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布娃娃 作者:丹尼尔·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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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伦敦警方在一间老旧公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居然是由六个受害者的肢体拼接而成。“拼布娃娃杀手”的外号不胫而走。凶手还将命案现场的照片连同一张字条寄给了负责此案的警探沃尔夫的前妻,电视台外景记者安德烈娅。字条上写了六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了日期:这六个人将是凶手制作下一个拼布娃娃的材料。*个是伦敦市长。第六个是沃尔夫警探。中间四个人,还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里。而此时距离市长的死亡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四小时。安德烈娅为了当上主播,同意将照片和名单交给电视台,将凶手的计划公之于众。这一意外状况将**架在了火堆上。
作为杀手名单上的将死之人,沃尔夫同强悍的女警巴克斯特、菜鸟警察埃德蒙兹搭档,与杀手斗智,与时间赛跑,还要面对政客的无耻嘴脸、媒体的唯利是图和大众的猎奇狂欢。
种种线索表明,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谋杀与四年前被沃尔夫送进监狱的火化杀手脱不开干系。随着调查的展开,沃尔夫警探黑暗的过去也逐渐被牵扯进来……
作者简介
丹尼尔·科尔,英国作家,33岁,此前写过剧本,从事过医疗护理工作,现就职于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和皇家救生艇协会。本书是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
“那么你告诉我,如果你是魔鬼,你要把我怎么样?”
序言
2010年5月24日 星期一
萨曼莎·博伊德从晃动的警戒线下面钻过去,一抬头就看见伦敦臭名昭著的老贝利1顶部的正义女神雕像。她本是力量与正义的象征,现在却让萨曼莎看清了她的真实面目:一个幻灭的、绝望的女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下屋顶,落在下面的人行道上。遍布世界各地的她的姐妹的雕像倒是适当地省去了蒙眼这个细节,因为“蒙眼的正义”只是个天真的概念,尤其是当种族主义和警察腐败牵涉其中时。
周围的道路和地铁站再次关闭,因为记者们蜂拥而至,驻扎在那里,把繁华的伦敦市中心变成了荒诞的中产阶级贫民窟。印着M&S和Pret A Manger 2商标的空餐盒在散落一地的垃圾里分外醒目。品牌睡袋被卷了起来,不远处丢着吱吱作响的电动剃须刀,某人那把不起眼的旅行熨斗暴露了他昨晚穿着仅有的一件衬衣、戴着领带睡觉的窘状。
萨曼莎尴尬地穿过人群。她迟到了,穿过高等法院路就花了六分钟,她已经浑身是汗,原本为了改变形象而束起的白金色头发也散开了。从一开始,媒体就锁定了陪审团成员。现在已经是第四十六天,说不定世界上每一家主要媒体的人都能认出她来。有个记者就曾经一路跟到她位于肯辛顿的家,守在门前不肯离开,她只好报了警。因为不想引起任何令人不快的注意,她始终低着头大步走路。
两条人流蜿蜒穿过纽盖特街十字路口,起头的地方一边是不够用的移动公厕,另一边则是一家醒目的星巴克。她努力突破回转的人流,朝着有警察守卫的较为僻静的法院侧门走去。有数十个拍摄正在进行,她无意间走进其中一个的镜头范围,一个娇小的女人用日语冲着她愤怒地骂了一句什么。
“最后一天了。”萨曼莎提醒自己,没去理会那句听不懂的咒骂。现在,距她回归正常生活只剩下八小时了。
在门口,一个脸生的警卫仔细检查了萨曼莎的身份证明,然后引导她进入一系列再熟悉不过的程序:暂时上交个人物品,过金属探测仪时解释婚戒取不下来,搜身时担心身上有汗渍,然后走向毫无特色的走廊,和另外十一位陪审员一起喝上一杯不冷不热的速溶咖啡。
