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逢翘头等待。
过得半个时辰,终于有声音了。
元逢进去的时候,贺玄已经穿好中衣,笑道:“他竟来得这么早?”
“是。”元逢顿一顿,“皇上,襄阳那里来了加急信。”
“什么?”贺玄一怔,随即大怒,“如此大事,你不早些告知?”
“这…”元逢心想,这加急信也是才到,自家主子新婚燕尔不曾早朝,他想着等一等与樊遂拜见的事情一起说也没什么。
贺玄抓起高几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大踏步就走出去,同时厉声道:“但凡是军机大事,都不得延误,不然小心你脑袋!”
“是,小的遵旨。”元逢吓得一个哆嗦。
怒气冲冲的声音直传到杜若耳朵里,她也是将将只穿了件儿小衫,闻言忙将两个丫环叫进来:“出什么事情了?怎么皇上那么着急?”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贺玄发火,以前见过,也是因为宁封,他恼她不听话。
“好像是有官员入宫拜见,还有什么信。”玉竹拿来裙衫给杜若穿,瞥得一眼,只见她肩膀上背上都有淤迹,自个儿的脸倒是先红了,低头道,“娘娘今儿要吃什么早膳?”
杜若想一想:“面条,鸡汤底的,另外叫御膳房蒸两笼饺子,皇上也没有吃呢。”
玉竹应声出去吩咐。
贺玄疾步走到文德殿,只见樊遂已经在等着了,他顾不上说话,径直走到御桌前将襄阳送来的信打开来看,半响按回桌上:“杨昊倒也不笨,既然将宛城的兵调来,不攻襄阳确实回不了本。”他沉声道,“成和县已经失守,谷城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杨昊原是周国皇帝的侄儿,皇帝失去民心,导致国土四分五裂,可杨昊却是力挽狂澜,将周国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当然他也顺利登基,并且成为了大齐的强敌。
樊遂懊悔:“早知道我不该离开的!”
贺玄摆摆手:“是我召你回长安的,你不必自责。”他踱了几步,“也是我失策,当时命你进攻芦城,原是为引宛城的兵马前来相救,调虎离山,然而最后一步不该撤退,应是将芦城打下的,哪怕有所损失,这样他的兵马便没有回旋的时间,许会绕道去景洲。”
“后来两相对持,他一动不动,便是为寻找时机,襄阳的将士必定也大意…”
“恐是还因皇上大婚。”樊遂道,“这可是大齐的喜事,臣临走时,城内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将士们难得放松。”
贺玄将加急信给樊遂看,捏一捏眉心:“真是一时半刻都不能松懈,我原调你回长安,是另有事情。”他顿一顿,“那桩事情先不提了,襄阳得另派将军前往。”
别的事情,樊遂心想,让他离开襄阳,必定是另有所图,那图的恐怕是澜天关另一头的疆土了!
贺玄转身从后面的多宝格里抽出一卷地图展开。
太阳已经升到高空,杜若正从拢雪殿回来,她带来得兔子被元逢弄到那里去养着了,说是后院院子大,她瞧了一瞧,是大的可怕,也很空,两只兔儿正在野着,到处的跑,她想起两只鹦鹉倒是可怜了,整日的关在笼子里,是不是哪日问问杜仲,也可以放出来养。
走回春锦殿,丫环们已经往里面端午膳,可殿内并没有贺玄的身影,她问道:“皇上有没有回来过?他早饭可吃了?”
鹤兰道:“听闻还不曾吃。”
杜若惊讶:“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他不饿吗?”
“元逢等在外面,一直不敢去提醒。”鹤兰看元逢伺候贺玄也是惨,总是战战兢兢的,不像娘娘那是百里挑一的随和。
看看天色,都是午时了,难道她自己一个人吃午膳?
杜若想一想道:“饭菜便摆着罢,我去趟文德殿。”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贺玄饿一整天,她可做不出来。
文德殿前静悄悄的,禁卫们立得笔挺,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是见到皇后,轻声行了礼,杜若穿过两道门到得正殿,便见到了元逢。
贺玄贴身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多一个人都嫌麻烦似的,便是做了皇帝也一样。
元逢看到她极为高兴,迎上来道:“娘娘,您来了可就好了,皇上一直不曾用饭,小的眼瞅着恐怕连午膳都要错过。哎,您是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身体许是要不好的,往前便是如此,遇到事情谁也不准打搅,有时候一天都不吃一口饭呢!”
