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摇曳,像夜里的星光倒映在湖泊中,她一直知道他生得英俊,而今离得近,越发清楚的看见他深邃的五官,她抿住唇,不再说话。
他也不说话,曾经无数次的见面,总是她一个人喋喋不休,他只听着。可那时她那么容易满足,还觉得贺玄很好,不像哥哥,她要是说些傻乎乎的话,哥哥总会笑他,可贺玄从来不会嘲笑她,他好像一条不知深浅的沟壑,什么都能倒在里面。
然而,他了解她了,她却一点不了解他,这种感觉就像站在河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却看不清河底到底有些什么。
她又拿起茶盅放在唇边,亭子外面忽地传来脚步声,赵豫径直走过来:“无则,难怪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呢。”
分明是对贺玄说话,眼睛却看着杜若。
杜若一下就呛到了。
她想站起来就走,可水在嗓子眼折磨的她咳出眼泪,贺玄眉头一挑,他当然知道她与赵豫的关系,赵豫是赵坚的长子,身份尊贵不便冲锋陷阵,时常是留在后方的,也不知如何与杜若交好,他有日回来便听见她喊他豫哥哥。
比当初叫他还要甜。
现在看到他,是太欢喜以至于失态了吗?
可见杜若咳得难受,他的手先于玉竹的放在她后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
玉竹没想到他会出手,忙又退回去。
从赵豫的位置,看起来就好像贺玄在揽着她一样,他心头暗恼,淡淡道:“早就听闻你与三姑娘青梅竹马,今日一见,还真有几分感情。”
他用得力道很巧,杜若很快就不咳了,贺玄收回手,站起来道:“殿下寻我,是有要事不成?”
不知是不是故意不解释刚才的事情,赵豫走到亭子中,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
就在杜若的左侧,她好像被烫到一般站起来,半垂下头道:“大殿下,王爷,你们有事相谈,我便不打搅了,告辞。”
她匆匆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贺玄心头生出疑惑,她难道不喜欢赵豫了?不然以她的个性,绝不至于那样匆忙,她定是要与赵豫说上几句话的,就像当初她对着他,明明没有什么事情,也能寻到那么多的话来说。
他这边猜测,赵豫气得嗓子发干,眼见桌上有盅茶,伸手便去拿。
谁料手指将将碰到,却有一道劲风直袭过来,将那茶盅从他手边推了出去,到得石桌的边沿才稳下来。
赵豫脸色一沉:“无则,只是一杯茶你都不舍得?”
贺玄与元逢道:“给殿下拿盅新的。”
他才想起刚才杜若咳嗽的样子,那茶盅是她喝过的。
眼前闪过杜若娇若花瓣的嘴唇,还有刚才她离去的样子,赵豫说不出的烦闷,他自问对杜若十分的好,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她,看见他竟好似看见蚊蝇,这着实让他有些羞辱之感,毕竟他一介皇子,走到何处都是颇受欢迎的。
就在刚才,他在路上都遇到好几位姑娘抛来秋波!
可他并没有停留。
真是不识抬举的的丫头,以为她宋国公府了不得了?还不是他父皇封的?赵豫目光往贺玄身上一扫,眼前这王爷也是。
他一样看不惯贺玄的态度,便算当年他父亲有辅佐之功,可他一早就去世了,也是父皇仁厚,念在那点功劳重用贺玄,甚至封他为王,换作别人试试呢?赵家的江山牺牲了多少人,贺玄的父亲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过父亲有句话说得在理,贺玄是少有的将才,赵豫笑一笑道:“无则,刚才兰州传来急报,蒙古军与金军在边界打了起来,你看,咱们大燕可要插手?”
那是外夷之间的事情,不过蒙古军假使把金军吞并,势必会成为猛虎,威胁大燕,贺玄道:“若兰州有多余之力,大可相助下金军,不过…”
赵豫挑眉:“怎么?”
“我记得驻守兰州的只有吴将军了。”
“那又有什么,”赵豫笑道,“还有你啊。”
“我?”他才从岭南回来,又想派他去兰州,贺玄笑一笑,“若皇上也有此意,我自领兵前往。”
赵豫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辛苦你了,无则!难怪父皇说能者多劳,咱们大燕能有你这样一位王爷,真是大燕之福。”
贺玄淡淡道:“殿下谬赞。”
见赵豫大摇大摆走了,元逢气得脸色铁青,低声道:“王爷您在岭南受得伤还没有好呢,怎么能再去兰州?兰州地处偏远,这一来一回就得要大半年,等到您去,说不定那战都打完了,不是耍着王爷玩吗?”
