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卉那胎孩子来得不容易,自从第一个孩子之后,已经隔了快九年了,她怀上了,虽然身体难受,可却不舍得弄掉,一定要生下来。
毕竟他们大房就余晋元一个孙子,她一直都很愧疚,余大夫人劝过几回,她还是不肯,表现的很坚决,余大夫人没办法,也只能支持她了,只花了不少功夫请各色名医来看,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江素梅忙道:“我这儿没事,母亲尽管安心的回去罢,希望大嫂可以渡过这一关。”
余二夫人看她一点不娇气,更是喜欢她了,想一想又道:“要不,你随我一同回去?”在家里,肯定比在这里安稳些。
江素梅立马摇头:“母亲,我走了,相公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指不定还影响到肚里的胎儿呢。我就留在这儿罢,反正母亲想得周到,全都安排好了。”
看起来,夫妻二人感情很不错,还不舍得分开呢,余二夫人极为高兴,转头把下人一个个又仔细叮嘱一回,在杭州住了两日后,便回去京城了。
江素梅自此过起了养胎的日子,身边有专用稳婆,厨子伺候,即便她对此事很不了解,也没有关系,她们都会悉心指导她,这样,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期间,余文殊去秘密找了王胜。
王胜是个黑白两道都通吃的人物,能言善辩,八面玲珑,最重要的是,他特别会迎合别人的想法,所以朋友交了不少,就是陆象晋那里的人,他都有结交的,这回听余文殊想要盗取榷场商人的账本,立时就寻到了合适的人,余文殊很快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然后,城中的金老板遭殃了。
他是城中首富,专做茶叶生意的,与别国通商,他也是在其中占了最大的份额,那么,原本的榷场税肯定也交的多,可他并不愿如此。有些商人天生吝啬,金老板就是这种人,他算来算去,怎么也是贿赂官员来的划算,于是,他踏出了第一步。
结果这一步成功了,他几年来付出了一万余的钱财,虽然也昂贵,可是却帮他节省了三万左右的税钱,金老板还是赚了。
然而,他没料到自己会有被提审的一天。
金老板看着桌上平摊着的账本,一颗颗汗珠猛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又从脸颊慢慢滚落。
在本朝,逃税是要被重罚的,尤其还逃了这么多,被充军都算是轻的了。
“这不是我的。”金老板想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
余文殊拿起账本念道:“狮峰山龙井二十斤,建德苞茶十八斤,云雾茶五十斤,次等龙井一百斤…”他念出好几条交易记录,淡淡道,“我派人去查访过,完全属实,那么,金老板去年交的税钱应当有七千五百余,倒不知如何变成三千两的?莫非金老板买进那么多茶叶,全都自己吃掉了么?”
他语气虽沉缓,可金老板却抑制不住的全身都抖了起来。
那些信息如此详尽,他如何抵赖?总不能真的说把茶叶当饭吃了啊!
看金老板面如土色,余文殊笑了笑道:“假如你供出主犯,本官可以考虑酌情处置。”意思是可以刑罚的轻一点,坦白从宽。
金老板伏在地上,磕头道:“是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大人饶命!”
“我观前几年,你交的税钱与现在也差不离,可你金老板的商铺一家接一家的开,良田几顷的买进来。”余文殊看他还不交代,沉下脸冷冷道,“饶命?我倒想饶你的命,不过本官乃皇上亲指,此事若上禀于皇上,你一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他叫人拿来纸笔,“今日还有时间,有什么遗言,早早写罢。”
他把纸笔啪的往桌上一扔,拂袖就走。
金老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账本上面记得干干净净,他无从抵赖,如今形势至此,可能已经无法扭转了,可就算这样,他这般丢了性命又何必呢?
他一个人抗下一切,别人却逍遥自在,凭什么?
金老板大声叫道:“余大人,是临安县汪县令怂恿小人的,小人原本也不想逃税,只是汪大人说,只要交少量的钱,就能达成目的,小人就从了,汪大人共收了小人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余文殊笑了,金老板逃掉这么多税,只要一千两就能打发走那些官员?这绝不可能!