这样她肯定是熬不住的,一顿不吃浑身无力,哪里有精神做事呢,他怎么会…杜若探头往里一瞧,只看到贺玄站着,手按着御桌不知在看什么,另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也是全神贯注,两人时不时的说着话,因离得远,她也听不清楚。
是该去提醒下,杜若深吸一口气就要进去,谁料脚还没有跨到门口,只听贺玄道:“绝对不行,襄阳附近水路湍急,行不通。”
啪的一声,好似他将御笔扔了,她瞧得他脸色,沉得如同天边的乌云,脚就收了回来。
元逢道:“娘娘?”
杜若轻咳一声:“再等等吧。”
不知为何,她突然没有勇气进去了。
樊遂站直了点儿:“吉安伯杨宗毅擅长统领骑兵,听说这回在康南立了功,皇上有没有考虑过…不过杨宗毅此人用得好胜过千军,用得不好翻船也难说。”
“他?”贺玄抬头瞥他一眼,“你是在疑惑我为何还用他罢?”
樊遂微微一笑:“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贺玄淡淡道:“朝堂中像杨宗毅这等官员数不胜数…”他一直盯着地图,眼睛也有些倦了,边说着边往外看,却见殿门那里露出了一抹绯红。
颜色极是浓烈,想必奴婢也不会这样穿,定是尚宫局给杜若做得皇后常服了。
他早上出来的急,什么话都没来得及与她说。
“现在是午时了吗?”贺玄问。
樊遂天生对时间敏感,回答道:“午时中了。”
贺玄将地图一收:“想吃什么你与元逢说一声,你便在侧殿歇息会儿。”
杜若已经站得有些腿酸,想打退堂鼓,可元逢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皇后竟然连走入文德殿的勇气都没有,又觉得有点羞愧,当下正要再试一试,却觉肩头忽地被人抓住了,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皇上!”杜若大喜,“您商议完事情了吗?”
“不曾。”他道。
“那你怎么…”
“你说呢?”贺玄将她揽到怀里来,“我不出来,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等下去了?”又朝元逢看了一眼。
元逢连忙道:“娘娘是关心皇上。”
贺玄轻呵了一声。
元逢吓得不敢说了。
杜若道:“我是怕你饿,听说你早饭都没有吃,我专门叫御膳房蒸了饺子的。”她打量他,精神并没有不好,可一个人那么久不吃东西肯定不会舒服,又想到元逢说的,他还经常这样,便有些心酸。没有生母在身边,到底是缺少了关心,不像哥哥,哥哥要是不吃饭,母亲早就发脾气了,他不吃也得吃,而贺玄呢,弄得奴仆都不敢管。
“玄哥哥,你同我一起用午膳罢。”她笑眯眯的道,“膳房做了油淋鸡呢,你吃完了再办正事也是一样的。”
贺玄看着她:“要是元逢不说,你会来看我吗?”
“元逢才没有说呢!”杜若皱眉,“是我自己让鹤兰来问的,鹤兰是从元逢这里打听到的消息。”
听到这句,他嘴角弯了起来。
笑容浅浅的,却动人心,杜若被他看得脸慢慢红了,低下头道:“你下回不要这样了,胃会难受的,我一顿不吃都难受,你怎么能一天都不吃呢?”
有时候是真感觉不到饿,也没有心思去吃,不像她“民以食为天”,他手指轻轻摩挲下她的脸颊:“我要是日日不吃,你是不是日日过来?”
“我来了,你就吃吗?”她又抬起头看他。
明眸忽闪忽闪的,与她头上戴得宝石互相辉映。
他笑一笑:“是。”
她眼眸更亮了,拉住他衣袖:“那可说好了!”
