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冒险去寻什么大夫,万一撞上得不偿失。”阮直从怀里拿出一盒药丸,就着桌上冷水喝了,坐下来道,“我无事,歇息会儿便好了。”他瞄一眼殷络,“你穿得那么单薄,是要睡了罢,不用管我。等上两个时辰,我自会离开,你睡你的。”
殷络脸一红,连忙搭了件外衣坐在床上。
让她睡却睡不着,屋里有男人,她不习惯,但阮直却没有声音了,等了很久,没听到他说一个字,倒是他的身体好像不安分,总是在挪动,许是受伤不舒服了罢。这椅子硬硬的,椅背又不够高,他的后背大部分都露在外面,没个可借力的地方。想到那一口血,殷络叹口气,从床上下来,伸手推一推阮直:“你去床上睡着吧。”
阮直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女人站在旁边,一头青丝披下来,神情是少有的柔和,他问:“你说什么?”
“你睡床上。”这种话她不惯说,声音低低的。
阮直心头一喜,暗想殷络到底是女人,果然容易心软,假意道:“这怎么行,我睡了,你睡哪里?我还是将就在这里坐着吧…”说时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极力忍耐。
夜又凉,他只穿了夜行衣,殷络心想真不管,万一坐到天亮,伤严重了怎么办?他还要去衙门呢,被人识破暴露真相,那什么计划都无用了。殷络咬了咬唇:“你我各睡一边就是了,反正早晚都会如此。”
她在靠里的那边躺下来,搭上半边被子。
阮直听从,脱了鞋睡在外面。
都没有再说话,但两个人的心都有点乱,殷络忍不住往里挪了挪,岂料阮直跟着也挪过来,她终于出声,非常警觉:“你干什么?我是看你受伤,让你好好歇息下,可不是让你…”
“让我什么?是被子太窄,盖不住。”阮直淡淡道,“看来我们成亲之后,得做条宽点的,不然…”两个人可能睡着睡着就要贴一起了。
殷络脸红了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身上的香味四溢,这枕头上,被子上,都有她沾过的味道,阮直心猿意马,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三十来岁的男人,见过的女人不少,但他以前沉溺于报仇,不曾有过绮念,现在不知不觉,竟是对殷络有点非分之想。自从那天想咬她耳朵之后,这念头越来越强,阮直眉头拧了拧,该不是自己真的到了发情的时候了吧?
他侧眸看了一眼殷络,她背对着他,昏暗中,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还有肩膀,那肩膀在被子之下,稍许露出了一点样子,小小的,肩头圆圆的,握上去肯定很舒服。他收回目光,更加确定自己是发情了,也不怪母亲催得急,男人到一定年龄恐怕真是熬不住的。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突然很后悔耍手段留在这儿,又不能对殷络做什么,可不是坑自己吗?
受伤本来就不舒服,加上这个,更加难过!
不过殷络也一样睡不着,但因面子,不曾碾转反侧被阮直发现,两个人硬生生熬了一宿,趁着天还没亮,阮直赶紧溜回家,好好补了一觉。幸好第二日是休沐,又歇息了一整天,等到后日,也就正常去衙署了。
蒋复被影子刺伤,京都又进行了一轮搜查,不知不觉,便要到苏家小少爷,小姑娘的周岁日了。
苏锦惦记陆嵘,以周岁为由来陆家,说是要来看看苏沅,有没有什么准备。
结果苏沅日上三竿了还没有起,倒不是没醒,是懒得动,自从她愿意之后,这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憋得久了,一开始几次倒还知道节制,等到她后来不觉痛意了,便是好像要捞回本一样,只要他在家,总得折腾一番。昨夜也是如此,她在被子里揉了揉腿,起来穿衣服,眼见胸口好几处淤红,自个儿倒是脸一热,背过身去将抹胸穿上,方才下来。
“你这日子比我还好过呀。”苏锦见到她就笑,“我若是像你这般,早就被祖母责罚了。”
这晨昏定省都没有,过得自在。
但在苏沅看来,这还不是最自在的,再等上一年半载,她的舒服日子才真的来了呢,笑一笑道:“你要羡慕,你也早点嫁啊。”
苏锦脸就红了红:“这我可不急。”又催她,“你先吃早膳罢。”
“你要不要也吃点儿?”苏沅坐下来。
“不用,我一早上吃了许多,而今还很饱。”苏锦瞄她一眼,斟酌言辞,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你那婆婆还在病着吗?我听说大表哥还去照顾她了,可大表哥自己不是还伤着吗?”
