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彭氏还是很会找借口的,她说近来许是做针线的时间太久了,有时候看东西很模糊。

裴奕建议她用些明目的药膳。

叶浔不等彭氏吩咐,就抢先歉意地笑道:“我这几日手疼的厉害,也是做针线的老毛病了,过几日就能好,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亲手为您做药膳了。”彭氏那不做针线的可以视线模糊,她这常做针线的手疼也在情理之中,“这样吧,烦请裴公子说出药膳怎样做,我用心记下来,这几日看着二妹或是丫鬟给您烹制。”

“怎么不早说呢?我若是早知道,就不会要你过来了。”彭氏亦是满含歉意地笑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辛苦你与裴公子了。”

吴姨娘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彭氏吩咐书文:“请裴公子与大小姐到厅堂细说,侍奉好笔墨。”

三个人转去外间。

吴姨娘顺势告辞:“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去了。”

彭氏点头,“我这儿不打紧,你回房去忙吧。”

吴姨娘走的时候,强行把盯着裴奕看个没完的叶沛拎走了。

叶浣借着送两个人进出的间隙,又深凝了裴奕两眼。撩帘子进门的时候,恰好撞见彭氏正站在门边窥视。她又回眸看了低声言语的两个人,眼中便有了一丝嫉妒。

母亲给叶浔找的人,居然是这般出色的人物!

彭氏见女儿神色不对,将人拉到里间说话。

叶浣一落座就嘟了嘴,“娘,您怎么…不是真要打算便宜叶浔吧?她哪里配得上裴公子…”

“胡说什么!”彭氏低声申斥道,“这裴公子也就是那最精美的瓷器,只看着好看罢了。一没显赫的家世,二没功名在身,只凭着医术精湛,就能给你锦衣玉食么?”

叶浣不服气,“如今是名不见经传,来日呢?这是谁说得准的?”

彭氏叹息一声,“你哪里知道功名有多难得到。自来听说过年少成名的武将,你听说过年少位极人臣的文官么?不说别人,只说你爹爹,中举到如今多少年了,不过是个四品官,便是他有入阁拜相的命,也还要熬资历一步步升官,起码还要等十几二十年。也有年纪轻轻在秋围中得了皇上青睐的,可参加秋围的都是功勋世家子弟,哪里轮得到裴公子这样布衣出身的?”

“万一裴公子中了状元呢?状元郎多风光啊…”

“风光什么?!”彭氏戳一戳叶浣的额头,“中了状元之后,要么外放做个地方官,要么入翰林,还不是要跟你爹爹一样熬白了头才能出人头地?文官权倾朝野的时候,都是熬了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叶浣小声嘀咕道:“那这人也太出挑了,若真便宜了叶浔,我真是怎么想都觉着不划算。”那样的人物,就算是终生布衣粗食,能有几个女子不心甘情愿?她现在的感觉,完全就是眼看着叶浔捡了一块无价宝,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你可真是榆木脑袋。”彭氏怜爱地抚了抚叶浣的脸颊,“女子这一辈子,最要紧还是要活得风光得意,夫君样貌再好,也不能当银子花。再说了,眼下又不需急,慢慢筛选,总能给你找个更出色的。你可是景国公的孙女,我用心些,还愁找不到更好的?”

叶浣总算稍稍释怀,垂头笑了起来。是啊,样貌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她嫁一个高门子弟,想将他与叶浔踩在脚下易如反掌。再出色的容颜,也会被卑躬屈膝的姿态抹黑得尽失光彩。

厅堂里,叶浔正在问裴奕:“甘草菊花、山药姜这两种就是明目的饮品吧?”

