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脸颊泛着红。
郁参晓得他喝醉了,轻声道:“殿下,这般走一走也解不了酒气,不若回宫罢。”
“回宫。”赵豫喃喃自语。
自从赵蒙归来之后,因着他的病,父皇母后三天隔两头的去看他,早就把他这个大儿子忘在脑后了,更可气的是,他听说礼部那里竟然也停止手头的事情,连那冕服都已经不做。
他苦笑了两下。
郁参看他气闷,也不知如何安慰,半响道:“至少殿下不用再娶那邵姑娘。”
他一点都不喜欢邵姑娘,而今她自己糊涂犯错,那是最好的。
听见这话,赵豫却更是恼了,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冷笑道:“你以为这是好事吗?你这蠢货,要不是念在你伺候我多年,我非得叫你滚得远远的。”
郁参瞠目结舌。
只他也非笨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远处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他轻声道:“殿下,请离开这里罢。”
赵豫不肯,他偏要往那条小径上走。
不到几步,便看见杜若与谢月仪两人并肩走过来。
夜色里,她那一身丁香色的襦裙分外的显眼,裙边一簇簇丁香花好像静静开放一样,流动着银色的光芒,映出裙下一对粉霞色的绣花鞋。
那样的娇小,他有种冲动恨不得握在手里。
杜若没料到又会遇到这扫把星,她下意识就要转身,赵豫却喊住她:“三姑娘,你连起码的礼仪都没有了吗?见到本殿不知道行礼?”
她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内宅,不知会遇到殿下。”
“只是供人游玩的地方罢了,怎么是内宅?”赵豫挑眉,毫不顾忌的盯着她看,“你是要去哪里?”
“我去湖边,哪里有好多姑娘呢。”杜若心想,赵豫再怎么胆大,总不至于跟着过来吧,到时候传出去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赵豫眼眸眯了眯。
他最近极为的不顺,不顺到他有些难以承受,但他现在看着杜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好像自从那日杜若不再理会他之后,他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哪怕前不久眼看着好事要成,他见到杜若,也是有着很深的怨气。
要是她没有变的话,他娶了她,肯定一切都会顺利的。
杜若被他看得寒毛直竖,她连忙道:“请殿下赎罪,我们不得不走了。”
赵豫冷笑:“你以为本殿会拦你吗?你尽管走便是。”
好像是真的放过她,可旁边谢月仪听着都害怕,总觉得赵豫会做什么,她拉住杜若的手,快步离开了小径,一边轻声道:“若若,你跟这殿下是有什么私怨吗?”
杜若实在难以解释,含糊道:“他是这儿有问题。”她指指赵豫的脑袋。
那是疯子吗?
谢月仪吓得小脸都白了。
她往后看一眼,结果发现赵豫竟然在跟着,一下捂住了嘴,抖抖索索的道:“若若,若若,他,他在后面呢。”
杜若也往后看了看,果真见赵豫慢悠悠的在后面,看着很惬意,可离她们的距离就是不远不近的,她这会儿也很害怕了,吓得手心出了汗,她们身边可只有六个丫环的,真要有什么,怎么打得过赵豫?转念一想,他也不至于会动手,可这样弄不清目的的最是可怖。
她就算走不快这会儿也好像要飞了起来。
临近湖边时,她大口喘着气,生怕赵豫赶上来,就在这极快的速度间,有个身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因身材与赵豫一般的高大,她吓得浑身一抖。
温和的月光里,她的惊恐无处隐藏,贺玄倒不知她为何如此,轻声道:“怎么了?”
不是赵豫的声音!
杜若好像遇到救星一样,猛地拉住他胳膊:“玄哥哥,快点带我走。”
贺玄眉头拧了拧,实在是奇怪,可她这样难得的依附着他,半个身子都恨不得吊在他胳膊上,他笑一笑,手揽在她腰上,黑色的靴子往地上一蹬,几个纵落就消失在了远处。
谢月仪张着嘴,目瞪口呆,等她回过神,慌张道:“这怎么办,王爷怎么把表姐带走了!我们是不是要去告诉姑母?”