“那是没办法,陆静英又不在,我是不会去的,那就只剩下大哥了。我倒是没想到,大哥还挺有孝心,自己熬着药吃呢,还给他母亲端茶倒水。”
可这廖氏配吗,苏锦咬了咬嘴唇,将陆静英养成这样,而今临到事情了,又要陆嵘照顾,她有点心疼陆嵘。从小父亲不疼,母亲也不爱的,陆焕扬被贬官,恐怕这个家的重担就要落在他身上了。也不知自己,跟他…她面色一时非常的复杂,苏沅已经嫁给陆策,她要嫁给陆嵘,家里会同意吗,那廖氏,陆焕扬怕也不会同意。当初陆静英闹得事儿,已经叫他们家很不喜欢自己了,而且陆策夫妇又与他们不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
看苏锦奇奇怪怪的,苏沅心头一动,询问道:“年后,孟夫人可来过?”
苏锦摇摇头:“还不曾,倒是送过几盆花予祖母。”她心想,怕是早晚要跟祖母,父亲提了,不然真定亲了就晚了,就是不知道,长辈们是何反应,母亲应该会站在她这一边。
两人正说着,便是有丫环通报,说陆嵘来了。
猝不及防,苏锦脸一红。
苏沅也有点惊讶,但她看见苏锦脸上的红色,心里的念头也越发坚定,看来这两人真有什么,她笑着道:“请大哥进来吧。”
陆嵘伤还没有彻底好,只是听说苏锦来了这里,难以遏制思念,非常想见一见,正好准备了两个孩子的周岁礼,便是拿着这借口过来,与苏沅道:“慎儿,绣儿周岁,我这样子不易去苏家,这两样东西劳烦弟妹替我送过去罢。”说话时,忍不住就看向苏锦,一如不见如隔三秋,这目光好似拿米糊糊在了脸上,拔也拔不掉。
傻子,苏锦心想,怎么能这样明显呢,她朝他狠狠瞪一眼。
见她生气了,陆嵘才把目光移到别处。
两个小金葫芦非常可爱,末端还系了小小的金铃,一摇动,脆脆的响,显见是花了心思。苏沅忍不住笑:“大哥破费了,我定会送去给弟弟妹妹的,他们肯定很喜欢呢。”又请陆嵘坐,“大哥喝口茶罢。”
陆嵘巴不得,立刻就坐了下来。
苏锦咬嘴唇,感觉这事儿不露馅都难,频频对陆嵘使眼色,叫他赶紧走。
瞧他这样儿,许是伤好了十之七八,早知道自己就不过来了。
怕苏锦真会不高兴,陆嵘就算不舍得,也只好告辞。
晚上,苏沅跟陆策说起这事儿,笑道:“我看二姐定是想嫁给大哥了,不过大哥怕是会被她欺负坏了。”瞧陆嵘很怕苏锦,一个眼神便是让他坐立不安的,十分好笑。
陆嵘是一片痴心,不过这桩婚事怕是困难,陆策沉吟道:“长辈们应都不会答应,在他们看来,你已经是羊入虎口了,要你们家再送一个姑娘进来,岳父绝对不肯。”
可陆策不是陆焕扬的儿子啊…苏沅拧着眉:“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拆了一对鸳鸯。”
“只能等以后了,大哥伤好了,让他领些军功便行。”陆策想一想,“我哪日去见见他。”
“嗯。”苏沅点点头,又说起周岁的事儿,“你那日有空吗?”
“你先去便是,我早点回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歇下,陆策手不老实搭上来,被苏沅一下拿走:“累死我了,我今儿要早睡。”
“你怎么累了,你都没动,”陆策难以理解,“是不是昨天那个姿势…”
“不准说,”苏沅脸红,“反正就是累了,我歇一晚都不成吗?”
“成。”陆策看她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去了,倒也不好强迫,反正日子还长呢,他笑起来,搂住她,“好好睡吧。”
过得几日,两孩子的周岁到了。
周岁是孩子一生中比较重要的生辰,亲戚好友纷纷而来,只没想到,苏沅行到门口,竟是遇到韩如遇,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同陆焕云,还有韩氏,陆静妍等孩子一起过来的,苏沅想避开,都不行,倒是几个丫环,陈新晓得韩如遇做过什么,都露出了戒备的样子。
韩氏打圆场,笑道:“我听如遇说,你们有过误会,他那日生病了,头脑不清,冒犯了,说要同你道歉。沅沅,你就原谅他罢,他是不小心叫你摔了一跤是吗?”