“没错。”裴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苦瓜饮亦是。”

“是么?”叶浔还真不知道这一种,不由漾出明媚的笑容,“那就麻烦你将名字和大略的做法写下来吧。”

“行啊。”裴奕到了书案前,执笔书写,心里尽是笑意。这三种药膳饮品,入口的味道可都不大好。相反,若是牛肝炒豆苗、银耳珍珠红杞羹这一类菜肴就能做得很鲜香。

叶浔坐在一旁,看着他神色专注地书写。

身形有着少年人的清瘦挺拔,运笔的手骨节清晰。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也很遥远了。

接触最多的,是他另一面,虽然一笑就会让她觉得心生暖意,可不笑的时候,神色便透着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孤单寂寥。当着下人的面,便是一张冷脸,那简直不是威慑力,而是近乎于杀气的森冷了。

前世在外祖父家见到他的机会不少,偶尔恰逢他为柳府患病的人诊治,态度温和,耐心认真。越是病重的人,他的态度越是和善轻松,言语风趣,让人相信没什么大不了,一定会痊愈。

她一直觉得,良医就该如此。太医院那些人,不论你是头疼脑热还是病入膏肓,对人都是一脸木然或是神色沉凝,胆子小的,病还没治,先添了一块心病。

敛起回忆,叶浔又开始琢磨这半晌徘徊在心底的疑惑,索性问他:“大奶奶为何请了你过来的?”不想对他失礼,又补充道,“以前她一直请太医诊治,这次请了你,想来是你医术甚是精湛,可我以前却不曾听说。”

“也算不上医术精湛,只是大奶奶另眼相看。”裴奕解释道,“前两日我去柳阁老一个外戚家中问诊,大奶奶恰好前去探病。盘根错节的,两家也算是亲戚,我就被引荐给了大奶奶。”

“原来如此。”

今日彭氏命人去请,他算是看在外祖父的情面上才走这一趟的吧?除了有些渊源的人,他是不肯亲自上门问诊的。

今日彭氏称病是假,又非要她与裴奕相见,难不成真打起了把她许配给裴奕的主意?

她很想发笑。

彭氏要是知道裴奕可能成为怎样的人物,怕是会因懊恼后悔发疯吧?

裴奕写完之后府,放下了笔。

彭氏与叶浣走出来,裴奕也不多留,即刻告辞。

叶浔回房的路上,继续琢磨关于裴奕的事。

其实她对他所知甚少,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他的背景很不简单。年少时他就能得到外祖父的青睐,后来进入官场,也定是手握重权之人的推举,否则,不可能有他后来的呼风唤雨。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要是祖父知道他的底细就好了,闲时也能绕着弯子打探几句。

叶浔无法想到的是,垂花门外,她的祖父正与裴奕说话呢——

景国公出门访友回来,到了垂花门外,看到裴奕,立刻下了马车,笑眯眯地道:“公子怎么肯大驾光临寒舍的?”


第10章

裴奕略显无奈地道:“府上小厮口齿不清,让我以为是国公爷或国公夫人不妥当,便过来看看。”
景国公爽朗地笑起来,“不管怎么着,你这心里是记挂着我呢。到我房里坐坐?”
“改日如何?”裴奕歉然道,“今日还有些琐事。”
景国公略一思忖,“那就后天。我身子骨真是大不如前了,你得给我好好儿看看。”
裴奕笑起来,“听您的。”
两人就此别过。
景国公进到内宅,向前走了一段,站在岔路口上,望向正房那边,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踏上东面通往光霁堂的甬路。