要是别人,玉竹跟鹤兰定也会那么做,可贺玄跟杜若的关系不一般,又是她们家姑娘主动叫贺玄带着走的,能怎么说呢?万一不小心传出去也不好,反正这会儿没人看见,鹤兰轻声道:“表小姐,王爷跟姑娘就跟亲兄妹一样的,你便当姑娘被少爷带走好了,不要着急,王爷肯定会把姑娘安全送回来的。”
谢月仪想到以前种种,贺玄还送过杜若鹦鹉,杜若刚才遇到他时那么的相信他,她点了点头。
那是真的飞了起来,杜若只觉脸上被风吹得发冷,直等到贺玄将她放下,她才从那不可置信中清醒过来,她只是让贺玄带她走,可不是这样飞啊。
这是哪里?
她发现自己站在了房顶。
身边的男人一身黑袍,面色却如玉,显得极为冷冽。
“你怎么带我上这儿了。”她抬头看着贺玄,“我只是想快点去湖边…”可能是她着急没有把话说完,他误解了。
贺玄淡淡道:“你到底要躲开谁?”
杜若怔了怔。
“谁要害你,你这么怕?”他挑眉。
那好像是瞒不住的,杜若叹口气道:“我在路上遇到大殿下,他口气不善,又跟着我,好像还喝醉了,酒能乱性,我怕…”
本来就是危险的人,喝醉的更有威胁。
又是赵豫。
贺玄面色阴沉了几分,他一直都没有想过杜若与赵豫的关系会变得那么坏,想当初她一口一个豫哥哥,他以为那人早就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一撩袍子坐下来:“你最初是为何疏远他的?”
杜若一惊。
要是没有那些梦,她绝对不会疏远赵豫,赵豫高大英俊又体贴人,说话还很有意思,她是很喜欢同他待一起的,她抬头看看贺玄,赵豫从来没有像他那般的冷。
见她不说话,贺玄道:“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她闭紧了嘴。
贺玄道:“不告诉我,那你一会儿自己下去。”
杜若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这样!”
她极是委屈,他一下又笑了,伸手拉她,她一个不察,跌落在他怀里。

第77章 077

少女身上的芳香好像迷雾般蔓延出来,他好像第一次知道她是那么的柔软,原本是自己动的手,却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杜若更是惊慌,落下来的时候根本也没个思考的时间,直等到后背贴着他坚硬的胸口,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脸通红,耳根要烧了起来,忙不及的就要站起。
她的挣扎却又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右手握住她的左胳膊,将她拴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她完全动弹不得,无能为力之时,想到的却是在船舱里被他亲吻的画面。他虽然平日里瞧着冷,可一旦想做什么,却是让人无法抗拒的。
她忽然就不想挣扎了,沮丧的道:“我总是逃不走的。”
他垂下头,看见她的脸颊。
那肤色像是雪白的牛乳里飘着的桃花瓣,说不出的娇艳,又有些滑软的让人想伸手去捏一捏,他稍许减去了力道,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杜若听着不满,嘟囔道:“我见你家里也不是没有书的,难道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吗,你这种举止是不符合孔孟之道的。”
“是吗?”他轻笑声,“你竟忘了刚才的事情。”
刚才…
杜若回想了下,才发现一开始是她自己拉住了他的胳膊,便有些恼羞成怒:“我不是说这次!”
“那是哪次?”
“是…”杜若想说是他亲她那次,可亲口说出来,又觉得害羞,她到底吞了回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带我来屋顶,等会儿我娘发现我不见了,可是了不得的。”
“丫环自然会禀告,与其在别人家里闹出动静,你母亲宁愿相信我。”
杜若没辙了。
她总以为贺玄不喜欢说话,可他说起话来,却是天衣无缝。
今夜的月亮圆圆的,十分的亮,他们两人头顶没有任何遮挡,就好像是沐浴在月光下,她抬起手,那清辉也落在上面,照出她掌心的纹路。
贺玄瞧着,低声问:“到底是何原因?”
倒真是不依不饶的了。
杜若叹口气,收回手:“你见过他怎么对我的,他是想…”她顿一顿,“我不想去宫里,我以前不懂事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后来发现我不喜欢,便疏远他了,谁想到他心胸那么狭窄,我便越发讨厌他了。”
是不想做皇子妃?
