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徐涵虽与他交好,可那夫妻俩的事儿却很折腾人,只他也不太清楚来龙去脉,还是有次徐涵醉酒,他才知。原来裴玉英不能生育,徐涵替她瞒着家里,一边吃药调养,一边再想法子,但也没能瞒多久,一年后,裴家与徐老夫人还是知道了。
然裴玉英性子很要强,把这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不曾表现的很痛苦,也不曾像是很喜欢他,听说私底下还提出过和离,徐涵为之颇受折磨。
后来裴玉娇去世,裴玉英大受打击,徐涵常陪在她身边,慢慢的,夫妻间感情竟然好了,生了第一个孩儿出来,取名为念娇。
现在想来,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罢,或者就与这周绎有关。
马毅忽然停下脚步。
应是到了,裴玉娇往前看去,却见这儿是一处小湖泊,庄上挖了养鱼的,在东边还建了座茅草屋,此刻,裴玉英跟周绎就在草屋前。他二人面对面站着,风中,听见周绎略有些模糊的声音:“你愿意来见我,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简直无耻。
裴玉娇捏着拳头,恨不得走过去,叫周绎滚开。
正当这时,司徒修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将她拉到了更深处,她吓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旁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面前横生的枝节,她看到徐涵的脸,清幽月光下,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她嘴唇张开。
他捂得更紧,将唇凑到她耳边道:“你想弄清楚,就别动。”
她终于安静下来。
靠着他宽厚的胸口,她一颗心砰砰直跳,耳朵都竖起来,听着那二人说话。
周绎道:“你不要否认,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信你对我丝毫没有感情了,你现在这样,急着嫁给徐涵,也不过是为要我生气,是不是?我已经与母亲说了,我不想娶许黛眉,玉英,只要你再等等。”
原来约她来,仍是为这件事,可他信里却说,是为裴家的事情,说裴臻牵连到什么案子!她担心父亲,才想来听听,当然,另一方面,她也并不想周绎再出现在自家人面前,她没有什么,姐姐却担心。
裴玉英怒声道:“你娶不娶许黛眉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周绎,你总是副指挥使呢,难道一点脸面都不要?”
她仍是那样绝情,一双眼眸像汇聚了星光般闪耀,谁看一眼,都忍不住产生征服的心,周绎恼她不喜欢自己,也恼她性子太烈,可却放不开她,尤其得知她与徐涵定亲,他夜里都想着她。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碰触她。
裴玉英警觉道:“周绎,你若上来,我便喊人了!我带了随从的,虽不比你武功高强,可你打不过那么多人。”
她丝毫不屈服。
裴玉娇听着,突觉羞愧,比起妹妹,自己怎得这般软弱呢?被司徒修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她想着又恼得很,眼见他一只手不知何时还环着她的腰,她用力掐了过去,正巧碰到伤口。
饶是他不怕疼,这回也有些吃不住,什么叫伤口上撒盐,这就是,比当初挨她一刀还痛,偏偏还不能发出声音,司徒修脸色一下子白了好些。
可手仍固执的没有放。
周绎见裴玉英万事周全,心中极为恼火,可他今日来原就是为打动裴玉英,好让她回头。
按捺住烦躁,他尽量柔声道:“玉英,你可还记得这里?去年,咱们坐在屋前一起看星星,我与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如今也一样,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能回去说服母亲。咱俩还与以前一样,好不好?玉英,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介意许黛眉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听从母亲…”
他说得情意绵绵,裴玉娇大为恼火,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就在此时,司徒修悄悄折断一截树枝,猛地往徐涵那处弹射过去。
周绎听见,回头喝道:“谁在那儿?”
随从都在茅草屋旁边,绝不会在那么近的树丛中。
有人偷窥!


第048章

裴玉娇瞧在眼里,不明白司徒修为何要那样做,原本妹妹与周绎见面就够麻烦的了,还让徐涵暴露,他到底为何?
她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
他朝她微微一笑,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继续瞧着,像是有场好戏似的。
裴玉娇越发糊涂,但也没法子,总不能自己走出去罢?那更乱了,她眼睛透过树丛盯着前方。
徐涵慢慢走出来。
瞧见他,裴玉英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惊讶之色。
月光下,年轻男子容貌清俊,气质沉稳,周绎一眼便认出他是谁,当初皇上宴请科举学子,摆鹿鸣宴,他作为副指挥使,防护安全,自然是见过他的,只没料到今儿竟以这种方式又相见。周绎脸色通红,那刚才他苦苦哀求裴玉英,岂不是也被徐涵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二人原是定亲了,自己这会儿成了什么?