鉴于媒体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再加上发生在萨曼莎家门口的事,法院决定对陪审团采取隔离措施,但累计数万美元的由纳税人支付的旅馆账单却又激起了公众的愤怒。差不多有两个月,陪审员上午的闲聊基本上都围绕如下话题:旅馆床铺睡得人背痛,晚餐每天都差不多,见不到最挂念的妻子、孩子,以及《迷失》的最后一季。
法庭引导员进来召集陪审员时,掩在琐碎聊天下面的绷紧的沉默才显露出来。陪审团团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名叫斯坦利。其他陪审员推举他当头儿似乎只是因为他长得很像甘道夫。他慢慢站起身来,领着大家走出了等候室。
一号法庭无疑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法庭,只有遇到最严重的刑事案件才会开放。一些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罪犯,如克里平、撒特克里夫、丹尼斯·尼尔森都曾站在这个法庭的中央招认他们耸人听闻的罪行。灯光透过毛玻璃顶窗照射进来,照亮了房间里暗沉的木镶板和蒙着绿色皮革的家具。
萨曼莎通常坐在陪审席第一排,即最靠近被告席的位置。当她坐下时,她意识到身上自己设计的白色连衣裙可能有些短了。她把陪审员文件夹放在膝盖上,旁边坐着的那个老色鬼令她非常不爽,第一天见面时,那个人为了抢到她旁边的位子差点踩到其他人。
这里与美国电影里的法庭不一样。在美国电影里,那些穿着讲究的被告一般会和他们的辩护律师一起坐在桌子后面;在老贝利,被告得独自面对满屋子咄咄相逼的人。包围被告席的虽小却醒目的玻璃屏障只是进一步强调了里面的人对房间里其余的人来说相当危险。
除非被证明无罪,否则就是有罪。
萨曼莎的左边,正对着被告席的是法官席。一把金柄的剑悬挂在中间那把椅子背后的皇家盾形纹章下方,那把椅子是整个审判期间唯一空置的座位。法院书记官、辩护律师及检控团队占据了法庭中央的位置;与此座遥遥相对的伸出来的公共旁听席上挤满了热情的、无法看清下方情况的观众,他们提前在街上扎营露宿才得到了这场特别审判的终审旁观席位。法庭背面,公共旁听席下面的冷板凳上坐满了与审判扯得上关系的闲杂人等:律师们希望可以召上法庭但也许最终并没用上的专家,各色法庭工作人员,当然,还有那位一直处于争议中心的侦探,绰号叫“沃尔夫”3的威廉·奥利弗·莱顿-福克斯。
审判持续了整整四十六天,沃尔夫旁听了每一场。他坐在出口旁边不引人注目的座位上,无数次冷冷地注视着被告席。他身材结实,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和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四十出头的年纪。萨曼莎觉得,如果他看上去不像是几个月没睡觉,背上驮着整个世界,也许他会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公平地说,他确实很有魅力。
“火化杀手”是媒体给被告取的绰号,他已成为伦敦有史以来系列谋杀案中杀人最多的凶手。短短二十七天,就有二十七人丧生,死者全都是年龄在十四至十六岁之间的妓女,这让那些消息闭塞的民众猛然意识到发生在自家街区的可怕事件,因此引来了更多关注。大部分受害者被发现时身上还在燃烧,她们被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然后被活活烧死,地狱般的火焰焚毁了一切证据。接着,凶手却突然收手,手足无措的警方连个像样的犯罪嫌疑人都找不到。无辜的年轻女子一再被害,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伦敦警察厅因毫无进展而备受指责,但在最后一次谋杀案发生十八天后,沃尔夫逮住了凶手。
这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名叫纳吉布·哈立德,是一个巴基斯坦裔英国人,在首都开出租车。他独自生活,之前曾有过不太严重的纵火前科,他的出租车后座上留有系列谋杀案中三名受害人的DNA,这些证据与沃尔夫的证词一起被提交给法庭。这本来已经是一桩清楚明白的铁案了,但现在,一切都崩溃了。
