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内容倒是格外简单。
他们一行在七月底的时候就出发了,已经过了淮水,在行上半个多月,在九月中旬就能入京了。
楚维琳留意了下落款的时间,算上一算,他们应当会在这五六天里抵达。
章老太太听罢,看也不看信纸,便让楚维琳收了起来,又吩咐渝妈妈道:“老太爷也快入京了,使人去安排一下,带着人去码头迎一迎,免得他回来说我们没良心,这么些年回来一次也没个场面。”
渝妈妈自是应下。
楚维琳只垂手不语,她听得懂这是反话,分明是在说楚证赋没有良心,这么些年也没有回过京里。
章老太太和楚证赋之间的恩恩怨怨,楚维琳这个做孙女的自是不好多言的,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章老太太和何氏交代了一番楚证赋回来之后的安排,何氏一一记下。
九月十四日,楚证赋一行的车队入了京城。
楚伦沣和两个弟弟一道在府门外候着,等在巷口的小厮急着回来禀了,他们各自理了理衣衫。
马车停在了楚府门口,门房上的小厮正要上前摆脚踏,那车帘子浅浅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张徐娘脸。
楚伦沣领头唤了一声“姨娘”。
对方颔首,道:“路上颠簸,老太爷身子骨不太舒服,这马车直接入了后院吧。”
这么一说,自是不敢不从,楚伦沣上前从帘子里望进去,见楚证赋躺在车上,满脸倦容,他赶紧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往后院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意(三)
原本以为楚证赋回府之后会先在前院耽搁会儿,章老太太只让儿子们出去迎,自个儿与媳妇、孙女、孙子们一道在颐顺堂里等着。
对这个多年不曾见过的老太爷,众人心中都各有想法,只是抬眼见章老太太淡淡的神情,也就不敢出声,只静静候着。
外头的问安声比预想中的来得早。
章老太太听见了,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眸,示意楚维琳和楚维瑷扶着她,一起往屋外去。
出了正屋,楚维琳就隐约觉得不对,按说丫鬟们都问安了,这一行人也该走到院子里了,可进来的却只有楚伦栩一人。
“母亲,”楚伦栩快步过来,拱手与章老太太道,“父亲似是病着,便让马车直接驶到了院子外头。”
章老太太闻言眉头皱了皱,惊讶道:“病着?”
“是,怕是走不了,要靠担子抬进来。”楚伦栩一面说,一面转头不住往外头望去。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楚维琳顺着楚伦栩的视线望出去,院外马车旁围了些人,担子已经备好了,楚伦煜和楚伦沣搭了一把手,才把楚证赋从马车上挪了下来,再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担子进来。
竟然严重到了起不了身,落不了地了,楚维琳愕然看着从身边经过的楚证赋,只觉得那是一个了无生气的花甲老人。
便是好些年没有见了,可毕竟是夫妻,但章老太太在这一瞬间也很难把楚证赋和自己那一位离家数年的丈夫相合在一起,他苍老得太多了。
这个当口上,晚辈们别说是磕头问安了。连留在颐顺堂里都显得碍手碍脚的。
章老太太干脆挥手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下三个儿子做帮手,又是请大夫,又要去长房和二房报信,等所有事忙完了,才有工夫问一问话。
随着楚证赋在任上伺候的有一位姨娘两位通房,那姨娘姓蒋。从前也服侍过章老太太。在楚证赋外放的时候受了老太太的恩典开了脸,那两个通房现今二十出头,在外头时。内院里的事情都是蒋姨娘做主的。
照蒋姨娘的说法,楚证赋这一回回京是受了万岁爷的旨意的,出发之前身子骨就不太利索,可皇命不可违。便硬挺着出发了。
本就是病体,又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住这舟车劳顿,病情自是厉害起来。
蒋姨娘本劝楚证赋在路上休养个一旬半月的,可楚证赋不敢耽搁进京的时间,咬着牙坚持上路。到最后半个月,全是躺着过来的。
章老太太一肚子的抱怨和不满,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口来了。只让人仔细伺候汤药。
颐顺堂里的这些消息陆陆续续传到了清晖苑里,楚维琳和楚维琮听罢。都有些担心。
刚才看楚证赋的面色,分明就是久病之后的模样了,便是如今到了家,想把身子养回来,也要费些心思了。
“也不知道万岁爷召祖父回来是为了何事…”楚维琳低低喃了一句,就见楚维琮跟着摇了摇头。
姐弟两人等到了掌灯时,颐顺堂里才传了话来,楚证赋醒了。
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屋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了,长房、二房都有人过来问安,可见楚证赋这精神,也不好多言,磕了头就退出去了。
楚维琳和楚维琮一块到了内室,绕过八仙过海大插屏,就见楚证赋奄奄靠在拔步床上,身后垫了个引枕,蒋姨娘坐在床沿上,正一口一口服侍他用药。
两人正要开口,楚证赋那双无光的眸子突然睁大了,颤着声,模模糊糊唤道:“满娘?”
