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三句多,楚伦沣去了书房歇息,何氏闭着门哭了一场,一夜无眠,又怎么会有好精神呢。
章老太太身体不适的消息也传到了常府,楚伦歆挂念母亲,回了一趟娘家。
在颐顺堂里见到伺疾的是楚维琳时,楚伦歆一丝惊讶滑过眼底,等闭着门和章老太太说了一番话之后,她总算弄明白了现今的情况。
章老太太和何氏投鼠忌器,楚伦歆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要她来说,真没有办法了。也只能先把人迎进来,什么面子什么里子,关起门来这楚家三房还不是章老太太和何氏说了算?
楚伦沣再宠爱琼楠,能真的宠妾灭妻?能真的不顾孝道违背了章老太太?
也只有何氏和章老太太两人,太顾及楚伦沣的想法,才会这般犹豫不决。
下旬时,京城里办了场喜事。
赵涵欣上轿。成了宣平侯府小侯爷的填房。
这桩婚事。底下也是浑水一片,面上却依旧办得风光,赵家为了让这庶妹替嫡姐出嫁的事情不留话柄。在嫁妆上没有亏待赵涵欣分毫,比照着小侯爷原配当年进门时的规制,只低了一级把事情给办了。
京城里鞭炮阵阵,有过年时的热闹。
而在这场热闹里。也不知道哪家凑趣的小童淘气把自家过年时要用的鞭炮一并翻了出来点了,引了一场大火。
火势从沿街的铺面烧起来。这段日子天干物燥,根本挡不住火势,一条街都遭了秧,临近的几条街都急匆匆把能带上的细软一并带上避难了。
清风胡同也遭了不少烟火。
楚伦沣得了信赶到的时候。黑烟一片,他匆忙带了人走。
孩子吃了几口烟,没什么大碍。只是琼楠自打小产后身子骨就不好,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起火的消息传回了颐顺堂。得知清风胡同也一并出了事,章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舒,舒了皱,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菩萨替老婆子做了选择,维琳,扶我去佛堂。”
楚维琳放下手中的绣绷,起身过去扶了章老太太。
小佛堂里点了香,浓郁的檀香味让章老太太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她跪在佛前,手中捻着佛珠,道:“菩萨,老婆子做主接他们回府吧。”
楚维琳跪在一旁,闻言怔怔看了眼章老太太,这只怕也是老人没有办法里的办法了。
章老太太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使人去西意院唤来了何氏。
何氏提心吊胆地来了,一听章老太太的决定就觉得眼前一片白光,晃得她摇摇欲坠。
“我晓得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就给你几天工夫,腊八前接了人进府,祭祖时也好添上去,长房那里我会和大嫂说。”打定了主意,章老太太就不会改,语气也多了几句坚决。
何氏顾不上簌簌落下来的眼泪,张了张嘴,她想拒绝又无法拒绝,心里一股子怒气怨气无处发泄,憋到了最后哭嚎一声,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这等反应出乎了章老太太的意料,只好让人抬了何氏在榻子上歇了,又请了大夫来请平安脉。
楚维瑷得了信儿赶来了颐顺堂,拉着楚维琳的手,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话来。
楚维琳也有些心烦意乱。
琼楠的事情在前世也是发生了的,却不在她的认知当中,又因为何氏强硬过继了楚维琮的关系,她对何氏没有多少好感,按说她应该为何氏的不如意而感到欣喜,但事实上,她高兴不起来。
不是同情不是原谅,而是一个女人骨子里的对外室对妾的排斥,让她无法接受一直躲在暗处的琼楠,况且,这个家里为了楚伦沣养外室的事情搞得乌烟瘴气,对楚维琳来说,也不是什么舒心事情。
直到天黑透了,何氏也没有醒。
章老太太吩咐人把何氏挪去了东稍间里,添了火盆和锦被,让楚维瑷留了下来,又让楚维琳宿在碧纱橱里。
何氏在半夜里醒过来,晓得楚伦沣没有回府,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等到了天亮,依旧没有什么讯息,何氏原本纠结复杂的心思突然之间就平静了许多,直到过了中午楚伦沣终于出现在颐顺堂里时,何氏的面上已经寻不到一点半点的表情了。
楚维瑷满心埋怨,虽是父不亲母不亲,但看到昨日奄奄的母亲,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撅着嘴问了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楚维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楚伦沣心里另有牵挂,根本不在意楚维瑷的神色,只和章老太太说话。
“去看过你媳妇没有?”章老太太问道。
楚伦沣皱眉:“她怎么了?”