不在场证据同这位侦探及他的团队搜集的监控报告发生了冲突。哈立德在羁押期间受到攻击和威胁的指控也出现了。相互矛盾的法庭证据意味着烧焦的DNA不能作为可靠的证据。然而,让辩护律师感到高兴的是,首都警务处的职业标准理事会提交了一封引起他们注意的信件。写信的是沃尔夫的一位匿名的同事,日期就在最后一桩谋杀案发生的前几天,信件对沃尔夫处理这一案件的方式及他本人的精神状态表示了担心,认为他“沉迷办案”“不顾一切”,进而建议他立即转岗。
世界上最复杂的故事突然变得更复杂了。警察被指控拿哈立德当替罪羊以掩饰他们的失败。局长和特殊犯罪与行动处的助理处长因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明目张胆的腐败而被迫辞职,小报上充斥着那位不光彩的探员的丑闻:与酗酒有关的传闻,可能导致了他婚姻破裂的家暴倾向。在某一阶段,哈立德那个装腔作势的辩护律师因为建议沃尔夫和她的客户交换座位而受到指责。纳吉布·哈立德始终以迷惑不解的神态看着在他面前上演的好戏,看着自己从杀人恶魔变成受害者,没有流露出哪怕一瞬间的满意神情。
最后一天的审讯如期进行,控辩双方律师做了最后发言,然后法官向陪审团提出指导意见:关于有限的证据依然被采信的简要总结,以及有关错综复杂的法律程序的建议。接下来,陪审团将进行评议裁决。他们被从证人席后面带进一个私密的房间,那是一个他们熟悉的以原木和绿色皮革为基调的毫无特点的房间。在接下来的四个半小时里,十二名陪审员在那里围着一张大木桌讨论他们的裁决。
萨曼莎几周前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态度,但这会儿让她吃惊的是,陪审团对此案的看法四分五裂。她曾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受大众舆论的影响,尽管她很高兴自己的表决不会给自己的商店、生活带来什么影响,而且她的幸福也与此事不相干。同样的争论一再上演。之后,有人提出探员证词中的某一点,再次被告知不予采信,那人恼怒万分。
斯坦利隔一会儿就会提请投票表决,然后通过引导员给法官递交一张字条,告知法官他们尚未达成一致。每一次投票表决,总会有人顶着多数的压力另行其事,这样反反复复直到最后几分钟,总算达到了十比二的比例。斯坦利气冲冲地把写着这一结果的字条交给引导员,十分钟后,引导员回来,带领陪审团进入法庭。
萨曼莎回到被告席旁边的座位时,感觉每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法庭一片静默,她没来由地为自己的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感到尴尬。幸好接下来响起一片嘎吱声和咔咔声,十二名陪审员陆续走进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她那点小动静被掩盖住了。
她看得出人们都在试图揣摩她的表情,急不可耐地等待接下来的正式宣判,她对此颇有些享受。那些“有学问的人”已经戴上了假发,穿上了长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愉悦态度看着她和其他陪审员。但此刻,他们发现自己得受陪审团支配。萨曼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拥有不应该说出去的秘密的孩子。
“被告请起立。”法庭书记官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纳吉布·哈立德在被告席里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陪审团团长请起立。”
在萨曼莎这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上,斯坦利站了起来。
“你们是否达成了全体一致的裁决?”
“没有。”斯坦利的声音被卡住了,人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回答。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三下。萨曼莎翻了个白眼。
“没有。”斯坦利终于大声说了出来。
“你们达成了足够多数的裁决吗?”
“是的,”斯坦利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脱口而出,“对不起……是的。”
“你们,陪审团,认定被告纳吉布·哈立德在这二十七桩谋杀案中有罪还是无罪?”
