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清没好气:“你那些鱼儿把池里的锦鲤吃得七七八八了。”
“锦鲤有什么意思,又不能吃,还是我那些鱼儿好。”
傅朝清挑眉:“咱们家难道买不起鱼么?阿玉常过来赏鱼,现湖里黑压压一片,还能看什么?”
“不就是图个乐子。”
眼见两兄弟互不相让,陈宁玉想到早前也见过二人数次争执,她私下曾问傅朝云为何如此,毕竟傅朝清身体不好。
可傅朝云却道,若让了,朝清更不高兴。
自那次后,陈宁玉才知,傅朝云其实是个真正的好哥哥。
她笑道:“我爱钓鱼,也爱赏鱼,叫我看,不如把池子隔开来,不是两不耽搁?”
“好,这个主意好。”傅朝云抚掌,“我赶明儿就让他们去弄,”又瞅自己的弟弟,“肖兰你看,阿玉也没为锦鲤的事儿生气,你气什么。”
肖兰是傅朝清的字,傅朝云则表字子霞。
傅朝清没说话。
长公主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当是小时候拌嘴呢,玉儿你来,我正有事同你说,让他们去准备饵料,一会儿你再出来玩。”
陈宁玉便随长公主走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拿了好些地契田契给她。
“今儿我才惊觉你是长大了,没几年总是要嫁人的,我替你管这些年,也是时候你该自己学着了。”
陈宁玉的外祖周家家业丰厚,早期因老太爷目光精准,用人得当,给子孙赚够了钱财,就是在京城,都有不少铺子,下属县城也有好些良田。
当年陈宁玉母亲去世之后,老夫人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因子嗣单薄,无其他亲人继承,就都给了陈宁玉。
只她当时年幼,便由长公主收着。
在这世上,于长公主来说,除开丈夫,儿子,陈宁玉也是她最亲的人。
陈年往事
而陈宁玉对这笔财产自是知道的,不过她还没有想过现在就收回。
她感激的看着长公主:“劳烦姨母了,这等事情,我知道是很费心的,只是,现在就交给我,我却不知如何来管呢。”
“又不是多难的事,这些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庄上,铺子里的人,不好的我都给你赶走了,剩下的都尚算忠心能干。”长公主笑了笑,打开账本给她看,“依你的悟性,定是容易得很,只我还撤了一些人,空的地儿你自己选人上去。”
那是一定要交还给她了,陈宁玉道:“那我有不懂的还能来问姨母罢?”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呀,姨母何时会不见你的?”长公主嗔道,“不过看你少了历练,将来嫁人了一无所知,如何管家呢?”她目光微微发冷,“我知她定是不太教你的。”
陈宁玉笑道:“总有祖母在。”
“太夫人也老了。”长公主面色略有变化。
陈宁玉叹口气:“是啊,祖母老了,这几年头发都白了好些,身体也不似原先那么硬朗了,天气稍稍冷,便容易得风寒呢。”
长公主抿了抿嘴,垂下眼眸。
陈宁玉又道:“一会儿我钓了鱼,带些回去给祖母,可好?”
“你想拿便拿罢,朝云在湖里放了好些乌鱼,这会儿正有珍珠果,乌鱼片包了最好吃不过的。”长公主语气仍是平常。
陈宁玉却很欢喜,连声说好。
她又与长公主问些关于田地铺子的事情,把田契地契收好,便去西边的池塘。
傅朝云,傅朝清已经各自坐着垂钓了。
“阿玉你总算来了,饵都已经穿好,你坐过来罢。”傅朝云拍拍身边的位置,“一会儿你别东张西望的,小心被鱼跑了。”
“什么饵啊?”陈宁玉笑问。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傅朝云哈哈一笑,“省得怕了,那东西脏,等饵没了,我再给你穿上去。”
陈宁玉道谢:“劳烦大表哥替我弄了。”
傅朝云很豪气的道:“小事一桩。”
她刚坐下,俞氏轻手轻脚走过来,细声问她:“阿玉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好让厨房去准备。”
“倒是没有特别想吃的。”
俞氏便去问傅朝云。
陈宁玉看着她微微一笑,很明显,俞氏才换了一身鲜亮的裙衫,脸上也是稍稍打扮过的,很是娇美动人。
傅朝云却很不耐烦:“随便,我什么都吃。”
他兴致上来,眼睛紧紧盯着水面,看都没看俞氏一眼。
俞氏身子僵了一僵,转头慢慢走了。
陈宁玉见到这一幕,有些替俞氏难过。
她知道,傅朝云会娶俞氏,只是因为长公主的选择,说到底,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女人身上,只怕娶谁都没有多少关系。
“嫂子帮姨母管着家,很是辛苦的,其实表哥该多陪陪她呢。”她开口相劝。
傅朝云不以为然:“哪个妻子不是如此?我还忙得很呢,难得休息一日罢了。”
陈宁玉默然。
傅朝清看过来,说道:“阿玉,你过来,他那儿风水不好,钓不到鱼。”
傅朝云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成神棍了?”
