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孟氏说过,翁婿两个越来越亲近,可在席间亲眼看到两个人随意又不失亲近的言谈,叶昔昭还是在惊喜之余有些意外——这两个人,如今竟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样子。

叶舒玄少不得问起虞绍衡在蜀地征战时的一些战事详情,虞绍衡一一言简意赅地答了。

谈及战事的虞绍衡,眸中闪着灼人的光芒,神色笃定自信,有着一份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豪气——这是叶昔昭从未看到的他的另一面。

可是这样的他,是这样的迷人眼眸,让人错不开视线。

她开始明白当初为何许多闺中女子对他惊鸿一瞥便心生爱慕了,是隐约能想象到他置身于千军万马时必定是风华无双,再加上天生的俊颜,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多可惜,京城万巷皆空,争相目睹少年将帅战捷班师回京的盛况,她错过了。

叶昔寒一直凝神聆听着虞绍衡与叶舒玄的谈话,目光中有着对沙场将士的钦佩敬重,更有着一份对铁血豪情的向往,末了,便是用审视的姿态打量虞绍衡,现出一份从未有过的欣赏、尊敬。

因着叶昔昭与孟氏在场,三个男人并没畅饮,点到为止。

虞绍衡与叶昔寒道辞之时,叶昔寒拦下了父母,代为相送。临别时,拍拍虞绍衡的肩头,“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争气,日后多来相府,多与爹说说话——你是他女婿,是他半子。”

“那是自然。”

叶昔寒又看向叶昔昭,笑了笑,“日后将坏脾气收起来,好生度日。”

“嗯,我会的。你在外要事事小心,遇事不要冲动。”

“放心!”叶昔寒摆一摆手,“快回去吧。”

夫妻二人缓缓退后,上了马车。路上,叶昔昭看向虞绍衡,“若是日后我大哥上进,若是有战事,他就算是请命从军,你也不要帮他,劝说着我爹也不要赞成他去沙场。”

虞绍衡不明所以,笑了,“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叶昔昭想了想,“在席间我一直遗憾,不曾亲眼目睹你从沙场返回、百姓夹道相迎的盛况,可后来又想,我情愿这般盛况再不会出现——我只想你安安稳稳的,一如今时就好。我大哥呢,他终究是懂事得太晚,如果去了沙场,好大喜功或者因为战功目中无人可怎么好?只会又连累得我们两家人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一番话,自然是源于前世记忆,她不想冒这种风险。

“想得倒是长远。”虞绍衡刮了刮她鼻梁,“不过也真有些道理,日后我将这番话转述给岳父。”

一声岳父引得叶昔昭笑起来,“那我先谢过了。”

**

接下来的几日,叶昔昭着手虞绍桓的婚事,提亲,问名、纳吉、纳征有条不紊地进行之后,到了择定婚期这一节,就必须要与太夫人商量了。

太夫人思忖片刻,看了看就要到请安的时辰了,道:“绍桓就要过来了,我们当面问问他。”

正说着话,虞绍桓与虞绍衡先 到房里。

叶昔昭暗自头疼——当着虞绍衡的面,虞绍桓恐怕又要说全听太夫人安排了。而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

太夫人问过之后,虞绍桓看一眼虞绍衡,恭声道:“全由母亲做主就是。”

叶昔昭要上前委婉地帮虞绍桓诉诸心迹,虞绍衡却以眼神制止了她,道:“这样也好,由娘定夺就是。”

太夫人想了想,又看一眼叶昔昭,笑问,“方才可是有什么话说?”

叶昔昭笑道:“没有,也是想说由您做主就是。”也是方才这片刻间才意识到,太夫人虽然表面上平平静静,可心里一定是百般思念担心虞绍筠,太需要一件事缓解情绪。虞绍桓有心立业自然是好,可虞绍衡既然也说了请太夫人做主,必是对虞绍桓有了安排。这样一来,她就不需在中间周旋了。

太夫人笑道:“都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做主了,婚期就定在入冬前后吧。”

叶昔昭称是。

虞绍衡落座后,对虞绍桓道:“入秋之后,就是太后的寿辰,皇上又有心选拔一批人才,十有j□j会设恩科。你这段日子用功些,若我言中再好不过,若不能言中,也不需灰心,来日我与你二哥再为你谋个出路。”

虞绍桓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多谢大哥!我一定会加倍用功。”

虞绍衡一笑,“此事不要外传。”

“是!”