他在官场这些年,哪里不知有些人的胃口,按照比例,要逃税两万两以上税钱,那官员起码得收五千两的好处费,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商人也一样斗不过官,为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们只有付出更多的钱财!
所以汪纪大概只是个小虾米罢。
余文殊吩咐手下:“关押起来,不得与任何人见面!”
金老板叫道:“余大人,小人已经交代了,能不能让小人给家里送封信啊,余大人…”
余文殊没有再理会,走出了审问室。
汪纪很快也被抓了起来。
这个消息传到陆象晋的耳朵里,他心神大乱。
金老板的那些钱其实大部分都是给他的,如今金老板被抓,随后跟着去税关衙门的却是汪纪,很明显,那是金老板给出的一个信号,假如他再不动手营救的话,金老板就要把他给交代出来了!
没想到余文殊的效率那么高,陆象晋抬头看着窗外,暗暗心想,是该他出手的时候了。
余文殊,你别得意,再如何,这里不是京城,乃是杭州!
汪纪比金老板的嘴巴硬得多,什么都不承认,只说是金老板诬陷他,他根本就没有收过金老板的钱,虽然有几个榷场设在临安县,可是他没有免过金老板的税,账本上记得一清二楚。
直到余文殊把一个女子叫进来的时候,汪纪的脸绿了。
这个女子原是青楼的头牌,后来被汪纪赎身了,光说这赎身钱就是不菲,别说汪纪还给她置办了一处大宅,这些都不是他小小一个县令能支付得起的,当然,这些钱财原本也不好追究,毕竟汪纪说不定还有家产呢,可偏偏汪纪当时买下大宅时,因顾及自己官员的身份,借用了金老板的名头。
金老板没有说错,那宅子的钱其实就是他出的。
汪纪没法反驳,只好装死,一问三不知拖时间。
余文殊也不喜欢逼供,暂时便先放一放,他为这事儿忙了好几日,都没有时间与江素梅说话,这日从衙门回来正当是休沐日,便一整日同她一起,没有离开家门。
江素梅这会儿又长胖了一些,不过她并没有过分的摄入食物,听那稳婆讲,吃得太胖也不行,到时候生孩子未必好,适当就可以,只是,这身形也慢慢往珠圆玉润靠近了。
“不知大嫂怎么样了,那边也没有来信。”她对姜雪卉的事情很关心,生怕她出点事儿。
余文殊也一样的心思,便说道:“我这就写信去问问。”他当即提起笔写了信,叫人送去京城家里。
他知余文晖对姜雪卉的感情,不然依她这种身体,大房必定是子嗣单薄,可余文晖这些年来一点儿也没有纳妾的念头,足见其情深,且余慎夫妇也很喜欢姜雪卉,假如她真的有事,只怕对余家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虽然说难听点,也许很早前众人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发生了,没有谁可以轻松的承受下来。
二人说了会儿话,余文殊要给孩子起名字:“男孩儿的话就叫廷元,女孩儿,叫智容,好不好?”
“智容?”江素梅眉开眼笑,“好啊,有貌又有才,当然好了,廷元也不错。不过你不用问过祖父么?”他不是最尊敬余时远了?在江家,几个男性小辈的名字都是江老爷子取的呢。
“不用。”余文殊扬眉道,“我的孩子,自然我取了!”
正当小夫妻两个说得高兴,长德急匆匆跑来,眼见里头情景,又退了回去,在门口徘徊几步,犹豫不决。
长德跟随余文殊多年,靠听脚步声都知道是他,余文殊站起来,喝道:“在外头做什么呢?若是要紧事,还不快说!”
见主子发问,长德忙道:“少爷,税关的官差逼死人了!”
83 危机
税关现今是余文殊管的,官差逼死人,自然也是他的责任,余文殊连忙去换官服。
江素梅询问长德:“逼死哪个了?是城内的百姓,还是城外乡县的?”
“听主簿说,是临安县的。”长德叹了口气。
那税关主簿现就在府外等候。
临安县不就是汪纪管理的那个县么?江素梅听余文殊说过,汪纪被他抓了,正关押在牢房呢,怎么没过一会儿,恰巧临安县就出事了?