“好。”他应允。
有这句话,下回她再过来文德殿,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喊他吃饭了,不用进退两难的犹豫。
两人携手往春锦殿走去。
元逢在身后忍不住的嘀咕,明明以前他也是这样跟主子说的,叫他不要挨饿,说对身体不好,可主子一点不听,换做杜若,倒是立刻就改了,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121章 121

贺玄用过午膳又去了文德殿。
等到下午,杜若听说不止樊遂在那里,他又请了好几位官员,便是父亲也在的,但她并没有去看父亲,刚才在殿前偷偷看到贺玄处理政务时的样子,十分的严肃,她不由自主就生了怯意,更别怪元逢了。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皇帝。
私底下他有温和的一面,让她叫他玄哥哥,但在外,可是九五之尊,所以在他忙碌的时候,她是不适合去打搅的,除了之前贺玄答应过的用膳。
杜若在春锦殿找来杜仲问话。
听说是要放飞鹦鹉,杜仲道:“娘娘,鹦鹉才搬来宫里,只怕还不适应,不过养得一阵子,是可以试试的,但先要让它们熟悉此地的环境。”
“那是不是应该带它们去外面多走走?”杜若道。
杜仲笑道:“也是个办法。”
杜若闲来无事,当即就对玉竹道:“你拎着鸟笼,我们现在就去园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今日晴好,母鹦鹉见到花开,亮开嗓子就喊吉祥如意,它嘴甜,话多,总被杜若喂了好多的瓜子麦子,生得膘肥体壮,把旁边的公鹦鹉都比了下去。
公鹦鹉仍是一声不吭,只是用嘴啄了啄笼门。
笼门纹丝不动,它好像就放弃了,头缩在厚重的羽毛里。
真是个哑巴吗,杜若叹口气,心想,要是两只一起叫该多好呢,偏偏这只死也不张口,她有点生气,把手里的鸟食全给母鹦鹉吃。
母鹦鹉摇头晃脑的叫娘娘。
定然是学得鹤兰玉竹,才几天功夫便把娘娘学会了。
在园子里走得一圈回来,想到明日请葛家的事情,杜若叫玉竹去膳房传话,让多做些葛老夫人喜欢的菜式,当初葛家也曾在宫中住过,那段时间喜欢点什么吃,御厨肯定是知晓的,倒也不是问题。
天渐渐黑了,贺玄还没有回来,他只是准时用了晚膳,别的不曾应允,故而杜若去睡时,人影儿都不见,倒是听说文德殿灯火通明,只怕父亲也还没有走。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比起自己家里的架子床,这床大了许多,此前贺玄同她一起入睡不曾发觉,而今看看,真是够她在上面翻几个来回了。
卧房也是一样,到得夜里显得很空,很安静。
她又有些想祖母,母亲了,将被子拉上来盖过了半个脸。
香炉里点着安神的香。
贺玄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子时,已然敲定派哪些将军去,便好像卸下了一个包袱,只是美人儿已经陷入沉睡,对他的动静一无所知。
他躺在她身侧,将她搂过来。
迷迷糊糊间,杜若有些察觉,奈何睡意太浓睁不开眼睛,嘟囔道:“玄哥哥…睡罢。”
他嘴角挑了挑,低头亲吻她光洁的脸庞,她受不得半分骚扰,只想睡着,将脸躲到他怀里,整个人都蜷起来。
分明现在,睡是她最重要的事情了,贺玄无奈只得作罢,毕竟将军的人选定了,明日还得要亲自点兵…他手臂拢一拢,将她圈得更紧些,也跟着入睡。
第二日早上杜若是被鹤兰叫醒的。
“娘娘,快些起来,都是辰时了!”
在杜家时,杜若虽然也是个喜欢睡觉的主儿,可嫁给贺玄之后,睡得更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娇体贵,才经历人事变得虚了,今日若不叫她,又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杜若一听辰时,连忙就穿衣,边问道:“皇上呢,又在文德殿吗?”
“去演武场了。”玉竹蹲下来给她穿鞋,“娘娘,奴婢听元逢说是要打仗了,今日就要派兵去襄阳呢,好像是要数十万兵马,这种阵势皇上许是要亲自送行到城门口的,故而早早就起来了,天还黑着奴婢就听到元逢的声音,起来一看,皇上都已经用过早膳了。”
昨日都不知几时回的,早上又不见人,杜若眉头拧了拧,做皇帝可真是辛苦,这一去又不晓得何时回宫,她正想吩咐玉竹派人去看看,忽地又想到葛家。
还说趁着贺玄没有早朝,请着来呢,这下可好,来了贺玄也不在,光剩她一个人招待他们!
