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什么都不知,还为贺时宪的英年早逝而伤怀。
他就这么蒙在鼓里,看着齐伍跟陈士古步步高升,成为赵坚最信任的心腹大将!
他甚至还看着贺玄早早就去打仗,为赵坚效力。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羞愧,以及愤怒。
那种情绪扑面而来,好像寒冬冷冽的风,映着他充血的眼眸,将杜若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她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父亲,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好像会怕被那风刮到,伤到。
在灯笼微弱的烛光旁,女儿纤细的身影停在眼前,杜云壑不得不收敛起来,往前走两步,弯下腰笑道:“若若,你怎么来这里了?”
笑容是有些牵强的。
看来今日父亲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杜若拉住他衣袖:“我是来接你的,爹爹,我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他很惊讶:“往前也不与我们一起用饭的,怎么今日又要等我了?那你娘也没有吃呢?”
“是的。”杜若朝他身后的雷洽看了一眼,忽地问道:“雷洽,我爹爹今天干什么了,忙到这么晚,你都在爹爹身边吗?”
“你这孩子,雷洽不在我这里又会在哪里?”杜云壑拉着她往前走,“我也不是今日才忙,而今大燕才立,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手,这种情况总是要持续几年呢,再说便是盛世,官员又岂能闲着?你多陪陪你娘就好。”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雷洽,那么今日就是雷洽了,杜若狐疑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还换了马车!
可她也不能问,因为父亲肯定不会告诉她。
她轻声道:“爹爹,您一定要当心身体,我最近做到很不好的梦…我跟娘可只能靠您呢。”她依偎在他身边,“您不能有事。”
杜云壑心头一震。
这孩子还真有些敏感,他什么都还没有说,竟然就会叮嘱他,他笑一笑,摸摸她脑袋:“为父身经百战的,能有什么?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整日想些什么,胡乱担心人,怎么不担心担心你的肚子,现在饿的很了罢,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吃饭!”
他拉着杜若朝正房快步而去。
谢氏一早得了消息,已经让厨房把热好的菜端来了。
“你也是,我早让你早些吃了,竟然跟若若一起等。”杜云壑看着妻子道,“凌儿不在吧?”
“哥哥没有来,他在自己那里肯定吃过了。”杜若笑眯眯道,“也是我赖在这里,娘没有办法,现在正好,我们一起吃。”
三人便都坐下来。
怕妻子,女儿再看出什么,杜云壑竭力装得很是轻松,只等到杜若告辞走了,谢氏也去忙别的了,他才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出神,因为这实在很是棘手。
他该怎么做呢?
在他那么漫长的人生里,头一次遇到这样叫他百感交集,不能立刻做下决定的事情。
夜渐渐深了。
庭院的树木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墙上映上斑驳的影子。
齐伍坐在椅子上,背有些微微的佝偻着,盯着面前已经茶动也不动,直到对面一个人淡淡道:“你何不先把茶喝光了?本王今日要交代你的事情很多,恐怕你到时想喝,茶已经凉了。”
声音在空阔的屋里回荡。
齐伍伸出手,端起茶放到嘴边吃了几口,他手指紧紧握着茶盅,使得茶水都在里面摇晃起来,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颓丧的将茶盅放在桌上,松开手道:“今日杜云壑已经查到了,还将人灭了口。”原本这桩埋了很多年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挖出来,可要是有人引导,自然是能查个水落石出,他看向那年轻男人,“你打算如何做?”
那人没有回答,他手指搭在椅柄上,缓缓道:“皇上让你又掌兵马,可见他是真的信赖你。”
这话听起来极为讽刺,齐伍面皮抽搐了一下:“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真是越来越急躁了。”那人站起来,长身玉立,月光在他漆黑的袍服上流淌着,“想当初你不是这样的,大名鼎鼎的齐大将军能挡千军万马,何时都能沉得住气,本王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把你留下来,可陈士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齐伍浑身一颤。
那日陈士古身上的血像飞剑一样泼了他一身,有些甚至还流到了他的嘴巴里。
他永生都难以忘怀。
自那以后,他的右手好像就不太听使唤了。
他也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这么些年,没有一日他不是活在煎熬中,活在羞辱里,瞧着外面墨色的天,他心想他可能撑不了那么久,兴许死比活着更容易,他忽然道:“你不如今日就把我杀了,报你的杀父之仇!”

