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幸站在角落,看着他走过来,虽打了架,却毫发无伤。

那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隔了许久,才慢慢的伸出手去,他的手没有触到她,一幸便缩了回去。

他的眼里尽是凝郁,垂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迫着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像是自嘲:“你信?”

一幸仰起头来看他,忍着一阵一阵的心悸,她已经太累了,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信不信和爱不爱能有多大的联系。

曾今她如此信他,是以为他们彼此喜欢,而那晚,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不信她,还是因为原本就不爱,所以无所谓。

“我信不信,能有什么意义?”她推开他,其实今天来这里找他,具体要谈些什么,她根本没有仔细考虑,可是无论如何,她会告诉他,那晚在公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而如今看来,似乎根本没有谈话的必要。

她从他身侧走了出去,走出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取了左手无名指上戒指,还给了他,没有抬头,已经疼的麻木了,怕自己忍不住,一抬头便会落泪。”他不属于她,戒指也不会属于她,总有一天,他会将戒指交予另一个女人,交给他爱着的女人,只是不是她。

出了“东方”,下起了春雨,绵绵密密,心里少了一样东西,指上也少了一样东西,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会将甜蜜沿着指尖传递到心里。

包厢里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只他一个人,背着门站着,掌心里搁着她取下的那枚戒指,传来冷冷的触感,他将右手握紧了,方才打架的时候被玻璃划伤了,伤口在掌心,戒指抵着伤口,血珠子沿着掌沿滴下来。

那晚从“益阳”回来,将手机砸了,一夜都没有回家,几个人在“东方”喝了通宵,那么烈的酒,他一杯接着一杯喝,胃里灼烧一样的疼。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那晚不停歇的喝,只是希望自己可以醉倒,醉了便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也许睡醒了,酒醒了,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他的,再过十几天,他们便订婚,以后还会结婚,等结了婚,他们便一直在一起,他再也不用那么担心。

他攥紧了右手里的戒指,掌心里濡湿的液体滴落,传来刺痛感,他没有看,也没有管,宁愿伤口更大更疼,也许那样便可以忽略她漠然离开带来的悲哀。

李老板在包厢外探了几回,他一直背着门站着,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站着,没有人看得见他此刻的表情。

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暮色四起的时候,他终于转过身来,掌心里血迹斑斑,一直搁在手里的戒指上也沾了血迹,他将戒指擦干净,注视了许久,放入了口袋。

回到林宅的时候已是半夜,宅子外留了壁灯,他将车停好,脸色颓唐的上了楼,进了卧室,在窗前站了许久,掏出了戒指,扔了下去。

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家里人也察觉不对劲,奶奶问了一幸,一幸只是摇头,却不愿多说。

两个老人家通了电话,猜测是因为先前的吵架两个人尚未和好,便私底下约了时间准备当一下和事老。

吃过午饭,奶奶和一幸说出去买东西,坐了出租车,才知是去林宅,她不愿去,也不敢去,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嗫嚅着说了一句:“算了。”奶奶听罢有些生气,连语气里也带了些许责备。

进了林宅,她只想着快点回去,还有什么好谈的,上次她把戒指还给了他,即使她留着,那枚戒指于自己而言,总有一天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林奶奶说他在楼上,两个人老人家催促着一幸上去,她真的不愿,害怕听到那些话。踌躇了许久才上了楼,书房门未关,他正背着她站着,定定的看着窗外。

她转身想离开,他出了声:“进来吧。”

书房的鱼缸不见了,那么醒目的大鱼缸,以前养着他送的两条小金鱼,如今消失的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她垂着头不说话,他转过身来,隔了许久,才慢声道:“订婚的事情,算了吧。”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眸暗黑,深不见底,从头到尾,便是自己迫着她,没有考虑过她到底爱不爱,既然她一直忘不了,放不下,他除了放弃,还能怎么样。

一幸怔在原地无法动弹,还戒指的时候便想过这样的结果,安慰了自己那么多天,还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只是没有想到,听他说出来,竟还是那样的痛不欲生。

“你别管,剩下的事情我来说。”他不去看她,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他下了楼,不一会儿客厅便传来林奶奶的声音,她还站在书房,没有力气迈开一个步子,听不清下面在说些什么,只隐约感觉到话里夹杂的怒气。

咬着唇下楼梯,刚走了一步,眼前一黑,整个人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林子衍下了楼,和两个老人解释,两个老人听罢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连着叹气。

忽然听见吴阿姨一声尖叫,回头才看见她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他连着几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抓紧了他的衣摆,睁开眼的时候突然落了眼泪,遇上他漆黑的眸子,一下子将手松了开来。

几个人都在担心,不知摔在了哪里,他想去检查,她的眼神空空洞洞,从他的身上移向别处。他抱着她的双手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将她放在沙发上,不去看她,两个老人走过去,焦急地询问跌在哪里。

她摇摇头,又哭了起来,没有声音,他站在后方,看着她的眼泪砸下来,攥紧了拳头,胸膛隐隐起伏,最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松开自己的拳头。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手臂上擦伤了一块,泛着血丝,吴阿姨拿了酒精棉给她消毒擦药,她埋着头,有些发丝撒了下来,遮住了脸。