可这事儿早前就已经定下,兴许葛家已经在来的路上,她连忙道:“膳房有什么吃得先端来,我起得有点儿晚了,你们也不记得葛家的事情吗?万一来得早,我还在用膳便是不太方便的,鹤兰,你向来谨慎竟是那么晚叫我。”
还不是皇上说叫娘娘多睡一会儿吗,鹤兰垂着头,倒是玉竹笑道:“葛家来,娘娘在用膳也没什么,而今您可是皇后,谁等您都是应该的。”
杜若嘴角动了动,玉竹这做派就是端架子了,只是她并不习惯,且别说葛家是贺玄的外祖家,她下马威了作甚?尽出馊主意,母亲也不是这样教她的,杜若瞪玉竹一眼:“再浑说可别怪我罚你,哪里有让长辈等的道理的?”
玉竹讷讷应了声是。
果然杜若将将吃完早膳,葛家便入宫了。
杜若走到仪门那里迎接。
瞧见她过来,葛老夫人连忙道:“劳烦娘娘亲自来迎,实在是受不得。”
“外祖母您别这么说。”杜若笑道,“您是我长辈,请别叫娘娘了,我回去时,家里长辈也是唤我小名儿的,这样才不生分呢。”
轻声细语,如若春风,一双眼眸坦坦荡荡的,毫不作伪,葛老夫人便没有那么拘束了,她对杜若原先印象也很好,觉得她可爱漂亮,而今见她态度一如往昔,没有跟着身份就变了样儿,暗道难怪外孙儿急着娶她,确实讨人喜欢,她拉着杜若的手道:“那我老婆子可就不客气了!”
“好,您进来说话罢。”杜若又看向葛石经夫妇,叫道,“舅父,舅母。”
自小儿她就凭着一张嘴甜,所以称呼长辈是一点不困难的,贾氏笑起来,朝三个孩子使眼色,葛玉城向来谦逊,连忙就低头行礼,林慧是第二个,轮到葛玉真,两人目光对上,一时并没有立刻出声。
杜若晓得葛玉真的脾气,并不抱什么期望,反正葛玉真又不是天天见的,她不计较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她却也很快行礼了,恭敬的称呼了声娘娘。
贾氏十分高兴。
葛玉真暗地里撇了撇嘴儿,最近她父亲母亲真的够狠,请了女夫子教导约束她出门,哪里有以前半分宽厚的样子?她一个小姑娘也只好屈服,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哭过闹过也只得听话,不然便是半分自由都没有了。
众人往春锦殿走,葛石经道:“听说皇上去了演武场?”
“是。”杜若回答,“昨日遇到棘手的事情,来得突然,不然兴许就明日请你们入宫了。”她叫玉竹拿了茶壶倒水,亲自端了一盅给葛老夫人,“您请喝。”
她面上笑盈盈的,没有丝毫勉强。
葛石经看在眼里,心想原以为杜若是个娇养的小姑娘,恐怕不知事理,今日一看却是落落大方,为人又和善,不自视甚高,尊敬长辈,反观自家女儿,为人处世上实在是差了一截,便是真当上娘娘,也是闹得天翻地覆的主儿。
他摇一摇头,真是空有这副容貌了,也难怪贺玄见到也不曾看上,怪得了谁?她自己还一点儿不知数,要真想嚣张跋扈,也得有杜若这样的身份!
葛石经轻呼一口气,提醒葛玉真:“你在家中不是绣了桌屏要送予娘娘吗?”
贾氏也看向葛玉真。
母亲在家里百般叮嘱,她不得不绣,便站起来从丫环手里接过桌屏双手递给杜若:“娘娘,这是我送您的贺礼,您瞧瞧喜不喜欢?”
百鸟朝凤。
杜若瞧得一眼,惊讶道:“你女红原来这么好呀。”
葛玉真低头看看手指:“可是不知道戳破了几个针眼呢。”
贾氏又恨不得训斥。
杜若却是扑哧一笑:“绣花稍不注意是要弄伤的,辛苦你啦。”
只是比她大一岁,当初相见尚都是小姑娘,可短短时间,她摇身变做了皇后,一切就都不同了,在家里母亲追着叮嘱,见到杜若一定要尊敬,千万不能冒犯,她眉头拧了拧,若是可以,她是不想来宫里的,热脸贴别人做什么呢?
