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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 作者:九月轻歌
文案
黎郡主精于造园、分外挑剔,无法忍受一点瑕疵。
唐侯爷骁悍无匹、工于权谋,难相与的名声在外。
各自有心疾。
前世相爱,饱受磨折;今生改写生涯,再续前缘。
只是,成亲后,某件事儿,薇珑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是没完没了,就是一两个月不闻不问…就不能匀着点儿来?
古代强迫症女主vs躁郁症男主
一句话简介:禁欲冷情系眷侣发展成老司机的过程实录。
阅读提示:
①男女主双重生②甜宠爽③谢绝扒榜④架空不考据
内容标签: 甜文 重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薇珑,唐修衡 ┃ 配角: ┃ 其它:甜宠爽
金牌编辑评价:
黎郡主是古代强迫症,唐修衡是古代躁郁症患者。前世相爱,饱受磨折;今生改写生涯,再续前缘,打造锦绣前程。本文主要讲述的是男主女再续前缘、相互磨合、联手虐渣。男女主对感情专一,处理问题的态度强悍或理智,是基调温馨的甜宠爽文。
第1章 前世(上篇)
永和元年。
梧桐叶金黄,枫叶红如火。秋风已迟暮。
京城外人心惶惶、兵荒马乱,让这时节更添几分愁。
也有丝毫不受影响的人,例如康王妃黎薇珑。
燕京城南的棠梨园,历时七载,终于竣工。
薇珑一早前来,一处一处检视,到此时,已近正午。
大管事吴槐一直跟随在侧,情绪越来越低落。
此刻,薇珑站在小佛堂外,端详着门窗。
吴槐预感不妙,先一步赔着笑解释:“起初您让小的看着办,小的便选了贝叶式样。”
薇珑再审视片刻,缓缓摇头,“难看。”
“…”吴槐无声叹息。
“换。”
“…是。”吴槐欲哭无泪。
这半日下来,一座凉亭矮了些许,要拆掉重建;两堵墙、一面影壁头尾高度差了分毫,要推倒重砌。这会儿要换掉小佛堂的门窗,等会儿不定又看哪儿不顺眼…
在以前,她这严苛得能让人发疯的性子,他半句怨言也无,在今时今日,却是分外抵触。
薇珑转身,语气平静:“把心放下,我还有数月光景。”这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之所以满脸的不情愿,不过是担心她等不到园子真正建成那一日。
吴槐闻言,瞬时红了眼眶,“小的总是盼着您能尽早如愿。况且,那些瑕疵,也只有您这样的造园名家才看得出…”
薇珑轻轻一笑,“已然如愿。横竖也无他事,便又犯了挑剔的毛病。”
“那就好,那就好。”吴槐擦了擦眼角,“小的方才是怕您又为这些琐事心烦,而且…”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出所思所想,“而且,近日小的对您真是满腹抱怨——我问过方太医了,他说您本不该用虎狼之药,以温和的方子调理最佳。”
“听他的,是几年生不如死,我情愿要数月的轻松自在。”薇珑语带怅然,“你不明白,因为你不是我。但愿无人再如我。”
吴槐知道她发病时有多痛苦,无从反驳,只是无力地劝道:“可是,还有一些人,如小的一般担心您,想长长久久地看到您。”
薇珑失笑,“走遍大夏,如今盼我安好的,不过三五人。”
“…”吴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又是气闷又是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最听不得这种话,她偏要说。
笑容在薇珑脸上徐徐绽放,“生气伤肝。”
吴槐真豁出去了,又狠狠地瞪住她。
薇珑笑出声来。对这个胜似长辈的人,她从来是没有脾气的。
吴槐不消片刻就败下阵来,低声提醒道:“宫里的人已来了多时,要接您进宫伴驾。”
“知道了。”
“但您可以即刻离开。”
薇珑敛了笑意,神色转为惯有的清冷,“已无必要。”
·
薇珑随引路的内侍走进长春苑,视线始终不离脚下方寸之地。
世人皆知,长春苑是经她之手建成,今上尤为喜爱;世人所不知的是,长春苑是她有生之年的耻辱之一。
五年前,今上梁湛为着邀宠,设法将建造长春苑的差事揽到手里,其时又扣着她的软肋,命她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布局构图。
建造园林这回事,懂行的人,会根据本有的地势、周边的环境规划;不懂行的人,则会无视一切,只要自己的意念中的园林建成。
梁湛是后者。
是以,本该意境优美雅致的地方,建成了只求富丽堂皇的恶俗之地。行家里手若是登高一望,便会发现这园子有多碍眼。