太夫人与叶昔昭也很是为虞绍桓高兴,婆媳二人相视一笑。

之后,虞绍桓与关四娘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六。知会了关府之后,那边也无异议。叶昔昭便开始忙着翻阅以前二夫人与三夫人嫁入侯府时的聘礼,还有婚事方方面面的前例。因着嫡庶有别、门第有别,她成婚时的情形自然是不需拿来参照的。

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叶昔昭不时去找太夫人商量一些细节,就是自己能拿主意的,也故意问问太夫人,意在让太夫人的注意力一点点被引到这件事情上。

太夫人看得出,叶昔昭只是用这些话题陪她消磨时间,从最初有些勉强地给出决定,到后来,便是兴致勃勃的了,心情也慢慢开朗起来。

叶昔昭连忙趁热打铁,先斩后奏了几次,将太夫人几位走动得较为频繁的几个人请到府中,又请了有名的戏班子过来,让太夫人的日子慢慢回归到虞绍筠进宫前的情形。

太夫人如何不明白叶昔昭这一番苦心,心里总是为之感动,想着真是有一失就有一得,女儿进宫了,儿媳则是愈发体贴入微了。自心底不得不承认,虞绍筠一味顽劣的时候,顾不上体贴,懂事之后,已没时间体贴。

前来侯府做客的几位名门夫人,哪一个都是观察入微,亦是明白叶昔昭的孝心,闲时总是感叹太夫人有福气,得了个如女儿一般贴心的嫡长媳。太夫人听了,总是笑眯眯地说是菩萨显灵了。她心里也真是这么想的,在以往,可真是从来想都不敢想叶昔昭会有今时今日。

叶昔昭因着着实忙碌,想请乔安过来都拨不出时间,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日,乔安不请自来。

乔安落座之后,微微笑道:“我是过来传话的。”

叶昔昭满含期许地问道:“是什么事?”她如今最希望详细得知的只有虞绍筠与叶昔寒的事,而乔安是萧旬身边的人,特地前来相告的,应该是前者的近况。

乔安如实道:“是丽妃之事。萧旬在宫里的眼线不时传信到府中告知于我,自然是让我将这些事转告于你。”


第69章


借乔安之口,叶昔昭得知了虞绍筠近况,

虞绍筠进宫当夜侍寝,之后,皇上隔几日便去她宫中就寝,赏赐不断。

另外,起初太后似是不大认可虞绍筠的品行——毕竟,哪家大家闺秀如虞绍筠那般折腾过一年,也会给人粗鲁冲动的直觉。但在后来,虞绍筠得太后召见几次之后,竟一步步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太后并没显得偏爱,却是隔段日子就将虞绍筠唤道跟前说说话。

可是因着这些原由,虞绍筠也无疑成了皇后及诸多妃嫔的众矢之的——因着皇上对皇后表面温和实则厌恶,皇后又不时有意将一些能为她所用的嫔妃推到皇上面前,皇上自大婚之后,入后宫就寝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如今虞绍筠虽说是隔几日侍寝一次,却不亚于得了专宠。

种种相加,虞绍筠的日子看似风光如意,实则是危机四伏。

可是,皇上青睐,虞绍筠又有什么法子?

最难消是帝王宠。

他给你多少恩宠荣耀,就会给你带来多少负累凶险。你只有在接受之余,耗费心血去一步步摒除隐患,才能握紧所得到的。

乔安说完这些,见叶昔昭垂眸思忖,脸上写满忧心,又宽慰道:“哪里也是一样,看怎么个活法。丽妃一直言行妥当,不曾恃宠而骄,明里暗里的不曾吃过亏。怕是先前任谁也看不出,竟是这般聪慧沉稳。”

叶昔昭勉强笑道:“可不就是么,先前谁都看不出。”

“哪个女子不是如此?在闺中的时候,惯于撒娇任性,甚至会由着性子胡来。嫁了人之后,以往懂得的事情才会放在心里,一步一步为自己筹谋。”乔安说着,见叶昔昭愈发怅惘,就对自己懊恼起来,“我是真不会宽慰人,怎么越说你越心烦了?”