贺玄拿起原先那茶盅浅浅一尝,并没有说话。
元逢没辙了,他是弄不明白贺玄在想什么。
又不是他的江山,他这么拼命作甚,到头来还不是赵家的人享福,他就只得个王爷的封号,虽然也是挺响亮的。
元逢叹口气,暗想要是老爷还在就好了,凭着老爷的本事,赵坚哪里比得上,要是老爷在,兴许还是老爷当皇帝呢!
可惜人有时候就是比个命长命短。
第008章
杜若离开凉亭,因走得急,到得杜蓉那里,额头上竟溢出一层的薄汗。
那是极为少见的,杜蓉惊讶的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背后追着你呢。”
杜若有苦说不出,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一擦脸:“我是急着要看穆姑娘,”她抬头冲穆南风一笑,“穆姑娘,我们好久不见了!”
穆家与杜家原先素无来往,是在赵坚造反,穆家成为麾下之后,方才相识。那时候穆南风已经习得一身的武功了,杜若当初第一眼看到她,她穿着深青色的衣袍,手握长剑,腰悬匕首,她以为穆南风是个少年。
而今她仍是那样的风姿,立在姑娘们中间,混没有女儿家的娇态,英姿勃勃,她生来就该穿着戎装。
看见杜若,穆南风也笑起来:“而今两国相持,许是要有一阵子的安宁,我不去打仗,便能经常见了。”
杜绣抿嘴一笑:“到时不知能否有机会再看穆姑娘打马球。”
年轻男女总会寻些玩乐的事情,赛马,比武,打马球,踢蹴鞠,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没有一个拉下的,但这几样,姑娘们能尝试的并不多,倒是穆南风,什么都能参与,比如打马球,有回是少年们一起比试,谁料穆南风中途插入,竟差些拔得头筹,出尽风头。
不过这魁首,却是杜凌得的,杜若心想,她这哥哥,难怪父亲有时要责备他,正经的武功比不过贺玄,可打马球,玩蹴鞠等玩意儿,却是精益求精。
穆南风爽朗道:“打马球好呀,哪回我们姑娘家聚一起玩一场。”她一摆手,“走吧,去紫云楼。”
众人便朝紫云楼而去。
芙蓉园最巍峨的建筑便是这楼了,姑娘们沿石阶上去,靠着围栏俯瞰,只见楼台亭榭尽收眼底,一时都忘了赞叹,直到又有脚步声传来,惊醒她们,方才再次说笑。
杜绣好奇来人是谁,盯着那石阶,只见有位姑娘款款而至,她一推杜若的胳膊:“是周姑娘呢,三姐,你不是与她最好吗?”
杜若心头一跳,身子有些发僵。
可周惠昭柔软的声音已经响起来:“若若,原来你也在紫云楼呀,我说刚才怎么找不到你呢。”
周惠昭是富昌伯府的独女,性子温和,与杜若一见如故,杜若喜欢她的善解人意,两人总在一起,所以在梦里,她才会将周惠昭请到宫里做客吧,可她绝没有想到赵豫会碰周惠昭,真正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周惠昭的清白就这样被他玷污了,可赵豫既然喜欢周惠昭,怎么不娶她呢?非得要强占她,杜若心想,幸好她知道了将来,她一定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深呼口气,转过头,她朝周惠昭微微一笑:“周姐姐。”
阳光下,小姑娘的笑容好像栀子花,有着天生的单纯与甜美,周惠昭上去挽住她胳膊:“往前与我那么多话,今日就只叫我一声姐姐了?”
与杜若不同,周惠昭生得很是柔弱,长眉细眼,如弱柳扶风,身材也很单薄,明明比杜若大一年,看上去却有些小,手腕细得仿佛一碰就断。
杜若挨着她,笑道:“哪有,只是刚才往下看,真的太漂亮了,我都不晓得说什么,你来看,是不是?”