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萨曼莎在这一刻还是屏住了呼吸。法庭里同时有好几把椅子发出嘎吱声,人们如预料中那样急切地竖起耳朵,倾身向前……
“无罪。”
萨曼莎抬头瞥了一眼哈立德,被他的反应吸引住了。他释然地颤抖起来,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但接下来他却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喊。
沃尔夫冲向被告席,在法警出手阻止之前,他已经越过玻璃隔板,一把抓住了哈立德的脑袋。哈立德被猛地甩在地上,在凶狠的攻击下发出夹杂着喘息的沉闷的叫喊声。他的肋骨在沃尔夫的脚下断了几根,膝关节处的皮肤也剥落了。
警报声响起。
沃尔夫被一拳击中面门,踉跄着跌向后面的陪审团时鼻血流进了嘴里,撞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在他稳住身体的几秒钟内,法警拥了进来,把他和那个被揍断了骨头、倒在被告席的基座上的人隔离开来。
沃尔夫脚步踉跄,挥舞着手臂,几双强有力的手控制住了他力气渐衰的身体,迫使他跪倒直至趴下。他精疲力竭,气喘嘘嘘。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和光泽剂的气味,他看到一名受伤的警察的警棍砰的一声掉落在哈立德旁边的镶板上。
这人看着像是死了,但沃尔夫需要确认一下。
最后一阵冲动涌上来,他挣脱了束缚,向那个沾着深棕色血迹的了无生气的躯体爬过去,那个人身上的血渗进了廉价海军蓝套装的纤维里。沃尔夫伸手摸到了那根警棍,手指紧裹住冰冷的金属。法警在他背上狠命一击时他已把警棍举过头顶。迷乱中,他只看到被告席旁那个警卫再次转过身来,冲着他的手腕又一次猛地将警棍砸了下去。
这会儿距斯坦利说出“无罪”仅过了二十秒钟,沃尔夫听到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只希望自己已经完成了这件事。
人们尖叫着冲向出口,但一群警察把他们赶了回来,萨曼莎坐在地板上,头晕目眩,茫然地凝视着空中,无视近在咫尺发生的事。最后有个人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领着她往外跑,那人大声叫喊着,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弱音警报器几乎不起作用。她滑倒在大厅地板上,膝盖撞上了脑袋的一侧。虽然还没感觉到疼痛,但她的背脊已经接触到了黑白相间的西西里大理石地板,晕头转向中,她看见了华丽的穹顶、二十多米之上的那座雕像、彩绘玻璃窗和壁画。
救她的那个人在众人经过后赶紧把她拖起来,在跑回法庭前把她带到了废弃的主入口。巨大的木门和黑色的小门都大敞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召唤着她。萨曼莎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街上。
她这时的形象如果被拍下来,真是再完美不过地表现了此时此地的主题:浑身溅满鲜血的美丽的女陪审员,一身白色衣裙,经历了创伤和磨难,站在象征着刚毅、真理和不祥的记录天使的石头雕像下面。那位天使从头到脚包裹在沉重的长袍里,仿若死神,准备把无尽的罪愆汇报给天庭。
萨曼莎转过身去,背对着那群贪婪的记者和他们炫目的闪光灯。在数以千计的闪光灯前,她注意到高处的石头上刻着一句话,托着这块石头的是四根石柱,好像在支撑着那句话的隐喻的重量:
保护穷人的孩子并惩罚恶人
读着这句话时,她被某种失败的感觉压倒了,她能够诚实地说自己确信哈立德无辜,就像那个警探确信他有罪一样吗?当她的目光最终落到披着斗篷的天使身上时,萨曼莎知道自己也成了罪人。
她已经受到了审判。
四年以后……
第一章
2014年6月28日 星期六 凌晨3:50
沃尔夫伸手摸索他的手机,手机每振动一次就在地板上滑得更远一点。夜色渐渐淡去,这间他不熟悉的新公寓的模样显露出来。他爬下床铺去够嗡嗡作响的手机时,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沾在他身上和他一起下了床。
“沃尔夫。”他答道,为自己至少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而松了口气。
“我是西蒙斯。”
灯咔嗒一下亮了,沃尔夫重重地叹了口气,微弱的黄色灯光提醒了他他身在何处。这是间小卧室,地板上放着一张磨损的双层床垫,天花板上装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这个能唤起幽闭恐惧症的小盒子里闷热无比,因为房东始终没能向前任房客讨回窗户钥匙。一般情况下,伦敦不至于热成这样,但是沃尔夫正好赶上了这股极不寻常的、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的热浪。
“别那么开心。”西蒙斯说。
“现在几点?”沃尔夫打着呵欠问道。
“差十分四点。”
“我这个周末不需要离开?”
“不需要。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一个犯罪现场。”
“你办公桌旁边吗?”沃尔夫半开玩笑地说,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的上司离开办公室了。
“真幽默。他们让我出去就为了这事儿。”
“那可太糟了,是吧?”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西蒙斯说:“相当糟。你有笔吗?”