屋里鸦雀无声。
蒋姨娘入府得晚,并不晓得满娘是何许人,但她光从楚证赋的神态语气里就晓得这事不太妙,便停下手中动作,眼观鼻鼻观心。
章老太太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听到这两个字她的脸瞬间拉得老长,哼了一声。
楚维琳见楚维琮亦是不解地望着她,匀了匀气,请安道:“孙女维琳见过祖父。”
只这一句,决口不提刚才楚证赋的失言,仿若她压根儿没听到一般。
楚维琮也回过神来,跟着问安。
听到这里,楚证赋一下子又颓废了下去,半响叹息道:“是了,你是维琳。”
原本楚维琳和陌生的祖父就没有什么话好说,请安后就退了出来。
之后的几日,楚府也是热闹。
楚证赋多年后归京,姻亲们少不得过府里来问候几句,大部分却都没见到老太爷的人,一时有人猜测,会不会就这么每况愈下就不好了的。
宫里也有人入府来,见楚证赋这个样子,也不好硬要求他起身入宫去,收了楚伦沣厚厚的红封,喝了口茶水便回去了。
等夜深人静时,渝妈妈蹑手蹑脚开了门,把外头的楚伦沣和楚伦煜两兄弟迎了进来,而后又关上。
内室里,只剩下蒋姨娘一个人端茶倒水。
章老太太依旧坐在太师椅上,而楚证赋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眸子却比白日里清明了许多。
他的确是病着,染了些风寒,但并没有展示出来的那么严重。
几人压着声音说了些今日的情况。
楚证赋是被圣上逼着回京的。
都转盐运使是个肥差,不用是个心黑的,坐在这个位子上,银子也会慢慢就多起来了,楚证赋也不例外。
水至清则无鱼,圣上明白这个道理,这么些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了都无事,况且楚证赋做事认真严谨,没有出过什么差池。
楚证赋本以为会继续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下去,哪知从去年起,京里陆续来了些讯息,要让他进京来。
进京,那不可能是拉家常,定然是要有大变故的,楚证赋在朝中打听了一番,圣上用兵的心思很重,等他回京来之后,怕是要被调去负责粮草调运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工作,瞧着是深受了朝廷信任,但却不是轻易能担当的,行兵打仗不是儿戏,万一有什么差池,那是要掉脑袋的。
况且,这几年,无论南北,都不是兵粮充足的时候。
楚证赋弄明白了这些,便连连拖着,直到京里下了圣旨,再不敢拖,启程进京。
可楚证赋打心眼里还是不肯去押运粮草,他的年纪不小了,不是壮年时想要拼搏一把的心态了,想着过几年能顺利告老还乡了,实在不想在这个当口上出些什么乱来,便想以病重为由推托了。
虽然舍不得都转盐运使的那个肥差,可比起提心吊胆,还是在家清净着休养为好。
楚伦沣和楚伦煜都能理解楚证赋的想法,以楚家今日的地位,实在无须去冒风险。
可既然是称病,既然要欺君,自然也要做得有模有样的。
楚伦歆亦回了一趟娘家,见楚证赋病重,不由把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常府里,常老祖宗也听闻了这事,瞧见楚伦歆这幅模样,心里也有些惴惴了。
她是过来人,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也见过长途奔波后身体垮下去再也养不回来的人。
万一,楚证赋在这个时候过世,楚家治丧,常楚两家的婚事就要往后拖了。
常老祖宗倒也没有一定要让常郁昀早早成亲的念头,可底下还有旁的孙儿要娶亲,这边耽搁个一两年,后头岂不是都要排着队?