“不然岂会一条没有,我钓了两条了。”傅朝清气起人来,也是能让人跳脚的,“虽是你放的鱼,可惜都不买你的帐。”
傅朝云恼火道:“你等着,看谁最后钓得多!”
傅朝清淡淡一笑,又叫陈宁玉去。
陈宁玉坐到他旁边。
轻风吹来,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便入了她鼻尖。
“你都钓到什么鱼了?”她好奇。
“你自己看。”他把鱼篓放到她跟前。
她凑过去,一看之下,差点没叫出来。
什么两条鱼么,根本一条都没有。
傅朝云问:“阿玉,他钓到什么了,大不大?”
“嗯,算大罢,什么鱼,我倒不认识。”陈宁玉掩了掩嘴忍笑。
傅朝清冲她眨眨眼,轻声道:“好阿玉。”
陈宁玉的脸微微发红。
那边傅朝云又在穿饵,叫道:“定是什么破鱼,有什么了不起,看我的,一会儿就有大肥鱼上钩了!”
傅朝清轻声的笑。
他平常文文雅雅的,可戏弄起人,显露出来的调皮,又很是可爱。
陈宁玉侧过头,专心垂钓。
傅朝云果然很快就钓到大鱼了,趾高气扬过来,要跟傅朝清比比谁的大,结果发现鱼篓里面一条鱼没有,气得一个倒仰。
没有对手,有时候还是挺让人不好接受的。
幸好,陈宁玉成了他的对手,一条接一条的钓上来,二人比来比去,甚是欢快。
而傅朝清,最后还是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陈宁玉专门挑了两条大乌鱼出来。
“今儿要烧了吃?”傅朝云问。
“是带回去给祖母吃的。”
傅朝云惊讶:“你要走了么?”
“已经待了好久了,只是你忙,才觉得没几日。”
傅朝云抱歉,挠挠头道:“下回知你来,我定会抽出时间的,阿玉,你以后嫁人了,咱们一起玩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这番话倒是说的真心。
毕竟年幼时,三人常在一处。
“还早着呢,大表哥,只望你小心点,锦衣卫也是挺凶险的。”陈宁玉叮嘱,“别叫姨夫姨母总是担心。”
“知道了,阿玉。”傅朝云笑笑,“我送你回去罢。”
“不用劳烦了,有空还是多陪陪嫂子。”
傅朝云难得见她一次,并不想逆她,也应了。
陈宁玉同傅朝清告别一声,去见傅成夫妇,准备回陈家。
傅朝云问傅朝清:“你不挽留她几日?往常你若是说,她总会留下的,母亲也不舍得她走呢。”
傅朝清淡淡道:“你也说往常了,阿玉已经长大了。”
他转身而去。
傅朝云皱了皱眉,想到陈宁玉的话,也去看他娘子了。
陈宁玉是在傍晚回到陈家的。
太夫人笑道:“没有多住几日?只当你这次隔的时间久,要住那边个把月呢。”
“我想祖母呢,天天睡不好觉。”陈宁玉挽住太夫人胳膊。
太夫人一戳她脑袋:“得了,你哪回去不是欢天喜地的,长公主疼你,样样好的都给你享用,是比咱们家舒服多了罢?”
