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外甥儿的行为,他不同情, 倒是萧隐,他心想恐怕是跟陈莹有了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不然何须出手?
从来都没有听说豫王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
今日他又不按常理,将陈莹带到游舫, 陈怀安立在甲板上,看着李综走过来,暗想他应该跟萧隐说些什么才好。
“王爷请您进去。”李综手里还托着铜盘。
看到一支玉簪,陈怀安眉头挑了起来,那好像是陈莹的!
他走进去。
见到叔父,陈莹露出求救的表情。
陈怀安上下看她一眼,才向萧隐行礼道:“王爷雅兴,倒不知刚才押了哪一只龙舟?”
“杨家的。”萧隐请他坐下,并不提陈莹,好像她不在旁边一样,陈莹暗恼,这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东西似的,她看向陈怀安,希望他能快些将自己带走。
陈怀安倒不急,缓缓道:“去年陆家夺魁,意志昂扬,陆公子醉酒不慎摔入河中溺毙,陆家大受打击,今年是不可能了…杨家的话,比之钟家或有胜算。”
陈莹听得心头一沉,那她那支簪子是不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小姑娘的脸满是担忧,萧隐看在眼里,心想她自己选的白家,便得自己承担,他与陈怀安道:“难不成陈大人也押了杨家吗?”
陈怀安笑起来:“下官无此嗜好。”
那是光参不赌了,萧隐侧过头看向船外。
河中此时传来号角之声,响彻天空,十二只龙舟早就祭过河神,蓄势待发,一得令便是全力前行,在众多船桨的滑动下,宽阔的长河泛起了巨大的浪花,像一条条的白练蔓延在河面上。船员们这种激烈的争斗,引发了百姓们兴奋的欢呼。
刹那间,河两岸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陈莹也忍不住聚精会神的观赏起来。
船厢里一时寂静无声,一直到有龙舟仿若离弦的剑一般冲过去,夺得魁首,萧隐才拿起案上的酒盏放至唇边,问李综:“是不是杨家?”
“是。”李综道,“多亏得杨家新请来的船员,听说在闽南一带很是厉害。”
那二人说话时,陈莹看向陈怀安,心想他居然沉得住气一句不说,还陪萧隐看完了赛龙舟,原本她以为陈怀安一来就会想法子把自己带走呢。
“恭喜王爷。”陈怀安此时笑道,“王爷与皇上心有灵犀,皇上刚才也押了杨家,不过皇后娘娘是押了许家的。”他侧头问陈莹,“你是押了哪家,若是跟随王爷,这会儿应是赚了钵满盆满了。”
陈莹恼道:“我押了白家。”
听出她的怨气,萧隐将酒盅在手里转了转。
“那真是可惜了,白家遥遥落后。”
但凡押注,押定离手,簪子怎么也拿不回来了,可她原本怎么会去赌呢,都是萧隐强迫的,她忍不住朝这个男人瞪了一眼。
她这容貌宜喜宜嗔,怎么都好看,萧隐并不动气,相反,他唇角隐隐含笑。
真是稀奇的事情了,便是朝廷重臣,都没有哪一个敢瞪萧隐,陈怀安看在眼里,又与萧隐说得几句话道:“下官这侄女儿第一次来观龙舟,难得有王爷相请,委实荣幸,只出来久了,恐怕内子着急。”他招呼,“莹莹,起来罢,我们该回去了。”
话说的不疾不徐,不轻不重,萧隐看向陈怀安,发现他神色也是平静的,好像是在说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儿。想到朝堂众位官员对陈怀安的评价,嘴角微微挑了挑,这个人他第一次去陈家时就已经领教过了,但凡拿大事小事相问,陈怀安都是回答的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正因为如此态度,便是想找茬也挑不出毛病,他淡淡道:“你叔父来接你,本王便不留了。”
陈莹连忙站起来。
谁料萧隐又道:“既然你叔父说荣幸,那以后该是要多多益善了。”
这又是什么话?难道他还想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随意带走吗?陈莹气恼的看向萧隐,他盘腿坐着,不似站着时那般挺拔,看上去甚至于有几分慵懒,但那眼神却幽深锐利,不容人拒绝。
真是奇了怪了,堂堂王爷就没有事情做了吗!
陈莹轻哼一声:“叔父如此出于谦逊,王爷莫瞪鼻子上脸,下回真要相邀,烦请王爷递帖子过来,我再考虑去不去。”
萧隐侧眸,仗着她叔父在,突然胆子变大了。
怎么,想他光明正大请她去王府吗?
