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一阵砸门声吵醒了聂鲁达。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不能肯定自己仍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现在刚过凌晨1点,闹钟的荧光表盘让他确定自己是在现实里。他的直觉敏捷起来,试着去感觉门外是谁。
他快速穿上浴衣,跋涉到楼下前门,看到一个身影在等着他。"我听见了,萨曼达,"他抱怨着,"给我几秒钟把安全系统关上。"
聂鲁达按了几个按钮。门开了,露出萨曼达发狂般的脸。她的眼圈红通通的,看起来哭过。"怎么了?"他问道,伸出胳膊邀请她进来。
像花光了钱的穷人一样,她搂住聂鲁达开始哭起来。聂鲁达静静地站着,尽可能试着去安抚她,眼睛同时还瞄着大街和附近是不是有旁观的人。一切看上去很安静,于是他感到安全了,就继续站在门口,抚慰着她控制不住的抽泣。
"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像这样闯了进来..."她松开手,走向起居室的一把椅子,"我能不能坐一下?"
"当然可以,"他说,"我给你拿点什么?"
"要不拿一张面巾纸...两张吧。"
"没问题,稍等一下。"
聂鲁达走进厨房,从纸巾盒中抽出几张面巾纸,又倒了一杯水。他回到起居室的时候,萨曼达正坐在椅子里,盯着天花板看,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怎么了?"聂鲁达问道,把纸巾递给她,把水放在她椅子面前的咖啡桌上。
"谢谢,"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今天晚上我来了一个客人。"
"是谁啊?"聂鲁达问,这个消息像一剂咖啡因一样把他震醒了。
"告诉你之前,嗯...你家的窃听器--我是说,我们能谈吗?"
"是的我们可以在这里谈。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儿了。"
"即使在你家里,EITS也能窃听到我们的对话么?"
"它能窃听到你的,不是我的。"
"你是说对我的植入和你不同?"她问道。
"我的植入是19年前安装上的,那是在我们有了BP共振播放技术之前的事了。"
"又是,麻烦在我。"她的脸看起来极为哀伤,"那么,他们只能听到我这一边的谈话吗?"
他点点头,"我们没事,萨曼达,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开始你的故事之前,让我快点换些衣服,再拿些咖啡来。行吗?"
"嗯,那很好。也可以给我时间镇定一下。"
聂鲁达沏了些新咖啡,并换上一套牛仔裤、白羊毛衫,迅速戴上他的劳力士。他用冷水泼了把脸,梳理了头发。5分钟以后,他招待着咖啡过来了。"这本来是脱因咖啡,所以别担心,"他边说边递给萨曼达一杯。
"本来是脱因咖啡?你的意思是,这是普通咖啡,对吗?"她强颜欢笑地说道。
"你是要告诉我关于那个来访者的..."他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忽视了她的评论说道。
"这没事吗?你肯定吗?"萨曼达问。
"我知道EITS的时间表,我们没事...至少再过一个10分钟没事。"
"但是你刚才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可如果EITS不在我们头顶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ACIO有28个卫星组成了EITS系统,其中只有9个有共振播放的升级技术,并且这9个当中最近的卫星,离侦听范围还有大约10分钟的时间。"
"怎么,我是说你怎么确定知道这些的?"
"我有照相记忆功能,忘了吗?"聂鲁达解释道。
"一定不错,"她惴惴不安地笑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萨曼达。"
她吮了口咖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我在卧室里...大概9点钟吧,决定做一次冥想,因为白天整个事件过后我太激动了。"
她闭起眼睛,仿佛在她内在的屏幕上观看着什么似的。"我刚开始,并且试着排除身体的紧张,这时一道光...绿色和黄色的光穿过了我的身体。这是某种像太阳探究云彩,你知道,当它穿越你而你感到了不同,但是你知道影像的来源非常遥远。"
聂鲁达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你用眼睛看见的,还是内在感觉到的?"