“哪里呢,都说金屋银屋不比自家狗屋,姨母那儿再好,总不是自己的家啊,再说,见不到祖母,总觉得缺了什么。”
太夫人听了受用。
陈宁玉叫人把乌鱼拿去厨房:“今儿在池里钓的,可大了,姨母说把乌鱼弄成片,碾大碾平了,再包些珍珠果在里面,好吃的很。”
太夫人不由百感交集。
当年长公主与大儿媳周氏极好,也常请她过去,知道她爱吃鱼,却不爱挑刺,吩咐厨房精心准备了这道菜。
太夫人尝过之后很喜欢,还命厨子专门去学。
只周氏去世后,便再没有吃过。
长公主因为这事,也再没有登过他们陈家的门。
太夫人半响没有说话。
陈宁玉并不知内情,见太夫人如此,暗想是否说错了话,兴许姨母是别有用意?
太夫人却道:“也罢,这菜是好吃,晚上就让厨房做罢。”
陈宁玉这才松了口气。
在心里,她只希望长公主与太夫人能和睦,可惜,这似乎太不容易了。旧年往事,不是说忘就忘的,虽然,对她来说,这微不足道,毕竟她那时还尚未存在于这世上。
晚上,她陪太夫人吃了顿饭,告知自己接管了那份产业。
太夫人问起傅朝清,她答看起来不错,至于具体如何,长公主没有说。
太夫人叹了口气。
回到芙蓉苑,陈宁玉远远就见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立在院中,登时快步走了过去。
陈修转过身来,笑道:“你这些花种的不错,可见也不是胡乱养的。”
“自是喜欢才种的,女儿可不想糟蹋鲜花呢。”
陈修揉揉她的脑袋:“陪你祖母吃饭了?”
“恩,父亲才回来么?”她问。
陈修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过得片刻才道:“路上也累了罢,早点歇着。”
她的父亲极是英俊,只是看着她的时候,总会有种伤感掩藏在眼底,令人心疼,可陈宁玉却会为之欢喜。
是的,父亲一定爱着她的娘,他的前妻,这总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些年,他才会那么爱护她这个女儿。
陈宁玉拉住陈修的袖子:“爹爹,姨母把田契房契给我了。”
陈修一怔,继而若有所悟:“是该给你了,玉儿,不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要好好保管了,若有弄不明白的,问问你母亲。”他顿了顿,“或是问太夫人都是行的。”
“父亲不知道么?”她笑。
陈修捏捏她鼻子:“为父只知道花钱,玉儿不知道吗?”
陈宁玉哈哈笑起来。
陈修确实是这样的人,从不过问钱财,正如好些家庭中的男人一样,主外不主内。
送走陈修,陈宁玉回房,把长公主交予的账本拿出来翻了翻。
以后,她不能坐等钱财送上门了,一切都得靠自己来经营。
说起来,还是很心烦的。
她细细看了起来。
来客
到得六月,吴家老太爷的身体有好转,请他们去府上一聚。
这次两家的意思很明显不过,是要结亲了。
大夫人张氏万分欢喜,一扫心头之前因李家带来的阴霾,毕竟这吴简比起李公子,那是好太多了,就是放眼京城,又有几个能越过他?
她十分的满意。
太夫人也很高兴,原本就是世交,这回亲上加亲,两家的关系自然是更近了一步。
陈家如此欢喜,就好像是高攀了一样,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永春侯府只是个名头,用来炫耀一下先辈的显赫是可以的,但也仅止于此了,本朝自开国后,都重用文臣,武将若没有不世功勋,基本上都是矮文臣一个头的。
而论到功勋,现陈行伤了腿,要再立功只怕是很难。
故而他们格外的看重吴家。
芙蓉苑里,两个丫环闲聊。
白桃神秘兮兮道:“太夫人昨儿拿了一盒子的南珠红宝出来,南珠又大又圆,红宝颜色也好,说是要给二姑娘做一副头面呢。”
这消息又是她娘刘婆子告知的。
“上回大姑娘出嫁,太夫人不也出了好几块美玉呢?又有什么。”碧桃不以为然。
白桃嘿嘿笑:“我就是好奇等咱们姑娘嫁人,太夫人会给什么。”
碧桃白她一眼,轻声道:“也就咱俩说说,姑娘那儿,你别提。”
白桃叹口气:“我知道了,原先还想讨点好,我老娘总让我去说,结果姑娘才不看在眼里呢,我也不去了。”
她不是笨人,早看出陈宁玉不吃这一套。
碧桃笑了笑:“你娘也是为你好,不过也是多此一举了。”
“是啊,是啊,我今儿让她别再来说了,省得两面不是人,她气鼓鼓的走了。”白桃笑道,“不过回头又给我塞了几块核桃糕,太夫人赏的,你尝尝?”
