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指尖滑软之感似乎挥之不去,萧耀眸光闪动了下,掠过她,看向姜保真:“姜大夫,我们明日启程,你今日便住在军营,黄式已经备好药材,你看看有没有缺失的,及时补上。”
姜保真领命。
往后他就是一个掌医了。
谢氏与柳氏等人陆续坐上马车,柳氏与姜保真两两相望,只等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回头,她红了眼睛,靠在车壁上。
马蹄声踏踏,朝着燕京而去。
比起柳氏的伤怀,十岁的姜琰更是好奇将来,与姜琬道:“不知燕京什么样子呢,听爹爹说北方很冷,经常下雪。”
一百年后的燕京她知,不过想来差别不会很大。
“北方都睡炕头,烧火取热,在屋里不冷的,故而你减少出门就是。”
姜琰失望:“那我没法练武了。”
姜琬扑哧笑道:“你练什么武,连个师父都没有,当真以为你能自成一家那?”摸摸小姑娘的头,“阿琰,而今我有干娘了,我们家不会再受到欺负的。”
之所以笃定,是因为谢氏的背景。
谢氏出生于平凉的谢氏大族,家中出过两位大儒,一位桃李满天下,一位是真正的帝师,后者乃谢氏的祖父,便到得谢氏这一代,也不曾有丝毫的逊色。出了位皇后谢嫣,一位封疆大吏,谢氏的哥哥谢峤,而谢氏本人也嫁入了名门望族杨家,而今又是二皇子的姨母。
如此,姜琬真不信有谁会不给谢氏面子,但姜琰不以为然:“你的干娘是你干娘,我是我,我便是要学武,我随身带着棍子呢。”她相信,学了武总有一日会派上用场的。
这孩子真是执拗…
姜琬头疼。
天黑之前,他们马车行到一处县城,打算在这里的客栈住宿。
谢氏是一人一辆马车,她们母女三人一辆,看到车帘拉开,姜琬便从厢内钻出来,却见一个年轻男人拿来了脚踏,放在底下。
那是方便她们下车的。
不过这不是应该由小厮来做吗,怎么会是他?姜琬记得这男人,当初马彦的首级挡住路,便是他将它拿开,好让自己出去的。
可见这人很和善,姜琬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上回都不曾道谢。”
“我叫卫凌。”卫凌道,“你小心些,这里刚下过雪结了冰,刚才我都差点摔一跤。”
听到这名字,姜琬倒真的差点摔了,她的瞳孔都忍不住轻微的颤动了下,没想到这人就是卫凌,将来的英国公…
因这个人,萧耀做下了第三件被称为暴君的举动。
第一件,自然是别城城主的家族灭绝。
看她突然呆住,卫凌道:“姜姑娘,你怎么了?”
“姐姐!”姜琰也在后面催促。
“没什么。”姜琬轻轻吁出一口气,“我是第一次听到卫这个姓,很少见。”
“确实不多,不过姜姓也一样。”卫凌见周嬷嬷过来了,让出位置,让周嬷嬷扶她们三个一起下来,他走去谢氏身边,“这种天气甚少有人入住,客栈很空。”
“那就好。”谢氏看一眼卫凌,“凌儿,你总是那么周到,讨人喜欢。你不要学阿耀,还是早日成亲罢,你父亲也等着抱孙子。”
“我倒是想,不过…”卫凌苦笑,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顺其自然吧。”
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怎么了?
燕京难道没有美人儿吗?
谢氏摇着头走入客栈。
偏僻小县,无甚好吃的,又在冬日里本就蔬菜贫乏,众人随意用了些,便各自去客房入睡。
坐了一日马车,姜琬很是疲累,沾到枕头便沉睡了过去,反观姜琰,龙精虎猛,想到去了燕京太冷没法练武,十岁的小姑娘拿着棍子就出了去。
在黑漆漆的后院里,她时不时的发出嘿,哈的声音,偶尔棍子落在地上,又是阵咕噜噜。
外面风声阵阵,树叶唰唰,寻常人听不见,可卫凌自小习武,仍是落入耳朵,实在奇怪,由不得披了外袍循声过来。
月光下,一个矮小的孩子在胡乱的耍棍,穿一件嫩青色的短袄,下面一条蓝布裙,头上束着双髻,他失声而笑,这不是姜家的小女儿姜琰吗?