"实际上两者都是。光源感觉熟悉,但我也知道它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来的。我观察它和我的精神交相感应。这是一个非常柔和、安宁的体验。"
萨曼达身子前倾,放下了咖啡杯,交叠起了双腿。她的脸略显肿胀和微微泛红。"然后这道光不知怎么的抓住了我的意识,并且开始...开始和我重新连接...或者是我的记忆。"
"以什么方式?"聂鲁达向前倾斜了身子问道。
"这光像一个管道...或者是入口。它有种磁引力,要么是我向它,要么是它向我...我甚至不能肯定是哪一个--"
"它?"聂鲁达焦急地问道。
"它是一种存在,"她答道,"一种智能..."
"它有形状么?"聂鲁达问。
"不能那么说,但是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把我吓坏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我做完了冥想并且感到或者...或者至少看见了光,但是我从来没让光变成智能的东西。"
"它是怎样一种智能呢?"
"它恢复了我与中央族类遥视的记忆。"萨曼达把这句话悬在空气中,又饮了一口咖啡。"我把经历全记起来了,比在做MRP之前记起的还多。"
"怎么记起来的?"聂鲁达问,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表示怀疑。
"我不知道,但确是发生了。我想起了每件事,就像几分钟前刚发生的一样。并且另外还有,"她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它激活了我与他们的所有经验,包括我在第一个洞穴被扫描那时候...还有...还有早先我和归航装置试着沟通但失去知觉那一幕。"
"还有什么?"
"我知道了ETC建造者们更多的计划,"萨曼达说,"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别人。"
"为什么?"
"因为15想要除去我所有的记忆,要不然就是我的性命,"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用纸巾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水。"在我的头脑里这是肯定的。"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并且出于某种原因,遗址的建造者们给我植入了什么用来联络我的东西...或者...或者激发我去做某种事情的东西。"
"是什么?"
"你看,"她低语道,"你说EITS在移入范围之前我们只有10分钟。我完全被吓到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除了你。"
"EITS只能搜集你的声音,"他扫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让我问你问题,你可以把答案写下来,或者只点头表示对错,好吗?"
"那你能确定家里再没其它监听设施了么?"
"我保证。"
"好吧,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同意,我们的对话严格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行不行?"
"我同意,"他回答。
聂鲁达站起来整理思路。起居室很大,角落里有台大钢琴被一扇大型落地窗映现出轮廓。一座从地板到天花板、沙滩色的石板壁炉占据了房间的最远端,聂鲁达在这之间来回踱着步子。
他停了下来,转向萨曼达。"那么,一道光进入了你的身体,并且重新连接了你和ETC遗址交感、对中央族类和归航装置遥视的所有记忆。对吗?"
萨曼达点点头,然后擤了擤鼻子。
"这像被一个遥远的来源重新接线--你受之为、由ETC遗址建造者们而来的、有代表性的技术或力量?"
萨曼达的脸僵住了一会儿,仿佛自己头脑内正在辩论着聂鲁达的这个问题。最后,她又点了点头,但是找东西想写点什么。聂鲁达从旁边桌上回应给她一支钢笔和一叠纸。她潦草地写下些什么,指着她的笔迹递还给聂鲁达。
这不是一种技术或力量,这是一种智能--有着激活我记忆的特殊目的。
聂鲁达点点头。"那么这种智能,只重新连接了你的记忆...它...它没传达它自己的任何事吗?"
萨曼达看着聂鲁达,点了点头。
"不过,"他继续道,"你对归航装置经历的记忆是完整无缺的,并且他们不知何故给了你一个创造者们对ETC遗址计划的透视图。对吗?"
她点点头。
"你知道ETC遗址的目的是什么吗?"
她摇头并开始写字,写完后递给聂鲁达。聂鲁达拿着纸条走开了,大声读起来:"不能确定,但它不是武器。有更多要做的是提升星球的意识。"
他转过身来,把眼神锁定在萨曼达身上。"你知道它将要怎么做吗?"