第46章

他看着那年轻人,无畏的说出求死的话。
连黑暗也难以遮掩他苍白的脸。
贺玄手放在剑柄上,他难道就想留他的命吗?曾经无数次,他都想把齐伍的头颅砍下来,但他都忍住了没有做,今天他也一样可以忍住,而齐伍也会悬崖勒马,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他一直没有说话。
齐伍又慢慢垂下了头。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他又一次的问。
贺玄道:“你好好听着。”
外面夜风吹拂,从这座静寂的小院掠过去。
赵宁刚游完船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一到房里,就叫人把她在香铺定的胭脂拿过来,丫环捧着放在她面前,她醉眼斜睨,拿手指数了数,又一样样看过去,突然就发起脾气来:“怎么少了一样,那掌柜怎么做事的?你们现在就去香铺,他要是拿不出来,你们就把他的铺子砸了,竟然收了钱不办事。”
这么晚还去大闹怎么成,丫环连忙道:“公主息怒,这些胭脂是少爷去拿的,听说送了一盒给一个姑娘。”
赵宁一怔。
她想起来了,她本来是要带宋澄一起去玩的,结果他不想去,她就差使这儿子去香铺给她取胭脂。
可真是胆子大了,拿她的东西送人。
她挑眉道:“送给谁了?”
那丫环低声道:“好像是杜家的三姑娘。”
杜若?赵宁自然记得她,那小姑娘生得不错,就是性子不太讨喜,她把案台上的胭脂一推,坐到美人榻上,又甩掉绣花鞋,整个人趴在铺着狐皮上,叫下人给她捏肩膀,捶腿。她眼睛微微眯着,又想到那天在和香楼,好像宋澄就是请了杜家的姑娘来观灯,莫非她这儿子起了什么心思?
到底十八岁了,他父亲十八岁的时候都知道偷偷写诗送给她了。
“把少爷叫来。”她道。
宋澄正当洗完澡要去睡觉,谁料母亲有请,因天气暖了,他穿着雪白的里衣就走进来。
“娘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儿?”他行一礼,看着赵宁。
她穿着枚红色的裙衫睡在榻上,没个样子。
要是父亲在,定然会说她的,她就会跟父亲撒娇,可每回还是会听话,顺从父亲,可父亲不在了,谁也管不住母亲,他暗暗叹口气,坐在榻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昏暗的光线使得他的轮廓更深,他有着丈夫一样俊朗的脸,赵宁凝视他片刻,笑着问道:“听说你今儿送胭脂给杜三姑娘了?”
说起这茬,他还有些不悦,杜若还玉佩就算了,竟然还把胭脂一起还了过来,是怕他公主府送不起一盒胭脂了?真有她的,宋澄道:“送是送了,可她刚才还回来了,我一会儿使人拿给您。”
岂有此理,她儿子送的东西,杜若还嫌弃不成?
赵宁挑起眉毛:“她竟然不要?”
