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

雪如鹅毛纷纷,竟是下了一整日。
这种天气, 在此地是极为难得的, 贺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 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想到这些年, 好似是第一次在春节遇到了大雪。
长安反而是没有那么冷罢?
风刮在脸上, 都有些刺骨了,朝前看, 几乎是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站得多久, 脑海里渐渐只剩下离别时, 那一抹鲜艳的杏黄色。
他并没有再想什么,想得多只会让自己变得脆弱起来。
他越加挺直了身子。
就在不远处,有座城池若隐若现, 那是鹤璧,原本马毓辰拿下新郑便是要去攻打鹤璧的,然而却被杨昊反攻,失去了机会。
邓卫站在贺玄后侧,轻声问:“皇上,您真的要去攻打鹤璧?”
大齐三十万大军披星戴月,而有五万大军是跟着贺玄的,那些人都以为贺玄是要带领他们去救援新郑,然而他却是跋山涉水,隐藏行踪,绕路从西边来到了鹤璧附近,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明明新郑也在百里之内,马毓辰抵死守城,只怕已是到了强弩之末,随时都是要被攻破的,然而,贺玄却放弃了新郑。
攻打鹤璧,真的能打赢这场仗吗?
就算是邓卫,也是有些疑惑的。
贺玄道:“你刚才去探查了,城内大约有多少守兵?”
“两万不到。”
人数不多,因为杨昊为逼迫贺玄,把鹤璧的兵马也调走了一部分,他们趁着雪夜突袭鹤璧,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贺玄并没有冲动,他甚至已经站在这里观察了许久,一直等到确定附近并无埋伏,这才命令进攻鹤璧。
大雪的天气,即便城墙上燃着火堆,也没有办法抵御这寒冷,墙头的士兵们因知道杨昊领兵围困新郑,对此也是有些松懈,有人甚至饮了酒取暖,还有一些缩在角落,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可就在这时,竟有敌军搭了长梯从天而降。
一时鲜血纷纷溅落,好似在雪上开了花一般。
从贺玄进攻到占领鹤璧,统共只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而鹤璧是阻断杨昊返回北平的路。
当这边于高高的城墙上燃起狼烟的时候,便是新郑也看得到,本来浑身已经失去力气的马毓辰在听到士兵禀告时,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
他一下精神抖擞。
自从他派信使去长安时,就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能新郑是要守不住了,而杨昊的意图他也知,这是要与贺玄决一生死,是以贺玄必定是要来亲征的。
后来果然听到消息,而就在前几日,便有吴将军带领的骑兵偷袭杨昊的大军,吴将军他是知道的,善于打游击,极难琢磨,那是用来牵制杨昊的步兵的,但是这不能解燃眉之急,杨昊仍在进攻新郑,他已经有些绝望,但此刻他明白了贺玄真正的目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相信自己,相信他可以挺过去。
而现在机会来了,马毓辰站在高台上大声道:“皇上已经领兵占据了鹤璧,切断了周国后援粮草,只要我们再撑几天,就一定能活下来,到时候皇上必定大行犒赏,诸位,荣华富贵在等着你们!随我一同将新政防护到底!”
一呼百应。
那些快要没有勇气的将士们再度活跃了起来,毕竟大齐的皇帝亲临了,而且还先行攻破了原本他们要去攻打的鹤璧,那是一种极大的鼓舞,而他们又是相信马毓辰的,他常常身先士卒,这些日子从来没有退缩在后,受了无数的伤,他们信赖他,一个个又拿起武器重新投入了战斗。
狼烟,从这里看来几乎是看不见的,但那消息传来,不亚于是在杨昊的心窝里捅了一刀。
他实在没有想到贺玄会去攻打鹤璧!
饶了个弯子,他难道不嫌麻烦吗?兵者诡道,着实是给了他一记教训,眼看新郑城内的士兵好像鬼附身一般的勇猛起来,杨昊在军帐中如同困兽,见到宁封,恨不得要掐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说他会在附近吗?”杨昊喝道,“怎么会去打鹤璧?”
