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用藏着,那你如何是好?”刘老夫人看她形销骨立,越是悲从心来,他们搬来平阳府,便是为治这女儿的病,奈何大夫竟是无能为力,这女儿该不会…不,她不能看着女儿死,念头一动,突然问刘茂:“你刚才说皇上的病好了?”
“应该是的,听说非常勤政,若是没好,想必撑不住罢?”
“好,好!可见宫里才真的有神医,既然能将皇上的病治好,兴许也能治你的,”刘老夫人叫道,“茂儿,你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日便启程去京都!”
这样雷厉风行,刘月吓一跳:“娘,您怎么就不听我的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已经习惯没有我这个母亲,我们贸然前去…娘,我的病没事。”
“你还跟我胡说八道?你是不是要真的死了,才甘心!”刘老夫人瞪着她,“我主意已定,就算你不去,我便一个人去京都!再怎么说,你也是皇上的亲娘,我就不信看个病都不行了?”她叫道,“茂儿,我自己去京都,你留在这里陪月儿。”
“娘,您这么大年纪了,如何能一个人去?”刘月着急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到处在打仗,万一出点事情…”
“你担心我,便同我一起去。”刘老夫人抬起头,面上皱纹深刻,“你不担心我,便留在这里罢,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这当娘的,看不得你落了这般下场,你犯了什么错,要这样过一辈子?”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日,女儿被强行带去宫里,她心如刀割般的痛!
也永远记得,女儿刚刚生下孩子,被迫离开皇宫。母女相见的那一日,她哭着道,想那个孩子…
怀胎十月,那是割不断的情。
刘老夫人站起来,提着锦鸡去厨房:“我今儿要多做几个好菜,茂儿,你去买坛酒,晋芳,你陪着你干娘吧。”
卢晋芳还是一头雾水,但却乖巧的点了点头。
刘月拿母亲没办法,转头去看刘茂:“阿茂,你劝劝娘。”
“娘的性子,姐姐还不知道吗,我如何劝得了?再说,我也不想劝,姐姐,这平阳府的大夫治不好你的病,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就算不认皇上,你舍得撒手抛下我跟娘,还有晋芳吗?我们一家子相依为命,二十年了,我不会让你死,相信姐姐你,也不会舍得让娘一个人去京都的,对吗?”
刘月呆呆得看着这弟弟,半响,长叹一口气。
她扶着卢晋芳的手,走入了厢房。
…………
文德殿里,祁徽坐在阔背大椅上,将几卷奏疏予陆策看。
陆策看完了,笑道:“这些年,曹国公仗着太后的势,确实没少欺压这些宗亲,而今皇上亲政,扬眉吐气,他们趁这次端午节想回京,拜见皇上,也是人之常情。”
“你再好好看看。”祁徽挑眉。
“皇上是说,靖王不在此列吗?”
“还有周王。”祁徽冷笑道,“想回京的,都是些毫无兵力的,不过想祈求朕的庇护,像那成王,自个儿封地都被劫匪洗劫了,日子怕是过得捉襟见肘,而靖王,周王,各自都有大量兵马,尤其是那靖王。皇祖父命他镇守西北,一家独大,这些年趁乱,更是不知招募了多少麾下,不然陈贤也不至于打不过,而今朕亲政的消息传出去,唯独他两人没有回应。”
“靖王上回既与陈贤的兵马起了争斗,怕是在犹豫皇上的态度。”
祁徽看陆策一眼:“他若是能交出兵权,此罪或许可免,不过你猜,朕若传达此话,请他端午前来京都,他可敢来?”