她在干什么?
卫凌奇怪道:“二姑娘,天这么冷,你在这里作甚?”
居然有人,姜琰吓一跳,连忙收起棍子,看着卫凌:“你,你管我呢,你去睡觉好了。”
“那你呢?”卫凌目光落在她的棍子上,很普通的棍子,甚至可以说粗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削的,一头是圆的,一头削尖,有点像长-枪,“你难道在练武?”
姜琰莫名的脸一红:“不是。”
“不是吗?”卫凌哦了声,“不是就算了,我本来想说你这完全没有招式可言,棍法不像棍法,枪法不像枪法。”
姜琰微恼:“它早晚会变成枪法的。”
刚才不是没承认吗,卫凌好笑:“你真不去睡吗?”
“不去!”姜琰道。
卫凌弄清楚了什么事情,便转身走了,只不过睡在床上,听小姑娘的嘿哈声响了许久才停下来。
这姑娘,是武痴吗?可她练得武功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功啊,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火入魔…
卫凌有点担心。
…………
傅英顺利打下云散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来嘉州见姜琬,然而人去楼空。他一时懊悔极了,早知如此,他应该将姜琬带走的!
不过傅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使人四处询问,后来得知姜琬去了燕京,不止如此,她还成了杨夫人谢氏的义女!
傅英这下连肠子都悔青了,当日便策马奔向了京都。


第11章
长途跋涉,不知不觉二十余日过去。
为柳氏着想,行到繁华些的城池,谢氏总是会停留上一两天,命人熬药与柳氏喝下,这样可以让她有精神一点,等到京都安定下来,再正常服药。
虽然颇为劳顿,可看得出来,谢氏已经很是体贴了,柳氏与姜琬道:“你这干娘为人真的不错,你以后可要孝顺她。”
这才几日,就叫自己孝顺谢氏了?
姜琬心想,谢氏在收拢人心方面果然很有办法。
史书记载,谢氏本就是个深谋远虑的,在萧耀争夺太子,以至于登基的路上,颇有匡扶之能,是以姜琬也晓得她的本事。但有句话,无功不受禄,虽然谢氏是为争取父亲的忠心,答应保护她们女眷,可是不是她们就能心安理得全部接受,不用付出什么呢?
姜琬陷入沉思。
越接近燕京,天气越是冷,可姜琰却不畏严寒,夜里仍会出去,倒是卫凌实在忍不住,生怕小姑娘生病,这日去劝她:“往后还是不要出来了,不然我告知姜太太。”
姜琰却不怕:“告知,母亲也不会如何。”
柳氏的性子太软了,她一再要求,母亲便会作罢。
卫凌轻咳声:“你这样练,早晚会出问题,轻者扭伤筋骨,重者恐怕要冻出肺病来。”
姜琰愣了愣。
最近她是有点不舒服,扭到了手腕,可她年纪小,性子却倔,抬着下巴道:“我只是不习惯这里的天气,我在家中好好的。”
卫凌凝视她:“你就那么想学武功吗,哪怕会伤到自己?”
姜琰毫不犹豫:“是。”
“为何?”
“我要保护家人!”她大声道,“我不管什么大元人,大燕人,但凡欺负我家的坏蛋,我一概都不会放过。”
夜色下,小姑娘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星子,显示着她的决心。
卫凌走过去,将棍子拿在手中:“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棍便在手中飞舞起来,如长龙般灵活,或停,或点,或进,或收,变化无穷,待得后来,幻化成一片影子,如金猫扑鼠,如凤凰展翅,如鲤鱼倒庭。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银光点点,四散开来,好似湖面涟漪,姜琰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枪法,惊为天人。
等到卫凌停下,她两只眼睛仍然瞪得圆圆的,回不过神。
“我伤势未愈,只能这般了。”卫凌将棍子递给她,“你不要再练你那套。”
姜琰极为惊喜:“你愿意教我?”
“可以,不过还是要姜太太同意。”卫凌道,“我明日去问一下。”
姜琰连连点头:“好!”
她也不练了,跟在卫凌后面好像小尾巴一样,兴奋的问:“卫将军,你这枪法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很威风?”
“就叫卫家枪,我们祖传枪法。”
居然是祖传的,姜琰呆了呆:“那也可以教我吗?”