周惠昭便也站到围栏这里来。
姑娘们看得好一阵子才从紫云楼下来,又往假山而去,路过一大片碧绿的草坪时,杜若发现好几个年轻男人正在玩蹴鞠,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海青春袍的男人最是显眼,因为玩蹴鞠,他竟然把下摆都撩起来拴在腰间,露出雪白的绸裤,看起来不伦不类。
可行动间却又是潇洒不羁,让人忍不住会想多看两眼。
众位姑娘都停下脚步,只见蹴鞠传到他脚下,他斜里一踢,蹴鞠没有滚向该去的地方,而是朝着她们径直飞过来,周惠昭吓得花容失色,拉着杜若的手避到一边,然而这蹴鞠却很准确的落在了杜蓉的脚边。
阳光下,年轻男人双手插在腰上,咧嘴一笑:“劳烦姑娘把蹴鞠还给我。”
杜若才认出他是章凤翼。
那瞬间,她瞪圆了眼睛,一直以为是杜蓉喜欢章凤翼,但现在她实在怀疑是章凤翼勾引了杜蓉!
杜蓉脸颊飞红,暗地里骂章凤翼鲁莽,可又觉心里甜滋滋的,她伸出穿着绣花鞋的脚用力一踢,把蹴鞠踢向他。
章凤翼接住蹴鞠:“谢谢姑娘。”
他笑得很灿烂,杜蓉却不敢多待,转身走了。
从芙蓉园回来,已是傍晚,杜若走了很多的路,极为困倦,从轿子里下来就昏昏欲睡,杜云壑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忍不住与谢氏道:“都是你惯的,看看,要是从小就好好学习武艺,指不定我们家也出一个穆南风呢,现在呢,肩都不能挑十担。”
谢氏才不赞同:“若若是我心头宝,我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就好,做什么女将军?我们家有老爷你,有凌儿就够了。”
“是啊,父亲,穆南风有什么好?”杜凌想到穆南风那男人的打扮就很不喜欢,“姑娘就该有个姑娘的样子。”
杜云壑瞅他一眼:“你也就马球赢得过她!”
杜凌又被揭疮疤,脸忍不住一红。
这世上有贺玄就罢了,还有穆南风,真不知道她一个女人那么要强作甚,女人的职责应该是相夫教子,而不是跟男人一样上场杀敌,他很是不满:“她厉害又如何,都没人愿意娶她。”
生怕父亲责备,他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跑。
杜云壑果然吹胡子瞪眼:“连个女人都比不过,他也好意思。”
谢氏偏袒道:“凌儿什么性子你不知?他是小孩子脾气,谁让你总是不夸他,老爷,世上没有哪个儿子是不期盼父亲的夸赞的。”
“那他也得做些值得我夸的事情!”杜云壑一拂袖子走了。
杜若在那里笑:“爹爹只是嘴巴硬,又不是真的不疼哥哥,不疼的话,早就像其他几位将军那样,拿鞭子抽不听话的儿子了,可爹爹从来没有打过哥哥。”
谢氏道:“可不是,你爹也就只能用张脸来吓唬我们。”
母女两个笑成一团。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大燕初定,赵坚日日早朝,与臣子们商定大燕律令,维护秩序,这日又在八仙观打平安蘸,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免百姓受天灾之苦。他这皇帝也真算得上尽心了,什么都考虑周到。
故而这次的蘸祭极为隆重,是由礼部官员参与主持的。
这样的热闹,杜若自然不能错过,坐在车里就已经跃跃欲试,瞧见她的欢快,杜蓉暗地里叹口气。
要是她也才十三岁该多好,还不曾考虑成亲,可现在她十六了,昨晚祖母留她说话,专门提到包家的事情,她言辞间有拒绝的意思,祖母有些不悦,也不知会不会改变主意,她心想,最好章家来提亲就好了。
不晓得章凤翼有没有与章老爷说呢?
不过章家马匪出身,家中也没有个主母,章凤翼底下三个弟弟,全是一群臭小子,祖母以前就说过章家没有规矩,兴许他来提亲,也不会同意。
她越想越觉得担忧。
杜若看她不说话,关切道:“大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在想一会儿蘸祭上会不会有咱们大燕的国师。”杜蓉自小就很独立,不喜欢诉苦,她笑道,“我听说,国师有一百多岁了,已修炼得道,不然也不会有天眼,早早预测皇上会称帝呢。”
世上有人能活那么久吗?杜若大为吃惊:“真的那么长寿?”