他正要说话,陈莹却不给他机会,拂袖疾步而出。
萧隐脸一沉。
见到这幕的陈怀安莞尔一笑,朝萧隐行礼:“下官告辞了。”
一直走到甲板上,陈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刚才她可是鼓足了勇气说的,就为挫一挫萧隐,谁让他那么嚣张。
看她脸色发白,陈怀安想到石燕说的话,暗想这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才应付完沈家又遇到萧隐,他让陈莹戴上帷帽,从搭在河边的木桥走下来。
小姑娘的身影窈窕,风一吹衣裙飘飘若仙,齐月在远处看到,惊讶万分:“竟然有个姑娘呢,月兰,她从王爷的游舫上下来了。”
龙舟赛一完,姑娘们都去河上观景,齐月与萧月兰一阵子没见,前者又喜欢游船,萧月兰便打算请她去游舫多说会儿话。正往前走呢,听到这个,萧月兰瞪圆了眼睛,使劲儿的看,可她看不太清,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你帮我仔细瞧瞧。”
“带着帷帽呢,不过她身边有个人…啊,是陈怀安陈大人。”
萧月兰微微拧眉,哥哥今日只露了个面就不见了,难道是在游舫上,可游舫上怎么会有姑娘呢?他从来都不沾女色的,她十分想不明白,连忙叫护卫去查。
齐月抿嘴笑:“指不定是好事儿。”
萧月兰心想,这恐怕不能高兴的太早,哥哥的心思谁也摸不准!
她拉住齐月:“我们快些去游舫吧。”
她得去试探一下。
两位小姑娘疾步而前,等她们来到木桥上,陈怀安与陈莹已经走得很远了。
在僻静的地方停下来,陈怀安问:“沈家的事情怎么说?”
陈莹一惊,诧异的看向他,但很快就明白定是石燕告知的,她摇摇头:“算了。”
就算沈溶相信她,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毕竟沈夫人是他母亲,这种血肉关系难以割舍,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可不敢冒险。
她也不需要沈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陈怀安沉吟,想到沈溶送信的样子,只怕对陈莹情根深种,且他念书一路顺畅,被点榜眼,头脑必是清明的,等醒悟过来,不容易罢手,遂问道:“假使沈公子来见我,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真的是走一步算十步,他想得太远了,陈莹怔了怔,半响道:“只要能让他断了念头,叔父能说什么就说什么罢…”她顿一顿,“不要太过伤人,他很好。”
她眼睛有些湿。
陈怀安答应。
两人又沉默下来。
后来倒是陈莹又先开口,这几次遇到萧隐,他都对她任意妄为,虽说没有严重到毁了清白,可将来如何,难说的很,到时候她该怎么办?这回有陈怀安,下一回呢?她斟酌言辞道:“不知叔父您是如何看待豫王这个人的?”
陈怀安转过身。
陈莹咬一咬嘴唇:“都没人管得住他!”
小姑娘满脸的懊恼,可便是生气着,也是惊人的妍丽,蒙着面纱,那张脸都好像盛开的牡丹,让人想一探究竟。
对于男人来说,是有些不好抗拒,陈怀安道:“你想做王妃吗?”
陈莹一下瞪圆了眼睛。
才因为沈家弄得一腔愁绪,她哪里还有空想嫁人的事情,别提是什么王妃了!
“你好好想想吧。”陈怀安意有所指,“相信你能应付。”
陈莹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王妃…
萧隐这种态度,是要娶她吗?她眉头拧了拧,突然想到在上元节,他咬自己的时候,浑身不由一个激灵,嫁沈溶,是青云直上,嫁萧隐,恐怕是羊入虎口。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中间几是花了半个时辰,袁氏虽然在意女儿的终身大事,领着陈静,陈敏与众位夫人见面,但心里还是惦记陈莹,暗自揣测沈夫人请她去,到底是为什么,可谁想到送陈莹回来的竟然是陈怀安。她吃了一惊,迎上来道:“老爷,您不是在陪皇上,皇后吗?”
“龙舟赛已经完了。”陈怀安淡淡道,“正好遇到莹莹。”
这么巧?