陆策目光闪了闪:“倒不好猜测。”
祁徽道:“杨凌派人去探查,他确实是在封地,那朕便先试一试。”他拿起笔,写下一道诏书,过得会儿抬起头道,“去年端午,朕不曾看到龙舟赛,今年各路藩王入京,断不能如此。”
“微臣定会严加防范,”陆策忙道,“皇上煌煌天威,又体恤百姓,京都奸佞尽除,想必也不易作乱了。”
两人说得会儿,陆策告退而去。
祁徽又看了好一阵子的卷宗,将衙门内各大官员悉数了解后,抬起头时,只见太阳已有些西斜。
快要到申时了,他站起来。
长青,长春忙上来伺候。
“去延福宫。”祁徽道。
但临走时,突然又折了回来,刚才屡屡说到端午,他倒是想起陈韫玉送得香囊了,走到御案前寻到一个檀木盒子,将那香囊找出来。有盖儿,上面竟也蒙了一层灰,娃娃脸上脏兮兮的,他拿起来看了看,嘴角一翘,心想陈韫玉那小脸上若沾了土,定也像这般可笑。
拿手一拍,放入衣袖。
祁徽一直都很忙碌,那日随他去治病之后,又是一阵子不见,把询问太后的事情都耽搁了,眼看下个月又要到端午,想到去年此时,太后叫她去白河观龙舟,慈和的样子,陈韫玉心头难过。
太后被关在铅英殿,听闻门外禁军把守,不得出门一步,谁都不准探视,她心想,在这节日,太后也要孤零零的,趁着空闲,便是做一条长命缕。不知太后往前如何,在她眼里,太后是个好人,不止待她宽厚,待祁徽亦是如此,她不明白,母子两个为何会这样反目成仇。
宋嬷嬷却是恨铁不成钢:“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却要做!娘娘,你这长命缕,如何送出去?”
“我到时自然会请求皇上的,皇上同意,不就能送出去了吗?”陈韫玉侧眸看着宋嬷嬷,“吴家受了灭门之祸,太后家人死绝,我只是想以此宽慰下太后罢了,又不做别的。您放心,皇上若实在不同意,我也不会如何。”
听到这话,宋嬷嬷有些自愧,他们陈家乃太后远亲,可如今只能避之不及,谁敢与太后沾个边呢?偏偏这孩子不同,宋嬷嬷柔声道:“娘娘,你听奴婢的,切莫去问皇上…”
正说着,却听后面一阵脚步声,回过头,竟是祁徽到了殿内,宋嬷嬷吓一跳,看向桂心,眼神冷厉。
桂心面色发白,偷偷摆手。
看来是皇上没有叫人传话了,许是想看看陈韫玉在做什么,宋嬷嬷忙使眼色,想让陈韫玉把长命缕藏起来。谁料她却没看到,正站着请圣安,倒是叫祁徽发现了,走上来道:“你在编长命缕?”
红黄蓝白黑,五色丝线缠在一起,做了一半,在一头镶了祖母绿的珠子,祁徽嘴角略翘,心道她倒是知趣了,竟然这么早就开工。他放下来,淡淡道:“这祖母绿,有些奇怪。”
正好他先开了头,陈韫玉顺水推舟:“太后喜欢祖母绿的珠子,故而妾身便是镶了一颗,不瞒皇上,妾身一直有件事相求,望皇上…”话未说完,耳边听到男人的声音,“太后喜欢?”
十分的冷,好像是严寒的冰雪,陈韫玉心头咯噔一声,后面的话就憋了回去。
哪里想到,祁徽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将这长命缕放到她面前:“这东西,是你做给太后的?”
刚才宋嬷嬷屡屡警告,她没有听,没想真的惹他生气,这种样子,跟昏君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记得…是了,是那次端午节,她叫他不要炼丹,他突然就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佩戴在身上的香囊就不见了。
陈韫玉心头咚咚直跳,不敢说话。
然后就见祁徽一把将那长命缕用力扔回了案上。
他面色阴沉,薄唇紧抿,陈韫玉吓得脸都白了,只感觉祁徽下一刻,好像会要自己的命,正觉惊悚,低下头准备挨罚,却见男人的手垂下时,有一样东西从他宽大的袖中掉落了下来。
紫红色的缎面,巴掌大小,是一个香囊。
她去年做得香囊,躺在地上,上面的福寿娃娃好像在朝她笑。
陈韫玉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福寿娃娃: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要保住皇上的脸。
祁徽:…滚!
陈韫玉:\(^o^)/


第30章
那香囊,她一早以为被扔了, 哪里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陈韫玉捡起来:“皇上, 这不是妾身做的吗?”
刚刚太过恼火, 不小心将它抛了出去,祁徽浑身一僵, 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 心道, 怎么偏偏这时候掉了,太不像话了!伸手将那香囊拿过来收回袖中:“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可明明就是的啊, 她看得真真切切, 这针脚, 这花样, 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陈韫玉道:“有福寿娃娃,是妾身的。”
祁徽感觉脸更热了, 早知道,今儿就不该折回去把这香囊找出来,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勉强镇定下来,淡淡道:“既然送了,便是朕的,什么你的?”