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要说余文殊来杭州也有三个月功夫了,他属下一直安安分分没有出事,现在他刚开始有所行动,官差就逼死了人命,显而易见,肯定是对方也出手了!
可汪纪关着呢,莫非是他属下安排的?要么,会是陆象晋?
眼见余文殊换好衣服要出门,她拉住他的手道:“我看其中必有凶险,你一定要小心啊。”
虽然官员逼死百姓的事情不说频繁,也不少见的,有多少百姓可以伸冤呢?大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有一种情况却很危险,比如这事被政敌当做把柄来攻击,那就大大的不妙。
余文殊点点头,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刚一走出来,就问主簿:“是谁做的?”
“是许登,跟史洪武两个人。”主簿回道,“他们昨儿去临安县收拖欠的税,那李家赖账,不肯补上,他二人像是吓唬了一下,说要卖了他们家女儿去青楼,那姑娘就跳河了。”
“死了?”余文殊微微眯眼。
“还没。”主簿道,“只是醒不过来,一直昏迷,跟死了也差不多罢。”
余文殊直视着他道:“我下过命令,不许再去找农人收税,他们竟自作主张?你把他们二人找来,即刻去临安县李家,晚了,你也别在衙门干了!”
主簿一惊。
他三十来岁,好不容易才升职做到税关的主簿,这要不成,以后的前途肯定毁于一旦,他不敢怠慢,赶紧冲了出去。
余文殊回过头又吩咐长德:“把几个护卫叫来,你带着也去寻那二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们带到李家!”
长德看他神情,才知此事重大,也忙走了。
此刻,陆象晋正在刘灿家里。
刘灿听他唠叨了一回,眉头越皱越紧:“这余文殊当真那么厉害?上回我请他吃饭,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是不是你自个儿吓自己?”
陆象晋说破了嘴皮子,恨不得给刘灿敲一记,强行忍耐住了道:“他可不是只查咱们这些官员,他都去过临安县了,就是为您老人家那些田呢!”
“什么?”刘灿惊道,“他还真要翻老账?”
还老账,这不今年的也不准备交么,那是老账新帐一起的,陆象晋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岂会过来您府上?这余文殊是一点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明知道您是皇后娘娘的祖父,他还非得要查这些田,也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眼里了!您等着瞧吧,他马上就要写奏疏上呈皇上了,到时候,您可要想好怎么回答啊,余文殊已是有证据在手的。”
这下刘灿慌了:“那你说怎么办?”
“本来是难办,可现在税关的官差逼死人命,那就是他的事了,您是杭州城内的伯爷,虽说没挂官衔,可您去上奏皇上,也是合理的,只说您看不下去,说余文殊仗着官威,虐逼百姓,有负皇恩。”
刘灿眼睛一亮:“这好啊!我这就叫人写了送上去。”
陆象晋见他答应,满心安慰,只要刘灿出手,事情肯定会得到顺利解决。
可刘灿还有些不放心:“你真确定余文殊有我的把柄在?”
“自然,我还能骗您么,咱们可是在一条船上!”陆象晋信誓旦旦。
从新昌伯府出来,陆象晋胸有成竹,他现在已经有李家确定要状告税关的把握,自忖再以杭州知府的身份上一道急奏,为民请命,申诉税关不当行为,到时余文殊四面楚歌,肯定就在杭州待不下去了!
他却不知道,之前他对刘灿说余文殊有把柄的那句话,将来会对他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余文殊带两个衙役,已经到了李家。
李家众人得知他是税关的巡税御史,虽则心里痛恨,却是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只暗地里唾骂不止。
衙役喝道:“余大人到,你们还不下跪?”
余文殊见状,摆手道:“不必,我今日前来,是为你们家姑娘,如今我已派人去请了杭州城最好的大夫,二则,我会让凶徒伏法!”
“凶徒?”李家当家里李威德道,“难道大人不知凶徒是谁么?”