可笑的是,因着先帝曾称赞过长春苑两句,梁湛一直引以为豪,并在当时将这份功劳完全推给了薇珑。她其实宁可折寿十年,也不想要这份所谓的功劳。
·
梁湛自来体弱多病,这一次的病情很是蹊跷:知觉、体力、睡眠逐日丧失。
太医院的人轮流把脉,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至。
此刻,梁湛侧卧在床上,望着薇珑款步趋近。
清雅绝俗,飘然如仙,美得不似红尘中人。
这女子,便是举国咒骂的祸国妖孽。
只怪她不识时务,合该落到这步田地。昔年若肯嫁给他,岂有这数年艰辛。
七年前,她嫁给康王。新婚夜,康王中毒,卧床不起;一年后,康王身死,她孀居至今。
去岁冬日,先帝驾崩。今年春末起,他每隔三两日便驾临康王府,傍晚去,夜深回,直到数日前他病倒在床。除了他与她,怕是没人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
——这些都是她付出的代价。
她让他承受多少失落不甘,他就施加给她多少风波磨折。
只是,并没打击到她,她一直倔强的可恨的活着,且活得不错。
薇珑趋近,敛衽行礼。
梁湛指一指床前的座椅,“到朕近前来。”
薇珑称是,从容落座,“皇上面色奇差,是否一直不曾对症下药?如此下去,情形堪忧。”
一旁的太监屏住呼吸,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梁湛只是一笑,“的确。你该清楚,朕所需的良药,是唐修衡那佞臣贼子暴毙。”
春末,镇守边关的唐修衡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兴兵造反,数月来势如破竹,眼下已夺走他的半壁江山。
“唐修衡是佞臣,亦是奇才。”
梁湛嗤一声笑,“在朕眼里,他只是个疯子。”
“奇才与疯子之间,自来只有一步之遥。”
梁湛凝视着她,眼神似淬了毒的刀,“你袒护他的心,从未变过。”
薇珑对上他视线,定颜一笑,“是你不得人心而已。”
“朕只后悔,当初没将他处死。”梁湛眼中有了几分快意,“可如今这样也好,昔年名将已变成背负千古骂名的乱臣贼子,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三年前,唐修衡曾蒙冤入狱。梁湛指的是这件事。
薇珑牵了牵唇,“实情分明是先帝暴怒,将谋害忠良的几个小人满门抄斩,且罚你余生闭门思过。两败俱伤,你又何苦逞这口舌之利。”
唐修衡蒙难时,正是先帝南巡期间。那件事之后,谁都知道,先帝对梁湛憎恶之至,不可能让逆子继承皇位。
梁湛终究得到了皇位,但他既非嫡出又非长子,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臣子的忠心辅佐。
“说到先帝,”梁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很温和,“他对你的宠爱,不亚于已故的平南王,想当初的黎郡主,位同公主。”
薇珑但笑不语。的确,先帝在世时,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可她的命运却始终被梁湛控制。
黎家先祖是开国元勋,获封平南王,是大夏唯一的异姓王。薇珑的父亲黎兆先,自幼能诗善画,文韬武略。改变他性情的,是女儿两岁那年,妻子红颜早逝。
黎兆先辞去官职,悉心照顾教导女儿之余,醉心于建造园林,几年之后,造诣颇深,成为园林大家。
薇珑十四岁那年冬日,黎兆先有了一次远行,去的地方,是亡妻的祖籍上饶。
转过年来,父女再见,他已病重,并且身陷囫囵,被关押在梁湛的私宅。
为着父亲,薇珑只能让梁湛得逞,答应嫁给康王,赐婚旨未下,两个人便依照梁湛的安排交换了信物。
那些事情的起因,是她不耐烦梁湛的纠缠,对他说宁可遁入空门,也不会嫁他。
她想要清心寡欲的度日,他就让她为至亲揪心痛苦,再给她一段不甘不愿的姻缘,一个人前是谦谦君子、人后是好色之徒的夫君。
折磨人、毁掉人这方面,梁湛颇有天赋。
亲事定下来,黎兆先回到王府,已是病入膏肓,数月后,带着对女儿满腹的忧心、愧疚、不舍离世。
之后,康王病故。
先帝怜惜薇珑命途多舛,对她又多几分偏疼。
没有先帝的庇护,她的日子,不可想象。
可在去年,先帝离奇暴毙。
近在京城的先帝、父亲,千里之外的唐修衡,她最亲最近的三个人的身死、磨折,都是梁湛所赐。
对梁湛的那份恨意,早已融入骨骼血液。过于深重的恨,反倒让人出奇的冷静,不会形于色。
梁湛审视她良久,正色道:“朕的天下,亦是先帝的天下,你能坐视唐修衡篡权夺位?”