前头就有这么个例子,常郁昭和关氏的婚期定下后,关家治丧,足足多等了一年多,后头常郁晓的妻子徐氏也因此被耽搁住了,徐氏年纪比关氏大上一岁,多在闺中多留了这么久,心里存了些怨言,妯娌两人总有些不对付。
虽能明白徐氏那些感受,但规矩就是规矩。
况且接下去要迎进门的是老祖宗的宝贝外孙女叶语姝,她更是想早早办了喜事,好让这贴心的孩子日日陪在她身边。
这么一考量,常老祖宗便和楚伦歆通了个气。
原本定了十月下旬迎娶,若楚家那儿点头,不如改成了月初或是九月末,总归这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楚伦歆闻言惊讶,只说会和章老太太商议,转身出了松龄院就咬着牙落眼泪,老祖宗背后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这是怕她父亲要撑不住了。
隔日里,楚伦歆又早早到了颐顺堂里,她不敢叫章老太太担心,可话到了嘴边又不能不说,试探着问了几句。
章老太太眉宇之间无喜意,开口便是回绝。
母女两人僵了会儿,直到厨房里送了楚证赋的药过来才缓和了气氛。
楚伦歆亲手服侍父亲吃药,见老父身体这般不济,不禁红了眼眶。
楚证赋吃了药,喘着气道:“我刚好像听见你说,常家那儿想早些娶了维琳进门?”
这么简单一句话,楚证赋说了好一会儿,楚伦歆心痛地落泪,点了点头。
楚证赋长长叹了一口气,冲章老太太道:“也好,就当冲喜了。”
冲喜?
这两个字落在楚伦歆耳朵里是悲伤,落在章老太太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既然装作病重,那就冲喜吧,外头瞧着也就越发像了。
楚维琳被章老太太唤到了颐顺堂,听她说了始末,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本就不多的日子,一下子又要提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意(四)
听到这样的消息,楚维琳没有什么五味陈杂的感觉,更多的是茫然,脑海一片空白。
她知道楚证赋身子不好,可却没有想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楚维琳垂下眸子,并不追问,若是两家长辈定下了要提前迎娶,她一个人在这儿问上半宿也是无用的,说是她的大婚之日,其实这些大事情从来和她没有什么干系。
父母之命,什么都是家里说了算的。
“祖母,维琳知道了。”楚维琳平静地道。
见她这个样子,章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懂事、知礼、听话,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模样。
这事若是放在了楚维琛身上,不晓得要闹腾上多久,这么一比,对楚维琳越发满意起来。
从内室里传来轻轻脚步声,蒋姨娘探头出来,柔声道:“老太太,老太爷想见六姑娘。”
章老太太颔首,冲楚维琳示意:“既如此,进去吧。”
楚维琳起身,随着蒋姨娘进了内室。
绕过插屏,楚证赋依旧躺在床上,胸口一阵阵起伏,呼吸声比寻常人重上一些。
经过圆桌时,楚维琳闻见了一点儿药味,桌上放着已经喝空了的药碗,底面有些残渣。
“祖父。”楚维琳恭敬问了安。
蒋姨娘搬了一把绣墩放到床前,请了楚维琳落座,又俯下身子与楚证赋道:“老太爷,六姑娘来了。”
楚证赋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无神的眸子移到楚维琳身上。仔细看了看,道:“要委屈你了,好好的大喜变成了冲喜。”
这话摆在这儿,楚维琳接什么都不是,干脆不语,等着楚证赋继续说。
“这门亲定了也很久了,常家小五呢。祖父虽没有见过。但伦煜和伦歆都说好的,总归不会差,”楚证赋说到这里重重喘了几口。就着蒋姨娘的手顺了顺气,又道,“其实原本也就一个多月了,可祖父这身子骨。万一没挺住,又要耽搁你一年。我们家是不着急,常家那儿等不住,干脆就提早吧。一来依了他们的意思,二来也冲冲喜。指不定能让我多活几点,活到看着维琮娶媳妇。祖父也没旁的东西,就攒下些字画顽石。你明日里自己来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楚维琳自个儿也明白。