这是第一次,奶奶如此责备他。

“子衍,订婚的事情,不是说解就解的,吵架赌气是常事,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拿订婚的事情来玩笑。”

一幸奶奶也生了气:“一幸,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订婚是大事,怎么可以说不定就不定了。”

吴阿姨一边给一幸上药,一边也劝着:“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赌气也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不说话也不抬头……

他突然觉得兵败如山倒,打了几年的仗,最后还是以失败收了尾,也许从一开始,她便不是心甘情愿的和自己在一起。

他任着两个老人一轮一轮的劝说教训,不发一语,等她们停了下来,看着她没什么大碍,才拿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第五十六章

床头的台历早已收了起来,从林宅回来后,已经隔了一个礼拜。订婚的时间即在后天,听说他又去了英国出差,订婚的事情他决口不提,林奶奶因此气得生了病,每天都和一幸奶奶通电话,明明是说好的事情,却是因为自个儿孙子的缘故而有了变数,几十年的友谊,林奶奶总觉得愧对,每每打电话的时候总会问起一幸。

才半个月的时间,一幸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益发清减,奶奶除了安慰便是叹气。一幸父母还不知道,晚上从学校打了电话回家里,问起订婚的细节,准备明天向学校请了假便回来准备着,在电话里才知订婚的事情要取消,当下震惊不已。

挂了电话,隔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从学校赶了回来。

一幸爸爸向来的温和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进了门看见一幸便问是怎么回事。一幸妈妈看着女儿神色不对,止了一幸爸爸的追问,拉着一幸坐回了沙发上,隔了一会儿才和声的问了相同的问题。

一幸努力扯起一丝笑来:“我把戒指还给他了,我……”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幸爸爸给打断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把订婚当游戏,是小林不对,还是你不对,打电话给小林,好好谈。”

一幸僵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眼见着一幸爸爸又要出声,一幸奶奶及时换了话题:“行了,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一幸妈妈离一幸近,也察觉自家女儿状态不好,起身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都不是小孩子,做事情也都知道分寸的。”又向一幸道:“一幸,早点去休息,我和你爸爸今晚先回学校,明天再回来,订婚的事情,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们。”

一幸被妈妈带回了房间,只留了一句话,好好想想,便又出了门。

客厅里奶奶和一幸父母谈话,谈完了一幸父母才回了学校,说是明天请了假再回来,一幸和子衍的感情,他们不是看不清楚,虽然两个人都不愿明说,家里人却也知道定是闹了什么大矛盾,否则也不至于走到解除婚约的地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年的感情虽不浓不烈,旁人眼里看来却也是甜甜蜜蜜,而订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出了岔子,只怕两个人年轻气盛,谁都不愿意低头,等错过了又后悔莫及。所以谈了话以后,也不去一味的追问,想着再过段时间,等两个人都消了气,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没有办法在选定的日子订婚只当是把婚期推迟,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订不订婚的都无所谓。

一幸去上班,在电梯里遇上李姝,挽着她的臂弯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问:“哎,你和你们家林公子什么时候迈入婚姻殿堂啊,你可不能比我晚啊,要不然等我结了婚,我可就没法当你的伴娘啦,我还等着伴娘红包呢,我说你们家林公子一个小财阀,到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包个大红包给我。”

电梯里人太多,一幸和李姝站在最里端,其实早上的空气并不闷热,一幸听着,只觉得身后的冷汗一丝一丝渗出来,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沉闷无比。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胡乱的搪塞过去了。

这几日,她憔悴了许多,下班的时候一起出去,李姝还揶揄她,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她连笑都挤不出来,只好借口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来打消李姝继续盘问的劲头。

到了路口,公交车还没来,一幸勉强站着等,李姝和一幸的路线不同,已经坐了上一趟的车子离开。

红色的跑车慢慢减了速,最后停在一幸身前,车窗摇了下来,这才看清楚是余深静。

“这么巧,宋小姐,现在急着要回去么,上次你临时有事,今天我送你一程?”

身体内部涌上来一股疲倦,绯闻,照片,还有林子衍说的那句话,看着余深静浅笑,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喜悦,一幸只觉得嗓子口堵着一团东西,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想面对余深静,和她在一个空间,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着她和他的关系,强打着精神拒绝:“不了,不用麻烦,我不赶时间。”
余深静听罢,笑了笑:“既然宋小姐不赶时间,那找个地方坐坐吧。”

说罢打开了一旁的车门,一幸怔忡了许久,身旁的行人来往匆匆,车如洪流,尖锐的鸣笛一声高过一声。

“宋小姐,不愿意吗?”

早已有过往的行人将视线移了过来,一幸咬着唇,走出了几步,坐进了车里。

车子打了个右拐,最后去得是上岛,咖啡厅里有些寂寥,余深静停了车,取了包回头看着一幸道:“宋小姐,不介意来咖啡厅吧?”

