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音惊觉自己话里有漏洞,连忙弥补,“自然有话说。郡主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只是不喜针线、下棋这些。虽然性子清冷,闲时倒是愿意听人说说家里家外的事。”
梁湛一笑置之,又问道:“琴棋书画、针织女工,周大小姐最擅长的是什么?”
周清音如实道:“琴棋尚可。”
梁湛继续提问:“珠算、心算如何?”
“还没学过。”那些俗不可耐的事情,谁会愿意去学?哦对了,这府里的郡主很精通这些,对砖头瓦块木料家什的价钱如数家珍。她低头,抿了抿唇。
梁湛忽然话锋一转:“造园究竟是怎样一个行当,你可清楚?”
比商贾、工匠的地位略高一些的行当罢了。周清音腹诽着,摇头一笑,“不清楚。”
其实梁湛在今日之前也不了解造园这行当,上午无所事事,唤了一位名匠到近前叙谈一阵,这才知道盖房、造园并不是以前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周清音,“如平南王这样的名家,一定是满腹经纶、能书善画、能写会算。你得清楚,造园是将大俗大雅的几种学问融会贯通,不是谁都做得来的。”
“是,多谢王爷赐教。”
“你来平南王府,不是与住在这里的女孩投缘,你只是要与郡主来往。”
心思被他一语道破,周清音险些花容失色,“王爷误会了,臣女绝不是这个心思…”
“若真与郡主投缘,她最擅长的事由,你不会一无所知,更不会那样的不以为然。”梁湛面露不屑,“你其实很瞧不起郡主,认为造园是粗俗之事,认为平南王、黎郡主是因为身份尊贵才被人赞誉。井底之蛙,说你什么好?”
“…”不能解释的时候,保持沉默是上策,起码不会错得更多。
梁湛牵了牵唇,“有几名青楼女子,琴棋造诣精绝。那么,我能说你还比不过她们么?你看,凡事都分什么人做,有灵气的人终究太少,而你,恰好属于愚钝之辈。”
周清音的头垂得更低,因为心头的羞愤,粉脸涨得通红。
“难为黎郡主忍了你这么久。她说的对,日后你不需再来。”梁湛说完,步调悠然地向外院走去。
周清音站在原地,死死地咬住嘴唇,阻止眼中的泪掉落。
没有黎薇珑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端王怎么可能这般嫌弃、挖苦她?
没有哥哥鬼迷心窍看上黎薇珑,她何须一次次来这个地方自找气受?
那分明是个祸水!
离开时,周清音回头望了望梧桐书斋,满眼怨毒之色。
·
书房已经收拾干净。
薇珑端着一杯大红袍,站在窗前,听安亭复述梁湛与周清音的对话。
她先前那样对待梁湛和周清音,半是挑拨,半是试探。
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巧合,不能不防范会出第二个。
因为梁湛是皇室子嗣,更因为他的阴毒没有底限。
如果梁湛是重生,对她和唐修衡有益无害,前世最终被下毒、酷刑处死的恨意,会让他失去绝对的理智和冷静,行事难免激进出错。
如果他不是重生,那么,与前世不同的局面,会引发他不同的应对方式,他依然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平南王府和唐府需要长久防范。
而今日所见所闻,薇珑几乎可以确定,梁湛并不是重新来过。
她看到的他,一如前世相识初期。那种目光、神色,心怀恨意的人决不会有。
思及此,她想到了相认之前的唐修衡。偶尔,他会不着痕迹地错转视线,避免与她对视,心绪外露。
对于他,自己未免太迟钝,应该自最初就怀疑。
想起来就汗颜不已。
薇珑喝了一口茶,斟酌着接下来要着手何事。
梁湛算是无缘无故地被安排在府中歇息,他不可能不追究。
前世他在宫里的眼线是皇帝跟前的刘允、皇后跟前的掌事宫女若馨。这两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已经为唐修衡所用。
她想了解梁湛的动向,只限于近期的也可以。
思忖片刻,她想到了端王府的一个人。刚要吩咐安亭,便打消了这念头。
万一唐修衡比她早一步付诸行动,她再安排下去,是给他添乱。
要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自己有安插眼线的心思,别人也不傻,兴许已经或将要这么做。应该提醒父亲和吴槐,避免王府大事小情被外人知晓。
薇珑放下茶盏,披上斗篷,去了外院。
·
周清音回到周府,径自去了母亲房里。
周夫人见女儿神色有异,放下手里的账册,问道:“怎么了?难不成吃了闭门羹?”