早晚也就是这几十天的工夫了,再不讲究,等常家那儿定了日子,再四处亲友间发了帖子,一连串的规矩办下来,也要有些时间,到最后就算是提前,其实也就提前了十天半个月。
但心理总归不是那个滋味。
可看到面前的楚证赋这般样子,她只能安慰道:“祖父的身子最要紧,您说得对,家里办喜事能带来好运,您一定能等到维琮娶媳妇的。”
楚证赋闭着眼睛没有回应,过了会儿,蒋姨娘才发现是他睡着了,便冲楚维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陪着她一道回到了外间。
楚维琳听盘腿坐着的章老太太又叨唠了几句,这才回了清晖苑。
夜未深,外头虫鸣一片,楚维琳一点困意也无,又觉得心情起伏,干脆到了桌前,想要临字帖静心。
流玉见了,过来帮她研墨。
上等的松烟墨香渐渐溢出来,呼吸之间都让人舒畅极了,楚维琳支着下巴看流玉研墨,白皙手指纤长,涂了凤仙,格外得好看。
这墨锭用了许久了,上头的图案都不完整了,而那砚台也是用惯的了,怎么看都觉得舒服。
许是一直盯着砚台,楚维琳突然之间想起了常郁昀送她的及笄礼,那砚台她收了起来,可依旧能感觉到对方沉甸甸的心意。
这么一想,到底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条路走到了今日,好坏也就是这样了,再去纠结什么,这心思就越发烦乱了。
常府那里得了楚伦歆的回复,着手准备选新日子。
常老祖宗挑了挑,最后选了十月初五。
日子送了来,楚家也没有多挑剔,依着定下了。
随着两家送宴客的帖子,京城里也就多了些消息。
秦妈妈这段日子能下床了,与邻里交谈了几句,满心疑惑地问宝莲:“不是说是十月的下半月吗?怎么突然成了初五了?”
宝莲也是不明白,一个劲摇头,无论是八月里她入府,还是九月初胡陈氏生了儿子她进府报喜时,都没有听楚府里的人提起过一句半句来,好端端的不该改了日子呀。
当着秦妈妈的面,宝莲不敢让她过于担心,劝道:“娘,主子们做事总有主子们的道理,晚些我入府去问一问?”
秦妈妈连连点头,道:“是要去的,姑娘家出阁事情极多,虽说是准备了那么久,可突然提前了半个月还是会添出来不少事情的,家里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我挂心姑娘,你不如回府里做事吧?”
宝莲没有应声,这些日子来,她也在想着回府里的事情,可上两回试探了楚维琳的意思,姑娘都没有爽快的答应,不由就叫宝莲惴惴不安起来。
她知道宝槿和流玉一个比一个能干,清晖苑里没了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这种被取代的滋味真的不好,像从前那般事事依赖她的姑娘不见了,让宝莲都不知所措起来。
秦妈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面皮薄,那时候自个儿提出来要出府,这会儿没脸再说要回去,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姑娘了,姑娘要上轿了,我也去看看她吧。”
清晖苑里,楚维琳听了流玉的通传,惊讶地抬起头来:“你说谁来了?”
流玉恭敬回道:“是秦妈妈和宝莲来了。”
见楚维琳抿了抿唇,流玉又道:“姑娘,要是秦妈妈替宝莲说情,您可千万要应下的。”
其中道理,楚维琳自然明白,毕竟是奶过自己的奶娘,又是这么简单的一样事情,没有不应的道理。至于宝莲的态度,这几回她也瞧得明白,是真心实意想回来,只要宝莲能想明白了,能稳下心思来,的确会是一个得用的。
请了秦妈妈和宝莲进来,又让流玉添了茶水。
秦妈妈见了楚维琳,眼睛刷得红了,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瞧,哑声道:“姑娘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像极了太太,奴婢都要认不出来了。”
饶是楚维琳穿越来之后和秦妈妈没打过几次交道,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由跟着难过起来,尤其是秦妈妈说到了江氏,心里有些发堵。
“是奴婢失言了。”见楚维琳眼底悲戚,秦妈妈赶忙道,她是进府来看望姑娘的,不是来招惹姑娘哭的。
楚维琳吸了吸鼻子,暖声问道:“奶娘今日怎么过来了?”
