说了,定是会去江氏牌位前告知一番的。
其实,楚维琳是想自己去给母亲上香的,可惜她刚诊出喜脉,这些日子是断不能出府去的,只能凭空拜了拜,聊表心意。
涂氏回京还要半年,常府里日子仿佛是印了大赵氏的那句话,喜事吹开了连月阴霾,老祖宗对带来头一桩喜事的楚维琳越发慈眉善目。
躺了许久的常郁晖总算能下床行走了,他到松龄院里磕了头,又被老祖宗催着,大赵氏架着回去休养,伤筋动骨一百日,他还远不够。
楚维琳隔着天井见了叫众人扶着的常郁晖,面无表情避开,仿若没瞧见的样子。
常郁映随着兄长一道来的,见她如此,少不得咬牙切齿:“五嫂真是金贵了,见了母亲也不用行礼了?”
大赵氏一心都在常郁晖身上,又念着这儿是松龄院,常郁映闹起来定然吃亏,赶忙道:“郁昀媳妇不用多礼,老祖宗在屋里呢,你身子不便就赶紧进去。”
楚维琳停驻脚步,朝大赵氏遥遥福了福身子,缓缓道:“大伯娘,您可别误会,我听说伤者与孕妇会冲撞,六叔伤未好,我只好避一避了。”
这些东西,老祖宗最信了,常郁映要是不依不饶,楚维琳完全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赵氏原也不想挑刺,把常郁映拦在身后,抬声道:“是该小心些。”
常郁映扭着身子想挣脱,红笺急急在她耳边低语:“姑娘,叫老祖宗听见了,大太太又要为难了。”
常郁映一愣,略一犹豫,被大赵氏箍到怀里,不好再闹了。
楚维琳往屋里走,背后目光灼灼,她知道是常郁映,此刻没吵嚷起来,可见是叫人拖住了。
另一桩是常恒翰复职了,虽还是继续罚着俸禄,但总比在家赋闲要强得多。
老祖宗得了信,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也是圣上开恩,只是这样的脸面能有几回?下次常家再出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常恒翰官拜正二品,饶是之前颜面无光,等再走入官场,也没几个人会当面给他难堪,倒也顺畅。
他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常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段日子他是闭门思过,家里其他子弟在外多少会有些艰涩,便在家宴上一一举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奇哉(一)二更
可真要说起这事,常家另几位有官身的,倒也没被连累多少。
常恒淼在明州,又是一方父母官,京里的事情对他影响极少;
常恒晨在大理寺,他出身好,不高不低做个六品官,别人也不敢当他是个软柿子,常家就是一时倒霉,可没有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聪明人自然知道分寸,只有傻子才会以为有机会落井下石,况且常恒晨夫妻和睦是出了名的,身边那么清净,拿常郁晖的事情说他,那还真说不到一块去;
至于常郁昀,翰林院里不是书呆子就是钻研为官晋升之道的,他的岳丈又同在翰林院,书呆子不惹事,想更进一步的都是圆滑之人,哪里会参合这些,同僚知道常郁昀的性情和常郁晖大相径庭,虽是兄弟,却并非一路人,就算是有人眼红,背后编排几句,也不敢当面对常郁昀和楚伦煜胡言乱语。
真正受了拖累的是女眷们。
且不说家里的姑娘们,几位太太、奶奶也受了不少压力,从前在京中后院女眷中颇受人喜欢的卢氏打从常郁晖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走动过,徐氏娘家那里又添了几句刻薄话,大赵氏接到的帖子也少了许多,从前是她挑着去,现今是连挑都省下了。
老祖宗见一家人还算齐整地坐下来吃饭,心里舒畅许多,偏过头与大赵氏道:“等过几日,去庙里烧个香,再请个师父来家里念一念。”
大赵氏点头称是。
柳氏听见了,笑着与老祖宗道:“媳妇听说,玄明山上有一座念惠庵,年初时来了一位云游的老尼。很是有些本事。”
“哦?”老祖宗被勾起了兴致,放下手中酒盏,问道,“我们都只知道玄明山有法雨寺,对念惠庵倒是陌生得很,那老尼怎么个有本事法?”
柳氏掩唇笑了,唤了一声坐在兄弟之间行酒令的常郁明。把他推到老祖宗跟前。道,“媳妇是听这混小子说的,郁明。快和老祖宗说一说那念惠庵的老尼。”
“哎!”常郁明清了清嗓子,道,“那老尼如今可是有名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茶馆里的茶博士,哪个都是张口就能来一段。我也是听了他们的,回来说与母亲逗趣的。”
这么一说,极少出府去的太太奶奶们都好奇起来,纷纷要听常郁明说一说。
京郊玄明山上庙宇庵堂众多。最出名的自然是主峰上的法雨寺,有皇家勋贵供奉,又极其灵验。佛语众生平等,城中寻常百姓想去上香祈福。也从来不会拒之门外,故而香火旺盛。
而念惠庵在主峰西侧的苍砚峰山腰,庵主净逸师太年过半百,庵中多收留寡妇孤女,具是可怜人,也没贵人供奉,十分辛苦。
过年前有一位云游的老尼空明师太经过,她曾和净逸师太有数面之缘,便留在庵堂中小住,也好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