“为何不可?只是名字如此,其实世间各种枪法大差不差,花哨的没什么用,实用的就那几招,学好了就行。”卫凌道,“你我有缘,便教你。”
姜琰眉开眼笑。
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卫凌果然同柳氏,姜琬提起此事。
柳氏吃惊得都不知怎么办好了:“这,这…”
妹妹对学武如何执着,姜琬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卫凌居然会愿意教她,这可是个小姑娘啊。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好,不过因为上次自己被抓,叫姜琰受了刺激。
朝故意避开,站在外面晒太阳的姜琰看了眼,她低声道:“卫公子,你不必当真,也许过阵子她的热乎劲儿就会没了。”
“她每夜都在外面练武。”卫凌正色道,“我已经注意许久,假使你们劝不住,我觉得不如让她试着学一下,不然恐怕会伤到身体。既然你觉得她没当真,那说不定学上几日她自己就放弃了,毕竟真正的武功是需要坚持的,你看呢?”
他神色很是认真,看起来是真心替姜琰着想。
姜琬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说得不错。”看向柳氏,“娘,阿琰这性子我们真拿她没办法,就算绑住手脚也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不如就像卫公子说的,让她试试吧。”
柳氏一向没什么主意,看大女儿也支持,就同意了。
那日之后,姜琰便随同卫凌学枪法,不过她没什么基础,都是从头学起,卫凌期间定下规矩,每日亥时之前必须入睡。
倔强的小姑娘竟然也听从了,被他管得服服帖帖。
为此,姜琬对卫凌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真的是热心肠,将自己家妹妹从可能的邪路拉回了正道。
很快,就要到燕京了。
听谢氏说,还有两天的路程,姜琬都忍不住有点激动。
前一日甚至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次死而复生,竟是又来到燕京,遇到这些,曾经只在史书上见过的人物。
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早上,马车终于行到城门口,姜琬挨着车壁打盹的时候,姜琰推着她,高声道:“姐姐,姐姐,我们到了,你快看,这城门好高啊!”
姜琬睁开眼睛,从车窗往外看。
巍峨的城墙就在眼前,满眼的青白色,最高处插着镶黄边的红色旗帜,龙飞凤舞写着大燕,而她以前看到的旗,是写着大齐,这大概是唯一不同的地方。
马车缓缓入城,耳边渐渐喧嚣起来,姜琬看到城内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铺子,来来去去的行人,感觉燕京比此时的嘉州要繁华的多,如此景象,也难怪燕国有能力反攻大元了,不像曾经的败走,逃至北方,被后世称为北燕。
行到一处街口,卫凌过来道别,他要回清平侯府,谢氏笑道:“这一路麻烦你了,你还有伤在身,回去好好歇息。”
“是。”卫凌打马而去。
杨府位于长风巷,地处燕京之东,占地颇大,院子套着院子,有十数座之多,两辆马车行到垂花门口,谢氏还未下来,便听见奶声奶气的童声,欢声叫道:“祖母!”
是她的乖孙儿杨绪。
周嬷嬷扶谢氏下来,又有一对年轻夫妻双双迎上,男子俊秀,女子温婉,齐声称呼母亲,并深深朝她行了一礼。
谢氏牵住孙儿的手,朝他们笑道:“都得了消息吗,竟在此地等着?”
“是!”杨学浩道,“儿子已经与上峰请求,今日晚些去衙门,便为迎接您回家…儿子这段时间真是寝食难安,您去看外祖母便罢了,怎么还去看表弟?他那里可是大元,随时都会打仗的!”
谢氏莞尔一笑:“我们谢家的人何时如此胆小了?当年你外祖父面对外夷数万兵马围困,都不曾胆怯,去趟嘉州算什么?来,”她招招手,“你们见一见贵客。”
“贵客?”杨学浩惊讶,与妻子薛氏薛香玉面面相觑。
“对,贵客,暂时住在我们家中。”谢氏看姜琬三人走了过来,手微微搭在姜琬的手臂上,好似在鼓励她不要紧张,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认的义女姜琬,另外两位,一位是姜太太,一位是二姑娘姜琰,你们好生对待,当家人一般,知道吗?”
这消息实在突然。
谢氏出趟远门,居然认了个干女儿回来,薛香玉好奇之下,朝姜琬打量,这一看,万分震惊,暗道婆婆到底从何处寻来这么一个美人儿?说沉鱼落雁都不过分,印象里,也只有当年的章怀皇后可以比肩,她下意识就朝丈夫看去。
如此女子住在家中,委实是有点危险!