摔到他怀里,苏沅咬了咬嘴唇,可惜这话却不能跟韩氏说,韩如遇今日定是有计谋的,所以叫韩氏做挡箭牌,只是韩氏并不知韩如遇…苏沅想着,心头一跳,她实则也不清楚韩如遇的意图,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想起来?
苏沅用力捏了捏手指,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那种状况了,她应该镇定下来,她不用再怕韩如遇,她又不是他的妻子了,她怕什么呢?即便韩如遇真的想起来了,她也不该怕,她不止有前世的记忆,她还有陆策,有至亲的亲人!
她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了韩如遇,直面他。
第99章
苏沅的眼睛是桃花眼,水汪汪的很勾人,但现在对着他,却是一种陌生的态度,不像此前的躲避,也不像惊慌,里面有一种他这辈子,还有前世…他最近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几乎肯定那是前世了,就是在前世,他也不曾见过的东西。
韩如遇的脸不由一沉。
“韩公子要道歉,无需拉着二叔,二婶,”苏沅挑了挑眉,“只要诚心,我听一句,自可原谅你。”
他不是要道歉吗,那就当着她的面,亲口来说,她又不是承不起。
真没想到苏沅还会有这种勇气,她以前不是只会像个木偶一般吗,不是只会想着死吗,现在…现在真是不同了,不像曾经,日渐凋零,她嫁给陆策,却是神采奕奕,明艳动人。韩如遇盯着她的脸,心里不禁满是怒气,他前世对她并不差,将她一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娶回来,寻常人,早该感恩戴德,但是苏沅却处处敷衍,从不曾以真心相待。
在苏沅眼里,恐怕她一辈子最喜欢的,最在意的,便是她那长眠于地下的父母了,他永远都争不过。
韩如遇瞧着她纤细的脖子,有种将手指拢上去的冲动。
冰冷与火热似乎都存在于他眸中,苏沅嘴唇抿了抿,手指不安的在袖中捏成了拳头,看样子,韩如遇是想起来了,这种眼神是他前世时才会有的,可是,那都过去了。
她嫁了别人,韩如遇何必要苦苦纠缠呢?他就真的那么无情,好像前世一般,连她死后想归家都不肯,非得要为难她吗?
贝齿将嘴唇咬得更红了,看起来好似樱桃般,韩如遇眼眸眯了眯,又微微一笑:“既然少夫人能原谅我,再好不过,韩某在此向少夫人道歉,往后必不会犯错,再惹少夫人生气。”
“这样就好了。”韩氏委实不想自己这侄儿与他们有怨,不然自己夹在中间为难。不过韩如遇曾想娶苏沅为妻,还是要避忌,便是拉一拉侄儿的手臂,说道,“我们先去拜见老夫人罢!”
韩如遇知晓她心意,笑道:“许久不来这里,拜见之后,我要去芍药园看一看。我前几日梦见一个梦,似乎见到一位仙人藏在园中,穿着雪白的衣服。”说着,目光落在苏沅的脸上,“这梦有点蹊跷,我求解梦,说是破镜重圆。”
苏沅心头一震。
前世她因苏锦的话,出于自尊,怕别人以为她庶女想攀高枝,便是一直冷待韩如遇,后来双亲去世后几乎是不曾见过了,直到几年后,她在芍药园重见韩如遇,那会儿她已经快十八了吧,出了孝期,却再不喜欢那些姹紫嫣红了,仍是一身素衣。韩如遇看到她似乎呆住了一样,没多久,老夫人便是要她嫁去韩家。而今韩如遇提起这件事,显然是要告诉她,他是谁。
苏沅胸口微微的起伏。
韩如遇看在眼里,眉一挑,同韩氏等人先行而去。
见他们走了,采薇低声道:“韩如遇竟然还敢露面,也不知等会儿遇见少爷会如何呢!”
上回陆策凶神恶煞的,还扬言要杀了韩如遇,苏沅心里有点慌,前世,他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陆策扶持祁徽夺回皇权,韩如遇虽然不曾发挥过作用,但因他不曾支持过蔡庸,或者曹国公,因才华得祁徽喜欢,后来也得了重用。不过,她临死前,陆策伸手援助,愿意帮她归家,倒不知两人后来如何了…苏沅想来想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低声在采薇耳边说得几句。
采薇吓一跳,瞄了眼陈新:“少夫人,您真想那么做?”