“皇上。”宁封冷静道,“皇上稍安勿躁,失去鹤璧对我们无关紧要,皇上千万莫要受其影响,我们粮草充足,根本就不需要从鹤璧提供啊,皇上…”
可杨昊难以安静,新郑打不下来,他以为在这里守株待兔定然会遇到贺玄,但是贺玄竟然只派了一支骑兵过来,而那骑兵只是戏弄下他们,打几下就走。
没错,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贺玄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是早就觉得他打不下新郑吧,才会毫不在意的去攻打鹤璧!他好像脸颊上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越想越是恼怒,厉声喝道:“朕决不能让他占着鹤璧,朕要让他好看!”
这是要放弃新郑攻打鹤璧了吗?宁封连忙阻止:“皇上,您千万不要冲动,他去鹤璧乃激将法,便是为让您掉头啊,您怎么能中计呢?我们而今占了先机,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把新郑攻下来,他去鹤璧,我们就去攻打长安。”
贺玄要玩计谋,他也陪他玩,只可惜他不是君王,还得要劝服杨昊。
“皇上,为今之计,决不能追着他跑,这样我们会处于被动,还请皇上三思,皇上…”
“你先退下!”杨昊捏一捏眉心,他现在实在是头疼的很。
宁封叹口气,退了下去。
这一天,还是没有攻下新郑。
是夜,雪渐渐停了,各处都点燃了火堆,战士们也有些疲累了,他们虽然围困新郑始终都占据了优势,但久攻不下是会减弱士气的,偏偏鹤璧又被贺玄占领,这样他们是连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军中今日甚至还有人传出消息,说樊遂带领军队北上,都要打到北平了。
那么,他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等到贺玄在鹤璧稍作歇息,便是会反扑而来的,兴许还会与樊遂的大军汇合,他们忧心忡忡起来。
就在这军心动摇之际,凌晨子时,贺玄麾下在几十里之外的十万兵马,好像潮水一般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周国的军营。
他去鹤璧只带着五万兵马,除了暗藏的一支,其余的都在新郑附近,只是原先一动不动,只有吴将军带领的骑兵曾经去招摇了一下,但这回是动真格,就在鹤璧被占领的消息传过来时,埋伏的将士们就知道,对战的时刻到来了,虽然贺玄不曾领兵,但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是先锋,必定要趁这一战大量削弱周国的兵马,这是他们肩负的任务!
冲杀声响彻夜空。
血流遍野。
然而十万兵马对敌五十万兵马到底是处于弱势,在突袭得到一定的效果之后,大齐军队便是往南方撤退。
杨昊杀红了眼睛,领兵追击。
宁封瞧着乌沉沉的夜,知晓自己是拦不住了,贺玄几次三番的挑逗杨昊,已经让杨昊彻底失去了耐心,又仗着人多势众,急着便要将贺玄的兵马重创,可问题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贺玄的人。
但这一追,只怕是要对上了。
前方在鹤璧与新郑之间,夹河带山,贺玄必定是磨刀霍霍,守株待兔,杨昊这是去送死!宁封站在路口,想到这些年匡扶赵坚,好不容易立下大燕,却被贺玄一手摧毁,又要置他于死地,而今他在周国,偏杨昊在紧要关头又上了贺玄的当。
他这一生,好像是被贺玄死死克制住了。
难道到头来,当真是要死在他的刀下吗?
不!
他还没有活够呢!
宁封看着远处,那里是长安了罢?他嘴角挑了挑,贺玄难道就没有弱点了吗,他也许也该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第162章 162

这一日,杜若终于收到捷报, 贺玄在祁山脚下大败周军, 乘胜追击, 最终将杨昊斩杀在清河口。
这个消息振奋人心, 好似将天上掩盖的乌云全都吹散了, 她吩咐玉竹赶紧去告诉杜家, 这样一来,祖母母亲也会松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贺玄能不能在她生产前赶到长安?杜若心想, 就算杨昊死了,恐怕周国还剩下不少残兵, 兴许是来不及的, 不过只要他平安就好。现在她得把父亲的事情解决了,贺玄回来知晓,定然会夸奖她, 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果然元贞那里已经有一些端倪,这日过来同杜若禀告。
听他提起杨家,杜若有些吃惊:“是吉安伯府杨家吗?他们怎么会跟曹家有关系?”杨家的名声不好,上回与二房的事情牵扯出来,她就已经知道了。
“杨家一直不得重用,不若卫国公府。”
“那是嫉妒我爹爹不成?”杜若拧眉,“就因为如此,要挑唆曹家陷害父亲吗?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对他们家有何好处呢?”