周清音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哀声哭了起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周夫人搂住女儿,柔声安抚了好一阵。
周清音哭了一场,随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都怪哥哥!不是他瞎了眼看上黎郡主,我怎么会被人这般羞辱都不敢吭声?娘,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是这样…”周夫人眉头紧蹙,“端王怎么这样的两面三刀?前些日子还与你哥哥称兄道弟,今日竟这般的辱没你…”
话音未落,周益安匆匆进门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又惹得黎郡主不高兴了?”
周清音刚消散的火气又腾一下烧了起来,切齿道:“我惹她?哪次都是她嚣张跋扈,故意让我下不来台!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娶那个祸水进门!”
周益安立刻拧了眉,“好啊,那你也别痴心妄想了,唐将军压根儿就看不上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瞧他那个意思,宁可出家当和尚,也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周清音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身形僵滞片刻,掩面大哭起来。
第19章 抓狂
周夫人扶额,吩咐一双儿女:“不准吵架。”
周益安横了妹妹一眼,在母亲近前落座。
周清音去洗了一把脸,匆匆返回来,问道:“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荒唐事?黎郡主话里话外,分明是对你——不,对周家起了戒心。她如此,平南王必然也如此。你可别因为一个女子,给周家满门惹来灾祸!”
说起这些,周益安底气不足起来,没应声。
“娘,您知不知道?”周清音转头盯着周夫人。
周夫人摆一摆手,“女孩子家,别管这些。”
“可是娘…”
“怎样?”周夫人目光一沉。
周清音不敢再追问,行礼告退。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定定地看住周益安,“平白失踪的护卫,你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周益安被母亲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怯懦地道,“他们过惯了趾高气扬的日子,到了地方上,不知收敛,无意间得罪了江湖客。行至山路,被那些人伏击,坠下悬崖…”
周夫人言简意赅:“属实?”
周益安委婉地道:“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在母亲面前,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周夫人叹息一声,“但愿属实。清音房里的一名下人,也平白不见了。两件事赶在一起,让我心里不踏实。”语声停了停,她有些不耐烦地摆一摆手,“等你爹回来,再从长计议。谁纵容你,谁收拾残局。”
“是。”
周夫人端起茶盏,抚着杯子上的花朵纹样,“真那么喜欢黎郡主?”
“是。我从没见过比她更美更单纯的女孩子。”周益安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娘,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周夫人微微一笑,“清音行事不够稳妥,可是,有一句话,她没说错。我累了,下去吧。”
·
翌日上午,徐蕴奇、徐夫人与徐步云来到平南王府。
徐氏夫妇对薇珑视若己出,一度想亲上加亲。但是,薇珑与徐步云只有做表兄妹的缘分:
薇珑在大事小情上的挑剔、反复,徐步云看上一半日就恨不得要发疯;徐步云的不拘小节,薇珑至多冷眼旁观半个时辰。
两个孩子倘若朝夕相对,后果不堪设想。
夫妇二人与黎兆先在暖阁说话的时候,徐步云到梧桐书斋找薇珑。
薇珑一身男孩子装束,在做木工活儿。
徐步云进门的时候,看到薇珑一脚踩着放在杌凳上面的紫檀木料,手握着锯子,沿着画线把木料锯开。
“你就不能跟别人一样绣绣花、下下厨?”他笑道。
“不能。”薇珑放下手里的活计,对他绽出喜悦的笑容,“舅舅、舅母来了没有?”