“谁知真假,反正很少有人见到。”
说话间,马车已到得八仙观门口,三位小姑娘一起下来,只见眼前车水马龙,拥堵不堪,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走,还是杜凌命几位护卫在前头开路,一直到有官兵驻守的地方,才能从侧门进入观中。
此时蘸场中已是围了几圈的百姓,有三位道士缓步前来,手里拿着浮尘,清风道骨,杜若一个个看过去,见到其中有位须发皆白,貌若六十,她心想这莫非就是国师?
谁料礼部官员一开口,尊称他清辉道长,她才知道不是。
原来宁封并没有亲自来主持蘸祭。
这就不好了,她对打蘸虽然好奇,可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想结识国师,她想从他口中得知那些梦的解答。
事情无法办成,她不太甘心,左右看一眼寻找杜凌,可杜凌刚刚还在身边,一眨眼竟不见了,许是遇到好友,她只得与杜蓉道:“大姐,我要去如厕。”
其实姑娘家为方便,临出门时是不太喝水的,杜蓉皱眉道:“你专门来看打蘸的,怎么这会儿要去如厕?”
杜若道:“我喝多了水,我也不想啊。”
很无奈的样子,杜蓉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杜若道好,转身离开人群,两位丫环跟在她身后,只见她尽往深处走,到得没有人烟之处方才停下来,与玉竹道:“你去问问前头的小道士,国师是不是住在这里。”
玉竹惊讶:“姑娘问这作甚?”
“叫你去问便问。”杜若站在一堵白墙边,只见此处种满了青竹,甚是幽静,“得道高人就喜欢住在这种地方,在深山叫小隐隐于野,而今这八仙观正当在都城,那是大隐隐于市,不过骨子里定是不变的,仍喜欢安静。”
玉竹听得她一番分析,脑袋里如同被塞了浆糊:“可姑娘要找国师为何呢?”
她不是来看蘸祭的吗?
“我自然是有要事…事关天机,不可泄露。”杜若神秘兮兮,“快去,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
玉竹拿这主子也是没有办法,正待要走,青竹间却走出一个年轻男人。
杜若亦没料到有人在此,她抬起头看向他,只见这男人面容秀丽,气质高雅,一对眼眸清澈明亮,像这蓝天上的白云,笼罩下来,使人心里溢满了快乐。
她想问他是谁,他却先道:“你找贫道…为天机之事?”
杜若闻言目瞪口呆,国师不是一百多岁了吗,可他看起来怎么那么年轻?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国师您老真是驻颜有术呀。”
第009章
您老…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让宁封对杜若有点刮目相看,他淡淡一笑道:“贫道修习道术,自是异于常人。”
原来真的有一百岁,杜若极为震惊,心想不愧是开了天眼的,果然是得道高人!她言行更是谨慎,朝宁封端正的敛衽一礼:“国师,我冒昧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宁封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一笑道:“可以。”
杜若心头大喜,让两个丫环退到远处,吩咐完,她也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左右的看,生怕有人偷听。
宁封瞧着好笑,小姑娘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荒唐,可隐隐又有种直觉,她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不顾姑娘的身份,亲自在八仙观寻找他。他又仔细打量了她,侧行一步道:“你随我来。”
杜若连忙跟在后面。
穿过竹林,前方有一处独院,半旧的门口有两个小道士在打盹,听到脚步声方才惊醒,看见是宁封也不害怕,笑嘻嘻道:“国师您又回来了?”
竟然没有丝毫的敬畏,杜若暗想,便不说是国师,单看他这年纪也足够别人尊敬了呀,莫非是他平时太过平易近人?
她回想了一下,宁封还真没有什么国师的架子。
小道士这时目光移到杜若那里,宁封道:“她是客人,你们去厨房说一声,烧些热水来。”
他领着杜若直走入堂屋,她看一眼,发现陈设非常的简陋,并没有昂贵的木料,与她想象中高人的住所是一样的。
宁封关上门,请她坐下。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漏进来,有些许撒在他蓝色的道袍上,杜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鲁莽,她刚才竟然一点没有质疑宁封的身份,就随他进来了。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他眸色温和,端坐在椅子上极有风度,不知不觉的让人产生信赖。
见她打量他,宁封身子略微前倾的问:“还不知你是哪家府邸的姑娘。”
“宋国公府,我在家中排行第三。”杜若道。
“哦,杜家。”宁封心想,难怪观她面向非富即贵,他目光微敛,“请三姑娘说明来意罢。”
提到这事儿,杜若又有些紧张,她双手紧握在一起,思量了下才道:“我听闻国师您能预知将来,是不是?”