“也许是另有私怨。”
私怨的话,就是那回杜莺将杨家母子赶出家门了,原本他们是要跟杜家联姻,难不成还为此记恨上了?那这家人还真是有些可怕,杜若道:“你再暗地里搜集些证据,等到合适的时机便将杨宗毅抓起来,他毕竟是伯爷,将来处置时总得要旁人心服口服。”
元贞道:“请娘娘放心,也就两日功夫。”
谁料就在这两日之间,葛石经来宫中拜见了,杜若正当向谢彰请教奏疏的事情,因贺玄打了胜仗,长安的百姓都安心下来,殿内气氛也很是轻松。谢彰的意思,大概樊遂那边真的要打到北平了,指不定会同贺玄的兵马汇合一处,然后才一同回长安。
如果是这样,一次就将中原统一,也是省心。
不过那不是要再等一阵子了,杜若心里是有点儿失望的,她原希望贺玄到时可以陪在身边,正想着,葛石经已经走到殿内。
“娘娘,微臣已经查到主谋,原来是杨宗毅这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壮曹家的胆子!微臣将将把杨宗毅的一位谋士送去刑部了,就是他私底下与曹夫人去串通的。”生怕杜若不明白,葛石经说得很详细,“杨宗毅早前便是向微臣诉苦,说杜家看不起杨家,微臣是劝过他的,让他不要枉作小人,杜大人从来不在人前贬低杨家,谁料他就做出了这等错事!”
“曹家有次在绸缎庄用得银票,乃大盛的银票,凭曹大人的清贫断不会有如此手笔,恰好微臣认识那掌柜,前不久说了,微臣便上了心,后来一查原来杨家那谋士陆续送过几次,正是在大盛兑换过的。”
葛石经安抚道:“娘娘莫要再担心了,杜老弟应该很快就能得以清洗冤屈。”
他这样一来,倒是叫杜若有些空落,明明她已经知道是杨家了,只要再过几日,元贞就能把杨宗毅抓起来,可现在,反倒是成了葛石经的功劳。
晚了一步,他成了父亲的恩人了!
杜若还不曾做出反应,谢彰笑道:“这回真亏得葛大人,刑部还在束手无策呢,葛大人一出手却是将案情查得清清楚楚。”
“哪里哪里,也是碰巧,再说,杜老弟遇到这种事,我怎么能冷眼旁观呢?自然是要尽全力的。”葛石经很是谦逊,“刑部也是出了不少力,我这是瞎猫逮到死老鼠。”
杜若这时才感谢了几句。
葛石经极为识趣的道:“微臣不打搅娘娘与谢大人商议朝事了。”
他告退而去,背影从容,不快不慢的消失在殿门口。
杜若瞧得会儿,思忖片刻,突然问谢彰:“舅父,您觉得葛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葛石经真那么好,为何贺玄不重用他呢?毕竟像他们杜家,杜云壑,杜凌,贺玄都很是看重的,甚至连章家父子几个,都不曾冷落。
然而葛石经呢,做得官一直都是不大不小,若真的十分有能力,凭贺玄这种性子,他是不会忌惮别人说闲话的,只怕应该要让葛石经做尚书或者侍郎,然而并没有。
她有些想不明白。
谢彰手指在袖中摩挲了几下,半响道:“葛大人只怕是不太好评价的。”
要是以前他可能觉得葛石经是个不错的人,但上回两位大臣竟敢入宫逼迫杜若,举荐葛石经来监国,他就有些改观了,也许葛石经是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因为没有证据,他不好说出来,这只是一种直觉。
等到下午处理完事情,谢彰便离开了皇宫,杜若又见了元贞。
像元贞这样的人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并没有多话,淡淡道:“既然葛大人揭发了出来,便不用微臣出面了,相信很快杨宗毅也会露出马脚。”
竟然是那么的平静。
杜若盯着他一会儿:“你怎么查出来我而今并不惊讶,可葛大人也能查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元贞眸光微闪,笑一笑道:“微臣不知娘娘的意思。”
“他又不是做你们这种事情的!”杜若眉头一拧,“虽然父亲早先前也请他查过案子,可他不应该比刑部还要快呀。”这是要证明他的本事吗?想到那天葛石经差点要替代父亲,她奇怪的感觉更是强烈了,与元贞道,“你给我查一查葛大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一张银票就寻到了那谋士!”