叶鹏程今日提早下衙,回府后径自去了吴姨娘房里。
在这之前,叶浣去了锦云轩,好说歹说地把叶浔拉到了正房,要学着做药膳。
叶浔就让叶浣好好儿看看裴奕写的那个单子,“照着做就是了,不过是汤汤水水的。”
叶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磨叶浔耐性的事,自是不肯放过,先是称赞了裴奕的字写得好,又反复询问字里行间的意思。
叶浔被烦的冷了脸,“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真笨到这地步的话,什么也别学了,左右也不是那块料。”
叶浣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刺到了掌心,疼得厉害,眼中浮现出泪光,“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裴公子只写了三言两语,我哪里能心领神会?”
叶浔最看不了的就是叶浣装可怜,别转脸冷笑,“别说这个了,就是出名的食谱,写哪一道菜不也是三言两语带过?没那个脑子就别逞强,谁又没要你一定亲手做。”
“可是娘亲病了啊。”叶浣睁大眼睛,“我们做儿女的应该侍疾啊。”
叶浔笑微微地学着叶浣的语气说道:“那你倒是亲力亲为啊,别缠着我求教啊。”
叶浣紧咬着唇瓣,转头去找到了苦瓜,亲自清洗。
叶浔转到小厨房的门口,坐在椅子上吃点心。她通药理,彭氏就算是恨死了她,也不敢在膳食里动手脚。反过来,她是如何也不会碰正房膳食的,怕被栽赃下毒弑亲。
就在这时候,听到了门外的丫鬟婆子低声议论:叶鹏程兴冲冲地去了吴姨娘房里。
叶浔转头看看叶浣正在清洗的苦瓜,想着今日彭氏喝苦瓜饮倒是正合适。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彭氏唤她到房里说话。
彭氏遣了丫鬟,开门见山:“我派遣到你房里的丫鬟,怎么变成了吴姨娘房里的人?”
叶浔真假掺杂着说了一番原委,末了又道:“丫鬟服侍谁还不是一样,况且大爷事先也是知情的,我本就不想留代晴在眼前晃,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彭氏险些就绷不住冷了脸,“大爷事先知情,而且不反对此事,也全托你带着代晴在大爷眼前晃的福。”
叶浔一脸无邪的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
“若非有心人唆使得代晴起了狐媚惑主的心思…”
“有心人唆使?”叶浔挑了挑眉,“代晴在我房里不过几日,我可唆使不了。说到底,是她本性如此。”语声一顿,她冷冷地看住彭氏,“你怎么能将那样的人放到我房里?是何居心?代晴到我房里之前在何处当差?在你手里的日子怕是不短了吧?”
彭氏险些被一连串的发问砸晕,刚要辩驳,叶浔又慢悠悠地道:
“你若是说话没个遮拦,那就不妨详查,看看到底是谁唆使代晴。放任这样的人到了府里,说重了可是乱家的罪名。”
彭氏被这大帽子压得镇定不了了,情急之下站起身来,“你又何苦把话说的这么重呢?便是神仙,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不是?我当然晓得自己有过失,也担心你日后疏忽被下人连累,想提醒你几句罢了。”
“你的提醒我记下了。多谢。”叶浔笑着起身,“你不舒坦,想来也不喜人在眼前晃,我就先回房去了。”
彭氏透了口气,强笑道:“好,你回去吧,夜间早些歇息。”待叶浔一走,身形便跌坐到了椅子上。叶鹏程那个混账,怎么就那么耐不住性子?让她脸上无光,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叶浔通过这件事,更加确定彭氏为人处世的特点。
代晴的事换做别人,一句话将人逐出府去就是了,就算叶鹏程为此生气怄火,也不好发难指责的——他色心作祟,看上了丫鬟,就不让他如愿又怎么了?
可彭氏却不是正常人,没那么宽的心胸还偏要装大度,想用别的事转移叶鹏程的注意力,眼下只能自食苦果。
按理说,彭氏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叶鹏程从来就是急躁荒唐的性子,难不成忘了自己是怎么进门的?莫不是以为叶鹏程为了她就能洗心革面,一辈子只守着她?真这么想就更可笑了。叶沛是从哪儿来的?是吴姨娘在她添了叶沛、叶世浩之后生下来的。
明里贤淑大度,暗地里长期谋划,以图一击必中——这就是彭氏为人处世的原则。
好处是给彭氏添堵很容易,坏处是要随时防范恶毒一击。
代晴要是没两把刷子,日后可有的受了。那丫头也算是目标明确,只求改变处境,不计较委身于谁,品行着实难以恭维,大概能与彭氏较量几个回合吧。
第二天,一早请安之后,叶沛拿着针线活来找叶浔,她对裴奕印象深刻,忽闪着眼睛,满怀憧憬:“要是能时不常地看到他就好了。就像我愿意瞧着大哥大姐一样,闲来看看长得特别好看的人,一整天都高高兴兴的。”
叶浔笑不可支。
这日晚间,叶鹏程又歇在了吴姨娘房里。谁都看得出,彭氏已是强颜欢笑了。
叶浔回房歇下之际,竹苓笑道:“吴姨娘也是奇了,将大爷丢在房里,去给大奶奶问安。大奶奶没见,让她回房去了。”
叶浔笑着滑入锦被,一夜无梦,早间醒来时,愈发的神清气爽。
巳初,景国公遣人来唤她去光霁堂。
她进到厅堂时,恰好听到丫鬟正在请示:“小厮说裴公子等会儿就来了,备什么茶?”
景国公正站在案前习字,沉吟道:“大红袍吧,我记得柳阁老似乎提过一句。”
叶浔听得一愣,随即笑着上前行礼,“祖父。”