周绎只觉无地自容,可这样走,他又不甘心。
目光从徐涵身上又落到裴玉英脸上,他们看起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周绎挑眉,问裴玉英:“你原是要与他私会吗,与我当初一样?那我可打搅你们了!”
一腔怨意,越发刻薄。
当着徐涵的面,把脏水往她身上泼,饶是裴玉英泼辣,这会儿也气得浑身发抖。
徐涵当真见识到周绎的本事了,他冷冷道:“玉英并不知我来,倒是你这背信弃义之人,有何脸面在此开口?”
“谁背信弃义?”周绎冷笑道,“明明是她,我与她一早说好要白头偕老的,如今只碰到些许磨难,她就急着勾搭上你。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她是为逼我劝服父母,你徐涵算什么,我听人说,你们母子俩实则是被徐家赶出来的,不过是丧家之犬!”
裴玉英再难忍耐:“周绎,你别血口喷人!”
“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周绎也横了心了,裴玉英叫他不好过,她也一样,别想过安生日子!
男儿家,竟如此为难一个姑娘,徐涵此刻再难相信周绎是真的喜欢裴玉英。
喜欢,岂会叫她如此难堪?这些话,也绝不该说出口!
大概只是他一个人的私心罢?
徐涵冷冷道:“不管你如何说,我都相信玉英,却是你这等无耻小人,着实令人厌恶,我原不知曹国公是这样教导儿子的!若我没记错,当年皇上曾赐下金莲,称赞你周家乃国之栋梁,然你竟连礼义廉耻都不知,将来何以堪大任?凡治军,必先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你一个副指挥使却寡廉鲜耻,倒有面目统领大军!”
一番话说得周绎脸色大变,他一人之事牵连到周家,徐涵口吻宛若长辈,甚至将他父亲之过都抬了出来,他哪里能忍,怒喝一声,抡起拳头就朝他冲过去。
徐涵闪身一让:“我并不愿与疯狗计较,在此相斗,斯文落地。”他高喝道,“来人!”并看了裴玉英一眼。
裴玉英会意,也高声道:“有疯狗,快些将他抓了!”
她带来的随从得令,一下就从后方拥了过来。
足足有二十来人,将他团团包围住。
周绎一怔,心知自己不好应付,若真打起来,还有裴应鸿,裴应麟呢,他怎么也不可能取胜的,最后传到父母耳朵里,更是不好收场,他狠狠瞪了他二人一眼,疾步走了。
夜色里,背影匆忙,浑如只败家犬。
他走了,裴玉英一下好像没了力气,摆摆手让随从们退下去,她坐在草屋前的石阶上。
有片刻的沉默,徐涵道:“我原想与你说话,谁料你一路往前走,我怕你有危险。”
是在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裴玉英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仍然沉浸在周绎的事情中,她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喜欢过得男人竟是那样不堪,她怎么一早没瞧出来呢?真是可笑,从来自诩自己聪明,原来也傻的可以,如今只庆幸自己不曾嫁给他。
见她面色沉痛,徐涵一撩衣袍坐在她旁边。
两个人一直没再说话。
万籁俱静,只有星光照耀。
裴玉娇跟司徒修也不能说话,两个人躲在树丛中,恐随意踏一步惊扰到他们,身子渐渐都要僵掉了。裴玉娇有些站不稳,他伸手搂住她,将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把他当做支柱,这样才能勉强撑一会儿。
所幸裴玉英开口了,把袖中信予徐涵看:“我不是故意要与他见面。”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她总要给他解释。
徐涵接过信瞧一眼,总算明白,裴玉英为何要来见周绎,他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
裴玉英叹口气:“假使你介意…”
“不。”徐涵道,“我不介意,你已经拒绝他,我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早前他便见周绎纠缠裴玉英,这回见面,裴玉英甚至带了那么多随从来,可见她这人果断,绝不会拖泥带水,而今又看到周绎的真面目,他又有什么好介意?他打算娶她时,便已知她跟周绎的事情。
如今一清二楚,反而更放心。
“走吧。”徐涵扶起她,“出来那么久,恐一会儿裴大公子来寻人。”
她嗯了一声,抬头问他:“你原先找我想说什么?”