叶昔昭为着末一句,笑了起来,“不是,我只是想到了别的一些事。”

乔安思忖片刻,大抵明白过来,“有所得就有所失,你与侯爷皆如此。前尘事还是放下为好,成了心病苦的只有自己。”

叶昔昭见乔安难得的温柔和善,敛目打量,只觉眼前人瘦削了一点,却是愈发悦目,不经意就岔开了话题:“近来你也很忙么?人都瘦了。”

乔安也不瞒叶昔昭,“我与姐姐自去年开始,陆续开了几间香料、首饰铺子。经常闷在府里,其实是与姐姐一起研制些新的香料,首饰也是变着法子出些新花样。眼看着夏日就要尽了,香料、首饰都要随着节气更换——近日只是忙这些事。”

“首饰、香料铺子经营得当,进项可不小啊。”叶昔昭很是佩服姐妹二人,“我就不行了,眼下也只守着嫁妆过活。”

乔安不由失笑,“你本是京城人,侯府又有三代基业,家产颇丰,何需你为这些事费神。”之后又是自嘲地摇头,“以往我也没想过,如今竟到了每日计较钱财的地步。”

叶昔昭想,这只能是萧旬的问题,或者说,这是夫妻不睦导致的局面。外院不照顾着内宅一二,加上萧旬那三个败家的兄弟,作为一府主母的乔安,自是少不得因为钱财为难。心生怜惜之余,她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我虽不如你们姐妹聪慧,却是愿意出一份力的,权当你分一杯羹给我。”

“你这段日子忙得焦头烂额的,就不要再分心帮我了。”乔安语带感激,“再者,我在京城有近亲,近日也不是很为难了。多谢你这番好意。”

“那就好。”叶昔昭对这种事,总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份天赋,出于好意也会担心自己好心做错事,反倒会让人为难,是以也就将这话题忽略,闲闲谈起别的事,“三爷是十月初的婚期,侯府方方面面地都要准备起来。换了你们,自是轻松应对,到了我这里,却总是觉得吃力。”

“初时都是如此。”乔安理解叶昔昭如今这份忐忑,“近来我也正头疼呢——府中二爷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大爷心里倒是有人选,可我从未与那家人来往过,直接请人保媒又不踏实,担心找一个比我还不像话的妯娌,那可就是自寻烦恼了。”

叶昔昭想了想,道:“这也容易啊。你若是能等一段时日就好了。我过了这一段,就设法将那家的女眷请到侯府来——因着太夫人,府中总是客来客往的,请一些生人过来也是常事。届时你不时过来坐坐,我给你们从中引见,你也就能做到心中有数了。”

乔安为之一喜,“那再好不过。”之后又笑问,“怎么会乐得事事处处帮衬我的?”

叶昔昭报以一笑,“你鲜少出门走动,又为何前来侯府的?”

之后,两女子相视一笑。都是一样,起先是为了想、夫婿家门,之后是在这基础上,开始欣赏对方,一点一点地累积出了些情分。

随即,叶昔昭念及二夫人进来一直有些不舒服,便对乔安道:“我二弟妹近来抱恙,能否让她去府上请你姐姐诊治?”

“不必。”乔安笑道,“我回去便知会我姐姐,让她过来一趟就是了。她不似我,更乐得不时出门走动。”

“多谢。”

乔安告辞离开之后,叶昔昭想想这个人,很有些不解之处。很明显,乔安是一心打理着萧府诸事,相处久了,待人也很和善,这样的一个女子,却为何不肯给萧旬一个好脸色呢?这对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不是外人可以揣摩的。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也便放下这份不解。外人看她如今的情形,又何尝不会心生不解,何尝不会猜测她以往为何足不出户不问世事,如今却是尽心竭力。别人的是非,想想也就罢了,不需放在心里。

关于虞绍筠的近况,叶昔昭思量再三,没有告知太夫人。对于老人家来说,虞绍筠那边,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第二日,乔宸就到了侯府,给二夫人把脉诊治,之后隔几日过来一次,更换药方,很是尽心。叶昔昭看着二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好,开始如常定时请安,不时到莲花畔坐坐,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因着虞绍桓的亲事落定,接下来,叶昔昭与太夫人商议之后,命人修缮虞绍桓的住处。婆媳两个都是一样,有意在方方面面给关四娘一份体面,想让她觉得侯府待她与二夫人、先前的宋歆瑶一样。明白事理的,会因此以安分守己作为回报。不明事理的,还似宋歆瑶一样,日后婆媳两个也不会客气。