“阿浔来了啊。”景国公手里的笔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椅子,“坐。你祖母又去佛堂了,你陪我说说话。我这两天不舒坦,请了个后生来给我看看。等会儿你听他怎么个说辞,日后多给我做几道菜。”
叶浔又惊又急,“您怎么了?哪儿不舒坦。”
“…就是不舒坦。”
叶浔哪里还坐得住,上前去夺了祖父手里的笔,“怎么不早说?我先给您看看,心里有数才好。”之后又看看祖父的气色,心说也不像不舒坦的样儿呀。
景国公眨了眨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找个大夫来看看还有哪儿需要调理,也能多吃几道你给我做的药膳。”
叶浔不理他,拽过他的手臂把脉,过了一会儿,又气又笑,“脉象好好儿的,请什么大夫啊?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我每日都给您做菜就是了。”
“我就是要不舒坦一下。”景国公神色固执的像个孩子,“就是闲得没事折腾你,你就说行不行吧?”
叶浔啼笑皆非,揽了祖父的手臂轻摇着,“行。反正我是拿您没辙,只要您高兴,怎么着都行。”
“就知道你最体贴。”景国公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
“那位裴公子——”叶浔这才有心思询问。
景国公道:“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后生,你应该见过了吧?”
“见过了。”叶浔惑道,“大奶奶也就不提了,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景国公也没了习字的心思,回身落座,“机缘巧合见过几次,倒也没太往心里去。这阵子你外祖父总是提起他。那可真是满口赞誉——这些年你见他这么夸过谁?真是少见。”
叶浔站在老人家身后,给他揉肩,“当真是少见。”
景国公慢悠悠地道:“一见我就献宝似的猛夸那个少年郎,变着法儿地让我也见识一番。见识?亏他好意思说。我什么样儿的人物没见识过?哼,总觉着他是挖了个坑等我往里跳,我偏不,我急死他。”
叶浔笑出声来。
景国公也笑,“其实啊,我还真有些好奇,想着有机会就跟那后生在一起坐坐,看看他到底有何出奇之处。也算是有点儿缘分,他上次过来我恰好遇到了,就请他今日过来一趟。”
叶浔这才明白了原由,稍稍有点儿沮丧。原来祖父也不是很了解裴奕。
说着话,裴奕过来了。
景国公笑容和蔼地给两人引荐,落座后,先让裴奕把脉。
正是这时候,彭氏过来了。
景国公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吩咐叶浔:“你去交待一句,说我正待客,有事明日再说。”
叶浔称是去了院中,复述了祖父的话。
彭氏笑着望向室内,“难不成是我孤陋寡闻?先前竟不知道国公爷与裴公子是相识的。”
叶浔漫应道:“本就不相识。”
彭氏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不相识,裴公子怎么会过来的?是你上次请他过来的?”说着话就有些后悔,上次裴奕过来,她提前吩咐了正房的丫鬟都避了出去,也只有叶浔的贴身丫鬟知道她与裴奕说了些什么。
叶浔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谁跟你胡说八道的?”
彭氏因此愈发确定猜测,笑容促狭,“是谁请的也无妨,你又何必动气呢?便是被我说中,也是你对国公爷的一番孝心。”语必一甩手里的帕子,袅袅婷婷地走了。
叶浔心说打量谁都跟你一样呢。可这样的误会也非坏事,总比彭氏算计着把她塞给别人要好。她转身去了茶水房准备茶点。
彭氏回房的一路,笑得特别舒畅。她要是说错了,叶浔少不得一通抢白,才不会含糊其辞,那分明是心虚的反应。这招美男计果然奏效了,超出预料的顺利。如此一来,她要促成这桩婚事就会省去一番周折。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是整日里憧憬着嫁个如意郎君的年纪,见到裴奕那样的人,哪里还能自持。叶浔平日里那般高傲的心性,如今竟也急切成了这个样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巴巴地把人带到了国公爷面前…她不屑地撇一撇嘴。
回到房里,彭氏心情大好,正要好好儿谋划接下来该怎么做,不想叶鹏程回来了。
他转过屏风,并不落座,用吩咐的语气对她道:“你抓紧准备一番,将吴姨娘房里的代晴抬了姨娘。就按旧例,照吴姨娘进门时的章程操办。”
彭氏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颤声问道:“你就那么心急?再等一段日子都不成么?我正张罗着…”
叶鹏程却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道:“吴姨娘住的是二进的院落,就让代晴和她住在一起,也不用重新修缮了。七日后是吉日,足够你准备。我还有公事,先走了。”语必甩手走人。
彭氏望着晃动的门帘,伤心之下,黯然落泪。这个男人,一旦打定了主意,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撇下公务回府,竟只是为了纳妾的事!枉她还以为他已经收敛了心思,只守着她与一双儿女度日,却原来…
好端端的日子,平地起了风波。归根结底,是叶浔与吴姨娘挑起了事端。
彭氏咬了咬牙,目光变得怨毒。不让她好过?那就都别想安生,她一个一个的收拾!