笑容爬上章老太太的唇角,却是冷笑,也不顾楚维琳和楚维瑷都在场,她指着楚伦沣就骂:“你的媳妇,你问我她怎么了?伦沣啊伦沣,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楚伦沣不敢顶撞章老太太,只能低着头挨训,吃了一顿排头之后,他起身去看望何氏。
何氏见到姗姗来迟的丈夫,甚至他的身上还有些黑烟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其平静:“清风胡同短时间里也住不了人了,老爷把他们接回来吧。”
楚伦沣一听这话,面上青一阵红一阵,他觉得何氏在说反话,可定睛瞧了瞧何氏的面色,却如冰冻的水面让人瞧不出丝毫波澜,他的心里没有底了。
何氏没有转头,只是斜斜扫了楚伦沣一眼,见他眼底疑虑,她又移开了视线:“以退为进,虚以委蛇,这些事情我不做了,孩子我养,她,我不管。”
何氏性子如何,楚伦沣一清二楚,所以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转身离开了。
楚维瑷眼看着父亲走出来,眼睛一点点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去寻何氏。
何氏勉强撑起了身子,把楚维瑷搂到怀里。
在晓得楚伦沣半夜还未回府的时候,何氏的心就一点点死了,什么夫妻恩情什么长长久久,全是貌合神离的东西,她将就着委屈着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如此了。
“人心隔了肚皮啊,丈夫也是一样,说到底,也只有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才是真真的。”
何氏说得咬牙切齿,楚维瑷缩着身子,回手抱住了她。
楚维琳伺候章老太太喝了水,见楚伦沣过来,她依着规矩请了安。
楚伦沣在床前坐下,想了想又起身退开几步跪下:“母亲,夫人说要接她们回来。”
“你眼里也没老婆子了,你自己掂量去。”章老太太满心疲惫,挥了挥手,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楚伦沣却没有起来,接着道:“琼楠身子骨不好,小产之后一直没养过来,昨日这一折腾,大夫说不一定能熬过去…”
章老太太一听这话,不由正色起来,她犹豫着没有朝琼楠下手,可没料到琼楠竟然会自个儿熬不住了。
“儿子想,要是养得好,就把他们一道接回来,养不好了,也给个名分,以后孩子记在名下,也不乱了嫡庶。”
浅浅一听,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章老太太张嘴就要应下,话还未出口,她注意到了楚伦沣微微颤抖的肩膀。
章老太太的双手一点点握了起来,紧紧成拳。
她的儿子,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是在试探她!
这样的认知让章老太太恼怒急了,怒极反笑,她的面上全是笑容:“当真是翅膀硬了,行!你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去,老婆子不管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免得还没见到维琮成亲就先给你们气死了!”
章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这段日子身子也不好,说了几句就喘不过气,楚维琳赶忙上前替她顺气。
楚伦沣没有辩驳,跪在前头一动不动,楚维琳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舒坦起来。
这场火事应该是意外不假,但为了当年何氏收拾琼楠和章老太太的视而不见,楚伦沣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是在怀疑这一次是不是又是她们在背后动了刀子。
这个男人为了心头的这一颗朱砂竟然费心到了这般地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香火(十)
不言不语的沉默比辩白解释更伤了章老太太的心,要是手边有能扔的东西,她怕是已经动手了。
颤着声,章老太太冷冷道:“我竟是生了两个情种!”
楚维琳闻言心尖一颤,悄悄去看章老太太,而后在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愤怒。
这幅神情,章老太太在训斥楚伦煜时从没有过。
在章老太太的心中,男人可以情深如海,但那仅仅只对嫡妻,楚伦煜护着妻子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不对的是嫡妻死后不肯续弦,让后宅之中没有一个女人来打理照顾。但楚伦沣的错处并不一样,一个丫鬟出身的外室,怎么能让她的儿子疼爱到这个地步!简直丢人!