“是皇上的,不过, 妾身真的没料到,还能再见,”她很惊喜,都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自个儿戴的香囊都旧了,早早摘了下来换做新的,没想到这一个还好好的呢,没有什么破损,“皇上平时也放袖子…”
再问下去,他实在没法答了,祁徽低下头堵住她的唇。
周围一干奴婢,都惊了惊。
刚才还雷电交加,不知道要下什么暴风雨呢,这会儿突然就风和日丽了!
宋嬷嬷原本也急得不行,这会儿眼见有好转,连忙挥袖,领着她们轻手轻脚退出去,暗道皇上这样主动,可见已经消气,但愿这主子不要再发浑了。
陈韫玉也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惊慌,只力气不如人,被男人往怀里一带,贴在胸口,后脑勺又被压紧了亲吻,几下就感觉透不过气,昏头转向的,任由他采撷。
好一会儿,祁徽才松手,陈韫玉慢慢睁开眼睛,正对上男人的唇。好像樱花,比她上次摸到的还要红,可见这阵子又有进展,惊喜道:“皇上,傅大夫可说您的身体要好了?”
“怎么?”
“很红呢,有血色了!”她指指他的唇。
祁徽嘴角一勾:“是好多了。”垂眸看她那么高兴,想到那日他病重晕倒,她翻来覆去的不睡,说要同自己挨一起,心头便是一软,搂住她的腰抱起来,放在书案上。这样离自己更近了,亲起来方便,他垂下头,好像品尝甜点似的,一下又一下。
药香微微的熏,亲得又十分温柔,叫她全身都有点酥麻,比起霸道的,当然更喜欢这一种,好似春风,陈韫玉有种十分欢喜之感,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轻声道:“原本妾身以为皇上将妾身送的香囊丢掉了呢。”
祁徽一怔。
当时觉得陈韫玉让他分心,看到香囊就会想起她,便是眼不见为净,将香囊收了起来,没料到,她竟以为自己扔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正常,他一年都没有戴在身上,她生了误会,难怪看到了盯着不放,问个不停。
“若朕真的丢了,怎么办?”他揶揄,“会伤心吗?”
“怎么会不伤心?”这真是她的伤心事,陈韫玉哼了哼,“反正妾身做得鞋子,皇上是肯定丢掉了。”
祁徽扑哧发笑,捏捏她的脸:“谁让你做得那么不舒服,你是想让朕穿得脚疼。你想想,往前朕就光炼丹,并无别的事情,都不想穿了,别说现在,你这女红是得要练练了。”
陈韫玉想一想:“那我好好做一双舒服的,皇上会穿吗?”
“先做了再说。”
陈韫玉撇嘴,果然嫌弃她的手艺,不过她的鞋子做得真有那么差吗?以前在家中,爹爹都穿得呀,从来没有说过的,眼睛转了转:“那还是先做香囊罢,皇上喜欢哪一种花样?”她垂下手,打算去找花样册,谁想却碰到了那条长命缕,登时脸色微微一变,将它抓在手里,暗道,这请求,是不是再也不能说出口了?他刚才生那么大的气,许是碰到逆鳞。
可到底是为何呢?她秀眉拧了起来。
这神情,祁徽看在眼里,想起往前他曾故意试探,问她是不是喜欢太后。
她说是。
这女人,果然什么都藏不住。
他握住陈韫玉的手抬起来,往那长命缕瞄了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对太后很是无情?”
陈韫玉心头一沉。
对太后来说,怎么会不无情,她的亲弟弟,她的亲外甥全都被杀了,自己也被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囚禁,任谁看,都是可怜的,陈韫玉微微吐了一口气:“在妾身看,确实如此,也许妾身不是皇家人,不明白皇上与太后…”
“不明白,你还做长命缕?”