侯府门风就是如此,该给的都会给你,你接受并回报,侯府会给你更多好处,可你若是不知好歹,侯府的容忍迁就也有限。

院落重新修缮之际,叶昔昭帮虞绍桓选了个清净优雅的小院儿,让他安心读书,不会被琐事打扰。

太夫人也看出虞绍桓甚是用功,连他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不时吩咐厨房去给他送去一些滋补的羹汤菜肴。她只是从来就明白,侯府如今落在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是长子这几年来历经出生入死、日日筹谋才得来的。而名门该有的局面却非将所有重担都放在长子一人身上。于私心,她心疼虞绍衡;于大局,她希望三兄弟齐心协力,相互帮衬。

**

转眼夏日消逝,秋日来临。一早一晚的风,黄昏时的落日,都浸入了一份无形的清凉萧索。

在这时节,皇上开始大刀阔斧地惩戒贪赃枉法的官员,区区数日,朝堂中便有不少官员被定罪论处,之后又迅速施行到各地,一时间,很多官员胆战心惊。言官却得到了用武之地,弹劾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宫中,诸多官员因此落网。

在这之后,皇上下旨择期设恩科,一来是为恭贺太后寿辰,二来自然是从朝堂官员的亲属或是重臣推荐的人选之中选拔人才。

恩科意味着的,通常是只要参加就不会落榜,会被委以或高或低的官职。

虞绍桓是永平侯的三弟,又被叶舒玄部分幕僚举荐——他的前程已算是有了着落。

太夫人与叶昔昭获悉之后,俱是自心底松了一口气。而虞绍桓并没因此懈怠,反倒愈发用功备考,婆媳二人愈发心安。

在这些情形之下,叶昔昭不由感叹,侯府中人,当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若有良机便会全力以赴。而若追究缘由,自是老侯爷与太夫人管教有方——最起码,将长子培养得能担负重任,从而成了弟弟、妹妹的表率。虞绍衡或许是有着不足之处,正如他亲口承认的没有耐心,不愿为何事解释,可是那番果决霸道的 已足以使得兄妹妥协,不论甘愿与否。

可尘世不就是如此么?面面俱到温和淡泊的完人反而会让人不知所措,有时候有些特定的不足之处,反倒会带来益处。

在叶昔昭正这么想的时候,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她枕边人影响到了她——

是近来的事,叶昔昭察觉到了府中负责内宅采买的管事钱妈妈欺上瞒下,在中间渔利。她隐晦地警告过几次,可钱妈妈却是个欺生的主儿,以为叶昔昭刚刚主持中馈,手边又堆满了大事小情,没有那份精力盯着她,被警告之后,毫无收敛的意思,只是将账面做的更加细致,足以以假乱真。

叶昔昭初时的确是被钱妈妈这样的应对气到了,询问夏荷这人的底细之后,才有所释然。钱妈妈是管家的亲戚,从入侯府,再到如今成为管事,都是太夫人看着管家的情面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夏荷说,“之前钱妈妈也偶尔贪图小利,但是微不足道,太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认真计较过。如今不知收敛,不外乎是因着夫人主持中馈没多久,也是到现在才出言警告,以为您是个好欺瞒的人。唉,真是…都怪奴婢,最初您看出端倪的时候,奴婢就不该请您看在太夫人与管家的面子上纵着她。”

叶昔昭却是摆手一笑,“换了谁也会如你这么做。”钱妈妈是太夫人用了多年也不曾出过大错的人,管家则是从老侯爷在世时就被倚重的,两个人又是亲戚,换了谁又能不顾及情面宽容相待?

可是,她已给过钱妈妈几次机会了,钱妈妈仍旧不收敛,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是以当即吩咐夏荷:“责令她尽快将贪下的银两全部交出,之后把她打发出府。至于她的差事,便让郑妈妈顶替。”

夏荷称是,心里只觉得夫人这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主仆二人对这件事做出定夺的时候是黄昏之前,黄昏时回府的虞绍衡自然是无从知晓。

虞绍衡刚进到前院,管家便上前行礼,拦下了他,恭声道:“侯爷,小人有事相求。”

“何事?”