贺玄目光落在她的乌发上,心想她曾经与赵豫的亲密,看来并没有夹杂男女之情。
可赵豫却并不是,故而总在纠缠她。
男人对于自己看上的女人,是不容易放手,好比他…
那么,杜若也会讨厌自己吗?
他问道:“那鹦鹉怎么样?可会说话了?”
杜若下意识就道:“会,我教会一只说瓜子了呢!它们可能吃了,我觉得它们肯定长胖了好些,就是那只公鹦鹉不会说话。”
看来她还是喜欢的,假如她讨厌自己的话,恐怕早就把鹦鹉放飞了。
看看她如何对待赵豫便知,虽然瞧着是个温和的小姑娘,在某些地方却是决绝的。
他微微笑了笑:“除了说瓜子,没有说别的吗?”
当然是总在叫她若若了,可杜若摇摇头:“没有!”
那种欲盖弥彰的心虚,叫他又一阵想笑。
他没有再说话。
静默使人紧张,刚才他随口问两句,她一一答了,不曾觉得困难,但现在安静了,她的心就跳得异常的快,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男人味道,这不像姑娘的清香,而是会让她头微微的发晕。
她有点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就在她快要求贺玄放开她时,他自己却松了手。
站起来时,阴影笼罩在她身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怔了怔,抬头看向他。
“想自己下去吗?”他问。
她一下就跳了起来:“不不,我不行的。”
他嘴角略挑。
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着笑意。
大约是觉得她太笨了,其实他怎么可能把她留在这里,父亲母亲肯定会追究的,她怎么没想到呢,她咬了咬嘴唇,走到他身侧:“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今日蒋家那么多的人。”
“这里是西楼,蒋家最偏僻的地方,就角门那里有四名守卫,另有巡夜的,半盏茶功夫才过来一趟。”
他竟然了如指掌!
杜若惊讶。
他俯视下方,在看向她时说道:“是不是仍要去湖边?”
“不,我怕她们已经回去了,恐怕说书的也说完了呢。”她想起一事,“好像还出了什么意外,蒋夫人看着有点着急,想来宾客们很快就要走的。”
他唔了一声:“你说的没错,只怕宴席是要散了。”他略弯下腰,手搭在她腰间,“你一会儿别发出声音。”
她点点头。
他便带着她从屋顶越到了对面一座墙上,又是几下纵落,不知他怎么走的,也不知如何借的力,就好像书里说的飞檐走壁般,她很快就到了一处侧门。隐隐听到里面有姑娘们的笑声,竟是离庭院很近了,她松了口气,想要走,却发现脚踩在地面时,有点头重脚轻。
他扶住她:“进去是正房的南面,你只消沿着爬山虎绕过去就到,那边很多人不会注意到你,你唤了自己的丫环便是。”
她嗯了声,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语。
她撇撇嘴,拔脚要走。
他却没放,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下。
好像蜻蜓点水一般,快而轻,她反应过来时,心跳的杂乱无章,却又不知说什么,盯着他俊美的脸看得片刻,她连忙走了。
可香味还留在那里,温热也好像还留在他唇上。
贺玄注目了会儿,隐入黑夜。
另一边,赵豫失去了杜若的踪迹,意兴阑珊,原路正返回去。
夜色深深,这一路竟是无人,他今日原是不想喝醉,奈何心情不佳,又有人敬酒不知不觉便喝多了,可也应了那句,酒入愁肠愁更愁,这些酒丝毫的没有消解他的郁气。
随从们劝解他,他嫌聒噪,把他们都赶退了。
此番抬头看看月色,到底是无奈,他长叹口气,喃喃自语:“是该回去了。”
虽然那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殿下。”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黑暗里有道婀娜的身影,穿着姜黄色襦裙,头上戴着玉簪,他已经看出是谁,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她那一张脸就更加清楚了。
长眉细眼,肤色雪白,很有女子的娇弱之气,他带着三分醉意的道:“周姑娘,还真巧呢。”