一幸笑得有些无力:“没关系。”这家咖啡店她来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和叶涵,而今天,竟然是和余深静,一个算是曾经的情敌,一个却已经连情敌也算不上。

随着余深静走了进去,光可鉴人的瓷砖泛着细细的微光,白色的地面印着余深静红色的高跟鞋,越发的妖娆。

咖啡厅的布局已有了改变,座与座之间有胡桃木材质的屏风阻挡,形成了一个个私密的小空间。

半空中浮动着醇厚的咖啡香气,余深静拿着精致的细勺缓慢的搅动着褐色的液体,偶尔笑笑。勺子碰上纯白色镶金边的器具,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放了勺子,余深静才说道:“上个礼拜一直在英国,子衍心情不好,我想宋小姐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和子衍出去的时候都很小心,被偷拍了也是意料之外,最近那次是在市区,本来经纪人去处理了便不会发出来,可最后不知怎么竟然又登了出来……其实登出来了也好……”

“去英国之前子衍和我通过电话……宋小姐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并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太清楚了,反而不好,不知道宋小姐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一幸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火光,“噼啪”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了开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上车的时候,一幸便知,余深静约了自己来咖啡厅,无非是要说些有关她和子衍的事情,一幸微垂了头,唇边牵起一抹笑,声音有些飘渺:“太清楚了,是不好……”就像她和子衍一样,若是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话,哪怕他真的不爱她,只要她不知,她也愿意一直走下去,只可惜,前途陌路,她和他已经渐渐远离了。

“宋小姐,你和子衍在一起,能帮他多少……子衍事业上的事情,我想我比你更能帮他……”

早就料到的事情,为什么入了耳却是锥心刺骨的疼,身下是软椅,她的手死死的抵在椅子边缘,指尖逐渐泛白,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起全身的伤口。

“我明白……”咖啡动也没有动,长长的室内墙壁上,挂了一只圆形的笑脸大钟,指针一圈一圈的游走,“嘀嗒”一声停了下来。

她眼里没有眼泪,却是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晰,墙上的大钟笑脸扭曲得厉害,有个人影向她走来,像是林子衍。

她只怔怔的望着前方,视线无法拼凑出眼前的景象。有人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余深静清丽的脸庞变得忽近忽远。

“余小姐好兴致,都和我未婚妻聊了些什么,似乎心情不错?”

一幸猝然,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她的右手被攥紧了,握着她手的人竟是林子衍。

许久都是恍惚的,说不出话来,余深静脸上浮出了尴尬,一幸想开口说些什么,努力了很久,竟然只低低的喊了一声:“子衍。”

他拧了拧眉,将她的手握紧了。

“子衍,我们只是随便聊了聊。”不知林子衍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咖啡厅,余深静虽也有些慌乱,却还是镇定自若道。

“哦,原来是这样,不愧是余小姐,兴趣广泛,在咖啡厅和我未婚妻谈论我们的绯闻,不过我一直都认为,绯闻这种事情怎么可信,忘了说,我觉得余小姐方才那句话说的很好,有些事情并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太清楚了,反而不好,不知道余小姐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最近记性不太好,上个礼拜在英国,我似乎没有遇见余小姐,还有,“延远”最近运行不错,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余小姐有雅兴的话,改天我介绍另一家咖啡厅给你,那里味道不错。”说罢便搂着一幸往门口走去。

一直到出咖啡厅,上了车,一幸都没有说话,太过震惊,几乎不敢相信。

他放开了她的手,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沉了眼神:“你怎么那么笨,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

她不说话,看着他,忽然落了眼泪。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只是太心疼,连他自己都舍不得说,舍不得欺负的人,却被别人那样欺骗着,欺负着。

她被摁在他怀里,没有声音,可是眼泪却不停歇。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厉害,上次的事情后,他便去了英国,隔了几天才知道那张所谓“一家三口,金屋藏娇”的报道,他平常忙,即使有空,也从不去注意那些娱乐消息,没有认识她之前,他便没有沾染过那些消息,认识她之后,更不可能发生,和余深静的那两次绯闻都是偶然,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

他一直都舍不得,即使说出了那些话,他还是舍不得,没有办法,其他的人再好,也敌不过一个她。在英国,连师兄也劝他,爱一个人,并不包括只将她放在心里,没有尝试,永远也不知道到底爱得有多深。奶奶和吴阿姨说了好几次,他去英国,一个人独处,想了许多,满头满脑都是她的影子。

其实他昨天便已回来,她不知道,昨天半夜他开着车,在她家楼下停至天明才离开。她的卧室黑漆漆一片,他连看着她窗户上的窗帘也成了一种煎熬。

中午的时候,许亦扬打了电话给他,上岛离“益阳”较近,两个人便就近去了那里。

许亦扬去林宅看外婆,才知两个人不知为何闹了矛盾,甚至连解除订婚的话也说了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在楼道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失了情绪,看着她哭,便乱了分寸,没有想到子衍会在那里,那样的情形,即便他解释了,在子衍看来,恐怕也会当做掩饰。

在咖啡厅的时间并不长,许亦扬只说了几句话。

“去海南出差,是公事。”
“那天在楼道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若不信她,凭什么爱她。”
“若她真的还爱我,你以为我会让她在你身边那么久?”