楚伦沣再是大胆,也不敢真的违背了一个孝字,见章老太太气成这幅模样,也只能叩首赔礼。
章老太太晓得他这是一贯而来的阳奉阴违,不愿与他多说,让楚维琳请了楚伦沣出去。
楚维琳跟着楚伦沣的脚步往外走,在中屋时她听到了东稍间里何氏的哭声,那般无奈和凄凉的声音让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楚伦沣也听见了,他顿了顿步子,背手站了会儿,却依旧选择了往外走。
东稍间里的香樟听见外头动静出来,刚掀开了帘子就见到了楚伦沣的背影,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紧咬着下唇通红着双眸瞪向楚伦沣。
她不懂,她和琼楠日夜相处过几年,也没瞧出她哪儿比自家太太强了,为何老爷的心中只有琼楠,要这般对太太?
楚维琳也憋着一口气。
就这么迎琼楠进门。不说章老太太和何氏有多难看和狼狈,楚家一众姑娘怕也要受些牵连。
想到楚伦沣为了楚维瑶这个庶女会和许家对簿公堂…
楚维琳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三伯父,庶子上族谱,这事儿自是要给祖父去信的,不晓得大姐那儿晓得添了个庶弟,会不会高兴?”
楚伦沣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楚维琳。
他瞧得出来。这个侄女儿一点点在改变,上回楚维瑶出事时就觉得她成长颇多,如今这番话倒也真会掐他的软肋。
楚维琳这是拿楚证赋在压他。拿楚维琇来要挟他!
楚证赋当年再痛心满娘的过世,面子上还是要和章老太太平平静静过日子的,便是满娘在时他捧在掌心里,也不敢让她越过了嫡妻。满娘有老祖宗仰仗。楚证赋都不敢宠妾灭妻,楚伦沣难道能比他父亲更大胆?只怕他还未动。不管山高路远,楚证赋都要打断了他的腿。
再者,要是他这儿传出些不好的名声来,在夫家的楚维琇也要跟着丢人。落了话柄,他素来疼爱长女…
最最紧要的,他也在乎名声。
作为朝廷命官。天子脚下,养个外室不算什么大罪过。迎了外室入府也不是不行,但要是他一心护着琼楠而损了何氏的利益,言官也不会放过他。
有时候,过分的爱护其实是一道催命符,楚伦沣比谁都明白,所以这么些年他都把琼楠养在外头,从未起过迎回府里的心思,便是现在,他一样不想让琼楠和孩子回楚家。
要是可以,他情愿另有一个儿子,也好过让琼楠回府里受罪,但眼下,比起这些后头的事情,他更担忧琼楠的身体。
楚伦沣冷冷笑了一声:“长辈的事,小辈还是别管了。”
之后的几天,府中又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只是人人都提着一颗心,不晓得暴风雨什么时候会来。
章老太太和楚伦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懒得再劝。
月底时下了一场大雪,楚维琳裹着厚厚的袍子揣着手炉从颐顺堂里出来,就见前头一丫鬟急匆匆赶来。
那丫鬟见了她,福身行礼,低声道:“六姑娘,前头三老爷回府了,带回来一个哥儿。”
楚维琳紧紧抱住了手炉,该来的还是来了。
转身回了正屋里,章老太太正坐在罗汉床上和渝妈妈说话,楚维琳静静转述了一边那丫鬟的话,抬眼就见章老太太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楚维琳毕竟是晚辈,章老太太让她先回了清晖苑,又让冬葵请了何氏过来。
傍晚时,消息一点点传了过来。
琼楠没了,羸弱的身子骨终究是扛不住这冬日寒冷,也许是因为小产,也许是因为当年伤势。
三岁的楚维琏被带回了楚府,由何氏教养,何氏已经冷了心了,根本不愿意在这些事上再劳心,让程妈妈瞧着安排好。