徐涵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
她低下头,面色微红。
他与她并肩而立,又不知说了什么,她发出轻轻的笑声。
最终慢慢看不见人影。
裴玉娇这时才能吐出一口气,只眼见竟成全了徐涵,二人感情像是进了一步,她一时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回头瞪司徒修一眼道:“你刚才为何要让徐公子出来?他出来了,周绎就跟疯了似的!”
说出那么狠毒的话,叫人寒心。
可司徒修有他的理由。
徐涵这人轻易不说心思,假使他今次不露面,裴玉英照样也可以解决周绎,那么这件事就只能埋在彼此的心中了。徐涵肯定是不会主动提的,他是希望二人借着这件事,可以把周绎彻底排斥在外。
他笑一笑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你妹妹与徐公子原本也要成亲的。”
裴玉娇不满的咬着嘴唇,也不知司徒修这辈子怎么就那么青睐徐涵呢,上回马车出事就是他插手,这回又是,她气愤道:“你就知徐公子一定是好的?我,我梦到他后来纳妾呢!”
满脸的厌恶。
司徒修被她一说,也想到那一茬,不怪裴玉娇,徐涵当初确实纳了妾,他二人成婚三年多,裴玉英无所出,有日徐涵便纳了两个妾,原是他房里的丫环,这事儿弄得裴臻动怒,打上徐家,徐涵挨了好几拳,周绎又横插一脚。
后来他才知这事儿其实是裴玉英先行提出的,因觉愧对徐家,徐老夫人又待她极好,可徐涵却觉裴玉英不信任他,不喜欢他,二人原本就有隔阂,闹得更僵,便出了纳妾一事。
司徒修淡淡道:“做梦的事儿难说,兴许下回又做一梦,徐涵将妾室都放走了呢。”
裴玉娇不信,还在不高兴。
嘴儿撅着,愤愤不平,司徒修一笑:“这样吧,假使这辈子徐涵负你妹妹,本王亲自教训他,如何?”
她诧异:“怎么教训?”
“将他贬官,将他赶出京城,再替你妹妹挑个更好的相公。”
这话甚合她心意,裴玉娇道:“你可不能食言,这件事儿多半算你促成的!”
“本王一言九鼎。”司徒修正色,“此心可表明月。”
比起之前答应她的事,这次他态度很认真,裴玉娇心想,姑且信他一回,她道:“我要回去了。”
“好,本王送你。”
裴玉娇原是不肯,可竹苓没来,她手里也没个灯笼,哪怕有月亮,路上也还是暗了点儿,她有些害怕,便没有拒绝。
二人肩并肩走着,周遭很静谧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司徒修突然问:“你在云县还要待几日?”
他声音很温和,裴玉娇道:“待到下个月就走的。”
“都在做什么呢?”
“其实与在京都也差不多,只不跟女夫子学习,多了时间玩儿,这边又凉爽,能四处走走。”裴玉娇顿一顿,“还有查庄子的事情,我尚不知如何着手。”
“怀疑庄头有问题?”司徒修问。
“还没有定论。”裴玉娇摇摇头,“暂时没看出来。”
这事儿是为难她了,想她原先连个奴婢也管不好,怎管得了这个?司徒修笑道:“像田庄,山高皇帝远,没个主子在身边,要查得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查。且看他这几年有没有借故赶走原先的管事,是不是任用了亲信,如今庄上可都是他的人,若是,便得再往深处查…”
他徐徐说来,字字珠玑。
仔细一想,都是绝妙的招儿,裴玉娇听着,连连点头,不知不觉便到了庄前,大门口,两盏灯笼红彤彤的,照着来路。
她没有像往前那样疾步就跑了,而是停下了脚步。
司徒修颇觉安慰,煞费苦心,总算有些成效!
他调侃道:“终于舍不得本王了?”
她又有些恼,轻声道:“谢谢王爷,但只是为刚才那事儿谢您,别的不谢!”