薇珑不答反问:“皇上有何吩咐?”
“他已是而立之年,至今未娶,是为你。”
薇珑沉默。
“他亲人的藏身之处,你可知晓?”
薇珑继续沉默。
“明日朕便下旨,把康王妃从皇室除名,让你做回黎郡主。”梁湛笑微微地道,“这祸国妖孽的头衔,你再不可能甩掉。今日起,留在宫里,服侍汤药。”
薇珑失笑。
梁湛笑意更浓,“来日若是兵临城下,你能对先帝聊表孝心——好歹算个要挟奸佞的质子。朕倒要看看,在唐意航心里,你到底是何分量。”
唐修衡,字意航。
“真有国破那一日,朕认命。只是好奇,与朕纠缠不清的女子,他如今是以识得你为耻,还是不改痴心。”
薇珑噙着一抹笑,转头望向窗口。
冬日已不远,那掀起万里杀戮的男子,此生还有再见之日么?
得不到、放不下是诛心的刀。
只盼他心意已改,弃若敝屣。
第2章 前世(下篇)
冬至第二日,唐修衡率兵攻至燕京城下。
宫中。
徐步云率领锦衣卫进到长春苑,将一众宫人遣走,只留下两名服侍汤水的太监。
看到薇珑的时候,徐步云的脸色特别难看。
薇珑不解,挑了挑眉。这是她的表哥,这些年从不曾甩脸色给她看。
徐步云低声道:“唐修衡那厮,让我挟天子假传圣旨。”
薇珑释然,继而疑惑,“难道你觉得不该这么做?”
“可他派人把我的妻儿掳走了!难为我一直在暗中帮你们!”徐步云额上青筋直跳,竭力克制着才能不吼出来,“早知他来这一手,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把他亲人送出京城。我跟个傻子似的忙这么久,现在他就这么报答我!?我是看出来了,迟早被你们害死!”
薇珑明白了原委,笑得明眸微眯,和声解释道:“你妻儿留在京城,也有性命之忧。与其说是挟持,不如说是他帮你确保亲人无虞。”
“我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徐步云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薇珑哄孩子一样安慰他:“以防万一罢了。消消气,气出病来也没用。”
“说来说去,也是自找的,没你的话,我会帮他?我是看出来了,迟早被你害死!”徐步云恨声抱怨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一块玉牌,火气更大了,“他给你的!你得跟我走,去他给你安排的宅子。城破时,宫里也不安生…”沉吟片刻,他很不情愿地道,“这次你听他的吧。”
薇珑缓缓抬手接过,敛目细看。
信封上的字迹,出自唐修衡之手,那块玉牌,他自幼贴身佩戴,她见过。
“好。”薇珑点头,对徐步云一笑,“谢谢你。”
她分明是在笑,却透着无尽悲凉,徐步云看得心头一抽一抽地疼,粗声粗气地道:“谢什么谢!我夫人、儿子要是出半点儿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俩。”
薇珑的笑容明朗起来,“听凭发落就是。”
徐步云的神色特别拧巴,“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表妹的?真是命苦。快跟我走吧。”
薇珑颔首,随他往外走。
徐步云低声问道:“皇上快了吧?”指的是梁湛的病情,“半瘫了,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睡得特别少——熬不了多久了吧?”