幸好杨学浩谦谦君子,看得眼便收回目光,笑一笑道:“母亲,您做事真是出人意表啊,弄得我们措手不及,不过天色尚早,要收拾一处院子不难。”他面色镇定,朝薛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便吩咐奴婢去打扫清理。
柳氏忙道:“麻烦你们了。”
“您客气了。”薛香玉笑道,“这是应该的。”
一行人往府邸的正房而去。
杨家府内的景致若江南园林,楼台亭榭,修建得极为雅致,花木葱茏,一步一景,庭中有水榭,三面临湖,不过此时结了冰,晶莹剔透,反射出簇簇的阳光来。
“妹妹,你们的吃食习惯,可有什么忌讳的?”薛香玉询问。
听到这称呼,就晓得此人很是爽利,姜琬也坦诚道:“我们是嘉州人,要说忌讳,是不能吃得太辣,别的也无甚了。”
“那你不用怕,我们家很是清淡的。”
谢氏道:“香玉你真细心,已经想到膳食了,是了,得早些准备,也吩咐下去罢。”
“我还是亲自去趟厨房看看。”看得出来谢氏很重视这姜家,作为儿媳,自是要表现下支持的,薛香玉告退而去。
路上,她身边的张嬷嬷道:“少夫人,夫人好端端认了一位干女儿,莫不是…”支支吾吾。
“吊什么胃口?”薛香玉内心里也很好奇。
“最近不是风闻,宫里这两年要选秀吗,”张嬷嬷意味深长,“这姜姑娘当真是,”她想说无人可比,但自家少夫人也还年轻,不敢出言得罪,委婉道,“她若去选秀,怕皇后娘娘都要忌惮罢?”
选秀…
薛香玉一怔,难不成是要做第二个章怀皇后不成?
可这辈分不对啊,认作干女儿,那是皇上小姨子的女儿,有点难看了,如此,还不如不要认,她摇摇头:“行了,这事儿莫要再提,传到母亲耳朵里,不得狠狠罚你呢。”
张嬷嬷便闭了嘴。
薛香玉又思忖了会儿,方才快步走向厨房。


第12章
杨家府邸很大,可人丁实在稀少,杨老爷英年早逝,谢氏膝下唯有一子,姜家女眷住进来,总算变得热闹了些,谢氏晚宴上笑说好歹能凑成一桌了。
听得出来,有些伤怀,姜琬心想,她说希望有个女儿可能是真心的。
晚上回到薛香玉准备的宅院,柳氏感慨道:“第一次知,富贵人家的日子是如何的,真正是要看过才晓得呢。”叮嘱两个女儿,“杨夫人说一家子,你们切莫当真,太过随意了,该守的规矩一个不能少,尤其是你,阿琰,你学武功归学,别把东西打烂了!”
这哪怕是一个茶盅,看着都是极为值钱的。
姜琰道:“我在外面练,怎么会打到东西,不过卫公子回了府邸,我到时如何再请教他?”她犯愁了,能找去卫家吗?
“你先把学会的练熟了,别好高骛远。”姜琬对这个妹妹没辙,她还真学得下去呢。
“哦。”姜琰想一想,同意了,抄起棍子往外走,临到门口回头道,“姐姐,你何时带我去买一把长-枪?这棍子不太行了。”
姜琬:…
“买不到吗?”
“下回再说,初来乍到的,我哪里晓得在何处买枪?”姜琬头疼。
姜琰瞄她眼,嘿的声将棍子往前一推,又转了转好像风车般飞舞,得意的道:“娘,姐姐,看我现在厉害罢?”