言下之意,余文殊就是凶手。
两个衙役又要露出凶恶的样子斥责,余文殊令他们退下道:“余某此次来杭州乃是圣上亲自指派,是为查清拖欠税款,可余某自来杭州之后,便下令,农户税款延后收取,此举苍天可证!”
李家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可他们被衙役欺负惯了,一时不敢相信余文殊的反应。
这么大的官儿亲自来他们家,总是不太正常的!
就在这时,江素梅来了。
余文殊见到她,吃惊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李家众人再一次呆住了。
官太太也来了!
“还不是为李家姑娘呢。”江素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怎不知这种难过,你们先莫担心,等大夫看过之后再说,指不定就能醒来的。”
李威德大着胆子问:“你们真有这么好心?”
“李家大叔,我且问你,这前两个月,一直未有官差来催缴税款罢?”江素梅道。
李威德想一想:“没有。”
“那会儿我相公下令,不准他们来催的,要不是相公抓了汪县令,他们不至于又来逼迫你们,这汪大人,我想平日里也不曾宽待于你们罢?有道是官官相护,可我相公对这等官员并没有任之不理。”
江素梅真心实意道,“相公来此办案,这税,收难,不收也难,可他还是顶着压力,尽量宽限你们,要说比他更好的税官,你们且找一个看看?往常,你们县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的,可曾见他们来过?”
李家的人无话可讲了。
他们县里被人逼死的不少,莫说那些官会上门来,根本见一面都难,申冤无门!
如今这御史大人与妻子一起前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这二人面相又好,坦坦荡荡,他们已经信了七八分。
“可我们家女儿总是被逼得这样了。”李家大娘伤心的抹眼泪,“也不知会不会…”
“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余文殊许下承诺,“也一定尽全力救治她!”
大夫随后也到了,进去里屋看那姑娘,不多时,主簿与几个护卫把许登跟史洪武也押了过来。
“不知大人为何押小人前来?”许登装作不知。
余文殊直接道:“给我打!”
史洪武吓一跳:“大人,为何啊?小人也是按规矩办事,他们李家是拖欠了税款啊,小人们难道不收么?这并没有错呀,大人!”
“你们不记得我说的话了?”余文殊沉声问。
“这个…”许登道,“不知大人说的是哪句?”
“不记得么?各打五十大板,等记起来再说!”余文殊下令。
两个衙役不敢违抗,从李家寻了几条长凳,在院子里先把许登按下来,再找了木板子就往他身上打下去。
许登哭爹喊娘的,叫的无比凄惨。
李家的人却心情激荡,他们自然记得许登与史洪武来家中耀武扬威,催要税款的样子,就是他们逼得自己女儿跳河。
“打,打死他们!”李威德大叫。
史洪武面如土色。
他从来没有想过,余文殊会在村民家中毒打他们,只当他最多责备几句,毕竟税官催要欠款乃是天经地义的。
“冤枉啊大人!”史洪武不想被打,忙道,“大人,小人们只是履行职责而已,大人为何要如此对待?”
余文殊冷冷道:“税关衙门虽不比军营,但也一样,军令如山,你们妄自行动,我有权对你们做任何处置!”
这件事要爆发开来只是眉睫,他必须果断下此决定。
既然许登与史洪武不听上司命令,这个下场,他们也早该预料到的。
眼见许登被打的有气进无气出了,史洪武没有做好在此地丢命的准备,连忙跪下来求饶道:“是小人的错,还请大人饶命!”
“到底是谁主使你们的?”余文殊一摆手,那两个衙役暂且住了手。
史洪武眼睛滴溜溜的转,却不说话。
“打!”余文殊道。
两个衙役便往他走了过来。
史洪武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也顾不得再想借口,老实道:“是刘县丞叫小人来收税的,小人本就是做这事儿,便没有多想,与许登一起前来。那姑娘跳河,小人也不曾想到的啊,大人,还请大人饶命!”
刘县丞自然是临安县的县丞了,也就是汪纪的手下,余文殊冷冷道:“刘县丞叫你们收,你们就收?你们是临安县的差使么?给我打!”