“他这种人,要是想活,还能熬几年。”
徐步云想了想,唇畔有了一丝笑意,“那还是多熬几年为妙,咱们好好儿整治他一番。”
薇珑只是微微一笑。
徐步云脚步停下,深凝着她,欲言又止。
“是我。”薇珑知道,他想问梁湛的“病情”是不是与她有关。
徐步云扬眉笑开来,对她挑了挑大拇指,“这事儿做的,比你这小脸儿都漂亮。”神不知鬼不觉,太医院的人至今都没找到梁湛的病因。
薇珑失笑。
·
之后数日,徐步云假传圣旨,派出两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货色对敌唐修衡,均已战败告终。
燕京城岌岌可危,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因为要杀进京城的那个人是唐修衡。
十五入军中,十八岁一战成名,二十一岁那年,唐修衡成为无可取代的当世名将。
谁也无法预测,昔年名将化身为嗜血好战的恶魔之后,会给这座城池带来怎样的灾难。
自西南到京城,唐修衡身披烽火、血光而来,铁骑踏碎盛世清平,刀剑划破旧日锦绣江山。
这天下,他曾舍命去保,而今亲手倾覆。
谁都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曾害得他蒙冤入狱,酷刑之下,险些送命。
谁都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染指他深爱的女子。他至今未娶,是为她。
谁敢担保,他不会因为迁怒而摧毁京城?
没有人。所以没有人不恐惧。
这样的前提之下,没人敢辱骂君王,没人敢诟病唐修衡,所有的罪名,便都落到了薇珑头上。
是她害得皇帝和唐修衡神魂颠倒,一个在登基之后成了十足十的昏君,一个在七年前就非她不娶。
诸多朝臣尤其愿意相信,她是这一场战乱的罪魁祸首。
战乱期间,越是无能、懦弱的男人,嘴脸越是无耻、龌龊、下作。
·
位于什刹海的清心园,是唐修衡为薇珑所建。
知情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薇珑如今建造园林的造诣已不输父亲,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家园。
她从未得到过完整的家园。
记事起,母亲就成了命定缺失的亲人;父亲故去之后,她成了没有家的人。
耗时七年所建的棠梨苑,原本是父亲为她建造的新家,她接到手里,是帮父亲完成这件没能做完的事。
住到清心园当日,她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家的样子:简洁、雅致,没有赘物,细节方面都照顾到了她的习惯。
自幼年起,她慢慢累积了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习惯:
书架上的书籍,一定要依照高矮顺序排列;座椅一定要放在桌案后方居中的位置,差一分都不行;书桌上备用的宣纸,必须是六十张;她所踏足的居室,绝不能有一丝脏乱…
太多了。
她出了名苛刻的性子,就是因为不能忍受的大事小情越来越多。
不知唐修衡是如何做到的,更想不出园中下人是如何做到的。
可这样真好。
她日后所需做的,不过是继续独自纠结一些毫无用处的虚无缥缈的问题——包括何时结束生涯。
好几年了,她经常会想,不如一死了之,又想,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但是真的生而无欢。那就死,可是理由呢?…如此反复,很无聊,但是没有尽头。
是性情生来就有缺陷,还是被现世的残酷逼迫到了这地步?不知道。
她只清楚,如今谁都不能成为她心魂的救赎。
太晚了,来不及了。
总是晚一步。
晚一步察觉到梁湛的阴狠下作,晚一步与唐修衡相遇。
总是在失去、错过。
七年前,先帝下旨赐婚当日,唐修衡进宫,请先帝为自己与她赐婚。
先帝并不反对,当面询问她属意何人。
心头似被凌迟一般的疼,可她只能告诉先帝,属意的人是康王。她不能以父亲的性命做赌注。
唐修衡的震惊、伤心不难想象——那时他们已然两情相悦。
可在后来,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对她说: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日后我远远地看着你,尽力帮你过得更好。以前的事,你忘掉;以后若能帮到你,别推却。
说完之后,潇然远去。
回家的路上,她哭了一路,哭得肝肠寸断。再明白不过,不论如何深爱,此生都将擦身而过。
后来,他从不曾食言,一再出手相助。有请先帝赐婚的事情在先,梁湛和谋士不难察觉,更不难猜出原由。
是为此,唐修衡有了那场牢狱之灾,酷刑之下,落下了一身的伤病。