碧桃就拿了来,二人坐在台阶上吃。
陈宁玉与丹秋出来,她们刚吃完,忙着擦嘴。
“姑娘要出去?”白桃询问,“今儿可热呢。”
“闲来无事,去凉亭那里坐坐,你给我打伞。”陈宁玉吩咐碧桃,“你去厨房,找些剩饭还有馒头什么的。”
那是要去喂鱼玩了,碧桃应一声。
三人去往园子东边的鱼乐池。
谁知陈宁柔也在,见到她,招呼道:“四姐姐今儿也有兴致呀。”
“左右是消磨时间。”陈宁玉站在朱红色的栏杆前,看着池里已经被鱼食吸引过来的鱼儿,兴趣忽地的就减了一半。
“其实也无甚意思,一群笨鱼罢了,我扔石头也罢,扔吃的也罢,它们就知道一窝蜂的拥来,真真是蠢呢。”陈宁柔擦擦手,把陈宁玉拉过来,笑道,“还不如咱俩说说话。”
“五妹想说什么呢?”
“咱们姑娘家能说什么,我只是为二姐姐高兴,嫁了这么一个好人家!”
陈宁玉点点头:“二姐姐是有福气,但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陈宁柔眼睛转了转,“难道四姐姐就不是应该的?咱们都是侯府的姑娘,谁比不上谁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宁玉在心里呵呵了两声,眼见碧桃过来,便站起来去拿食物抛到池塘子里。
陈宁柔走过来与她并肩:“听说长公主府里的池塘很大很大,也养了很多好看的鱼儿,是不是?”
“是很大,不过鱼儿么,我大表哥放了好些乌鱼,鲫鱼,鳊鱼等进去,倒是不剩多少了。”
陈宁柔眼睛亮闪闪的:“真有意思,咱们家怎没人这么放呢,放了之后,就可以钓鱼上来吃了,多好玩!”
她一副浪漫天真的样子,这样是很讨人喜欢的。
陈宁玉目光柔和了一些:“也只有表弟会放了。”
提到章季琬,陈宁柔嘴角撇了撇,她一点不喜欢这个人。
“我听祖母说过,傅大公子成亲了,现回想起来,我只少时见过他,也不知傅二公子何时会成亲呢?他们怎也不来咱们家玩?”
这个问题陈玉宁倒不好答,只怕是长公主不同意罢。
“许是太忙了,大表哥是锦衣卫,就是自个儿家,都不太见到他呢。”至于傅朝清,她没有提。
陈宁柔也没再说话,只看着池里的鱼,手指一下一下绕着襦衫的衣摆。
陈宁玉喂完鱼,正打算走,却见碧桃找来了,身后还跟着陈宁柔的丫环宝珠。
二人一同说道:“府里来客了,太夫人请姑娘过去呢。”
“哪户人家?”陈宁柔当先发问。
宝珠摇头:“奴婢不甚清楚,像是什么表亲,有一个妇人,还带两个孩子来的。”
“奇怪,是谁呢?”陈宁柔皱起眉。
“去了不就知道。”陈宁玉先往前走了。
陈宁柔来到慈心苑,方才知晓,原是曾来过的客人,大概七年前,他们来侯府,带了好些土特产,太夫人也曾好好招待过。
那妇人乃是太夫人一个表弟的女儿,老家是在大名府的,家里做点小生意,那表弟还惦念太夫人,叫他们来拜会了一次。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回去,那表弟没多久就去世了,妇人的相公后来又染了病,也死了。
太夫人想到那表弟,就哭了一回。
她年少时,那表弟过来住了几年,只没有考上举人便回去了,二人倒是有些感情,偶尔会有书信往来,当时听说他去世,也是难过了一阵子。
那一辈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了,都不是什么长寿的人。
“快来见过你们表姑,表姐,表弟。”太夫人抹一下眼睛,叫几个姑娘前来相见。
那妇人赵氏很是拘谨,伸手拉一拉衣摆,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先开口就唤几位姑娘,倒像是个下人。
张氏皱了皱眉,姜氏撇了撇嘴。
赵氏的女儿吕芸红了脸,握住她娘亲的手。
赵氏另一个儿子吕合,只立得笔直,嘴唇微微抿着。
太夫人看在眼里,叫几个孙女儿坐,同张氏说道:“你一会儿准备个地方,他们一路上也劳累了。”
张氏点头:“空的院子倒有,很快就能收拾好的。”
赵氏忙道:“也不用啥院子,咱们什么地儿都能住。”