一番话醍醐灌顶,许亦扬走后,他在咖啡厅里留了许久,脸上尽是自嘲,有人解了他心里的死结,他却越渐胆小,他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回去寻找。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余深静,身后跟着她,他不知道她和余深静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朋友,竟会一起出现在咖啡厅。

若他当即离开,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只是,幸好,他留了下来。

他说她笨,他又何尝不笨,昏了头脑,慌了手脚,才会把他们的关系弄得那么糟糕。

他替她系好安全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车回了他的公寓,回公寓好好谈谈。
她坐在他的身侧,不发一语,他好几次侧过头去看她,只看见她脸颊上的泪迹。

他去牵她的手,她依旧没有挣开,回了公寓,他怕她还会哭,进了门便抱住了她。
她被抱紧了,身子僵了僵,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不放手,良久才缓缓的道,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些绯闻都是假的……一幸……是我不好……”

“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担心,不知余深静还会和她说些什么话来,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他们一直在陷在同一个泥潭里。

她埋在他胸膛里,恢复了些许神智,从来没有想过余深静会说出那样的谎言,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不许乱信别人的话,我若是真和她有什么关系,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又顿了许久,他才放开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一幸,我们结婚吧。”说完了却不敢看她,面对她的沉默,他的肩微微塌了下来,期望有多大,失望同样有多大。

一幸抬起头,他已经背过身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一阵紧缩。

说出的话带着厚重的哭意:“你喜欢别人。”

他回身,还带着些惊讶,看着她:“谁说的?”这才想起上次和那小女孩说的话,复又抱住她:“那是和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好了,不许哭了,我以前说过的话全部收回,一幸,我认错,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被他摁在怀里,一直想着他那句我们结婚,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不许她哭,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颈,温顺的埋在他的肩窝处。

他知道她最近身体不好,才一个礼拜不见,瘦了好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遂抱着她进了卧室:“不许哭,睡觉,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再说,不要胡思乱想,都是我不好,我来解释,知不知道。”

出了卧室,他打了电话给两家,说了订婚的事情,一幸父母原本便是当年轻人怄气说的重话,听林子衍解释后,也放了心。

他进卧室,她没有睡,抱着膝盖坐在床沿,看着她有些发呆,眼睛也肿了,他又自责又懊恼,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不好。

他将她搂在怀里,蒙住她的眼睛:“好好睡觉,明天醒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一整夜,他都搂着她,不敢动,知道这段时间她太累,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他去握她的手,那枚扔了的戒指,半夜他又去找了回来,替她戴了上去,她缩了缩,他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

第二天,她醒来,遇上他的眼,将头别开,手指上有细硬的东西梗着,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戒指又回了手上。

他去扳她的肩,眉宇间尽是苦涩:“一幸,我认错,结婚,好不好,什么惩罚都行?”

她心里“扑棱棱”的跳,想哭又想笑:“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我太担心。”停了停,他忽然去亲她,温和的气息转至耳际,说了两句话。

她怔了好久,眼泪险险的,他无奈却又固执的重复道:“不订婚了,结婚,好不好?”

 

 


亲妈的番外

番外之有生之年

一直不曾想过,如果有生之年,我没有遇见子衍,我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蹉跎不过几年,终有一天,也许会遇上某个心地善良的男子,结婚生子,从此脱离一个人的生活。

一辈子究竟可以爱几个人,我曾今问过很多人,有人说很少,有人说很多,区别只在于是不是最爱。因为曾今的伤痛,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无法辨别自己是否爱过许亦扬,一度沉陷,无法自拔。子衍总是说我傻,每每听到,我总会心生怨气,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他说话时眼里的苍凉。

许亦扬离开我五年,我在原地驻足不前,停留了五年。和许亦扬重合,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安妥,可是我却不曾想过,这五年里,子衍早已追上了我的脚步,也许是因为三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所以当习惯变成爱情的时候,糊涂于我,一直未曾发觉。

起初一直迷糊,和子衍在一起的时候,人人都会误会。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些旁人眼里暧昧的语气,亲密的动作,几乎达到了宠溺,那是因为子衍一直都用他自己的方式迁就我,容忍我,而我却始终看不出来。

奶奶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和子衍的感情时,也只有我一直那么迟钝地在情感的边缘游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子衍一直都在那里等着我,敞开了心,默默无闻守候了三年,只等着我有一天会转过身去,看见角落里他的影子。

听他亲口说出“我也爱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爱子衍,已经深入骨髓,即使不过一个误会。书房里他背着我说解除婚约,我们离得很近,可他的身形却显得迷糊不清。我从来没有主动牵过他的手,摔下来的时候却只能牵他的衣袖。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否还清醒,我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忘记了所有,我只记得他的气息和他的笑,记得他说,以后我养你。

很小的时候,有人说,我的名字很简单,却意味深长,一幸,一生幸运,一生幸福。我想我足够幸运,因为绝望的时候他回到我的身边。而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改变习惯,那个我一直以来都忘记说的习惯。