遇到她,带给他的只有落寞、劫难。
一直都是她亏欠他,一直无从偿还。
那次他出狱之后,她不便前去探望,再相见,是翌年春日。
他笑得风轻云淡,告诉她:一切安好,只想多见你几次。我还在不远处看着你,争气点儿,过得更好一些。
那一年,先帝命他与她合力修缮城外行宫,隔三差五碰面。
转过年来,边关不宁,他奉命前去镇守边关。
当时不知,那一别的期限是这么久,他要到现在才归来,且是率领千军万马杀回来。
阔别已久,她每日都会担心他的病痛,心疼他在外的艰辛,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言片语都不能传给他。起先是没机会,今年是没资格——她是人人唾弃的祸水,是他该远离、忘记的第一人。
细细回想,相识至今已七年多。
有些岁月宛然如画,有些岁月冷酷如刀。
那一场刻骨柔情,生而不灭。
·
十余日之后的深夜,燕京城破。
唐修衡亲率精兵杀入皇城,生擒梁湛,在御书房的密室内寻到先帝册立储君的诏书,昭告天下。翌日,辅佐先帝嫡出的幼子——年仅九岁的睿王登基。
新帝登基当日,梁湛入天牢,等候发落。
唐修衡摄政。
而在这之前,梁湛生母服毒自尽、结发之妻中毒瘫痪、儿女不知所踪。
这是薇珑对梁湛最终的报复。
一个满心恨意的将死之人,又有报复的能力,谁也不能奢望她会心慈手软。
那两个人一直都是梁湛的帮凶,黎兆先之死、唐修衡蒙冤入狱,她们都是功不可没。薇珑对她们下狠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至于梁湛的儿女,去处是寻常百姓家。薇珑不认为他们日后能因着生父得到任何益处,如此,不如远离帝王家。
·
天气越来越严寒,薇珑留在清心园,白日最喜蒙头大睡。
在梦中,她偶尔能看到父亲、唐修衡、先帝。之于她,这是最快乐的一件事。
她不需想也知道,唐修衡辅佐小皇帝有多辛苦、忙碌,即便他心意未改,相见之日也要一再延后。
这日午后,薇珑在书房的美人榻上小睡,中途忽然醒来,似有人指引一般,望向门口。
门口的屏风一侧,有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静立,意态安闲。
唐修衡。
不等薇珑唤出这名字,他已含着浅笑走近。
薇珑拥着锦被坐起身来,眼神却是有些茫然,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在下唐修衡,见过黎郡主。”
这一句,是初见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薇珑险些落泪,哽了哽,道:“问侯爷安。”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唐修衡唇畔的笑意加深,坐到美人榻上,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不听话。让你照顾好自己,却怎么照顾成了病猫?”
这一刻的他,笑若春风,温柔之至。
他唐修衡,有着几种迥然不同的面目:冷酷、骁悍、爽朗、冷情、沉默寡言…而在她面前,只有温和、温柔这两种态度。
她抬头凝视着他飞扬的剑眉,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嘴角翕翕,说不出话。她想问他这到底是梦还是真,想问他这么久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伤…可是,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她只是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低下头去,潸然泪下。
唐修衡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无言安抚。片刻之后,他问:“愿意嫁我么?”
他知道她病重,每日服用虎狼之药,方能避免锥心刮骨般的疼痛。正因如此,他更想要陪着她。
“我已时日无多,你不如另选良配。”薇珑竭力逼退泪水,凝视着他,笑意清浅,“你有这份心,我已无憾。我要先走一步。别怪我。”
“怎么舍得怪你。”唐修衡语声更低更柔,“我只要你答应。”
薇珑抿了抿唇。
“这一年的征战,让我伤病不断,要烦劳你到我身边,督促我按时服药歇息。”唐修衡唤着她的小字,“清欢,好么?”
当初他走出牢狱的时候,已是命悬一线。在无情沙场都没落下病痛的铁血男儿,却险些被皇室子嗣夺去性命。他的身体,从那时起,就再经不起沙场上的殚精竭虑、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