“废话。挂念你,来看看。”徐步云走到她近前,抬手伸向她的头。
“离我远点儿。”薇珑瞪着他,“揪我头发试试?”
徐步云哈哈地笑起来,“就你毛病多。”
薇珑拍掉衣服上的木屑,“我要去找舅舅、舅母。”
“我跟你一起过去。”徐步云走到书桌前,抬手推了推砚台,拿起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纸张。
薇珑走过去,把砚台放回原先的位置,又夺回纸张,气鼓鼓地指责:“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无聊?”每次他过来,都要故意弄乱她的书桌,十来年不变。
“你就不能改改这吓人的脾性?”徐步云笑容灿烂。惹小表妹生气,是他一大乐趣。
薇珑没辙地横了他一眼,“走吧。”
去往暖阁的路上,徐步云问道:“姑父为何匆匆返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薇珑颔首,“的确。”徐步云精明、敏锐,她和父亲从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事。
“那我得仔细问问。”
“嗯。”薇珑侧头打量他,“在锦衣卫还好么?”
“怎么才叫好?一个小卒子而已。陆开林只比我大几岁,兴许比我活得还久。”徐步云苦笑,“始终在锦衣卫当差的话,一辈子都做不到指挥使。你可不准骂我不争气。”
“乱说什么?”薇珑笑道,“大不了过几年换个衙门。”
“也是。过几年再看情形。”
陆开林是唐修衡真正肝胆相照的兄弟。唐修衡远赴边关那一年,他担心挚友再出差池,辞去官职,追随唐修衡到军营。之后,徐步云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
这一生,唐修衡绝不会让好兄弟走上旧路,除非陆开林想另谋高就。
记起这些,看着身边的表哥,再想到在暖阁叙谈的舅舅、舅母,薇珑发现,前世得到的温暖并不少——
她身败名裂的时候,徐家并没有怀疑过她,依照徐步云的意思,明面上不再来往,暗地里一直竭力帮衬她。
因为她,舅母哭过很多次。
她让那么善良慈爱的长辈,掉过那么多眼泪。
近来想到舅舅、舅母,总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触。此刻,她终于克服掉,撇下徐步云,跑进暖阁。匆匆行礼之后,亲昵地挽住徐夫人的手。
徐夫人秀美的鹅蛋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美丽的眼睛微眯,“在忙唐家小佛堂的事?”
薇珑笑应道:“是啊。您怎么知道的?”
“昨日赴宴,遇到了唐二夫人,听她说的。”徐夫人揽着薇珑往外走,“是怎样的样式?我得看看。”薇珑喜欢鼓捣这些,几年下来,她也被带的成了半个行家。
“好啊。”薇珑对父亲、舅父笑了笑,与舅母走出暖阁。
“明日是不是要去唐府?”徐夫人叮嘱道,“要带足打赏的银锞子,见面礼也准备几样,万一有人带着小孩子去串门,你也不会失礼。”
薇珑乖顺地点头,“我记下了,照您说的准备着。”
转过天来,薇珑如约去往唐府,马车行至半路的时候,周清音得到了消息。
薇珑出门时,一向有一众侍卫随行,阵仗不小。外人不需费什么功夫,就能知道她何时出门、去往何处。
任何一位闺秀出入唐家,都会让周清音万分紧张。而薇珑去唐府的消息,让她抓狂。
她跑去找周夫人,“娘,那个祸水明知道周家想与唐家结亲,她这是不是在向我示威?”
周夫人讶然,不悦地道:“你说谁是祸水?又在说谁向你示威?”
“我说的是黎郡主。”周清音烦躁地道,“都这时候了,您就别计较这些小节了…”
周夫人冷笑一声,“黎郡主何时有过不等人请主动登门的前例?她有什么必要向你示威?”
“可是她这两次不都是故意刁难我么?”周清音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听说了我想嫁给唐将军…”
周夫人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住口!”
“您这是…不管我的事情了?”泪水到了周清音眼中,莹然欲落。
周夫人沉吟再三,没提大局,只说女儿关心的人与事:“唐侯爷回京之后,见过几个女子?连续几次让他亲自登门的人,你听说过几个?”