沃尔夫在门口成堆的盒子里翻找着,找到了一支圆珠笔,在手背上画了几下。
“好了,说吧。”
他瞥见有束灯光从厨房柜子上一扫而过。
“108室……”西蒙斯说。
沃尔夫走进简陋的小厨房,眼前一花,一道蓝光闪过小窗。
“……圣三一塔——”
“希巴德路,肯特镇?”沃尔夫插了一句,一边仔细看着下面的几十辆警车、新闻记者和对面街区被疏散出来的公寓楼居民。
“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警探。”
“好吧,你到时还会成为我们的头号嫌疑犯。快过来吧。”
“好的。我只是想……”沃尔夫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意识到西蒙斯已经挂了电话。
在那两道闪光之间,他注意到了持续不断的来自洗衣机的橘色亮光,这才想起他在上床之前把工作服放进去洗了。他环视了一下排列在墙边的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纸板箱:
“胡扯。”
五分钟后,沃尔夫挤进他那幢公寓大楼外面拥挤的人群中。他向一名警察晃了一下他的证件,原本打算径直穿过警戒线,不料那名年轻警察一把夺过他的证件仔细检查起来,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穿着一条沙滩短裤和一件胸前印着“93邦乔维:坚持信念之旅”的褪色的T恤衫。
“莱顿-福克斯警官?”那名警察疑惑地问道。
沃尔夫听到自己有些做作的姓氏时愣了一下:“福克斯警官,是的。”
“就是那个法庭屠夫福克斯?”
“应该是威廉……我可以进去吗?”沃尔夫做了个进入公寓大楼的手势。
那名年轻警察把沃尔夫的证件还给他,然后拉起警戒线让他弯腰进入。
“需要我带你上去吗?”他问。
沃尔夫低头看了看自己花里胡哨的短裤、裸露的膝盖和工作鞋。
“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干得相当不错。”那人露齿一笑。
“五楼,”他告诉沃尔夫,“自己上去小心点儿,里面的人不怎么好惹。”
沃尔夫又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穿过漂白粉气息浓烈的门厅,走进电梯。三楼和六楼的按钮不见了,其余那些按钮上沾着干掉的棕色液体。他可以肯定那玩意儿要么是便便,要么是铁锈或可口可乐,他用自己T恤衫底部里奇·桑博拉4的脸去按按钮。
他已经数百次踏进同样的电梯了:无缝的金属盒子,由地方议会拨款安装;里面没有地板,没有镜子,没有凸出来的灯或固定装置。没有任何可以让那些底层人群偷窃或毁坏的设施,于是他们就在四壁上涂满了下流话。沃尔夫刚注意到约翰尼·拉特克利夫既是个“双性恋”又是个“同性恋”,电梯就已经到了五楼,门打开了。
有十来个人散布在安静的过道里。大部分人看上去有点惊讶,不以为然地看着沃尔夫,只有一个邋里邋遢、佩戴法医徽章的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在沃尔夫走过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当沃尔夫靠近走廊尽头那扇门时,那股微弱但熟悉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毫无疑问,这是死亡的气味。在这种环境中工作的人很快就会适应这种由发馊的毛发、大便、小便和腐败肌体的气味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
沃尔夫听到室内有跑动的脚步声,于是后退了一步。一个年轻女人从敞开的门口冲出来,猛地双膝着地,在他面前呕吐起来。他出于礼貌等待了片刻,这才请她挪一步让他过去,这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没等埃米莉·巴克斯特警探冲进过道,他就本能地又后退了一步。
“沃尔夫!我看见你猫在外头啦。”她大叫着冲进安静的过道,“说真的,很酷吧?”
她低头看了看那个跪在他俩中间的女人。
“麻烦你能到别的地方去吐吗?”
那女人不好意思地爬了起来。巴克斯特拉住沃尔夫的胳膊,激动地把他往房间里面拽。巴克斯特在他手下工作了将近十年,她的个子几乎和他一样高,深棕色的头发在毫无特色的门厅的映衬下变成了黑色。她一如既往化着浓妆,让她那双迷人的眼睛大得不同寻常。她穿着修身衬衣和时髦的裤子,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