第11章

此刻,裴奕正含笑询问景国公:“国公爷想哪儿不舒坦?”
方才把脉,说胃虚,景国公说正调理着呢。他又说稍有肝火上扬之症,景国公说也正调理着呢。之后他又说出几个微不足道的症状,回话就没变过,末了加了一句:说点儿他不知道的。
这是明显的没病偏要装病,所以裴奕才有此一问。
景国公想了想,“头晕,心神不宁。”
裴奕颔首,又问:“想不舒坦多久?”
景国公笑起来,“怎么着也得一个来月吧,要辛苦你隔三差五过来了。”
“这倒好说。”装病无妨,但没事儿就服药难保弄假成真,裴奕建议道,“方子我就不开了,国公爷平日以膳食调理即可。”
景国公语声愉悦:“我的长孙女对食疗略有心得,等会儿你交待她几句就行了。”
裴奕有点儿同情叶浔。涉猎广未必就是福气,继母、祖父装病,却都要她打理膳食。
叶夫人从佛堂回来,听说了原委,斜睨了景国公一眼,与裴奕寒暄几句,去了内室。
叶浔与丫鬟捧着茶点走进门来。
景国公看看裴奕,又看看孙女,笑得分外舒心。看来看去,样貌能配得起他家阿浔的,也只有裴奕了。嗯,抽空得去柳府一趟,问问柳阁老的意思。
这样想着,他站起身来,让裴奕指点叶浔用哪些药材入膳食,自己去往里间,“我去问问你祖母,看她有没有哪儿不舒坦,顺道一起瞧瞧。”
“…”
裴奕和叶浔都很无语,心道老爷子说话可真是没有禁忌,寻常人家没有大事连称病都忌讳,他倒是好…
叶夫人对景国公没好气,低声道:“没来由地让阿浔见外男,妥当么?”
“怎么不妥当了?那是我请来的大夫,阿浔又还没及笄…”
“那也是十四的大姑娘了!秋日就及笄了!”
“你给我好好儿说话!”景国公瞪了眼,“就知道讲什么男女大防,防住谁了?那少年郎可不只是个大夫那么简单,看着都合适的话,难保就不是桩好姻缘。难不成你想让阿浔嫁个不知底细的?她性子水一阵儿火一阵儿的,嫁个不合她意的,她不把婆家弄得水深火热才怪,那是好玩儿的事?”
叶夫人先是瞪着景国公,听到最后,又忍不住笑了。
景国公的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温声道:“我这不是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么?谁敢说闲话?柳阁老跟我提过那孩子好几次了,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我抻一段日子就得了,再端着就不像话了。跟阿浔年纪相仿的早已定亲,我们再舍不得也该张罗了。把柳阁老惹毛了,说不定就做主促成此事了。的确是个老谋深算的,真毛躁起来瘆人着呢,你也不是没见识过。”
叶夫人笑容微敛,“把柳阁老惹毛了,鹏程的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既是明白这个理,就别拿乔了。”景国公提起长子就没好气,“想想他那副样子,真恨不得就让柳阁老由着性子整治他!”
叶夫人不悦道:“胡说什么?鹏程仕途断了,对世涛和阿浔有什么好处?”她懒得为不成器的儿子辩驳,却是真的心疼两个自幼丧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