周清音无力地摇头,“那又怎样?是我先、先…”
“你先怎样?先于黎郡主见过唐侯爷?——偷偷窥视他、一厢情愿的女子比比皆是,不少你一个。”周夫人苦笑,“真要讲个先来后到,是黎郡主先与唐侯爷结缘。”
周清音的失落、伤心很快转化为怒火,她吸了吸鼻子,“您也说了,他们已经结缘,怎知今日不是黎郡主找上门去讨唐太夫人欢心?!”
周夫人蹙眉,沉了脸,“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甘心!”周清音道,“您找个借口,带我去唐府,好不好?再说了,您和爹爹不是想要黎郡主嫁过来么?为何不趁这次机会去见见她?如果真是个性子轻浮的,也能劝哥哥死心。”
周夫人愣怔片刻,断然摇头,“没闲情陪你自取其辱。退下。”
“娘!”周清音跪倒在地。
“…”周夫人理了理鬓角,“只此一次,而且,有条件。”
“条件?”周清音愣住了,抬眼对上母亲平静的过分的眼眸,心里有些发慌。
第20章 做客
薇珑的马车到了唐府垂花门外,二夫人与三夫人联袂前去相迎。
太夫人站在廊间,望着院中的梅花,想起长子出门前夕的事,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晚,她到了静虚斋,一面指挥着小厮收拾箱笼,一面等他回家说说话。
修衡进门的时候,天色已晚,看到地上的箱笼,失笑,“太多了。”
“又不用你自己带着。”她劝道,“一去那么久,多带些行礼只有好处,这些都是日常你惯用的。”
修衡按了按眉心,到底没反对,“听您的。”
她心里老大宽慰,问道:“吃饭了没有?”
修衡居然要回想片刻,“还没。”
“你啊。”她又是心疼又是笑,“去洗漱,换身衣服,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嗯。”修衡笑了笑,“正好,要跟您个事儿。”
她听了,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担心他出门要很久才能回来,又担心他赶在年前请示了皇帝,明年要外放。
做了几道小菜、一碗面,儿子坐在对面吃饭,她有意与他絮叨家里让人头疼的事:
“修徽已经娶妻,修衍今年十六,可还是孩子脾气。每次明里说切磋身手,其实是光明正大的打架。真是,我也管不了他们。”指的是三儿子和小儿子。
修衡听了就笑,“都是打过就忘的性情,这样更好。”
“你心宽罢了,我每次都看得满腹火气。”
“再有这种事,唤人告诉我。”修衡对她笑了笑,“我帮您收拾他们。”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不耐烦。”她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知道这意味着他并没外放的打算。
“放心。不过,得等我回来之后,这半个月要在外面晃悠。”说完,他蹙了蹙眉。
她忍俊不禁,“瞧着你也不大愿意走这一趟,那之前又何必安排?”