管家道:“侯府在外的铺子,有一间缺个女买办——今时夫人有意在内宅换些新人,有意将钱妈妈派遣去别处当差,如此一来——”

管家是多年来行事稳妥之人,此时话又说得圆滑,虞绍衡也就没有多想,道:“就依你之见,之后知会夫人一声即可。”

管家千恩万谢,看着虞绍衡往内宅走去的时候,神色转为忐忑。一面,他觉得夫人自来很是顾及太夫人与侯爷,诸事都看着母子两人以往的态度下定论,此事极可能是忍气吞声,那么他日后约束着钱妈妈不再贪图小利即可;另一面,他又觉得侯爷与夫人的情分今非昔比,万一夫人若是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侯爷,那样一来…后果如何,他真说不准。他只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极大,又因着钱妈妈磕头如捣蒜的一再恳求,终究是私底下常来常往的亲戚,这才冒险出手一试。

忐忑之后,管家唤人去转告钱妈妈,当即交出部分贪下的银两给夫人个交待,之后尽快收拾行李离开侯府,等着他命人将她接至外院的铺子。

叶昔昭去往太夫人房里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件事,明眸一瞬,吩咐夏荷:“去将钱妈妈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我的话,我倒要看看谁能将她带出内宅!”

夏荷连忙称是,心里却开始担心了,暗自埋怨侯爷——好端端的,介入内宅的事做什么?真当夫人是个好相与的没脾气的了么?她也只是对你百依百顺而已——竟连这都看不出!眼下这分明是要害得夫人朝令夕改,她不跟你发脾气才怪!

请安前后,叶昔昭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与虞绍衡一同返回莲花畔的时候,一张小脸儿就冷了下来,懒得理会虞绍衡的样子。

虞绍衡一看就知,她的怒意只针对自己,却是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到她了?路上说这些也不合适,是以回房用饭时才问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气恼的事?”

叶昔昭凝眸看了他片刻,“你还好意思问?”

虞绍衡不由发笑,“我都不知因何而起,自然要问。”

叶昔昭忍着气,道:“你为何要干涉内宅的事?我主持中馈,你若是有异议,尽管去与太夫人说,让她老人家再换个人当家做主就是。不由分说就害得我朝令夕改,让我如何自处!?”

“你主持中馈,我自然没有异议。”虞绍衡其实是一头雾水,“与我说说,我怎么害得你朝令夕改了?”

叶昔昭摔下筷子,站起身来,正色告诉他:“你便是独断专行,我决定的事也不是你能更改的!如今就是男主外女主内,你要干涉我的事也可,先要做的是将我主母的身份罢黜!至于原由,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决定了,也不该由我与你道出!”语毕,气呼呼离席,径自去沐浴更衣了。

虞绍衡细想了想,隐约猜出了她的火气从何而来,又看向夏荷,“你说给我听。”

夏荷心里是真懒得理他,满心都在为叶昔昭鸣不平,可该说的自然还是要说,将钱妈妈事情的始末细细讲述一遍,末了又道:“这也就是夫人,换了别人,怕是早被气得哭个不停了——侯爷,你这样随心处事倒是轻易,可一干管事、丫鬟会怎么看夫人?关乎内宅的人,您怎么能随口决定去处呢?”

虞绍衡这才明白,自己一不留神就让叶昔昭受了委屈,暗自庆幸她是个处事干脆利落的,当即便有了决定,否则,时间拖得久一点,事情传开了,下人不定会怎么看待她。这般思忖之下,吩咐夏荷:“唤长安去把管家给我关起来,明日我再追究他的过错。”

夏荷心里一口气这才顺了,笑着称是,快步离去。

虞绍衡转去寻叶昔昭。

服侍叶昔昭的丫鬟连忙垂头退下。

叶昔昭看到他,还是满腹火气,又碍于正在沐浴,报以冷眼,“滚!”心里实在是被他气坏了,真是没见过这么随性处事的人。

“我将管家关起来了,明日让你看着我如何发落他,消气了么?”虞绍衡说着,俯身吻了吻她,“今日是我没多想,有一度也不时帮着娘处理内宅一些事,你权当我恶习难改,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