只希望往后不用来了。
她退下去。
轮到葛老夫人,是送了一对羊脂玉的手镯,看起来年岁挺久的,倒是弄得杜若有点儿不敢收,葛老夫人道:“原是要给芝兰的,将来也是传给儿媳妇,而今却是由我送了。”
葛芝兰是贺玄的母亲,杜若见她眼眶发红,忙拿了戴在手上:“多谢外祖母。”
一直等到午时,贺玄也没有露面,杜若暗地里叫鹤兰派人去看,鹤兰告知说,军队已经整顿完毕,便是要离开长安的。
那差不多该回了,杜若又去与葛老夫人闲话家常。
葛石经夫妇在游廊下散步,贾氏瞧着满目风景,想到往前躲在偏僻的县城里,由不得感慨道:“真没想到会有今日,而今玉城也谋了职务,我只予他娶妻,玉真嫁人,便是没有多少挂心的事情了。”她挽着丈夫的手臂,“幸好能来长安呢,不然在周国,不知会如何,真是亏得老爷那日探得澜天关的消息!”
他们连夜赶到附近,才能遇到贺玄的军队,一起跟随入城。
葛石经笑一笑:“也是天意。”
两人正说着,随从道是两位姑娘也朝这儿来了,贾氏回眸看到不远处的林慧,她今日穿着件柳色绣花鸟的襦裙,姿容大方,行走间不似葛玉真那样的着急,很有闺秀的稳重,便低声道:“老爷,慧儿的事情您看怎么办,恐怕等不了妹夫与妹妹的消息,年岁太大总是不好的。”
林家所在县城后来便陷入了战乱,只怕是凶多吉少,葛石经叹口气道:“慧儿的事情再说吧,这情况有些难办,不如再等等,就是委屈慧儿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她是如同我们女儿一般的。”
声音不高不低,走过来的林慧正好听见,由不得心头一滞,要她还是林家千金,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而今落得这个境地,正如舅父所说,恐怕并没有好人家愿意相娶。
就算有,也是奔着葛家,或者说是奔着贺玄而去的,能有什么真心呢?幸好舅父舅母为人极好,她住在葛家吃的用的,无一不与葛玉真相同,然而葛玉真经常挨骂,反倒她,舅父是舍不得说半句的,还常常让舅母费心照顾,林慧眼睛微湿,当不曾听见,笑着走过去。
等到贺玄回来已是过了午时,葛老夫人见他忙碌成这样,心中疼惜,坐在身侧左看右看,这外孙儿与女儿生得相像,自小就俊俏,光是这容貌便是让人不得不宠,原先在家中,女儿也是万般疼爱,奈何去得早,竟是只落下他一个了。
想到幼时他奶声奶气唤外祖母,老夫人极为感慨,一转眼的功夫,世事都变了。
“若若,你可要好好照顾皇上呀。”葛老夫人拍拍杜若的手,“他而今身边就你一个,我们又离得远,没法周全。”
对于妻子来说,这原是本份,杜若笑道:“放心吧,外祖母,我已是叮嘱皇上按时用饭了。”
贺玄瞧她一眼,这就拿出来说了,他淡淡道:“宫中奴仆众多,也用不着她怎么费心,再说,她不让我照顾便是好的。”
什么…杜若挑眉,居然这样说她!
她不满,可葛家的人却是听出来了,葛老夫人笑一笑:“不管怎么说,你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操心国事,毕竟有满朝文武呢,总不是摆设。”
贺玄唔了一声:“您也是。”
从头至尾,葛老夫人都表现的极为关心,然而他却并没有相同的回应,反倒杜若还更亲切些,林慧的目光落在贺玄脸上,他正低头喝茶,修眉挺鼻,俊美无双,然而周身却是萦绕着一股子清冷,那是葛家的人都不能靠近的,她心想近日巴结葛家的家族不少,可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葛家在贺玄面前是怎么样一种境况罢?
听来是唯一与贺玄有血脉亲情的一族,然而这外界认为的强大庇护只怕也是有些虚无的,甚至都比不上他对杜若的维护。
可明明葛家对他情谊不浅,外祖母时常念着他,舅父对贺玄也是忠心耿耿,不然就不会冒着危险去澜天关了!
林慧眉头拧了一拧,为外祖母,舅父觉得难过,要是贺玄能分一点对杜若的宠爱给葛家就好了,妻子怎么能比得上亲人呢?
这一点葛石经早已察觉到,与葛老夫人道:“皇上这一整日恐是劳累的很了,母亲,我们这便告辞罢,好让皇上稍作歇息。”
葛老夫人虽然舍不得,但儿子说得不错,她笑道:“是该如此。”
眼见他们陆续离开春锦殿,她诧异的看了看贺玄,说道:“你怎么没有请外祖母多待一会儿呢?你刚才不在,老人家总是问起呢,不知道有多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