袁氏不太相信,但她也不可能去质疑陈怀安的话,便道:“那我们就回去罢。”
陈敏本来一直等陈莹看龙舟赛的,还想与她好好讲解讲解,谁料左等右等她不回来,这会儿见着陈莹,扑上去就道:“你是跟沈夫人去看龙舟了吗,竟然那么久!你可押注了?”离得近了,她看到陈莹眼睛红红的,一下掀开附在帷帽上的面纱,吃惊万分,“堂姐,你哭过了吗?谁欺负你了?”
此前流了泪,消得的没有那么快,陈莹掩饰不及,被袁氏瞧见了。
“我,我是眼睛了进了沙子了。”她只好胡乱找借口。
小姑娘显然是哭过了,还哭得很厉害,袁氏想到那沈家嬷嬷说的话,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拉开陈敏:“你怎么又毛手毛脚的,莹莹要真哭过,定会同我们说委屈的,哪里要你瞎操心,是不是呀,莹莹?”
嘲讽之色一掠而过。
是在笑她嫁不成沈家吧,袁氏的心思陈莹清楚,一下又有些恼火,袁氏从来都觉得凭她配不上沈溶,这回是如了心愿吧?
陈莹心想,可就算如此,她也绝不会嫁个袁氏以为“配得上”的男人!
她轻轻一笑:“就是去看龙舟,我为了看远一些把脸露出来,谁料弄到沙子,我揉得狠了,都疼了。”
“那真是傻了。”陈敏笑道:“你要看的远,就该去游舫上,哎,我竟然忘了这茬,等明年,我们去坐游舫罢?”她拉住陈怀安的袖子,“爹爹,好不好?”
陈怀安道:“去游舫可以,你不能再摔到河里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莹惊讶,问陈静。
陈静道:“她的事儿可一大堆呢,我们坐车上慢慢说。”
陈彰这时也牵着陈佑回来了,小孩子见到姐姐眉开眼笑:“堂哥不止带我去看龙舟,我们还抓了鱼呢,你瞧。”
后面小厮手里竟有个鱼兜,往里看,还真有两条小鱼。
陈静抿嘴一笑,印象里,弟弟从来都不会去抓鱼的,大约是因为多了个小堂弟,才想做个哥哥的样子哄他高兴。
“说起钓鱼,我们这个月应该去农庄避暑,那边的小河里,鱼才多呢!”陈敏已经跃跃欲试了。
陈彰瞧一眼陈怀安,小声道:“我要念书呢。”
慈母多败儿,所以陈怀安是个严父,陈彰从小就怕他,姐姐们玩乐,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几乎是没有闲游的时候,今年因为陈佑来,父亲好像才松了一些。
儿子低头垂目,灰心丧气,陈怀安看着他,想到这些日子,陈彰的字写得比以前好了,读通的学识也多了,便是道:“不要太贪玩,去三日就回来罢。”
陈彰一下心花怒放。
憧憬着去农庄里玩儿,几个孩子们叽叽喳喳朝马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哟,高兴吧^_^

032

回到陈家差不多是巳时。
家里就老夫人和吕氏没有去白河, 老夫人有兴致,叫吕氏与她一同包了些粽子拿到厨房煮,这会儿正当好了端上来。
袁氏一进去就瞧见吕氏, 这些时日,她的身体越发好了, 肌肤如白玉般的润泽,乌发梳着简单的倾髻,插支玉簪,十分的雅致。她笑起来:“大嫂没有去真是可惜了,那么热闹, 不信你问莹莹,她是同沈夫人一起看龙舟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与吕氏都看向了陈莹。
这样当面说出来,只怕是要自己难堪,她哪里同沈夫人看龙舟了, 根本连面都没有见,不过陈莹并不想让袁氏得逞,自己丢脸,她发出一声叹息:“沈夫人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欲言又止的, 还说沈公子如何如何好,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走上前拉住老夫人的衣袖垂眸道,“祖母,下回沈家再送什么来, 您可不要收了。”
柳眉微颦,很不愿的样子,好像是沈夫人看上她,要让她做儿媳妇,但陈莹并不肯。
袁氏气得咬牙。
这小姑娘说谎真是顺畅!
老夫人蒙在鼓里,只以为这孙女儿眼光太高,拿乔了,心想这孩子年轻,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在京都想找比沈溶还要好的年轻男人,得去哪里寻呀?再说他们家又不是名门望族,陈莹也不是公主,她有空得劝一劝这孙女儿。
将陈莹揽到身边,老夫人笑道:“沈夫人这样尊贵的,你莫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朝几个孙子孙女招手,“都与我说说龙舟赛如何,是哪家得了第一?”