她开始写道:
我不能肯定,但是出于某些原因,这7个ETC遗址组合以形成一个数据流,能够提升行星和行星之上每个人的分子振动。这个数据流改变了DNA结构,不只是人类,而是星球上的所有生命。它被设计用来致使我们在21世纪后期有重大发现。
他嘴唇令人发觉不到地读完了纸条,说道:"这道光,或者是智能--像你说的,是从ETC遗址的建造者们来的么?"
萨曼达点点头。
"并且你知道是因为它激活了你的记忆。你感觉到的还有其它原因吗?"
她再次点了头,开始在纸上写下:
我猜当我和归航装置联系的时候,它就被植入了我体内,可它感觉像是来自难以置信的遥远距离。它感觉很远古。它感觉是永恒的。它感觉像是上帝。
聂鲁达点着头读了纸条。"你知道我们怎么定位其它那6个ETC遗址么?"
萨曼达点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好像正从空气中擦掉什么东西似的。她突然激动地写道:
不知道如何定位其它遗址,但是我知道我们不是唯一将会发现它们的。
他读着,脸上立刻显出不解的神色。"有其他人将做出这项发现吗?"聂鲁达问道,他的声音由于诧异而变得尖锐起来。
"是的,"她刚说完就捂住了嘴,仿佛想把说出的话堵回去一样。聂鲁达挥手对她的疏忽示意,让她放心这不算是个大问题。
"你知道是谁么?"
她摇摇头。
"可你十分确定,不会是ACIO发现其它遗址么?"
她点点头。
聂鲁达叹了口气,坐回萨曼达对面的椅子。
"你是在告诉我,"他用手指顺过自己的头发说道,"你确定地知道,在ACIO发现其它6个遗址之前,有人会先发现它们。对吗?"
她点点头,因为无法通过讲话而解释原因,她的脸孔显得挫败。她开始写下另一张字条:
这项发现已经被小心地编排好了,要自始至终回到最初发现它的阿纳萨兹族印第安人的年代。我们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有其他人将了解到如何进入其它遗址。我们的角色--我是说ACIO的角色--是去发现其他那些能帮我们找到那6个遗址的人们。
聂鲁达在她写了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耐心,站到她后面,透过她肩膀看着她写的内容。当她写完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挫折地坐下了。
"我们不可能说服15把这项发现带出ACIO,"聂鲁达遗憾地说道,"他不会允许NSA知道任何关于这项发现的真实性,更不必说把它的事出版在一本科学杂志上了。你知道关于这个局外人是谁的任何信息吗?"
萨曼达的脸显得沮丧,并且露出不确定的真实表情。
"你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他问。
她把头从一边摇向另一边,用嘴型说出几个字:"我不能确定。"
"写下你的解释,你为什么相信其它6个遗址会被ACIO之外的某人...或是某个组织发现?"
聂鲁达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拿起钢笔立即写了起来。她毫不犹豫地写了一分钟左右,然后把纸条传给聂鲁达:
我其中一个最生动、恢复最好的记忆就是一个女孩--也许15、6岁--她能够找到这些遗址并通过一种我不了解的方法去激活它们。这和她的精神有关。某些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她是从中央族类来的。她是这些遗址其中一个最初创建者,但是现在居于一个人类身体内。她的面孔我不熟悉,但她将是揭开这件事的人。我不认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角色。我们得找到她。我对此十分确定。没有她,我们进不去其它遗址,并且如果没有其它遗址,这项科技就不会像它被计划好的那样运作了。
聂鲁达读了解释,抬起头来。"我们怎么找到她?"
萨曼达耸了耸肩。
"你没办法么?"