听起来有些生气,宋澄忙道:“她是怕这东西贵了罢,而且我也跟她说,这本来是娘买的胭脂。”
急着替她说话,可见是真的在意了,赵宁把下颌抵在狐皮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丈夫去世之后,她跟宋澄相依为命,可没想到,儿子有一日也有看上的姑娘了。她叹口气:“你要是喜欢,我便帮你娶了。”
听到这话,宋澄的脸有些红,因为突然。
看他扭捏起来,赵宁觉得他这是有七八分的意动了,她道:“杜家怎么说也是国公府,配得上你的身份,过几日我得空请他们家过来一趟。”
“这么快?”宋澄吓一跳,支吾道,“我都还没有好好想呢,再说,我也不知道杜三姑娘什么想法。”
他对她是有些好感,觉得这姑娘可爱,讨人喜欢,可要说成亲是不是太快了,就算他没觉得什么,杜若肯定要受到惊吓,他也还没有同她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赵宁瞄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这小姑娘,上回我哪里知道你还有这意向,都没有好好打量她。”
“只是看看也行。”宋澄道,“但您现在千万别提定亲的事情。”
他二十岁还没到,杜若也才十四岁,还没有到急的年龄,而且他了解母亲,像他母亲这种性子,一旦说出口就好像有点强迫的意思,他倒是没有想过要逼着杜若嫁给她。
“行了,还要你叮嘱。”赵宁摆摆手。
宋澄站起来,告辞走了。
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赵宁出神了片刻,把眼睛闭了起来。
听说他小舅跟表弟表妹很快就要到了,杜若这几日颇是高兴,虽说刘家的人来得次数也少,可怎么也是露过面的,然而她们大房的亲戚呢,却是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了,她很好奇现在小舅,跟表弟表妹的样子。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他们原先的容貌。
谢氏与老夫人提过,老夫人也让人腾出一座两进院子,他们国公府大,多几个人实在是跟拥挤沾不到边,谢氏这几日就开始让人打扫,往里面放各种物什了,杜若去看过,布置的有些简单。
可能因为是亲戚,母亲不太愿意让人说他们娘家沾了夫家的光,所以只是暂住一阵子,将来应是要搬出去的。
母亲的性格还是有些要强,杜若从那院子出来,沿着小路往西走,国公府很大,有些偏僻的地方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去过,谁料走得一段就听见若有若无的哭声,她很是惊讶,循着声音就要过去,玉竹拦住她道:“那儿又不是好的,姑娘别去了。”
看起来她是知道的,杜若问:“谁在哭呀?”
“能有谁,还不是吴姨娘。”玉竹道,“没事儿就这样哭,说她没有害二少爷,可那时为什么要招呢,现在却好像冤鬼似的,弄得好些小丫头都不敢路过,指不定过阵子就要被赶出府去了。”
那时候吴姨娘多得宠,总是穿得花枝招展的,说起话来带着戏腔,杜若眉头拧了拧:“她是真的一直说自己冤枉?”
“是啊,可不是她还能有谁?”玉竹撇撇嘴儿,“她天天想自己生一个儿子,自然看不惯二少爷。”她压低声音,“听闻到处求过药,不过也奇怪,二老爷跟哪个姨娘都…”
杜若正听得专注,她突然就不说了。
玉竹垂下头道:“姑娘家不该听这个,也是奴婢多嘴。”
杜若其实有点明白了,是说二叔没有再生孩子出来,不过他这样缺德的人,何必再添个可怜孩子呢,倒是好事了。她往回走去,路上谢氏身边的连翘寻过来,说谢氏那里来了客人,让她过去。
没有提祖母,看来是母亲单独请的,她有些好奇,不知请了谁。
走到内堂时,只见是有两位客人,都是认得的,一位是云阳伯府的苗夫人,一位是她的女儿苗如玉,不是很熟悉,但也有些交情,不过她实在没有想到母亲会请她们来。她走上去行礼,只见苗如玉今日穿着件粉红绣荷花的交领褙子,下方是一条雪缎波纹的百褶裙,妆容极是精致,打扮的很讲究。
见她行礼,苗如玉也弯下腰,笑道:“三姑娘,今日叨扰了。”
声音清脆,杜若忙道:“这哪里算得上叨扰,我也正当闲着呢,你过来,我们正好一起去院子里看桃花。”
“我们家也种了桃花,现在确实是开得最好的时候!”苗如玉一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她也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虽然出身将门,但是行事作风有些像大家闺秀,不过她的弟弟是从小就学武的。
她为人礼貌,杜若当然也不讨厌她。
两人说笑起来。
谢氏瞧在眼里道:“你们家如玉我一直都很喜欢,比我们家若若懂事多了。”
“哪里,若若才可爱呢,如玉啊,在外人面前才显得乖巧,在我面前还不是会调皮捣蛋。”苗夫人生得长眉细眼,也是很和蔼的。
说得会儿,杜若便与苗如玉去园子里了。
杜家的桃花种在东苑,那里有一大片的桃树,此时开出了各色的花,单瓣的,重瓣的,重重叠叠热热闹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杜若走到一棵洒金碧桃树下,正当要喊苗如玉来观赏这株桃树时,却见杜凌领着贺玄来了。
没想到他们也会来赏花。
杜若好奇道:“哥哥,是你请得玄哥哥啊?”