史洪武也难逃一劫。
幸好李家姑娘命大,经名医用针灸诊治活了过来,这二人才勉强逃过一命。
此时,陆象晋还不知这儿的情况,只当一切仍顺利呢!
84 大义灭亲
他甚至已经想好明儿该怎么对付余文殊。
只要李家把状纸递上来,他就能以杭州知府的身份来审问余文殊,到时候,定然令他这个巡税御史吃不了兜着走,远远的离开杭州城!
然而,事实离他设想的情况甚远。
李家根本就没有来伸冤,同时间,他还得知刘县丞也被抓了。
这刘县丞可是他亲自去下令的,让他想点办法,结果刘县丞便找了许登与史洪武,让他们在临安县大肆催缴税款,不择手段,随后李家的姑娘便跳河了。
其实,即便不是李家,也会有王家,周家,总会有哪一家村户不堪承受,从而闹出事情的。
谁知道,余文殊竟能获得李家的信任,不告税关了!
陆象晋坐不住,去了一趟税关衙门。
余文殊看见他来,起身迎接:“陆大人来得正好,下官正头疼,不止如何处置这刘县丞,他乃是临安县的县丞,却插手税关事务,实属不当,皆有蛊惑之罪,差点酿出人命。”
陆象晋身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网,他已经没有之前的好脾气,闻言淡淡道:“你们税关原本就要收税的,临安县又欠税良多,刘县丞也是心急么,既然那李家姑娘已经没有大碍,我看不如算了。”
余文殊嘴角扯了扯。
当时李家的姑娘经大夫医治获救,李家十分感激,也知是错怪他,提起状告一事,余文殊才知原来当真有人已经怂恿过他们,后来经各方查证,便发现是陆象晋的人。
这人果然是幕后一切的策划者!
可却并不好对付,只因不管是金老板,汪纪,还是刘县丞,他们都没有供出陆象晋,也许,他们还等着陆象晋救他们出来罢?
又或者,陆象晋有个很强大的靠山?
他沉声道:“若此事不管,我余某脸面何在,税关的人任凭小小县丞差遣不成?陆大人您乃一州知府,深知职权所在,刘县丞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还能继续在任上做官么?许登与史洪武,余某已责罚过,刘县丞,可就要您来处置了。”
陆象晋听得恼火,伸手拍一拍袖子道:“说到职责,余大人你此番来杭州,好些时日都过去了,听说税款却无增多,反倒是人一个个的抓,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余某自会像皇上亲自禀明。”余文殊往京城方向一抱拳。
这是轮不到陆象晋管的意思,陆象晋气结,一咬牙道:“好,看来余大人定有妙计,本官佩服!刘县丞,我自会处置,不劳余大人费心了!”他命人去押了刘县丞,离开了税关衙门。
自此,二人算是撕破了脸面。
余文殊忙了一日后,脸色疲惫的回到内宅,江素梅忙命人端来一碗盛了鸡腿肉的人参老母鸡汤给他喝,这些时日,余文殊绝对比她这个孕妇辛苦多了。
他吃了几口,忽地把白瓷调羹搁下,皱起眉道:“新昌伯当真逃了不少税款,这几年加起来,大概也有上万两银子了。”
他抓了汪纪,当时便开始从临安县着手,渐渐发现县里有大片良田竟是新昌伯的,可是税关上的账本竟然堂而皇之的漏掉不提!
这条线索来得太容易,比起榷场,实在是没有过多的隐藏起来。
莫非…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
江素梅也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不过奏疏皆通过内阁,”他顿一顿道,“现首辅位置空悬,倒不知他们会如何给出建议。”百官上奏疏,多是内阁先拟好批答文字,再连同原来的奏折一起送与皇帝审批。
江素梅却在担心别的:“这样会不会惹恼皇上,毕竟新昌伯论起来,也是皇上的祖父呢!”
爱屋及乌,未必不会。
余文殊摇摇头:“若果真如此,皇上就不会派我前来了,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皇上虽宠爱皇后,却不是一个昏庸的君王,我相信皇上乃是想肃清贪官,整理国家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