她摇摇头,快速写了一条递给他。
全部被编排好了。如果我们得到吩咐(注:get the word,亦作"明白,领会")这些ETC遗址该被发现的时候,它就会发生了。出于某些原因,当这个女孩听到这个发现的事,她就会举步向前。
这回轮到聂鲁达摇头了。他抬头看着萨曼达:"这项发现将无法见天日了。15会批准这种事的几率是0。它根本不会发生。有没有可能你记忆里的这位女孩和什么其它的有关系?"
萨曼达摇头并皱眉,表示自己可能会犯错。
"再解释一遍这个视觉或记忆的来源,"聂鲁达坐下饮了一口咖啡,要求道。
萨曼达立刻开始写起来:
这是一个当我们进入第一个洞穴的时候,被归航装置植入我头脑中的视觉。我能非常清晰地看到这个女孩,而且她看起来完全是人类,但我被告知她的灵魂非常古老,她是ETC遗址的其中一个最初计划者。她是激活这个系统的人。他们需要让自己其中一个建筑师具体化为人类以激活系统。可以说,这一定要是个内部工作。
聂鲁达挑选着合适的话语:"你相信这些存在体...这7个ETC遗址的创造者...他们想让这个发现变得公开化...一个公开化的事件?"
她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你的记忆中到处都没看到他们将会如何编配这个么?"
萨曼达用嘴唇表现出"不"字,慢慢地摇摇头。
"你有没有感觉,你的视觉是在未来多久发生?我是说几个月、几年、十年?"
她草书了几笔,递给聂鲁达:
它感觉像是在未来一年、也许是两年,可我确定不了。
"你对这个重要发现全部要说什么,有没有任何理解?"
不能肯定,但与人类意义深远的转变有关系。转变同时既是基因上的,又是精神上的。我得到强烈的印象,它会使科学和宗教发生彻底变革。
"我们有一个主要的困境,萨曼达。我得明天一大早就向15汇报这件事。我没的选择--"
萨曼达站起来,激动地走向房间的另一边。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怒气。她转过身,几步就跨到聂鲁达椅子旁,冲他用口型默默地说了两次:"你保证过的!"
"我知道,"他说,"但我没意识到我正在做的、事态的严重性。对不起,萨曼达,我实在抱歉,但是我没有任何选择。"
萨曼达坐了回去,抓起钢笔和纸,像个被监禁的殉教者写下她的自白书一样:
如果你告诉15,他就不只是把我从计划除名了,他也会把我一起从ACIO开除出去。你承诺过不向任何人泄露的!
"萨曼达,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保持平静。"他说道,"你引起了一个对计划和ACIO的安全隐患。你要么坚信这个发现应该出版并且分享给世界,要么不这样做。没有中间立场。"
她开始写,又停下了,删去了写好的字句。她闭起眼睛向后斜靠在椅子里。她的脸由于混乱而颤抖,眼泪流了出来。不过她用纸巾擦掉眼角和两颊的泪水,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我没打算告诉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我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公开的话,就要承担风险。我没有勇气...所有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不是由我掌控的。我相信7个遗址的创造者们编配了事件的整个系列。我只是个传信者,别拿我开刀啊!我需要你的帮助、保护和建议,无论你能提供的什么。请帮帮我吧!
他抬起头看她,她正在闭起眼睛抽泣。即使是凌乱的思绪状态,她的面容仍然有一种凛然和优雅吸引了他。他感觉到对她有一种兄长之爱。有某些他无法确切解释或拒绝的东西。"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不能指望我为你的利益撒谎。我不能那样做。"
萨曼达摇了摇头,表达她的同意。一丝闪烁的希望越过脸上。
"如果我告诉15真相,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够相信我们不是把这个发现带到公众去的人。并且我们唯一能令他信服的方法就是,我们自己是否相信这点。你是吗?"
萨曼达僵住了一会儿,低头看着便笺纸,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然后写下:
我确信有别人会把这项发现公之于众,而且我相信不会是我。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
"是谁?谁会把这带给公众?"聂鲁达用低沉的语调问道。"不是麦克加温。当然不会是15。一定是某个叛离的人。没其它的情形了。并且如果我们自己保有这个的话,就只有你和我了。况且...况且你刚才说你不会这样做。那就只剩下我了..."