习惯了一转身便能看到他,习惯了轻轻的爱着他。其实我一直都差他一句话,他曾和我说过,而我却从未对他说过。

结婚的那天,他的哥们轮流灌他,生平第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熟睡的时候,我悄悄和他说了那句话。

他突然醒了过来,望着我的眼,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清晰分明,语气落寞又开心,他说,他以为自己永远都等不到。
他在笑,可我却想哭,订婚的事情,他和所有的人都说是他不好,可是我知道,我也不好。

戴戒指的时候,他和我说,再也不许取下来,我对他笑,点头说好。结婚之前,奶奶告诉我,那晚在林宅,深夜他跳进了泳池将扔了的戒指重又捡了回来。所以我知道,那很重要,曾经我取过一次,可是这辈子,除非他不要我,不管如何,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婚礼结束的时候,许亦扬说,祝你幸福,我笑着说谢谢,我一定会幸福,因为有生之年,我遇见了子衍。

番外二之恶习

话说某人有两大恶习,恶习一是某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蒙着被子,恶习二是某人晚上喜欢抱着老婆一起蒙着被子睡觉。可是某人的老婆不喜欢,实在无法忍受,常常趁某人熟睡之后以一招“枕头换老婆”逃离某人的怀抱。某人发现后异常郁闷,于是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

某晚,某人大剌剌的坐在沙发里,“老婆,来。”一脸的神秘。

“嗯,什么事?”老婆问。

“陪我一起看电影。”

老婆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完成,何况又是在家里看电影,没什么好陪的,于是拒绝。

“不陪我看,那就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老婆问。

某人眼角微眯,手指勾勾,待老婆走了过来,一把拉下老婆,落下火辣辣的吻。老婆好不容易挣脱某人的狼爪:“林子衍,我陪你一起看电影。”

某人呵呵的笑了几声:“好啊。”

看了不消一会儿,老婆觉得不对,问:“老公,什么片子?”

某人悠然回答:“恐怖片。”

某人听到了老婆的抽气声。

老婆又问:“是哪国的?”

某人看着老婆,一脸的坏笑:“日本的。”

然后是两声尖利的惊叫,一声来自影片,还有一声来自某人的老婆。

老婆欲离开,某人坚决不同意,暗地里把声音调到最大,于是整间公寓里鬼叫声遍布。

某人看着影片,下意识的笑,某人老婆被某人禁锢在怀里,下意识的有节凑的尖叫。

半夜,某人的老婆不负众望做了噩梦。

“子衍。”

某人很清醒:“嗯。”

“我做噩梦了。”

“哦。”某人翻个身,“过来,乖。”老婆乖乖的缩在了某人的怀里,某人一脸得意的笑。

番外三之洗澡

话说某个炎炎夏日,某人陪客户打了一天的高尔夫,回家后几乎冲进了浴室。

“啊。”
“啊。”

某人的老婆尖叫,拿起了莲蓬头。

某人也尖叫:“老婆,干嘛拿热水喷我。”

老婆说:“你流氓,我在洗澡。”说完把某人推出了浴室。

某人一脸郁闷,摸摸脸上被咂出的肿块,“嗞嗞”的吸气,眼光一闪,不知死活的再次冲进了浴室。

老婆大怒:“林子衍,你给我出去。”

某人照旧脱衣服:“我是流氓我怕谁?”

番外四之思考

某人感觉自己的新婚生活很不协调,于是郁闷的某人某天向自己的小舅子倾诉。

某人问:“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在乎自己。”

小舅子的第一反应:“你有外遇。”

某人很不满:“我是这样的人吗?”

小舅子诚实的回答:“是。”

某人几欲抓狂,淡定,淡定。

为了避免误会,,某人很老实的说:“我觉得你姐不在乎我。”

小舅子问:“怎么会?”

某人开始诉苦:“她逛街的时候不让我陪,看电影和朋友一起看,睡觉的时候不让我抱……

……

哦,某人和小舅子一同陷入了思考。

 

 


尾声(上)


吃过午饭,中午有片刻的休息时间,一幸靠在桌面上小憩。入了夏,天气异常炎热,夏天一到,她便开始疰夏,食欲不振,体重也减少,成天都是昏昏欲睡的。

格子间里没有多少人,显得很静。

刘意倾从外面进来,大热天的,捧着一杯滚烫的糖水猛灌,喝完了捂着肚子叫唤疼,一幸很同情她,却是爱莫能助,生理期腹痛便是生为女人的痛苦。

下了班,她顺道去了趟药店,最近有些上火,买了几包清热降火的冲剂回家喝。

到家的时候,他竟然也在,以往都是她先回的家,等做完了饭,差不多他也回家了。没结婚的时候不知道,等结了婚才发现原来他还不是一般的挑食,不,简直是挑剔。

她做的都是家常菜,他吃了不久便喊着要换菜色,她没理他,隔天他便捧了几本厚厚的食谱回家,塞给她:“喏,一幸,有空的时候试着做做。”

她翻了翻,几乎瞠目结舌,那些菜色,都是大厨才有能力做出来的,她一介小小的家庭主妇,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做出这些菜色来。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试着做了几次,做出来总是差了很多很多,他吃了几次,直直摇头。到最后,她都做的要发火了,索性不理他,将那几本食谱搁在橱柜的最里端,他问起的时候咬牙切齿:“我做不来,想吃你去大酒店吃。”

他听了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的,又恢复到以前吃家常菜的生活,食谱的事情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诸如此类,结婚以后,一幸早已总结出一个规律来,那就是,林子衍,偶尔的吃硬不吃软。

她换了拖鞋进屋,他正坐在沙发上,半个身体仰靠在沙发背上。

搁了包,她走近他:“你今天怎么怎么早?”