“谁知道,这几天都在后悔。”
她轻轻地笑出声。
修衡用完饭,亲自去沏了两杯茶,把一杯送到她手里,摆手遣了下人,只留阿魏服侍在一旁。
“娘,”他认真地看着她,“我有了意中人。”
她心里豁然开朗,颇有种转个弯就自严冬走进了芳菲园的感觉,“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就是他能娶妻,有个人照顾、陪伴。
“猜您就会这么说。”
“是哪家的闺秀?”话问出口的同时,薇珑清雅绝尘的样貌在脑海闪现。据她所知,修衡不止一次亲自前去平南王府。但是,并不了解他每一日具体都见过谁。若是见过别的女子,也不足为奇。
该刹那,她特别紧张,旋即就笑自己:到底还是俗世中人,盼着儿子娶的女子是自己也喜欢的。可在以往,想的明明是只要他肯娶妻就行。人心果然如此,不知足。
思及此,她连忙补充道,“不管是谁,只要你喜欢,娘就喜欢。”
修衡说道:“是黎郡主。”
“是她啊。”她由衷地笑起来,“那孩子我也喜欢。喜欢得紧。”
修衡唇畔逸出清浅的笑容,“我想娶她。只是——”
“只是,郡主还未及笄,平南王又不舍得女儿早早出嫁。”她接口道,“这事情不能急,我们慢慢来。”
“嗯。”修衡颔首,“娘,谢谢您。”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她拍一拍他的手,“日后我与郡主如常走动着,不见得能帮什么忙,可最起码,能慢慢熟稔起来。”
修衡一笑,“您最有分寸,看着办就行。”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那份喜悦,久久徘徊在她心头,此刻依然。
看到两个儿媳与薇珑言笑晏晏而来,太夫人面上的笑意更浓,亲自迎上前去,见礼之后,将人迎到室内。
太夫人待客的暖阁,布置得简洁、雅致,室内流转着花果清香。
薇珑感觉很惬意,平日那些计较、小脾气都不见了。说到底,心绪决定一切。
二夫人样貌明艳,比夫君唐修征小一岁,今年十九;三夫人笑容甜美,与夫君唐修徽同龄,今年十八。
二夫人说起与徐夫人前两日碰面的事,之后,三夫人笑盈盈地告诉薇珑,后花园里新添了几种梅花。
各怀心思的太夫人与薇珑,不需刻意,就如愿得到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太夫人正要唤人把早开的几种香花搬来,让薇珑赏看,一名大丫鬟进门来,恭声禀道:
“周夫人与周大小姐过来了,问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是否得空,要请教一些事。”
太夫人暗生不悦。修衡以前不允许人上门提亲,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哪家想与唐家结亲。没记错的话,周家请人来过两次,第三次是周家大公子登门,这第四次,竟然是母女两个。
唱的哪一出?
就算修衡还没有意中人,就算那周大小姐美得不可方物,她就会因此劝说长子迎娶周大小姐么?
才怪。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古来如此。上赶着把女儿送进来的门第,她真不稀罕。
眼前的二儿媳、三儿媳,当初都是她问过两个儿子的心意,亲自请人说项的。儿子、儿媳若有哪个不情愿,成亲后不知要徒增多少烦扰,那真就不如没有。
可是,人已经来了,总不能让那母女两个吃闭门羹。
太夫人犹豫着看向薇珑,歉然道:“也不知是什么事。”
薇珑理解地道:“您不妨将人请进来,细说原委。若是我不方便在场,便去暖房赏花。”
三夫人听着就笑起来,对薇珑眨了眨眼睛,“我陪你去。”
“郡主不怪我失礼就好。”太夫人一笑,转头吩咐丫鬟,“请。”
二夫人亲自给薇珑续茶,“郡主喝着这大红袍怎样?”
“很好。”薇珑如实道,“很喜欢这茶的香气。”
“那我可就记下了。”二夫人笑道,“郡主日后再来,就提醒太夫人,命人准备这大红袍。”
怎么样的客人,都不会让主人家为自己的喜好费神。薇珑忙道:“不需刻意准备。我喝茶没什么讲究,茶也是各有各的好。”
“不碍的。”太夫人笑着接话,“万一茶色不够好,便准备别的。”这一细节,是她安排的。她希望,薇珑能够接受修衡平日一些习惯。明知兴许根本没用,但她还是乐意为之。
闲谈间,周夫人、周清音由大丫鬟请进门来。
薇珑望过去,发现周清音刻意打扮过。她有点怀疑这巧合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转念就想到了周清音钟情唐修衡。这不稀奇,但是让她非常膈应。
太夫人与周夫人见礼之后,后者对薇珑一笑,“黎郡主也在啊,这倒是巧了。”
“的确,真巧。”薇珑牵了牵唇,上前行礼。与她品级相同的情形下,见礼时便以长幼为序。
周夫人侧身还礼,落座后笑道:“说起来,清音与郡主来往已久,可我每次见你,都是进宫请安的时候。”
薇珑歉然道:“我出门走动的时候不多。一直没去府上给您请安,还望您不要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