元贞有点惊讶。
那惊讶中又夹杂着一些理所当然,好像他是清楚的。
他应该是知道很多秘密,杜若脑中灵光一闪,忽地问道:“你知道,皇上为何会不重用葛大人吗?”
元贞这会儿眉头都挑了起来。
“难道他也让你查过葛大人?”杜若追问。
元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半响道:“娘娘,皇上的事情,请恕微臣不能告知娘娘,娘娘若有疑问,不如等皇上归来,亲自询问皇上罢。”
没有说是,或者否,杜若已然听出来一些意思,她点点头,让元贞退下了。
刑部抓到谋士便是没有留情,诸多拷问之下,谋士把杨宗毅供出来,很快杨宗毅便被抓入牢狱,而杜云壑自然又担负起了监国的责任。
好似是又一阵风平浪静,这日葛石经从街上回来去书房,他喜欢一个人静思,故而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留,转身将门关上。
那地方立时便是静悄悄的。
今日杜云壑为感谢他,请他去酒楼喝了一顿酒,葛石经有些醉意,自顾自倒了一盏凉茶来喝,因为这件事情,杜云壑同他变得亲近了一些,不过他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份辛劳还是白白做了,他在将来仍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风从窗口吹来,并没有什么暖意,他把窗子关上,就在这一刹那,目光好似瞥见一个人影,他身子僵了一僵,正待要唤在门外的侍从,那个人已经走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穿着漆黑的衣袍,面色却是白皙的,仔细看,眉目之间竟是有些公子哥儿的优雅秀美,他也没有带什么武器,两手空空,好像造不成丝毫的威胁。
葛石经盯着他,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原是大燕的国师,想必葛大人您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原本应该能提早见面,也不至于拖到今日,葛大人,您说是不是?”

第163章 163

葛家到长安时,贺玄虽没有登基, 然赵家的皇朝已经覆灭, 宁封不知所踪, 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可他却说原是能见到面的。
听到这话, 葛石经面色一变, 手往腰间摸去。
乱世之中,他随身是带着匕首的。
宁封一笑:“葛大人不必惊慌, 宁某绝不会泄露您的事情,只不过是提醒葛大人一句罢了。毕竟我们大周的皇帝已成刀下鬼了, 葛大人写得信自然也跟着灰飞烟灭。”他身子略是前倾了一些, “我有幸得见葛大人的字迹,当真是气势磅礴。”
葛石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当初贺时宪造反,葛老爷子原也要响应, 奈何染病不起,他们又身在周国,要说皇帝无能,可他的侄儿杨昊却是极其精明的,很快便是找到他的头上,葛石经被带到杨昊面前时,差些掉了脑袋。要不是他灵敏知变,只怕也不会有今日。
松开手,葛石经淡淡道:“国师前来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难道葛大人猜不出来吗?我来自然是有所求,不过此事于葛大人有益无害…”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虚无,“葛大人您总不会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罢?”
这样?
是说他永远不会得贺玄的重用吗?
葛石经眸色猝亮,哂笑道:“我有何理由要相信你呢?你辅佐赵坚,赵坚败,辅佐杨昊,杨昊又落得如此结局。”
他要是听了宁封的话,难道不是一样的结果?
这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刺入了他的胸膛,宁封的脸色也由不得变了变,一双眼睛好像寒冰般的冷,他之所以这样失败,无非是没有更大的野心,假使他当上君王,假使他是赵坚,只怕早就将贺玄处决了,那么,又哪里会有后来的事情!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做错的,他不该让赵坚登基。
他当初只是想帮助赵坚建立一个王朝,他能给予好的提议,通过赵坚统一中原,成就一个安定富饶的大国,然而他想错了。
一旦赵坚坐上帝王,便是慢慢不听劝告了。
但宁封很快就收敛了这种神情,笑一笑道:“葛大人可不比他们愚蠢,你我要是联手,绝不会如此。你若不信,便等着瞧罢。”他挑一下眉毛,“你总有一日会想见我的。”
葛石经眼眸一眯,只是瞬间,宁封就不见了。
想到以前听闻国师会法术,他有些吃惊,在书房中走了一圈,竟是真的再没有见到他,这般神出鬼没,葛石经连忙打开门请管事来,将家里的守卫多增了一倍。
管事颇是奇怪,忍不住询问,以为葛石经是撞见家中有盗贼了,然而葛石经一字都没有提宁封的事情。
谢彰这日从衙门回来,将将到得家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他使人问一问,才知道是袁诏。
从轿子里下来,谢彰看到袁诏也出来了,不由笑道:“袁大人您怎会突然前来呢?早前遇到,要是提早说一声,我今日便晚些走了。”
应是有要紧的事,不然袁诏是不会来的。
“衙门不方便说。”袁诏道。
谢彰见状,神色更是严肃了些,请他一同进去。
两人在书房坐下,谢彰命人上了茶。
袁诏开门见山:“杨宗毅因陷害杜大人之名被流放,不知谢大人如何看待呢?我听闻杨宗毅起先并不认罪,还曾提到葛大人,说是葛大人指使。”
葛石经将杨宗毅的谋士押送去衙门,杨宗毅岂会不痛恨他,自然是狗急跳墙,要拉他一起落水,只不过谁也不信这事儿同葛石经有关。
谢彰有些警惕:“袁大人为何同我提起此事?”