他看着她:“你老公今天陪客户打了一天的高尔夫,现在浑身无力。”

她揶揄:“有钱人,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

他动都没动,懒懒的道:“嗯,运动的确有益于身心健康。”说罢突然扯了她一下,一幸被他的力道牵至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住了。

某人开始思□,狼爪伸进了老婆衣服里面,顺着腰部曲线滑上滑下,亲的津津有味。

自从和某人结婚以后,一幸的胆子越来越大,右手一伸,使劲掐了下去,只听得他“嘶”一声叫起来,眉头都拧了:“你敢掐我?”

她怎么不敢,一回来就那个样子,还说自己打了一天的高尔夫,他这个样子,倒像是睡了一天的觉,虎虎生风。她上了一天的班,肚子都饿了,她就不信运动了一天的人肚子也不饿。

某人不依不饶,坚持不懈,一幸趁着呼吸的当儿:“林子衍,你不累啊?”

“嗯,我很累,但是我想更累一点,好有助于我的睡眠。”

一幸抗议无效,被某人生吞活剥,吃的干干净净。可怜她睡了一觉,结果被饿醒,只好三更半夜爬起来吃东西,一个人吃,偏不喊他,吃的正尽心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她身旁,吓得她三魂七魄都要飞掉,趁着她发怵的间隙,他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脸怨念:“好狠的心,你想饿死我啊。”

于是两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了许久的东西,吃完了又被他逮回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幸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的休息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

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陌生的电话,是个女声,她不认识,约她在星巴克见面。虽不知是什么事情,一幸还是去赴了约。

在星巴克最里端的位置,是位美女,从来没有见过,长发披肩,楚楚动人,见了一幸便站起身来,轻声细语,似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宋小姐,你好。”

一幸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你好,请问今天约我来有什么事情?”

美女开始自我介绍:“我姓周,今天约宋小姐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哦……

一幸直觉,难不成又是林子衍的桃花债。刚结婚的时候,因为余深静的事情,李姝叮嘱过她好几次,说是不可大意,一旦和男人结了婚,迟早会产生审美疲劳,你们家林公子那相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就算他不去沾,别的女人也会觊觎你那林太太的位置。一幸听得很仔细,连连点头。结了婚半年多,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什么传闻的,除开公司有额外的的事情,他几乎都是按时下班,表现颇佳,很有模范丈夫的样子。

“宋小姐,我和林总……”美女开始了叙述。

一幸暗叹,果然是风流帐,咖啡很香,可是一点都不想喝。

“我很爱林总,我不能离开林总……”

“宋小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哦,你很爱他,那,他爱你吗?”她好奇,想问一问。

美女显然一滞,随即开始垂泪:“我爱他,他也说过爱我,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一幸皱了皱眉:“怎么没有办法了?”

美女哭得我见犹怜,看得一幸都不忍心,思索着要不要就此打住。

“我……我怀孕了……所以,没有办法才来找宋小姐的。”

哦,原来如此,怀孕了。

一幸很镇定:“恭喜你,周小姐,怀孕了是好事,不要哭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林总了。”

“这么说来,是他躲着你了?那今天周小姐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杯子里的咖啡泛起涟漪,星巴克开了空调,温度适宜,一幸却觉得浑身燥热。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林总以前说过,他很喜欢小孩子,所以,我想生下来,孩子不能是私生子。”美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一幸,满眼的恳求,看得一幸很同情。

孩子不能是私生子,很聪明,换了一种说法告诉她要和林子衍离婚。

一幸笑了笑,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周小姐,我去一下洗手间,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起身去了洗手间,掬了凉水泼了泼脸颊,很烫很热,从包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某人的名字来。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补眠。

手机响了一会儿被接起,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睡意。

“林子衍,来一下xx路的星巴克,马上就过来,来晚了,我和你离婚。”“啪”的一声挂了电话,从家里来这儿应该要不了二十分钟,一幸回了座位,一边算着时间,一边听着美女继续诉说。

真的很不忍心,看美女哭得那么伤心,而且还怀着孕,一幸递了几张纸巾过去,美女的表情竟是十分的惊讶。

一幸和和气气道:“孕妇哭多了不好。”

见美女止了哭,一幸才又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一次酒会上。”

“哦……”

……

林子衍从公寓赶来时,外头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强烈,睡意朦胧的时候只听得她说“我要和你离婚”,他的睡意一下子全消了,换了衣服便开了车过来。

见她正和另一个女的坐着一起聊天,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几个大步走上前:“你刚刚说什么,离什么?”