“也谈不上预知,世间万物,皆有其律。”宁封眸光闪动,没有想到杜若会说起这个话题,“难道这与杜姑娘你今日的来意有关?”
“是…”杜若在这关键时刻又犹豫起来,毕竟家人都不信,宁封真的会信吗?她又不是修道的,而且她也不确定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就在她左右摇摆的时候,宁封笑一笑:“假如姑娘还没有下定决心,不如下回再来罢,不过最好在半年之后,因为贫道近日可能要离开长安。”
半年之后,那是很久的时间,杜若顾不得了,轻声道:“国师您信不信梦有预知之能?”
有些意思,宁封眉头略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最为奇玄的,很多事情都能在梦里找到解答。”
看来没有找错人,杜若道:“假使有人做了这样的梦,是因为什么呢?毕竟那是罕见的。”
宁封瞧着杜若:“三姑娘你做了梦吗?”
那瞬间,他目光一下锐利起来,竟是叫杜若避无可避,她硬着头发道:“是,我去年梦到大军攻入长安,今年真的便在长安定都了。”
宁封听得此言,手在椅柄紧紧一握,他能看出杜若的单纯,她不在骗人,不过赵军早在很久之前就定下围困长安的计策,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兴许听得杜云壑只言片语也未可知。他道:“或许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杜若摇头。
如果不是一件事,而是很多件,那么是足以让她烦恼的,也是,若不到这个程度,只是一个梦成真并不会让人惊慌,他暗想,没想到世间真有人会看到将来。
他沉默思忖的时候,有小道士敲门送来热水,他拿起茶壶,给杜若沏茶。
动作飘逸,袍袖微拂,杜若心想,这人要不是穿着道袍,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请罢。”他做罢,微微一笑。
杜若喝得几口,连声称赞。
宁封自己也喝完一盏,方才缓缓道:“我原先听到你说天机,并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三姑娘,此乃天机,必不可泄露。假使你透露于旁人,恐会折寿,也必会殃及无辜,除非修炼道术方才能挡此大劫。”
吓得杜若差点把茶盅摔破。
见她面色顿变,他扬眉道:“莫非你已告诉旁人?”
杜若不吱声。
宁封道:“此等玄机之事,便算告知,旁人恐也不会相信罢?若是不信,便也无妨的。”
一句话又解了她的忧愁,她呼出一口气,暗想难怪宁封敢与赵坚说称帝的事情,因为他是道士。可她不敢与宁封说别的事情,江山更改,皇位易主,她是不好说出口的,她今日只想知道,为何她会做这些梦,只是病得一场,难道就不同于常人了?
宁封手指摩挲着茶盏,宽袖上银线织就的云纹隐隐发亮,见杜若沉默,他说道:“假如你有疑惑大可与我说,你一个小姑娘担负太多,恐是难以承受的。”
声音像从云端落下,洒在耳朵里,有种别样的温柔,使人放松警惕,杜若张了张口,正待要说,外面传来小道士急促的声音:“王爷,国师他…”
门突然被人推开,杜若回眸一看,发现来人竟是贺玄,她惊讶道:“玄哥哥!”
贺玄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宁封道:“杜家人担心杜三姑娘,本王现在带她回去,国师不介意罢?”
宁封笑一笑:“我这儿也不是龙潭虎穴。”
贺玄没有理会,握住杜若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还有事呢。”杜若皱眉,可贺玄像是没有听到。
竹林间,两人一前一后。
他脚步迅捷,她慢慢吞吞,几是被他拖着在走。
“你怎么会来?”杜若实在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哥哥在到处找你呢。”
杜若才发现自己这如厕有些久,原来哥哥等不得了,是他告诉贺玄,所以他才帮着一起找她吗?是了,刚才在看蘸祭的时候没见到哥哥,恐那时贺玄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