萨曼达挥着胳膊,像是让他停下来。她又开始写了,她的强烈程度上升得像一只盘旋的老鹰。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项发现对地球来说极为重要,尽管我解释不出为什么。它必须被分享。这些人工之品中隐藏着一些东西能够催化人类。我恐怕是传送这个消息的。你得帮我。我自己一个人改变不了15的想法。
聂鲁达读了两次,没有马上做出回应。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一条路,而这把他吓坏了。他无法利用迷宫小组的合作去支持这项对公众的揭发事件。他只能叛离。没别的办法了。
"如果我把这个困境带给15,并且我基于你的视觉--不管你作为遥视员多么值得尊崇--鼓吹向公众去揭露的话,他定会认为我疯了。我能提供的唯一帮助就是向15解释你的经历和你寻访的原因,并且轻描淡写整个事件。这会给我们争取时间,而且给我们一个机会从光碟中解码些资料出来。也许能有什么可以增加你视觉可信度的东西浮现呢。"
在聂鲁达发表完评论之前,萨曼达就开始写上了。她草率地把记录令他惊讶地丢了过来,然后站起身,小声说了一句"再见",在聂鲁达没来得及反对之前就径直走出了房门。他读着字条,一种恐惧的情绪贯穿回荡在全身:
所以我被搞得看起来就像个白痴。我的可信度将被破坏--原因是为了保护你自己的。感谢你所有的帮助。我期待更多的。
她的轿车尖声嘶叫着驶离了他的车道,令他站住了脚。他目视着她远去,心情沉重到很多年都未曾达到的深度。他的选择方向令自己心神不安。他知道明天早上要向15汇报,并且需要深思熟虑应该向他透露多少。
聂鲁达拾起咖啡杯,抛掉了萨曼达小心放在茶托上的纸巾。他只能想象她的挫败和恐惧感。但是他感到同她一样跌入了陷阱,或许更甚,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将古箭计划公之于众的人。并且在他内心某处,在所有感到的忧虑之下,他知道这条路铺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的生命刚刚变成了无法挽回。
他在电话上揿下了"呼叫"按钮,听到警告载波信号告诉他已经再一次被置于膜层5了。他憎恶埃文斯和他科技的效率。他打开电脑终端检查电子邮件。大卫给他留下一条他们已经有了突破的消息。当他反复读着其中一条注释的时候,一丝光线移到他身上。
我们找到一个包含最大有23个字符的接取点,我们假定是一个52个字母的字母表。这是个交互式的密码。我们还在试。
聂鲁达尽管由于有了进展而有所安慰,但是头脑仍无法集中在突破上。他只能想到萨曼达,以及他该如何向15解释萨曼达告诉他的。他知道现在萨曼达是她自己最坏的敌人,她几乎能干出任何事。或许他自己也是。

 

 

 

 

第十六章

至高无上的整体

最初源头不是一个表现形式,而毋宁是一个居于所有时间、空间、能量和物质--同样也是居于非时间、非空间、非能量和非物质的意识。这是统一所有存在状态、进入专一存在的唯一意识,这个存在就是最初源头。它是个处于成长中、扩张中和无法解释的意识,它组织了所有存在状态的集体经验进入到一个创造的连贯计划中,并且创造的内含物进入到源头实相--最初源头的家中。这种存在作为时间和非时间的经验之和遍及大宇宙。它为自己在所有生命中编制了密码作为一个振动的力量,这是将你创造出的第一个密码,它就像在宇宙学网络上一个柔软光滑的原子一样。

摘自"第一密码",解码自WingMakers第9室。

聂鲁达看着脚下长长的、通向15办公室的走廊。走廊空空荡荡,光线也被调暗。当他听到从日光浴室而来的电梯打开的时候,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使他浑身上下打颤。他的本能令他退到墙角后面等待着。
15和埃文斯走出电梯,聂鲁达尽全力想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明白了吗?"15问。
"完全明白。"埃文斯回答。
"很好,如果有变化的话及时通知我。我马上要见贾米森,所以我一个人应对他。你负责萨曼达。"
15正要走进办公室,很快又停住了。"哦,顺便还有一件事,当你传达消息的时候,用同情的方式。假装你的忧郁感。好吗?"