不管私底下有多少是非,明面上还是要唱一番故事的,只说琼楠是何氏早就抬举了的,只是当年开脸了后和楚维瑷犯了冲,害得楚维瑷大病一场,何氏念着琼楠跟了她过年,没有远远发卖了琼楠,让楚伦沣把她养在了外头。
也就是一个说法,眼看着要入腊月了,哪儿还有人盯着这么点儿茶余饭后的闲话,也就淡了。
只黄氏气得在屋里摔了一柄如意。
这几个月,除了楚维琬的嫁妆,她最最上心的就是替楚维瑢相看。
因着楚维琬的高嫁,楚维瑢的婚事也不能寒酸了,黄氏耐着心思想从京里挑出一个门当户对的来。
上回去法雨寺时相看的那一家,黄氏就很满意。
男方是书香世家,这些年子嗣在官途上并不顺利,但底子在那儿,比起不晓得能昌盛几年的新贵,黄氏更喜欢这种有底蕴的人家。
这边要嫁庶女,那儿是庶子要娶亲,年纪相合。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娶庶子媳妇最要紧的是身家清白、脾性温和,才能一家和睦少些事端,楚维瑢这样的性子正正好。
便是彼此满意,也要端着些架子。
楚家毕竟是嫁女,要等着男方先开口。
男方在十月里请媒人取了楚维瑢的八字回去相合,这一回又笑着退了回来,只说是合不上。
黄氏满心不解,塞了不少银子给媒人,才得了一句真话,那边规矩太重。
又不是傻的,只这几个字黄氏就明白过来,楚维瑢这婚事是生生叫楚伦沣给搅黄了。
楚维瑢头一回相看却这般收场,躲在屋里哭了几日,连腊八祭祖时都摇摇晃晃。
祠堂里,楚维琏的名字被记上,却没有哪个人面上有一丁半点的笑容。
楚维琳扶着章老太太回了颐顺堂,用了几口腊八粥,却也没有多少胃口。
楚家的颓势在崇王世子回京的那一日才渐渐散去。
趁着日头好,楚维琳去了一趟梅苑。
连翘笑着迎了楚维琳进去,楚维琬一身鹅黄斜斜靠在榻子上,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风情。
楚维琳扑哧笑了:“到底是快要上轿了,就是和往常不同了。”
睨了楚维琳一眼,楚维琬抬手点了点,道:“你这是笑话我,还是笑话你自己?”
一句就把所有的话又塞了回来,楚维琳笑也不是气了不是,干脆转了话题。
直到说到了楚维瑢身上,楚维琬低低叹了一声:“四妹妹的心思很重,一时半会大约是想转不过来的。”
楚维琳倒能理解楚维瑢,倒不是她对那户人家有多中意,而是她作为庶女,黄氏能费心费神替她仔细挑选几次?好不容易有一个好的,就因为这样的事情黄了。
可劝解也好宽慰也罢,从她们两个嘴里说出来,楚维瑢便是能心存一番感谢,还是无法纾解了心意的。
在楚维瑢心中,她和这几个嫡出又定了亲的姐妹本就是比不得的。
楚维琳记得前世时因为楚维琬的变故,楚维瑢的婚事黄氏并没有费多少心思,可她却是婚后过得最舒心的那一个,也叫人羡慕。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要是楚维瑢再和那个人结为连理,倒也是不错的。
随着世子回京,楚维琳惦记上了另一件事,杨昔诚和杨昔诺的父亲杨溢韶也跟着回来了,等来年开春时,杨家会平反,会重新崛起,回到属于他们的将军府中。
接下去的几年,圣上经常用兵,除了杨家,皇上还会重用李家。
和楚维琬说了一下午的话,瞅着时辰楚维琳回了清晖苑。
一入了院子就瞧见雁君站在倒座房前头,冷言冷语与玉枝说着话,玉枝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
见楚维琳留意,宝槿顺着望过去,一见那情景也有些意外,低声道:“大约是玉枝不小心做错事了吧,奴婢去瞧瞧,流玉姐姐先扶姑娘回屋吧。”
楚维琳颔首,宝槿恭送她走远,这才扭身去寻雁君。
雁君并没有察觉到宝槿的靠近,嘴巴说个不停,直到宝槿出声唤了她几句,才转过头来,惊讶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宝槿见她如此,生气都变成了无奈:“随着姑娘回来的,你还真是一根筋,说起话来左右不顾,连姑娘回来了都不晓得!”