“不明白,妾身才更同情太后啊,无缘无故落得这个结果,”陈韫玉顿了顿,鼓起勇气道,“妾身晚上想过许多次,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妾身深觉惋惜,望皇上可以告知。”
呵,初生牛犊不怕虎。
自从吴太后移居铅英殿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做任何决定,也没有任何人,敢同他提起吴太后,陈韫玉是第一个…
祁徽眼眸眯了眯,没有说话。
男人气色好多了,傍晚夕阳的光落进来,他的脸颊仿若也染了一层粉色,有种无与伦比的精致,但陈韫玉不敢多看,一抬头就对上他目光,好像要掉入漩涡一样,爬不出来。陈韫玉垂下头,有点承不住这冷寂,咬唇道:“皇上不想跟妾身说些什么吗?”
“你真想知道?”他问。
陈韫玉点点头:“妾身知道了,便能明白皇上了。”
“你不怕是朕的错?”
陈韫玉怔了怔,半响道:“便是皇上的错,妾身也想知道,妾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当初皇上是昏君,不也慢慢习惯了吗?”
这话叫祁徽笑起来,最坏的自己,她已经看过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可隐瞒,他略微前倾了身子道:“若朕没有猜错的话,太后在二十年前,杀了先帝,朕的父皇。”
“啊!”陈韫玉大惊失色,竟然有这种事。
祁徽拿手指压在她唇上:“别叫,这个秘密,朕只告诉你。”
陈韫玉浑身一僵,慢慢合上嘴。
“还觉得太后可怜吗?”他问。
陈韫玉掌心出了汗:“可怜…但也可怕。”
呵,这话说得,祁徽摸摸她嫣红的唇角:“朕告诉你这秘密,是希望你知道,许多事情都不像表面,你觉得太后对朕好,可朕要不是假装昏君,也许早就被她杀了,就算不杀,也绝无可能坐这龙椅。而今朕夺回皇权,杀了太后的家人,你觉得太后会善罢甘休吗?”他从她手中缓缓抽出长命缕,往远处一扔,“往后她的事情,你不要管。”
此时此刻,陈韫玉还能管什么,她满心的震惊,这种感觉与得知祁徽不是昏君时一样,令人难以相信。
这宫里啊,可真险恶,谁都带着面具。
打量一眼祁徽,她有点想伸手戳他的脸。
“作甚?”祁徽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
陈韫玉道:“皇上是真的吧?”
“你傻了?”祁徽伸手去捏她,“自己要知道的,朕告诉你,又吓傻了,是吧?”
陈韫玉哎哟声,被捏得疼,躲了躲道:“就想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别过几日,又变了,上回是昏君时,妾身还弄不明白呢。”
“不明白什么?不是说了扮昏君吗?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你还不明白?”
“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
“是那个…”陈韫玉脸红,低声道,“跟妾身在一起时…”
他侧过耳朵听,半响轻声发笑。
陈韫玉被他笑得耳朵都红了,手撑在案几上要跳下来,他立时往前跨了一步,挤在她腿间。陈韫玉不敢动了,咬唇道:“皇上今日在这里待得够久了,不忙吗?”
“忙完才来的。”祁徽挑眉,“朕现在很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陈韫玉被他笑过之后,才觉得自己傻。
如果是假的,他就不会这样笑了。
真讨厌!
但偏偏不能动,被他挡住了,陈韫玉正想办法时,却听祁徽道:“长青,把殿内花插,剪子拿过来。”
长青在外面应一声,疾步进来。
只见陈韫玉坐在书案上,祁徽站在身前,那脸就忍不住一红,陈韫玉的脸更红,连忙推祁徽,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还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呢!她长这么大,没坐过这种地方,父亲可要斥责的。
祁徽往后退了一步,陈韫玉连忙跳下来。
长青很快就把花插搬了过来,不用祁徽吩咐,自行告退。
祁徽拿起一只锦葵,剪掉了枝桠,仔细打量下,抬手插在她右发间:“不就是簪花吗,还想什么假不假,朕今日给你插十支,够吗?”
陈韫玉:…
结果男人真的插了十支,三支牡丹,五支锦葵,还有两朵金凤,整得跟花冠一样。
陈韫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花枝招展过!
好不容易将男人送走,她抬手就要去扒掉,结果手碰到这花儿,柔软的花瓣,似乎就看到他站在面前的样子,舒展的长眉,狭长含笑的眼眸,对她左看右看,一支支将花戴上去。
她垂下手,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不舍得了。
就戴一天的花冠吧。
作者有话要说:祁徽:这桩成了,还有什么。
陈韫玉:没了!