他一边说一边走得更近,两人不过才几寸的距离。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然而周惠昭并没有避开,关切的道:“殿下你该吃些醒酒汤,蒋夫人听说好些人喝多了酒,已经令厨房在熬了。”
他摇摇头:“我没有醉。”
周惠昭就笑起来:“醉了的人总是会那么说的,殿下还是不要逞强,不然第二日起来不舒服,会影响殿下的事情呢。”
她声音很温和,如春风,带着点儿宠爱的劝诫他。
赵豫觉得心头一热,他有点控制不住的就抱住了她,身边并没有惊呼声,因为周惠昭也没有带丫环出来,但是她自己却受到惊吓般,瑟瑟发抖的道:“殿下,您莫要这样。”
姑娘的身体很软很香,赵豫听着她恳求的话,心里是不在意的,周惠昭对他的爱慕他一早便已发觉,今次独身前来,还同他装什么呢?他低下头就堵住了周惠昭的嘴。
那般热情,极尽所能的索取,周惠昭被他弄得有点疼,却又正中下怀,因她能感觉到赵豫是喜欢她的,不然就不会对她上心了,毕竟赵豫的身份摆在那里,每日献殷勤的姑娘数不清,可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唯独她…只可惜皇后娘娘却看上邵姑娘。
她嘴角挑了挑,但那到底是个笨人。
她一边躲闪,一边谨慎的给予,也并没有完全的交出来。
赵豫此时已经有些晕头,想要将怀里女人的衣服都扯开来,可偏偏不如愿,那种求而不得的刺激叫他大口喘着气,他忽然有些恼火,一把抓住她的发髻,低声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小婊,子,今日本殿大发善心,你还装什么蒜?快些松开手,到时本殿还能赐你个侧室!”
竟是满口的不屑与侮辱,周惠昭只觉自己掉入了冰窖一般,从头冷到脚。
她忍不住就哭了,可却不敢发出声音。
眼泪流下来,湿漉漉的。
赵豫借着月光看见,一下又觉得厌恶起来,猛地推开她。
可就在这时,暗夜里,一支箭好似闪电般的射了过来,直指赵豫的心口,赵豫不像赵蒙,爱好武艺,他只懂得皮毛功夫,哪里会有这样的敏捷,那箭不偏不倚就射了进去。
血从他胸口喷溅,弄了周惠昭一身,瞧见面前的人五官抽搐,她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叫起来。
护卫都被引了过去。
蒋老爷得知,大吃一惊,那是太大的事情了,大到他无法承受,他甚至有点无法镇静。
“有贼人夜袭。”贺玄这时进来,手里抓着一人,用力一推,那人滚葫芦般摔到了屋内,他一眼没看,沉声道:“蒋大人,你立刻封锁所有大门,巡视任何能藏匿嫌犯的地方,”他直接下命令,“大皇子被刺,所有人不得出入,违令者即时抓捕!”

第78章 078

杜若此时已经在庭院里了,正同杜莺,谢月仪等人汇合,准备与长辈向蒋家的人告辞呢,谁料却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只见一队队官兵举着火把,疾风般的走了过去。
众人大惊。
蒋夫人从丈夫那里得知消息,惊得后背都出了冷汗,她强做镇定的道:“众位夫人,因后院出了一桩祸事,衙门要查案,还请随我去里面坐坐罢。”
什么样的事情要出动这么多的人,还是在蒋老夫人的生辰宴席上?
那蒋大人可是漕运河的总兵,颇得皇上信赖的,众人心知肚明,一定是滔天大案了。
可在蒋家会发生什么呢?
她们怎么也猜不到。
杜若倚在杜莺身边,不知为何想到贺玄,心想该不会跟他有关吧,毕竟那时候她就奇怪上了,贺玄竟然对蒋家的院落那么熟悉。
他到底做了什么?
厢房里,众多女子交头接耳。
而男人们那边,更是乱了套,因他们是知道赵豫被刺杀了的,杜云岩愤怒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大殿下,那是活腻了!”他问蒋老爷,“大殿下的伤怎么样?”
他可是想把杜莺嫁给赵豫的!
蒋老爷面色很不好,赵豫被刺伤之后,他们就连忙去请大夫了,也派人去宫里禀告,恐怕是要派御医来的,只是…他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杜云壑皱眉训斥杜云岩:“你胡乱问什么,这种事蒋老爷是很为难的。”
杜云岩要炸毛,杜云壑厉声警告他:“你现在说错话,连累的都是你自己!”