秦妈妈讪讪笑了笑,进府之后她们已经晓得了改婚期的缘由,楚证赋的这个状况叫她们也有些吃惊,这会儿自不好再问,便道:“从前是身子不好,怕进府来过了病气给主子们,如今好了,又想着姑娘要出阁了,再不来见一见,以后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奴婢越发见不着了。”
说了会子婚事的准备,宝莲告罪出去与宝槿她们说话。
秦妈妈见屋里只留下了流玉,便道:“奴婢来,也是为了宝莲。是姑娘仁厚,让她回家伺候奴婢和她嫂嫂这么些日子,可她是姑娘的丫鬟…奴婢厚着脸皮求一求姑娘,让宝莲回姑娘身边来做事,婆家到底不是娘家,身边多几个贴心人也是好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
“宝莲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晓得她,她也晓得我,屋里说话做事自然是自己人最妥当了,”楚维琳说到这儿顿了顿,琢磨了一番,又道,“奶娘,只要宝莲静下心来做事,我真舍不得她这个左膀右臂。”
秦妈妈的眼皮子突突跳了几下,这话里的意思让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是宝莲担忧她和胡陈氏才出府的,她还和宝莲说过几次糊涂,可现在这么一听,似乎宝莲是做了什么让姑娘不高兴的事情,这才两厢你推我我推你的没有留在府里?
具体是什么事情,秦妈妈不能追问楚维琳,有些话说个半透还有机会,说明白了就没有转旋的余地了。
秦妈妈想了想,正色道:“姑娘,宝莲捡回来之后就跟着奴婢在府里生活,等大些了,蒙太太赏识指到了姑娘身边,一直到这么大,都有姑娘护着疼着,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说她懂事吧偏偏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奴婢也没有好好磨过她的性子,姑娘看在奴婢这张老脸的份上,也没有训过她,她要是稀里糊涂地做错了什么,还请姑娘提点一番。”
不知道错处,就不能简简单单就把错认下,秦妈妈这么说也是情理之中。
楚维琳也无意把宝莲差点挪她私房的事情说出来刺激秦妈妈,便道:“妈妈,若家里无事了,就让宝莲回来吧。祖母和三伯娘那儿我会去说的。这几日也的确要把陪嫁给定一定了。”
得了这句话,秦妈妈吃了颗定心丸,含泪道了谢。
第一百四十章 心意(五)
等秦妈妈和宝莲离开,清晖苑里人人都晓得宝莲要回府了。
烟浅站在倒座房外,盯着正屋看了会儿,转身回了屋里。
她是最不希望宝莲回来的那一个。
谁都知道,姑娘出嫁只带四个陪嫁丫鬟,流玉和宝槿那是板上钉钉的,余下的两个自然是从二等里头挑了。满娘那是个好命的,颇得姑娘和两个大丫鬟的青睐,应该是会被选上的,余下的那一个位置…
烟浅原本还有些信心,这段日子她做事也格外用心,就等着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毕竟,跟着过去了,将来便是不能留做屋里人,也能由姑娘谋个合适的姻缘,总归是不会差的,但要是留在府里,看看其他几个姑娘身边被留下的丫鬟就晓得了,府里又不缺人,哪里还会记得她们呀。
便是楚维瑶的奶娘钱妈妈,留在府里也没有从前的风光了。
要是宝莲回来了,这最后的位子自然是她的了,没有烟浅什么事了。
这么一想,烟浅不由就烦闷起来。
翌日,楚维琳一早就过去了颐顺堂,章老太太和何氏听说宝莲要回来了,不由都点了点头,宝莲是个能干的,跟在身边嫁过去,总归让人放心些。
九月底,正巧是的苏氏的生辰。
苏氏今年二十有三,只一个儿子在膝下,好在和楚维琅的关系和睦。便是没有再添一儿半女,黄氏也没有为难她。
黄氏依着惯例,只简单置办了家宴。
原本这样的日子,嫁出去的姑奶奶不一定要回府来,可偏偏楚维瑢回来了。
璋荣院里,楚维琳正在逗巧姐儿玩,听了丫鬟禀报。一时有些惊讶。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全是一样的神色。
想到楚维瑢在顾家的不如意,顾氏念头一转。急忙问道:“姑奶奶是一个人回来的?姑爷来了没有?”
听丫鬟说顾十一爷一道来了,顾氏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楚维琳和楚维瑷一道到璋荣院外迎楚维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