祁徽:哦,朕想起来了,还绑过手。
陈韫玉:(*>﹏<*)


第31章
靖王府内,靖王刚刚得知一个消息, 各地藩王已经纷纷启程, 前往京都拜见皇上, 准备一起共度佳节,他也在受邀之列, 恐怕再过两日, 这封诏书便要到王府了。
对此, 靖王颇是恼火,吴太后掌权时,虽然曹国公握有兵权, 不可一世, 可他居于西北却逍遥自在, 大梁乱了之后, 更是正中下怀, 扩兵买马,俨然一个土皇帝。后来曹国公都颇是忌惮, 不敢招惹,可这刚刚上台的小儿,居然要他入京!
靖王拿起桌上烈酒猛地灌了进去,随即把酒壶往地上一摔。
紫砂壶碎裂,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门外一个高挑的身影飘然而入,笑声清脆:“父王,何事触怒您,要发如此大的脾气?”
靖王抬眼一看, 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祁舜华来了。
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年幼不过八岁,这女儿却是已过及笄,生得颇是出众,且有一身的功夫,十分像他,靖王很是喜欢,面上露出笑来,摆摆手道:“一些琐事。”
祁舜看出父王是要面子,挽住他胳膊撒娇:“爹爹,即便是琐事也说来听听,女儿给您解忧!”
靖王知晓这孩子心眼多,想一想道:“皇上趁端午要请我去京都,别的藩王已经启程。”
祁舜华面色一变:“难怪爹爹为难。”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靖王冷笑起来,“我并不打算前往,不像那一群软骨头,此前一个个好像缩头乌龟,这会儿倒急着去巴结了。听说都是主动请求入京,本王不屑为之!”
“既然父王做了决定,何以又如此心烦意乱呢?”显然是怕祁徽出兵,但又不甘心交出兵权,受制于人,祁舜华一针见血,“皇上的事情,女儿也听说了,一夜之间便是翻云覆雨,而父王恰好遇到陈贤的兵马,起了误会…”她眼睛眯了眯,“父王,女儿有一计策,不若便让女儿代替父王入京罢。一来,可探一探虚实,看京都到底有多少兵马,二来,再如何,皇上不至于为难我这一弱女子罢?”
弱女子,靖王大笑,夸赞道:“还是你聪明,为父有你这样的女儿,实在是老天厚待!”
“等诏书到了,女儿就启程,父王还是躺着去吧,您前阵子为保卫大梁,驱除外夷,负伤在身,需要多多歇息呢。”
靖王又一阵大笑,走入了内室。
午时过后,太阳越发猛烈,长青将殿内所有的窗都大开,叫穿堂风吹起来,很快便是凉快了,就是御案上的奏疏,宣纸梭梭而动,似要迎风而起。长春连忙拿镇纸压了,偷睨一眼祁徽,正专注的写诏书,一点儿没有注意到。
想到他日夜不缀,宵旰勤政,身为贴身奴婢,委实是有点担心,虽说傅大夫医术高绝,但这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莫说这原本底子就不行呢。
长春忍不住道:“皇上,您是不是该歇一歇了?昨夜都弄到三更呢!”
祁徽没有放下笔。
长春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瞧清楚几个字,心头一震,再不敢多说,往后退了几步,朝长青看。
长青见他面色奇怪,做了个手势相问。
长春摆摆手。
神神秘秘的,到底皇上写了什么,长青差点伸长脖子,正待想偷看几眼,却见祁徽将笔搁了,他忙站直。过得片刻,等那字迹干得差不多,祁徽将它一卷,递给长春,站了起来道:“去铅英殿。”
啊,时隔两个多月,皇上终于要与太后有个了结了,长青连忙跟在后面。
出得殿门,撑起明黄色的伞遮在祁徽头顶。
外面知了吱吱的叫,不知停歇,来迎接这夏日。
宽敞的青石路,刚刚撒了水,很快又干了,祁徽走在上面,走在这一条,已经走了二十年的路上,突然又想到陈韫玉的话。上回他与她相谈之后,心里便清楚,该对太后有个决断了。
她一直关在铅英殿,外面定是猜测纷纷,什么样儿的都有,但陈韫玉惦念,是因为往日关怀,别的人惦念,为了什么,却是难说。马上又要到端午,藩王纷纷入京,谁知会不会再引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