一旁坐着的周小姐急急忙忙站了起来,满脸诧异和震惊,随即娇弱的唤了一声:“林总。”

“哦,是这样的,周小姐说找你有点事情,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先回去了。”越过他,拿了包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来,补充道:“哦,还有,子衍,周小姐说她怀孕了,小孩不能是私生子。”

说罢走了出去,剩他一个人楞在那里,什么怀孕,私生子的。

“林总,我……”周小姐苦苦的看着林子衍。

他侧头向门外看去,一会会的时间,竟看不见她的身影。

回头,依旧站在过道里,看了那周小姐几秒:“唉,我说我不认识你啊?”

周小姐立刻梨花带雨:“林总,你不记得了,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记得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林总,可我……我怀孕了。”

他沉思了几秒:“哦,恭喜你。”说罢准备离开。

“林总,孩子是你的……”眼见他要离开,美女终于开口说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吓了一大跳,半响才反应过来:“我老婆都没有怀孕,我怎么可能会有小孩。”

他也不想多做解释,眼前站着的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猛然想起,一幸最后说的那句离婚,便知又是误会了。

顿了顿:“周小姐?”

美女点头,泪光涟涟。

“你一定是弄错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出了星巴克,连车子也不管了,拿了手机便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他气得几乎要燃眉。也不知她会到哪里去,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向马路两侧张望。车子驶过一条街,才见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目光游离,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尾声(下)


他松了口气,停了车走过去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一幸不动,抬头见是他,呐呐的说了一句:“恭喜你,林子衍,我要和你离婚。”

他知道方才那位周小姐定是和她说了些什么,如今听她说要离婚,立刻吼了起来,牵起她:“你说什么?”

她也不挣开,他手劲大,握得她的手腕一丝丝的疼,她心里怨恨,重复道:“我要和你离婚。”

“上车,回去再说。”怕她反抗得厉害,又怕伤了她,拉着她坐进了车里,又将车门全部上了锁。

十分钟回了公寓,打开车门将她拉了出来,回家后必须好好谈谈。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到了公寓门口,突然又说了一句:“离婚。”

“你敢?”他也起了火,见她转身又要走,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公寓的门已经开了,他连鞋子也没换,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她在他怀里又捶又打,挣扎个不停。

听她说了几次离婚,他气得胸膛都在隐隐起伏,进了卧室,便将她扔到床上。

一幸被扔得七荤八素,头脑发胀,半天没有翻过身来,趴在床上,无限委屈,当初就不应该和他结婚的,心里又想起其他的事情,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他在一旁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见她肩膀微微颤动着,俯下身去,看到她脸上湿嗒嗒的尽是泪水,一慌,忙蹲了下来,拿了纸巾去替她搽:“跌疼了,哪里疼?”

一幸的脸蒙在被子里,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我要和你离婚……我都怀孕了,你还扔我……”

他蒙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怀孕,突然伸出手,撩开她的衣裳,一掌抚上她的小腹问:“真的,什么时候,多久了?”

她翻了个身,挥开他的手,往床里面蜷缩。昨天听刘意倾喊肚子痛,她下班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她的经期向来不准,每次她都懒得记时间,等想到了,才发现这次的时间似乎太长,她不确定,去药店买降火冲剂的时候顺便买了验孕棒。

还是半夜三更,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卫生间,验下来发现是两条红线,她也没有立刻告诉他,准备第二天去医院做检查了,等确定了再告诉他,谁知遇上了什么周小姐,说是也怀了孕,她坐在星巴克里,初听的时候倒也没有很大的怒气,只觉得怎么那么巧,坐久了,听久了,心里的怒意才一点点升上来。

太生气了,她便口不择言,这个周小姐那么突然的冒出来,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因为有过前面的教训,结婚后他常常教育她,还订了好几条家规,其中有一条便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当面说出来,避免误会。

其实说起来,她也算是遵循了家规的,只是心里气不过,所以才喊着要离婚,再加上他那一扔,着实将她给扔晕了。

他的手又覆上来,人也跟着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他,很可怜的语气:“行了,行了,那周小姐我真不认识啊,我怎么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去呢,我不是有你吗,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张秘书,让他去查查那个什么周小姐,到底是打哪里来的,纯粹是挑拨我们感情。”

一只手绕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无奈:“好了,不许哭了,你又不相信我,我也是气极了,谁叫你说要和我离婚的,结了婚就不许离婚,知不知道,以后可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了。”

她被他圈抱着,原本睡得就少,这样一折腾,感觉又困又累的,听他不停的在耳边解释,心也软了,其实她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很气愤为什么每次都那样,想着便闷闷地说了出来:“为什么总有那样的事情?”