他轻声道:“咱们在京都再见。”
她身子一僵,侧头看去,他立在那儿,如芝兰玉树般俊雅,月光环绕,仿若谪仙,她的心跟小兔儿般疾奔似的跳了跳,哼了声:“谁跟你见呢!”她不能受他诱惑,急忙忙往前走了。

第049章

竹苓此时还在杏子林,裴玉娇忙叫丁香去寻她,过得一刻钟,二人才回来。
竹苓伸手拍着胸口:“刚才可把奴婢吓坏了,姑娘去那儿没遇到什么罢?二姑娘…”
“妹妹没什么。”裴玉娇想起周绎离开时的狼狈,颇是快意,往后他定是不敢再来纠缠妹妹的,总算也是解决了一桩事。至于徐涵,既然司徒修也保证了,将来事将来再说,她使人去打水,打开门却听见外面有些嘈杂。
还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大半夜的,有人要走,还是有人来了?
丁香出去打听了下,说道:“原是徐公子要回京都。”
不比裴应鸿,裴应麟身上无职务,徐涵乃翰林院编修,不好随意缺席,故而半夜就要赶回,裴玉娇心想,那样巴巴的来看妹妹,也着实费功夫了。不过她也没必要去相送的,她仍是去洗澡,出来后躺在榻上与竹苓,丁香闲话,不一会儿,裴玉英来了。
她穿着身湖蓝色缠枝梨花的襦衣,头发只简单挽着,盈盈而笑,慵懒秀丽,裴玉娇一下从榻上起来,笑道:“妹妹!”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此前出去过?”
裴玉娇是从大门进来的,自然有奴婢瞧见,禀告了裴玉英也是常理,裴玉娇点点头:“是啊,我就在外面走一走的。”
裴玉英嗯了声:“那你早些睡,这几日看东西也累了,我瞧着差不多,过几日不明的问问庄头。”
妹妹寻到蛛丝马迹了不成?裴玉娇想起司徒修说的,跃跃欲试,等到她走了,就与竹苓,丁香道:“我惯来做不成什么大事儿的,今次得好好辅佐妹妹,你们把庄上名单拿来。”
她看了一大晚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裴玉画取笑道:“越发没规矩,小心长胖,瞧瞧你这脸儿,肉都嘟起来了。”
比起两位妹妹,她脸儿是有些丰盈,因总比她们吃得多,可也没那么胖,裴玉娇道:“太瘦了不好,没力气的,骑马都骑不动呢,爹爹都叫我多吃点儿!”她问起裴应鸿两兄弟,“难道已经走了?”
“走了,还带了野猪排骨回去,别的留于咱们,不知道要吃上几日呢。”裴玉画靠在竹榻上,手里摇着纨扇,斜睨裴玉英道,“好好的叫咱们来,又关着门,谁也不给进,要做什么呢?”
“忘了正经事儿了?”裴玉英道,“祖母交代的,总得好好处理。”
“哎,你这等劳碌命,才休息几日就想着这个,那你说罢,怎么着?我看这胡庄头挺规矩,老老实实的,还有他妻子也是,一点儿毛病挑不出。只但凡这样,才叫人怀疑。”裴玉画原也是个心眼多的狐狸,“多半是藏了什么,许是钱财?人为财死。”她想起什么,啧啧两声,“李氏与她两个女儿你们瞧见没,这皮肤,定是擦珍珠膏了,一群奴婢倒用得起!”
她最爱美,在这上面便发现了问题。
裴玉英沉吟道:“胡庄头与两个管事也和和气气,这几天就没闹过,我使人试探,互相都说对方的好。”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裴玉娇听着暗暗心惊,为何两个妹妹都那样聪明呢,她一急,说道:“定是胡庄头收买了他们,这庄上的人,他们是一伙的,我瞧了名单,隔阵子就有人犯错换上新的,所以咱们没法找到确切的证据。”
那二人一怔。
“得去找原先待过庄上的人,只要指出一个,到时候拷问,一个交代一个,就都出来了!”裴玉娇利落的把司徒修教得说了出来。
裴玉画眼睛都瞪大了:“呀,你何时这样聪明了!”
裴玉娇脸一红:“我,我瞎蒙的。”
裴玉英也有些惊讶。
见两个妹妹都盯着自己看,裴玉娇底气更不足了,支吾道:“在祖母那儿,有时候听见祖母交代事情。”
比起司徒修,太夫人吃得盐比他走得路还多,自然更厉害些,这种法子,太夫人肯定晓得。
“原来如此。”裴玉画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看很有可能,所以祖母才让咱们来管管,许是想让咱们自个儿发现问题。你说呢,二姐?我看罢,就朝大姐说得那个方向查,然后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回侯府再让祖母弄死他们,好吃好住,还敢坑主子了!”