“我一定要问清楚。”
“好。”采薇点点头,“奴婢知晓了。”
苏沅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便是去看阮珍,屋里可热闹了,女眷们都聚在这儿,逗弄两个孩子。绣儿的嘴最甜,被人一哄,婶婶,姑姑的叫,吐字非常清楚,倒是慎儿说话晚,还含含糊糊的,力气却大,扶着他,能在地上溜达半圈了,把阮珍弄得有些发愁,巴望着两人换一换。她实在是想给苏承芳生个伶俐的儿子,以后不愁念书慢。
可这苏慎偏偏不开口,幸好苏承芳安慰她,说他小时候说话也晚,心里头才舒服点儿。
坐得会儿,苏沅寻个借口出去。
采薇得了吩咐,在路上就把陈新给拖住了,低声道:“姑娘去如厕呢,你跟着作甚,宝绿去就行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陈然可是你兄弟啊,听名字像,人长得不像。”
少夫人如厕是不太方便,只陈新得了陆策的令随时要跟着,奈何采薇拖了他袖子,只得道:“自然不是了,都是少爷赠的名儿。”
“那真有意思,不知道少夫人何时也赠个名字予我呢。”
采薇东拉西扯的,等到放开陈新,早不知道苏沅去那里了。
韩如遇在芍药园等了又等,不知道苏沅会不会,他暗示得非常明显,苏沅再听不懂,那人真是笨得要死了。可她本来就是个笨人,人生在世,谁都知道享受,她非得钻入牛角尖死不出来,他递给她绳子,她都不知道接着往上爬。有时候想想,怎么自己就非得娶她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苏沅就那么好吗,他看着满园未曾开放的芍药,心想,他或许只是为了看她的盛开。
他不曾见过。
心里隐隐的绞痛,叫他难受。
他手指拂了拂绿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终于还是来了吗?”他道。
苏沅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如果不来,想必你还会想别的办法。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韩如遇转过身,看到她一身鲜衣。
如那日的素衣不同,在一片芍药中显得洁白单纯,而今百花未开,她今日穿着娇嫩的颜色,却像是春深提早到了,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他走上前去,走得近一些。
苏沅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告诫道:“这是我娘家,我只要叫一声…”
“你以为我会作甚?你以为我还不明白吗?”韩如遇淡笑道,“我知晓你为何对我冷淡,都是因前世的关系…”他盯着她的眼睛,“但今世不会了,你相信我,再嫁给我吧。”
苏沅听了不由苦笑:“韩公子,我而今是陆策的妻子,我绝不可能再嫁给你的。”
“你一点都不考虑吗?我哪里比不上他?”韩如遇不解。
“这与谁好谁坏无关,”苏沅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他,我而今只想做他妻子。”
韩如遇脸色瞬时一变,苏沅这句话不亚于把尖利的匕首,直插于心脏,痛得叫他差点说不出话来。他面孔抽搐了两下:“你才嫁与他多久,谈什么喜欢?你是想让我死心,就像之前,故意冷落我去亲近他,都是为了让我死心罢!你对他不是真心的…”他语气突然激烈了起来,一把扣住苏沅的手腕,“陆策还不是仗着那病皇帝才能做上侯爷吗?你以为他这一世还能…只要太后知晓他的身世,不管是陆策,还是祁徽,都难逃一死,你,想做寡妇吗?你是不是想做寡妇?回答我!”
她起先因他这话害怕,都后来却是忍不住笑,笑得肩头微颤。
韩如遇手指紧了紧:“你笑什么?”
“笑你,也笑我。”苏沅抬起头看着尚且萧瑟的园子,“就算我如你愿,与陆策和离嫁与你,且不说陆策会如何。我是不会好好与你过日子的,这岂非又像前世一般?韩如遇,你仍不会得到我的真心,甚至于,我不会再像前世一般逆来顺受,任你母亲羞辱,任你随心所欲,我会想尽办法叫你难过…”她笑了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韩如遇,我不再怕死…”
韩如遇手指一片冰凉。
苏沅,她完全不同了!他这般的威胁她,她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不过,他冷笑道:“你不怕死,难道你也不怕陆策死吗?你不是…喜欢他吗?”