话音刚落,苗如玉走了过来,杜凌来不及回答,朝苗如玉一笑:“苗姑娘。”生怕贺玄不明白,他解释道,“贺大哥,这是娘今日请得客人,她是云阳伯的嫡长女。”
苗如玉朝贺玄看过去,只见他穿着件墨青色的锦袍,头戴玉冠,气宇轩昂,比她印象里的还要俊美些,尤其一双眸子,好似潭水,湖面波光潋滟,勾魂似的深幽,她不敢多看,连忙半蹲下行礼:“见过王爷。”
到得这时,杜若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母亲要给贺玄说亲呢!不然不会让哥哥领着他来院子,那么的巧。
可他会不会不高兴?那时候,她只是稍稍提一句,他就显得极为生气。还有那时的张灵慧,人家不过是想搭几句话,又不是怎么他了,他也是非常的无礼,弄得张灵慧都逃走了。
不知道她会对苗如玉怎么样,要是也发作的话,说不定会让母亲在苗夫人面前很尴尬呢。
她忐忑的看向贺玄。
贺玄面色沉静,并没有像怒目金刚,不过他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杜凌今日突然请他做客,又说要来东苑,他本来觉得见一见杜若也没什么,可结果,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
垂眸看到苗如玉行完礼,娴静的立在旁边,他淡淡道:“不必拘礼,你同三姑娘继续赏花吧。”
杜若松了口气,她斜睨贺玄,并看不出他对苗如玉是什么想法,倒是与他目光对上,他一双眸子散发出了寒意,她心里咯噔一声,原来他还是不高兴了。见他转身对着那棵洒金碧桃,她走上去两步轻声道:“母亲也是为你好,你不要生她的气。”
还在替谢氏说话,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在这一刻真有把她压在树干上的冲动。
他道:“你随我去前面,我有话同你说。”
这样的意思,是让杜凌跟苗如玉不要跟过去。
杜若答应一声。
他走到不远处停下来:“这种事不用你同你母亲操心,你最好记住,下回再这样,莫怪我不给面子。”
一点儿都不领情,杜若想着母亲的好意,说道:“爹爹跟娘是把你当半个儿子的,不然别人,娘又怎么会费这个心思呢?”
他眸光忽地变得有些深,淡淡道:“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第47章

她诧异的抬起头来。
斑驳的阳光从树梢间洒落,他眸光清澈并不是说假,她一时心头滋味纷杂,也说不清是什么,只是心想能被他看上的,一定是个很有本事的姑娘,不然将来怎么能做皇后呢?
她笑了笑:“这样倒是好了。”
他眼睛眯了眯:“你不问问我是谁?”
她道:“我问了,你一定会告诉我?”
他忽然笑起来,好像融化的春雪,将什么都温暖了。
她被他笑得有些脸红,有些手足无措,她忙道:“苗姑娘还在等着呢,我先过去。”
她转身走了。
瞧这背影,像是逃跑的样子,他嘴角挑了挑,早晚有一日,她便是逃也寻不到地方。
他也没有再留在东苑,跟杜凌去书房闲谈。
等到谢氏送走客人,听闻贺玄还在,便使人把他请到内堂来。
这件事两人心知肚明,谢氏刚才故意让杜凌领着他去看苗如玉,现在当然要问问他的想法,如果行的话,两家就可以定亲,因苗老爷是早就愿意的,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唐突。
贺玄走进来,一撩袍子在高背大椅上坐下。
看着他英俊的眉目,谢氏也是越看越喜欢的,她笑道:“苗姑娘从四岁就开始念书了,苗老爷也不像一般的大老粗,目不识丁,你今日该瞧见,苗姑娘很是端庄罢?她性子也好…老爷是担心你,那么大一个王府,该有个王妃了。”
他安安静静听着。
起先对苗如玉按捺着几分性子,也是看在杜云壑跟谢氏的面子,不然他哪里愿意理会。
“多谢您的好意了,但我现在还不想娶妻。”他看着谢氏,很认真的道,“而今大燕才定都,大周与外夷虎视眈眈,保不齐哪日又打起仗来,我觉得不是成家的时候。”
这种大事该有赵坚来操心,他只是个王爷,也不是皇族,何必要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谢氏笑道:“你这孩子,成家归成家,打仗归打仗,像我们家这么多人,打仗的时候还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等,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你这都十九了,今年定下来,明天成亲,老爷也安心呢,他是把你当儿子看待的,你孤苦伶仃的,他总是挂念你。”
贺玄沉默不语。
谢氏又道:“你回头想想罢,要是不喜欢苗姑娘,也没事儿,还有别的姑娘。”
毕竟凭他这身份,现在的头衔,还是很得姑娘们青睐的。
她柔声细语,他原本该把心思告诉她,然而现在的杜云壑跟以前不一样,恐怕再多这么一桩事情,会让他更加疲于应付,他站起来道:“没有什么好想的了,那苗姑娘我不要,别的,我也不会要,多谢您好意。”
他说得斩钉截铁。
谢氏又待要说,他竟然告辞走了。
这孩子,小时候就捉摸不透,大了也还是一样,这么大人了,不成亲他想干什么呢?谢氏觉得头疼,等见到杜云壑就把这桩事情说了,她有些生气:“这苗姑娘我真是千挑万选的,看了好一阵子才选定的,结果他一口就回绝了,你说说,我还怎么替他选呢?”