她这人说话向来恨,可裴玉英觉着有理:“那你们不要露口风,咱们在这儿住一个月,看得账本,名单都记下,他们几个老狐狸许也认为咱们不知事,不会很提防,到时候再打他们一个回马枪!”
三个姑娘商量了会儿,个个摩拳擦掌。
在庄上便过得更充实了,一个月转瞬过去,到得七月,下了几场雨,天气一日日凉下来,她们又回到京都。
马氏亲自迎上来,拉着裴玉画的手问长问短,裴玉画道:“过得太舒服了,回到家我就头晕气闷。”
裴玉英跟裴玉娇都笑起来,马氏忍不住啐她一口:“果然野得没形了,等玉英,玉娇成亲了,往后你可没这等好日子过!”
众人边说边说往上房走,太夫人想念得紧,一个个招过去细细瞧,眼见都好好的才放心,裴玉英说起庄上的事儿:“几年前就开始借故换人了,如今两个管事也藏得深,一个原是与李氏沾亲带故的,一个是马耿的仇敌,马耿往前与胡庄头就有私怨,现与那管事同仇敌忾呢。还有在庄上原来记账的先生,被打断了腿,躲到陵县去了,许是因胡庄头威胁。”
太夫人听着,微微点头,她这些都知道,便是要她们学着的,没想到却能揪出人来,她吩咐胡嬷嬷:“仔细搜查了,去庄上拿人,云县钱庄里必是存了私钱,到时押着胡起高去要回来!庄上若私通,便上报衙门。”
雷厉风行,太夫人做事不含糊,三个姑娘都竖起耳朵听,将来她们嫁人,都是要这般处理事情的。
裴玉英夸奖姐姐:“她也想了好点子呢。”把裴玉娇说的告诉太夫人。
太夫人喜不自禁,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娇儿,你都要能做大管事了!”
裴孟坚都惊讶:“娇儿这般厉害了?夫人,往后家中事可交予娇儿。”
裴玉娇被夸的昏呼呼的,心想司徒修果真聪明,瞬间想得法子,就那么有用。可惜那天晚上路程短,很快就到了,不然他兴许教得更多。
她忽然有些惋惜。
等到裴臻回来,父女三个又是一番团聚,裴玉娇叽叽喳喳跟裴臻说庄上的事情,他耐心的听着,一点不嫌聒噪。裴玉英心想,虽然姐姐有些儿傻,可家人没有不疼她的,她并不嫉妒,却觉得命运很是公平。
也难怪说难得糊涂,过慧易折,姐姐自有她的福气。
待在家过了两日,裴玉娇早上将将起来,正在用饭呢,裴臻大踏步走进来,笑道:“娇儿,为父今儿带你出去玩。”
裴玉娇很是欢喜。
看向门外,阳光灿烂,落在梅树上,叶子都闪着光,斑斑驳驳的,她笑道:“好,天气好呢,爹爹,咱们去哪儿?妹妹呢?”
“玉英不去,你吃好了吗?”他问。
裴玉娇急着玩,忙忙的扒了几口饭进去,点头道:“吃好了!”
“那快换上骑射服,咱们骑马去。”裴臻轻笑。
裴玉娇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可父亲这般吩咐,她自然听从,有得玩总比没得玩好,她高高兴兴换上骑射服出来,裴臻又叫竹苓给她戴上帷帽。
父女两个去马厩牵了马,出得裴家大门,翻身上去,裴臻领着她直奔城外。
风儿吹拂,骏马疾驰,他们在天地间好像两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裴玉娇咯咯直笑,追着裴臻,裴臻偶尔停下来等她,一会儿又飞驰而去,留下裴玉娇急着叫爹爹,用力的拉着马缰。大约行上三里路,前方青山连绵,密林丛丛,二人离得近了,裴臻方才停下。
她耳边听到人声喧闹,定睛一看,原来山前树下还有好些个年轻男儿呢,瞧着差不多十七八岁左右,个头都很高,背上挂着弓箭,像是来狩猎的。她有些疑惑,都是男儿,怎么父亲要带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