他听了,更无辜:“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我现在是标准的模范丈夫,我清清白白,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来着,你怎么总不信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来,我怎么还会去那些拈花惹草的事情。”

听得她想哭又想笑,腹诽他自恋,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缠上来,把她搂紧了,摸了摸她的眼角,没有湿意,舒了一口气,又偷偷亲了她一下:“以后不许生气,也不许哭鼻子。”

爱生气,爱哭鼻子,怎么说也是她自己的权利:“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行,把我女儿哭丑了怎么办?”

口口声声都是女儿,才几个月,他怎么就知道是女儿了,身子被他翻了过来,迫着和他面对面。

她垂着眼不看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

他静了一下,突然将左手绕到她背后,不断的往下,在某个地方停了一下:“嗯,他们说小臀生不出儿子……”

卧室里出奇的安静,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隔了好久,才听一幸道:“林子衍,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婚,二,睡一个月书房……”

无形之中又将老婆惹怒的某人开始怀柔政策:“一幸,我收回。”

“不行,你选。”

“那我选三。”

“可以,陪我去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哪里不舒服?”某人已经被老婆挣开推至床沿。

“你不是选三么,那就陪我去医院,我要去流产。”

……

“一个月太长了,一个礼拜行不行?”

“不行。”

“两个礼拜。”

……

“三个礼拜。”

于是,某人因为一句戏言而开始了悲惨的书房独居生活。

好景不长,某人在书房蜗居了两个礼拜,并且经张秘书调查后确定了那日的周小姐怀孕事件又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以后,便私自违抗命令,大剌剌的搬回了卧室。

一幸拿枕头砸他:“你回去书房。”被某人一把搂住了,动弹不得,打死也不回书房,又开始循循善诱:“好了,我早些回来睡也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不方便,我得好好看着你,万一你半夜口渴肚子饿的,也没个人来帮你,我这不也是想着要照顾你,好了,早点睡觉。”完全无视老婆的表情,熄了灯便搂着睡。

三个月的时候,他瞒着她去“益阳”替她办产假,其实按规定,产前假只有十五天,他知道的时候,也曾想过替她辞职,又怕她知道了生气,最后索性办了长假。

四个月的时候,她被他送去林宅,前阵子她孕吐的厉害,虽怀了孕,可整个人不见胖,反而瘦了一圈。他担心,偶尔连上班也不去,跟着吴阿姨在厨房里东摸西弄,每天换着花样炖补品。

一幸没有胃口,每天还要被他看着喝那些腻味的补品,结果越喝越吐,喝得她泪眼汪汪,只差没有揪着他的衣角求他。

五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慢慢变大,偶尔可以感觉到胎动,他比她更兴奋,晚上睡觉的时候捧着一本精装书籍,对着她的肚子念,说是胎教。她困得厉害,只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偏他还兴趣不减的一直念到她睡着。她听不懂他念得是什么,后来去翻那本书,才知他念得是法语版的小王子。念了一个星期左右,她竟也慢慢习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倒也觉得那弹舌音其实也蛮好听的。

做产检的时候,检查出来胎位不正,婴儿在子宫里倒立着,听医生的建议,她也开始做倒立,回了林宅,将客厅的长沙发搬到了墙边,他每天盯着她。都说孕妇的情绪是不稳定的,她做了几个礼拜的倒立,累得气喘吁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以前说的什么人生目标,相夫教子的,全都记不得了,只是忿忿的瞪着他:“我以后再也不要生了。”

预产期在一月底,肚子太大,走路都觉得累。晚上睡觉他依旧搂着她,以前将手搁在腰上,现在将手搁在肚子上。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这几天晚上,她总失眠,也不只是什么原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早上喝牛奶的时候又吐了,连午饭也没有吃,饿了一天,晚上胃口出奇的好,吃了平时的一倍。也不知是不是吃多了,她竟觉得肚子有些胀又有些痛,睁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四周,轻轻揉了揉肚子,试图缓解那股抽痛。

翻了个身,下腹又是一阵疼痛,她皱了皱眉,离预产期还有那么多天。直到额上冒出汗意,疼痛加剧,她才觉得不对劲,咬住了牙,去抓他的手。

“怎么了?床头的灯亮了,见她满头是汗,他一脸的慌张。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肚子疼。”

他当即拿了外套替她穿上,她疼得起不来,他将她抱起来,出门的时候惊动了吴阿姨和奶奶,他太紧张,怕来不及,便开车先去了医院。

去了医院,他等在产房外边,深夜,医院里很静,偶尔有来往的护士,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的撇向他。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睡衣和家居拖鞋,恐怕是最狼狈的时候。奶奶和吴阿姨稍后赶来,凌晨的时候医生才出来,是个小男孩。他听了,脸都垮了下来,他一心想要个女儿,去了病房,她还睡着,他穿了衣服靠在她床头睡觉。

第二天她醒来,见着他狼狈的样子,住不住笑,扯动了伤口,又疼得想哭。

他看着她:“一幸,下次我们生个女儿。”

“不要。“她摇头,那么疼,再也不想生了。

“不行,一定要生。”他开始耍赖。

她懒得理他,坚决不愿意:“我不生,要生你自己生……”

他苦恼,隔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不信没有机会,反正,他一定要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