“是杨家。”陈敏抢着道,“可惜我没能押注,不然我就要押他们家呢!”
陈静好笑,这妹妹是马后炮,她那时候分明猜是陆家的。
老夫人朗声笑起来:“是吗,你那么厉害?”
孩子们都围上去说话。
吕氏朝陈莹看。
知道母亲在担忧,陈莹走过去,靠在她身边轻声道:“娘,你往后不用再担心沈家的事情了,我想通了,与他无缘。”
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吕氏心里难受,她仔细看陈莹,发现女儿的眼睛有些红,看来是哭过了,他们在浮山几年的感情,肯定不容易。
是沈家不愿意吧?那是意料之中的,虽然沈溶为人真诚,但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女儿到底是受了家世的拖累,只是被棒打了鸳鸯,如何不痛?
见吕氏露出伤心的样子,陈莹连忙笑起来:“娘,我没什么,在白河可高兴呢,明年你一定要同我去看龙舟赛。今日佑儿同堂弟还在河边抓到两条鱼,这样大的河,也不知怎么逮到的!”
欢声笑语,像是丝毫的不在意。
吕氏心知她坚强,心知她什么都藏在心里,就如丈夫去世那年,陈莹的表现,她好像很快就从悲伤中走出来了,总是安慰自己。她越发觉得难过,只她要哭了,女儿更伤心,便轻拍一拍女儿的手:“明年我一定同你去看龙舟。”
陈莹亲昵的靠在她肩头。
因时辰差不多了,老夫人很快就吩咐奴婢摆饭上菜。
“今儿闲着,特意做了些粽子,只觉手真是不灵活了,想当初在浮山,我一天能做好上百个呢,怀安他们爷儿仨能吃上五六天。”
袁氏笑道:“这种粗重的话,您何必自己做,家里那么多下人。”
“总是不一样的。”老夫人心想,那时候家人都在,而今只剩下陈怀安了,他又能吃几次自己做的粽子?她笑道,“等会儿端来的多数是我做的,还有几个是小怜做的,你们可要多吃点儿。”
端午节,厨房里从早上忙到现在,准备了好些的佳肴,丫环们排着队儿端上来,把一大个八仙桌都放满了,香味扑鼻。
众人按长幼坐下。
陈彰与陈佑在一起,两个孩儿头碰头,不知道在说什么,陈佑咯咯的笑,陈莹看了几眼,笑着拿一只粽子出来,与吕氏道:“这只是娘做的吧?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陈莹知道母亲的手艺,厨艺不行,别的都好,故而父亲在的时候,菜都是父亲做的,母亲呢,会绣花,会剪纸,只要是精巧的,她都在行。
有时候钱不够用,父亲去卖油的时候,她就编几个竹篮子让他捎带着一起卖。
吕氏抿嘴笑道:“还是你祖母以前教得呢。”
她不是娇小姐,但也是富户家的小姑娘,流落到陈家之后,家务活儿不熟悉,也是一样样慢慢学会的,里面自有老夫人的功劳,起初老夫人真是把她当女儿般看待的。
陈莹笑着问:“娘,这是什么馅儿的?”
吕氏每只粽子都做了记号,只有她清楚,小声道:“咸肉的。”
“我最喜欢吃了。”陈莹低头剥粽子。
这话儿传到袁氏耳朵里,她鬼使神差的朝陈怀安看。
桌上一大盆的粽子,约莫有二三十只,就见他从中也取了一只,瞧着很是好看,翠绿的粽叶剪得整整齐齐,尾端是个小巧秀气的结。
这不是与陈莹拿得一模一样吗?
袁氏瞬时觉得透不过气来。
到底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胸口被堵住了一样,满满的,酸酸的,她突然道:“老爷这只好像是大嫂做的呢,大嫂,你看看,是不是呀?”