杜云壑怔了一怔,没料到谢氏动作那么快,竟然已经给贺玄寻了一个了,而他呢,都还不知怎么面对贺玄,他眉头拧了拧,勉强笑道:“你莫生气,既然他不要,也不要强迫他。”
“你以为能强迫得了?”谢氏对贺玄也是喜怨半渗的,这孩子身世可怜,可又很倔强,她对他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杜云壑,而杜云壑是真的义薄云天,这些年,都在尽力的照顾贺玄。
也没有要什么回报。
她抱怨几句又安静下来,叹口气道:“这孩子恐是痴迷打仗了,那时候,他父亲才去世一年,他就说要替父亲报仇攻打大周,那么小的年纪就在沙场打滚,我现在想想,倒不怪他不娶妻,反是怕他走上歪路,他这样钻牛角尖,哪里行呢?”
杜云壑道:“我会劝劝他的。”
“你是得与他说一说,便算现在不娶妻,往后也还不是要娶?”谢氏道,“他可是孤身一人,贺家就靠着他开枝散叶的,他娶妻生子了,他父亲在天之灵也才能真的安乐呢。”
提到贺时宪,杜云壑心头又是一阵钝痛。
被人这样背叛,他恐是死不瞑目。
可要把这仇报了,谈何容易?他该告诉贺玄吗,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承受,他自己这几日都难以入眠,贺玄才几岁?他还为赵坚效力了那么久,他怕告诉贺玄,他不定会怎么样呢,但是瞒着,良心也过意不去。
是该要与他谈一谈了!
杜云壑哄了会儿妻子,把雷洽喊来:“你还得盯着齐伍,齐伍现在事事替玄儿着想,恐是觉得对不住他,皇上定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人心也是难测的,我而今知道这桩事,就好比站在刀尖上了,也不知是否已经泄露,你请马将军,仇将军过来一趟府里。”
那都是他最亲密的知己,当年在沙场同生共死,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不是最早跟随赵坚的,而是他亲自劝服了才对抗大周。
雷洽领命,疾步走了。
在这风雨飘摇里,大燕内部却正渐渐趋于稳定,赵坚唯才是用,在各方面都是极为出色的,老夫人近日收到在金陵驻守农田的庄头的信,说附近山头的土匪已经肃清了,又要开始好好的种地,写信来向老夫人禀告种了什么。
她极是高兴,与谢氏道:“听闻很多大燕官员的农庄都回归手里了,真是托皇上的福,就是离得实在太远,假使我们一直住在长安,是不是哪日该把金陵的卖出去,在附近也置办些田地。”
“这可难说的很了,假使打赢大周,皇上肯定是要定都北平的,长安也不过是暂居罢。”
“大周皇帝荒淫无道,失了民心,就算现在他侄儿上位也是不好力挽狂澜的,早晚还得被大燕打下来!”
她们在那里说东说西的的,杜若坐在下面,心想她们可是都想错了,哪怕赵坚再怎么英明,将来都是要被贺玄打败的,凭着他的本事,说不定很快连大周也打下来呢。她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贺玄那日说的话,他已经有心仪的人。
他到底看上谁了?他还对她那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