太夫人摆摆手:“这怎么成,淑良,咱们亲里亲戚的,你就别太客气了。”又看向吕芸,像是很喜欢她,“上一回见芸儿,不过才八岁,这都长成大姑娘了,瞧着便是懂事的。”
“跟着她祖父学过几年书,能一些识文断字。”听到她夸赞自己的女儿,赵氏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笑的很高兴。
吕芸忙道:“比起表姐表妹,不值一提的。”
“也是很不错了,可见家里是很疼你的。”太夫人又看向吕合,“合儿长得健健壮壮的,虽是弟弟,却像个哥哥呢。”
“寻常家里活都是他做的,自然是有力气了。”赵氏心疼,叹了一口气,“都是家里连累他,这几年都不曾念书。”
“娘,您说这些做什么,家里就我一个男人,难道还能坐视不理?”吕合小小年纪,却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其实并不想来投靠永春侯府,奈何拗不过她娘跟亲姐,只得来了。
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男儿有担当,那便是很不错的人了。
想来他们也是山穷水尽,但凡有点儿生计,也不会背井离乡。
说起来,也是苦,到最后竟然只剩下孤儿寡母了。
张氏很快就叫人去整理院子。
陈宁安微微笑道:“吕姐姐路上奔波,裙衫也脏了,祖母,我新做的几套不如给了吕姐姐穿,像是身量也一样的。”
赵氏合手道:“二姑娘真是心善,不过我芸儿哪里好穿你的衣服呀!咱们自己也带了的。”
太夫人投去称赞的目光:“宁安考虑的周到,女儿家是该穿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你们住在这儿,便是一家人了。”
赵氏感动的泪花闪闪。
陈宁柔微微的哼了一声,她是看不惯陈宁安做好人的。
陈宁玉无甚作为,只发现吕芸的脸又红了。
张氏打理完事情,回头同太夫人说话:“母亲当真要让他们常住下来?”
又不是太亲的人,她对此怀有异议。
太夫人瞧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年纪大了,总觉得对人该宽和一些,他们既然投奔来,没得赶了人走的,我那表弟至死还念着我呢,他的后人,还能不照顾一二?咱们家不至于还容不得这三个人。”
张氏忙道:“儿媳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何安排呢?”
尤其这吕芸,正当是嫁人的年纪,难不成也当她是府里姑娘一般?
“每月也发些月钱罢了。”太夫人才发现确实也没想了仔细,这会儿顿一顿道,“我这表侄女还年轻,人也老实,随便寻个事儿给她做都是妥当的,合儿的话,让他去书院罢,他们吕家原也是呢,不能没了念书的。至于芸儿,小姑娘还挺有自尊,也别怎么多管,到嫁人了,她母亲自会说的,倒是问问要求,寻个人嫁出去也罢了。”
张氏心想,说着倒简单,但总是多一家子,未免有些不满,太夫人一时善心,倒添了好些麻烦!
她回去忍不住便同陈行诉苦。
可陈行一个大老爷,哪里想那么细致,与太夫人一般说话,张氏气得也没法子,只得先不管了。
陈宁玉这几日看账本,每回都看得头晕脑胀,才发觉自己真不是做账房先生的料子,后来想想,也是笨了,长公主管得那么好,难道就一定是她亲自动手的?
她其实是缺了管事的人了。
幸好可以信任的人还是有的。
她叫来谷秋道:“谷秋,我学算术的时候,你也跟着学了一些的,今儿开始,你给我看这些账本,每一笔都要搞得清清楚楚。”
谷秋听了,非但没有因这繁琐的事情而不乐,反而是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奴婢一定会好好看的,请姑娘放心!”
自打陈宁玉拿了账本之后,她私底下也认真复习过算术,陈宁玉是知道的。
有时候,不用怕自己有野心,在主子眼里,无所作为的下人才令人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