陈怀安的手一顿。
吕氏则是吓了一跳。
来到京都,她几乎从不与陈怀安说话,见到面也只不过是点头问候,今日袁氏无端端说这种话,她的脸一下红了,仓促间不知该怎么答。
也不敢细看…
许多年以前,她同老夫人做好粽子,亲手下了锅端上来,总会偷偷看一看陈怀安,要是他不小心拿到自己做得,就会欢喜半天。
但她再也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陈怀安看到吕氏的样子,淡淡道:“这么周正,我觉得是娘做得。”
难得听儿子说好话,老夫人一下眉开眼笑:“这种粽子我往前做起来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今哪里有这种功夫了?”她把自己手里的递过去,“喏,这才是我做的,红枣馅儿,你喜欢吃。”
陈怀安接过来:“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
原先拿得那只被他放在了一旁。
到得最后都没有再吃一口,袁氏见状,总算是没那么难过了,可她还是心怀疑惑,陈怀安到底是不是故意选的。
她再看吕氏的时候,眼神好像含着冰一样。
这等时候,家家户户都很热闹,众人坐一起庆贺端午,然而靖宁侯府,却是少有的沉郁,靖宁侯大发脾气,因为儿子竟然不出来用膳。
“瞧瞧你做得好事儿,将他宠得没有样子了。”沈石拍着案几,“为个女人疯了不成?亏得皇上今日还称赞他,让我寻来相陪,结果他在做什么,竟敢违抗圣命了!”
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她那儿子还能在人前强颜欢笑吗?沈夫人劝沈石:“皇上不会计较的,他是真的不舒服,不然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她握住沈石的胳膊,手指上下轻轻的抚摸,“老爷,您先去用饭罢,我去看看他。”
沈石恨不得将凳子踢翻了,只见妻子满脸的担忧,到底没有做出太过粗鲁的举动。
“你去吧,但记得,要是明日他再这样,可不要怪我动用家法。”
沈夫人答应。
她让奴婢们伺候沈石用饭,转身而去。
沈溶见到母亲来,并没有起身,他已经好像一尊石像坐了许久了。
今日陈莹说的话,做的事,一样样从眼前流过,他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想几百遍,几千遍。
“溶儿。”沈夫人手搭在他肩膀上,“要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将信予你看了,也许陈姑娘便不会自暴自弃,与豫王同处一室。可能是伤透了心,毕竟她原先是那么端庄的一个小姑娘。”
萧隐肯定是从窗口进来的。
他当时在门外,并不知道那二人做了什么,可门开时,却看到萧隐挑衅的眼神,他虽不说话,可那举动却说明了一切。
他当时心凉,万念俱灰。
而今回想起来,她是不曾甘愿的,她在萧隐怀里,眸色却无奈。若自己那时能明白,就该将陈莹拉到怀里,不再需要她的解释。
心好像裂开了一样,时光挽不回,再后悔也是无用,沈溶轻叹口气:“母亲,香山的事情,真的不是舅父做的吗?”
沈夫人浑身一僵。
“若不是舅父做得,只怕豫王不会紧咬着不放,闯到我们府里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苦涩,“若是刘家做的,刘云珍知情,便不会晚一步将我领到山顶,错过好戏。若不是舅父,这封信只怕也不会到您手里,他贪生怕死,已经流放,就算写信,只怕也只会让母亲救他早日脱离苦海罢?”
沈溶闭了闭眼睛:“您今日请陈姑娘来,大抵是已经料到这结果了,不是吗?”
沈夫人说不出话来。
冷意渐渐从脚底冒出,她好像都不能动了。
“溶儿…”她忍不住哭泣,“你当真以为是为娘…”
沈溶轻叹口气:“您从来都很疼我,儿子不怪你。”
听到这话,竟是比听到严厉的责备还要难过,沈夫人几乎是不敢再直视这个儿子,她心痛不已,也有些后悔。
今日萧隐当着儿子的面与陈莹有亲昵的举动,可儿子竟然还信她,这样的感情,她也许是不该去破坏的,可她又能真的忍受吗?
陈莹这姑娘,天生是祸水!
沈夫人轻声道:“假使你仍想娶她,为娘也不是没有办法,陈姑娘肯定还是想嫁给你的。”
沈溶自嘲一笑。
若是别的姑娘,兴许容易,但陈莹不同,她今日跟随萧隐离开,只怕早就有决绝的念头了,他与她之间,怕成不了亲的从来都是他。
“您不用管这件事了。”他淡淡道,“时候也不早,您去用膳吧,饿着了不好。”
沈夫人艰难的走出了门口。
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母子之间定是有了隔阂,只怕沈溶再也不会同她说心里话了,沈夫人的眼泪落下来,满心的苦涩。

033

陈家初来京都时, 与富裕沾不了边,直到陈怀安从翰林院编修升至大理寺少卿,手头才逐渐宽松起来, 五年前又在京都辖下云县置办了一倾良田,派两位管事仔细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