柳氏叹气。
姜琬捏了捏眉心:“厉害极了,小心别砸到门框,我瞧着是花梨木的。”
“哦。”姜琰收起棍子,搭在肩头转身而去。
像个猴儿精,姜琬回过头,发现柳氏满脸无奈,宽慰道:“娘,妹妹还小,等再过几年,应该会变的。”
现在的姜琰,说起来,跟个男孩儿没什么区别,小豆芽一个,哪里晓得姑娘长大之后的趣味,便是在镜子里自己照照,看着都高兴。
柳氏道:“我是无妨,就怕相公回来,会训她!到时候阿琰这脾气,不定会吵起来,”说着一顿,“琬琬,你说你爹能平安回来吗?我真怕…”
看母亲眼睛红了,姜琬忙道:“一定会的,若我没有猜错,怕就这几日了。母亲您想啊,嘉州都是开门投诚的,那万州的知府不比蒋方好,听说那边的兵力更不足呢,除非大元皇帝会派援兵,但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会先顾都城。”
侃侃而谈,柳氏都听得呆了。
她看得那本传记,战事描述颇多,但别得几乎都一言概之,像父亲做掌医这事儿,根本提都没有提过,所以她印象里,萧耀是个战神,在燕国颇得人心,尤其是那些想向大元讨回燕国当初所受屈辱的武将。
柳氏询问:“琬琬,你何时晓得这些的?”
姜琬当然不能说实话,灵机一动道:“那次在军营偷听到殿下说的,他胸有成竹,那父亲自然也会平安。”
柳氏松了口气:“那就好,琬琬,你快歇息罢,这阵子赶路,肯定累了。”
姜琬点点头,去了东厢房。
比起正房,没有那么多精美的物什,可窗明几净,却也素雅,南窗边放着张翘头小香案,上面文房四宝齐全,对面是一具琴架,放着七弦琴。她走过去,手轻轻一抚,清越的声音便倾流而出,端得是一把好琴,姜琬很喜欢。
往前在宫里见大把时光荒废,她是同琴师学过一些的,不过冒然弹它,怕是要露馅,她得找个机会请薛香玉教一教,将来弹琴的话不会惹人怀疑。
她收回手,去歇息。
第二日,刚刚用完早膳,周嬷嬷便来了。
听她说完话,姜琬惊讶的道:“干娘将院子与我们住不说,还要做新衣裳吗?实在是受之有愧。”
她才到一日,谢氏便差使周嬷嬷带人来量体裁衣。
不止她,柳氏,姜琰也都有份。
周嬷嬷笑道:“姑娘不必推辞,当初夫人许下承诺,要照顾姑娘一家,做衣服算得什么?再说,您而今是夫人的干女儿,那等同杨家的大姑娘。马上春节就要到了,走亲访友,姑娘不该有身鲜亮的裙衫吗?总不能传出夫人苛待的闲话罢?”
与谢氏一样,周嬷嬷也是能言善道的。
自己带来的几身裙衫,在嘉州穿无可厚非,在京都,确实是不太合适,尤其跟谢氏一起出门,那铁定丢她的脸,姜琬只好同意。
杏花天的济宁侯府里,听说傅英已到京都,傅媛披着件厚厚的狐皮裘急冲冲就走到垂花门口来。
等了一刻钟,傅英终于从宫里出来,回了家。
“哥哥!”她迎上去,挽住傅英的胳膊,“哥哥没有受伤吧?真的将云散关打下来了?”
“还能有假?”
傅英指指后面两个随从,他们抬着一箱子的东西。
“全是银子,你喜欢怎么花便怎么花罢。”
可傅媛又哪里缺钱呢,眼眸转了转道:“哥哥,你打下云散关之后,直接就回京了吗,我听说你要去传皇上的口谕的?”
“去之前,传过了。”
“啊,还以为你打下云散关才去传呢,这样不就能帮一下二殿下了吗?你们两军汇合,那万州不是手到擒来?”
傅英顿住脚步,瞄了眼傅媛。
“我为何要帮他?”
傅媛支吾。
傅英沉声道:“这种事情,你不要瞎掺和,我只会听皇上的命令,别的不管是二殿下,三殿下,还是四殿下,我都不会相帮。”
“我没有这个意思,”傅媛拉一拉傅英的袖子,“我是随口说说而已,哥哥不要生气。”
傅英脸色缓和下来:“这么冷,你在外面小心冻着,快进屋罢。”
他拉住妹妹的手,快步往前。
傅媛早就备下酒菜,兄妹二人畅饮一番,傅英回了正房,想到姜琬,他脱下大氅用力扔在高几上,叫道:“袁正。”
随从袁正应声而入。
“你去盯着杨家。”
袁正愣了愣:“哪个杨家?”
“萧耀的姨母家。”
袁正吓一跳,念头闪过,低声道:“侯爷,是为那姜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