已经过去了,刑部就此结案。
袁诏笑一笑:“概因有回我去户部查宗卷,听说谢大人也去过,还请谢大人莫要责罚那位小吏,他原是与我们家有些交情,我才知谢大人看的乃陈大人的卷宗。”他端起茶盅喝得几口,缓缓道,“陈大人的外甥儿在榆县犯事,原来是葛大人出面解决的,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边县的官员都是要卖几分面子。”
上回两位大人举荐葛石经,谢彰是有些上心了,甚至与杜云壑也提起过,只杜云壑忙于监国没有精力,便是他着手调查,没想到袁诏也插了一手。
“我有回见到葛大人与杨宗毅去了酒楼。”袁诏道,“此其一,此其二,曹大人一世英名,虽则性子执拗了些,我却是深为敬佩的,不想曹家竟是被人当枪使了。”
原来如此。
谢彰道:“曹大人是可惜了。”他朝袁诏看一眼,“榆县的事情,你且与我慢慢讲来。”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离开书房。
谢彰原想留袁诏用饭,但袁诏并不想打搅,故而他亲自送袁诏出去,谁料在园子里竟是遇到谢月仪与杜莺,而今这三家就只有她们两位姑娘没有嫁出去,便是走得近了一些,也是谢月仪邀请杜莺来玩的,还予她看给杜若孩子绣的四季衣裳,因很快就要生产了。
见到袁诏,杜莺吃了一惊,随即面色便有些发冷。
他三番四次的主动来找她,难道这回是寻到谢家来了不成?
那姑娘撇开了脸去,像是都不想来行礼,袁诏轻叹口气,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往前伤杜莺太深,她怕是真的不想嫁给自己的,可她越是拒绝,越是有种诱惑,使得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假使杜莺再不肯,他就上门去提亲。
难道杜家还会觉得他不配杜莺吗?
凭他了解,想要娶杜莺的那些公子哥儿,一定是比不上他的,不然杜莺也不至于还没有定亲。
当着谢彰的面,他不想与杜莺纠缠,转身告辞。
倒是走得很快,见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杜莺又有些奇怪了,忍不住问谢彰:“舅父,袁大人为何会来这里呢,我倒是没有想到您竟然与他有私交。”
“甚么私交,不过是为公事。”谢彰笑一笑。
原来是公事,杜莺脸上不由得发烫,她怎么会以为袁诏是为她来的呢,当真是…她恐怕也是太在意他此前说的那句话了!
“袁大人难得来,爹爹怎么不留饭?”谢月仪是因为袁秀初,觉得袁秀初既然同杜莺感情深厚,他们谢家与袁家也应该好好相处。
“你当为父会那么小气?是袁大人不肯。”谢彰抚一抚胡须,他是有点欣赏袁诏的,此人公私分明,做事不拖泥带水,因一丝不苟,在衙门有点儿六亲不认的名声,颇合谢彰的心意,可惜年纪略大,不然他倒是可以考虑将女儿嫁给他。
想到谢月仪的终身大事,谢彰又是一阵头疼。
谢月仪要送杜莺走,这时院门外一个管事急慌慌的跑过来,高声叫道:“老爷,姑娘,娘娘要生了,刚才宫里传消息出来,说是已经痛了一阵子了,老夫人与大夫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