"明白了,"埃文斯答道。
"哦,还要记住,"15又补充了一句,"我要这个由你自己专门处理。"
"詹金斯知道了--"
"不,他不知道,"15打断他道,"除了你和我之外没人知道,而且我只要那样。如果你想让詹金斯做MRP,那就告诉他。但是我要求这件事完全在14级处理。"
"如你所愿。"埃文斯说。
埃文斯朝聂鲁达这边走过来。聂鲁达闪进一间会议室里,没被他看到。他被听到的话困惑了。他们明确地有一个计划,即对付他又对付萨曼达。他的胃开始翻滚起来,像一群蝴蝶试图在暴风中飞行一样。
现在仍然很早,接近凌晨3点。他大约一小时前发给15一封电子邮件,标明"紧急"。15立即回复了他,强调聂鲁达要在3点钟来办公室见他。这是15典型的特征,睡觉不是首要的事。这也验证了对15严肃认真态度的评论。
他缓缓地,几乎是痛苦地蹭到15的办公室。门是微开着的,办公室明亮地照着。聂鲁达谨慎地敲了敲门。"早上好,先生。"他不想掩盖起声音的疲倦。
"快进来,贾米森,"15说道,眼神并没离开他的电脑。"找地方坐下。我马上就好。"
聂鲁达衡量着15的声音,揣摸着他情绪的任何线索。但是所有能听到的都很失败,并且直觉告诉他,这不仅仅是温和这么简单。他坐在15桌子前面、有黑色皮革坐垫的木椅里。这把有雕刻的木扶手椅使他想到天鹅的脖子--既柔软又易折断。
15敲了一个按键,关上了电脑。当硬盘停止运转的时候,寂静填充进了房间。他凝视着聂鲁达,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说道:"我们知道了,"这句话掷地有声,表明已成为绝对的定局。
聂鲁达看起来迷惑不解,他的额头像池塘里的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搅动一样皱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15说,"所以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我。"
聂鲁达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15靠在椅背里,像渔夫似的耐心等待着。
"你是指萨曼达的意外来访?"聂鲁达问。
15摇着头。"我们知道她访问你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知道你讨论的内容,并且我们知道你此刻正在考虑什么。"
"你和萨曼达谈了么?"聂鲁达尽最大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地说。
"是的。"
15为了让他挑剔的后背舒服些,在椅子里挪了挪位置。他的手指尖像原木之家的横梁柱一样加了进来--这是他准备阐述一个主题时惯用的姿势。"为了我6岁的生日,我的父母带我去巴塞罗那动物园。大帐篷那里有吸引人的大猩猩展示。他们有一个老手,叫塔巴(Tumba)--也许有25岁--已经参加签名展览超过20年了。他们要求塔巴吓唬行人,因为它表演得越像人,就越能吸引到更多的游客。当我们到它厚钢筋做成的笼子那里的时候,它正在大便。完了以后,它高兴而饶有兴趣地把粪便举到了正在看它的人群那边。这是一个故意的、被小心编排好的事件。不幸的是,有一些粪便落在了我母亲的裙子和头发上。"
聂鲁达向前倾了倾身子,被吸引到了15童年稀罕的一瞥。
"我父亲愤怒了,"15继续说道,回忆起往事让他笑了起来,"母亲十分尴尬,而我...当我看到父亲眼睛里露出凶光时,我再也开心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