雁君撇了撇嘴,半响憋出一句:“姑娘又没唤我,我怎么晓得。”
目瞪口呆,宝槿指着雁君,许久终是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只让玉枝跟上来。
对于宝槿带走玉枝,雁君不高兴地嘟了嘴,可她又不能和宝槿争什么,只好回屋里去了。
把玉枝带了一边,宝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主仆(一)
楚维琳入了屋子坐下,眼看着要到用晚饭的时辰,她干脆取过一本书随意翻看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一刻钟,宝槿才从外头进来。
流玉瞅了她一眼,晓得她定是有话要讲,便笑着道:“姑娘,奴婢去厨房看看。”
等流玉走远了,宝槿才依言在杌子上坐下,说了她问来的事体。
起先宝槿问的是玉枝。
玉枝是个好脾性的,听了宝槿问话,只是垂着头,低声道:“姐姐,是我做事不仔细,给雁君姐姐添了麻烦,这才挨了训。”
宝槿颔首,没有往下问,只让玉枝去寻了芊巧。
芊巧匆匆来了,她是个快嘴,又素来信任宝槿,倒是把这几个小丫鬟之间的争执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要入冬了吗?宝莲姐姐早先就和她们几个都说过了,今年和往年不同,等过了这个年,开春时姑娘就要及笄了,春日里长房三姑娘一出阁,很快也要轮到姑娘了,所以这个冬天要准备的事儿很多,宝莲姐姐叫她们几个手脚麻利些,该曝晒的该收拾的,一样都不要拉下了,所以这几日都忙着做这些事情。”
楚维琳也是晓得这些的,前几日日头好,清晖苑里也忙着在晒东西。
时间其实走得很快,等过了年及笄了,再到出嫁,瞧着是还有小一年的工夫,但实际准备起来。楚维琳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清晖苑里的人手算不得少,但也不算多,各司其责,也要费些时日的。
“宝莲姐姐让雁君整理小库房,芊巧和玉枝给她打下手,雁君做事慢,芊巧是个急性子。眼瞅着这雪都下了一场了。过年前还不晓得有几个晴天,就和玉枝说道了几句。玉枝不敢催雁君,自个儿动手去做了。结果雁君嫌她胡乱插手害她点不清楚东西了,就训了玉枝…”
楚维琳挑眉,雁君这丫头做事有多拖沓懒散,她是一清二楚的。也难怪芊巧和玉枝等不及,要越过去动手。只是。院子里自有规矩,三等的小丫鬟在二等跟前也没胆子高声粗气的,楚维琳把手中书册倒扣在桌上,道:“既是宝莲安排的。她们就该去和宝莲讲。”
提起了宝莲,宝槿面上也有些不自然,硬挤着笑了笑。
“有话就直说。”楚维琳道。
宝槿顺着半开的窗口望出去。见宝莲站在抱厦那儿和陆妈妈说话,宝槿压着声道:“姑娘。不是奴婢要在背后乱嚼舌根。这话奴婢也问了芊巧了,芊巧只跟奴婢说了另一桩事请。这段日子姑娘常常在颐顺堂,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宝莲姐姐在打理的,听说是雁君三天两头跑回家里去,烟浅看不过去,和宝莲姐姐说了说。宝莲姐姐就问了雁君一次,说是她的妹妹受了些风寒病着,她老子娘又要做事没空照顾,只好让雁君去。宝莲姐姐说过雁君一次之后就没再提…”
楚维琳垂眸,长久叹了一声气。
她明白芊巧的意思,连当值的时候回家去,宝莲都对雁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们再去说雁君做事不上心也没用。
前世时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为何,宝莲常常护着雁君,便是雁君躲懒,也从不责怪。也亏得宝莲人缘好,这般纵着雁君,其他人也不会来和陆妈妈与楚维琳告状。
便是宝槿,这会儿说到宝莲的这些事时,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楚维琳开口。
楚维琳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她从前就不喜欢雁君,这样不妥当的行事总要有一番说法的,便道:“不能让她这般下去,她老子娘要做事,她自个儿身上难道没有差事不成?还是敲打一番,不然这么多人有样学样,清晖苑里还要不要做事了。”
有大丫鬟和妈妈们在,也不用楚维琳去和雁君多费口舌。
流玉担了这个责,总归她是长房拨过来的,说话做事没那么多的忌讳。
雁君吃了流玉一顿排头,抱厦那儿各个都关着房门,但她晓得无论是烟浅还是满娘,亦或是芊巧和玉枝,都听见她挨训了,这么一想,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
当着流玉的面,雁君不敢顶嘴,等流玉一走,她转身去寻了宝莲,红着眼道:“姐姐,姑娘让流玉来,瞧着是训我,可实际上不是在打姑娘的脸吗?我是跟着姐姐做事的,流玉自打过来后,连姐姐都要让着她,这儿是清晖苑,又不是璋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