他们就要分家了,没有谁还能没有条件的照顾着他,杜云岩被这话唬住,倒也不敢说了。
长安的宫殿里,赵坚原是在批阅奏疏,就听见黄门来传话,等到他听清楚说了什么,手里的朱笔一下子就掉落在了案台上。
竟然有人刺杀赵豫!
他连忙站起来:“豫儿伤势怎么样?”
黄门惶恐道:“蒋家那里说得不清不楚的…”
“快让御医去蒋家,快!”赵坚大踏步朝外走。
虽说赵蒙在晋县被刺,他是有点怀疑赵豫的,然而他也并没有完全就认定是赵豫,那是他的儿子,他们两兄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所以就算有些冷待赵豫,他也并不是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了,现在听说他被刺,不知生死,怎么会不心痛?好像自己也被射了一箭。
赵坚骑着快马,很快就到得蒋家。
众人见皇帝亲临,纷纷跪下来行礼。
赵坚哪里有空见他们,喝问道:“豫儿呢?”
蒋老爷连忙领着去客房。
他的脚步是沉重的,甚至有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夏袍也湿透了,这桩事就发生在他家里,他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也无法想象赵坚的盛怒。
那恐怕是像雷霆一样的威力,他们蒋家兴许就要被劈碎!
厢房最里面便是一张床,赵坚大踏步进去,发现金大夫已经到了,但他不是站着的,他跪在地上,头碰着地面,见到他来也没有抬起头。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赵坚浑身都有点发冷,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大儿子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面色跟雪一样的白。
一直到第二日卯时,在蒋家的宾客们才能离开。
老夫人没有去,但蒋家出事她是知道的,她也没有心思去睡,虽然中间时不时的有些瞌睡,还是等到了杜云壑归家。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殿下…”
“御医无力回天,大殿下薨了。”
老夫人心头一跳,赵豫今年不过才二十,竟然真的死了,她忍不住动容,轻叹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都是去蒋家贺寿的。”
“有伙盗贼潜入长安,就在隔壁陈家作恶,许是还想做笔大买卖,便翻了蒋家的墙头,有几个护卫也被射死了,大殿下当时正在后院那里,身边无一随从。”不止如此,他被射杀时,正跟周家的姑娘不清不楚的,只这是秘闻,没有几人晓得,对外是决不能传出去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赵坚复杂的神情,想来是对赵豫又爱又恨。
可那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再如何,他都是心痛的,只怕连带着蒋家都要遭殃了,还有守城的,巡街的官兵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老夫人道:“没想到大殿下的命如此不好,偏偏就遇到盗贼犯案。”
虽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然而事情太凑巧了总是不太合理,只杜云壑这些不会同老夫人说,而今已经抓到三个贼人…他忽然想到,要不是贺玄指挥得当,只怕是一个人都抓不到的,毕竟蒋家人多,浑水摸鱼要逃出去不是难事。
他眉心拧了起来。
该不会是那孩子?
可转念一想,贺玄真要杀赵豫,杀就杀了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弄出什么嫌犯来,再说,他没有杀赵豫的理由,但或许,他是知道这桩事情的,眼睁睁看着赵豫被杀也未可知。
历经那些事情,这孩子的血早已冷了。
杜云壑站起来,与老夫人道:“很晚了,娘快歇着吧,莫熬坏身子,儿子回去吃些东西,等半个时辰后还得去衙门呢。”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被耽误了时间,可这日衙门照旧要去,这节骨眼上谁敢偷奸耍滑?哪怕是几日不睡都不能有半句怨言。
老夫人心疼儿子,连忙道:“既然还有半个时辰,便闭着眼睛打个盹也好…”又叮嘱厨房,“赶紧去杀只老母鸡,放点人参进去,炖到午时正好,你再忙也记得喝上一大碗,你可不比年轻人了,不像凌儿,别逞强,知不知道?就是凌儿也得喝着。”
“儿子晓得,一定会喝的。”杜云壑告辞出去。
老夫人这才歇下。
南苑里,杜若已经收拾好了,照理说那么晚的时辰,应该是疲惫不堪倒头就睡的,可是她却是一丝的睡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