苏沅心头一跳,但他决不能让韩如遇再摆布她,便是心一横:“大不了,他死我也死,反正能重生,说不定我们两个双双重生呢,下一世再遇不见你,更加逍遥也说不定。”
“你…”韩如遇目赤欲裂,他大口喘着气,“你怎知,你再遇不到我…”
看他似要疯狂的样子,苏沅大惊:“难道,你,你前世也死了不成?不对,人都会死,可未必都能记得,你到底是…”
陆策权倾天下,肆无忌惮,强行把苏沅带去安葬于阮珍身边之后,他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乐趣了。为了苏沅嫉妒,故意招来的女人都散去了,为了苏沅欢喜,种了满园子的花都烧尽了,为了苏沅一笑,亲手搭的秋千也拆掉了,为了苏沅恨他,把那些麻痹自己的酒也倒了。
他做了那么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可苏沅对他无爱也无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给他。
半年之后,他染病辞世。
最终,也不知败给了什么。
他眸中好似酝着一片海,潮起潮落,汹涌起伏,最后,又归于一片死寂。
苏沅难掩酸涩。
前世,她所求的或许就是重来,重见父母,而韩如遇所求的呢?她叹口气:“我们这一世,又错了吧。”
似乎有什么落下来,轻轻砸在心间,一圈圈的荡漾开去,韩如遇有点透不过气,他知道自己该放手了,曾经柔弱的苏沅而今坚硬如铁,他更加难以撼动,更何况,她还说,她想跟那个人一起死,再一起生。
那曾是他所盼望的,他死的时候,曾经那么想过,倘若有来生,他一定要再娶苏沅。
可是他来晚了,也来错了。
如果再有下一世…他希望,苏沅再也不要记得他。
韩如遇的手松开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要走。
苏沅叫住他:“韩公子,你会不会…”
他冷笑:“得看我心情!”
他大踏步走了。
苏沅被他这句话又弄得提心吊胆,心想,那还得提醒陆策啊,可怎么提醒呢?难道要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想着连连摇头,陆策要是知道她是韩如遇的妻子,必然会气得暴跳如雷,她可不能在陆策心里埋了刺。就说韩如遇怀疑他身份好了,叫陆策小心些,不过她隐隐有种感觉,韩如遇应该是放手了,他不过是心里还有气,所以吓吓她罢了。
苏沅拍拍胸口,离开了芍药园。
第100章
陈新被采薇阻拦,不见了苏沅,火急火燎,在苏家一通好找,甬道上发现了少夫人,顿时心里一定,同时间又狠狠瞪了一眼采薇,决定下回再不搭理这奴婢了,不然少夫人真出事,倒霉的是他。
采薇完成任务,笑着行到苏沅身边:“老夫人已经使人设下大案,少夫人快些去吧。”
那是要抓周了。
苏沅疾步行去上房,到得门口,却见苏赡在里面,正与祖母,父亲不知说什么,满脸不平,但父亲说得几句,他又好像有所了悟,连连点头。此时进去也不知会不会打搅长辈们谈话,苏沅正犹豫时,手臂一紧,被人用力握住了,隐隐生疼。侧过头,发现是陆策,她正待要笑,却见男人脸色极为的阴沉,眸子里好像夹着冰霜似的,心头咯噔一声,笑容便有些勉强了:“表哥,你回来的正好呢。”
“是正好吗?”陆策眼睛眯了眯,径直将她带离正房。
男人走得飞快,苏沅跟不上,绣花鞋都差点要掉了,着急道:“表哥,你做什么…你走慢点!”
陆策冷笑了声,停下来。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他人虽然不在苏沅身边,却留下了陈新,但刚才苏沅竟然甩掉陈新,与韩如遇私自见面。男人怒火中烧,把苏沅推在庑廊之后的墙上,冷声道,“你没有话说吗?”
手指捏着她下颌,好像审问犯人似的,这么生气,苏沅约是猜到了,只是心里疑惑,之前明明支开了陈新,陆策怎么还会知道呢,莫非在苏家有别的耳目?或者是韩如遇…她恍然大悟,凭着陆策的行事作风,定是在监视韩如遇!此番也只能承认,她眼睛一转,忙道:“表哥,你是说韩如遇吗,”为撇清关系,表示自己的厌恶,她叫着大名,“韩如遇今日同二叔二婶一起过来,说要道歉,我便觉他是别有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