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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摆手命二人退下,吩咐内侍发明诏,随后又问:“回来没有?”
内侍答:“已经回来。”
“既然如此,怎么…”皇帝没把话说完,神色显得特别困惑。
内侍比他还困惑,想不通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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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庭逸亲自送陆骞回家。
陆骞的心一直狂跳着,不知道父亲知道皇帝的决定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而这件事捱过去之后呢?阿福会不会再现身,会不会让他身败名裂?他若是不听从燕王的吩咐,燕王也会亲口揭露他做过的丑事。
恐惧,他的日子已不需想,唯剩无尽的恐惧。可又能怎样呢?一死了之的话,父亲还是会知情,不把他鞭尸火化才怪,总不能连个转世投胎的机会都失去吧?
他信这些,与很多人一样,自小深信不疑,所以现在才连死都死不起。
进到陆府暖阁,一大群人迎上来,或是对师庭逸嘘寒问暖,或是将陆骞带到别处悄声询问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往昔,师庭逸会感受到融融暖意,此刻萦绕于心头的,唯有怀疑。他怀疑陆府的每一个人——知晓陆骞的事在先,利用陆骞谋害炤宁在后。
说实在的,陆骞那种事实在是惊世骇俗,丑陋得可以,任谁也会怀疑原因之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品行只要不是太恶劣,怎么会调|教得出这等有悖伦理纲常的畜生子嗣?
“落水的那个情形如何?”师庭逸听炤宁说了陆掌珠落水的事情之后,便命手下直接将人送回了陆府。此刻问起,却是连她的名字都懒得提及。
庆国公夫人此刻心念转动,反思种种,感觉像是吉兆,又像是危险的示警——装疯的好了,装病的却真病了,实在是叫人看不清对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她迟疑间,陆骞已在别处忙里偷闲地扬声道:
“刚听人提了,她现在只是虚弱得厉害,将养三五个月大抵就痊愈了。”
师庭逸又问:“若是谁与她叙谈几句,不妨事吧?”
“不妨事,不妨事。虽然病情严重,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这次抢先搭话的是庆国公夫人。
她的想法偏向了乐观的一面:是燕王的人把掌珠送回府中,意味的一定是燕王时时留意大表妹的安危,虽然那些人不能防患于未然,却能尽快送掌珠回城中得以寻医问药,这表明的是什么?其次就是,都说燕王战捷后回京是为着寻找江炤宁,要真是那样的话,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再有,美人性情各有不同,江炤宁一定是最好强最绝情的那一种,怎么可能回头再与放弃过她的燕王携手?——就是为这些,他才从速回京转而对掌珠侧目的吧?
一定是。
思及此,她不由窃喜,掌珠这三年,果真是没白付。
师庭逸颔首,“将人抬到此处,你们退下。”他总该亲口问问,陆掌珠因何助纣为虐。
“啊?”庆国公夫人惊讶不已,随后才意识到他此刻态度强硬。终究是有着身份的高低差别,当下她也只得低头行礼,“是。”
第012章 回家
第012章:
陆掌珠倚着美人榻,盖着厚厚的锦被,由四名婆子抬进暖阁。看到师庭逸,她强撑着坐起来,“表哥…”刚吐出这两个字就咳嗽起来,忙用帕子掩住嘴。
师庭逸摆手遣了四名婆子,望着陆掌珠,视线凉凉的。
陆掌珠咳了好一阵子,心头怆然。这次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迟早的事,她会变成动辄咳血、晕倒的病秧子。察觉到师庭逸的视线,她抬眼对上,片刻后会过意来,什么都明白了,“你是来责问我为何要害江炤宁。”
“你作何答复?”
陆掌珠惨然一笑。昏迷很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回到家中,母亲告诉她,是他的手下将她送回,想来他是很关心她的。处境不好的时候,人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希冀,她愿意相信母亲的说法。此刻看来,无疑是自作多情。
“作何答复?”她拥着锦被,语气飘忽,“害她又何须理由?有多少人欣赏她爱慕她,便有多少人嫉妒她憎恨她——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么?我恨了她很多年,看到可以毁掉她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师庭逸不动声色:“彼时陆骞怎么跟你说的?”
陆掌珠勾出嘲讽的笑,“他说江炤宁一定会被毁掉,之后会被杀掉,而我会如愿嫁给意中人。”随后反过头来质问师庭逸,“江家也有人极力促成此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江炤宁的品行有诸多不妥么?怎么单单是她这么招人恨?她绝对有你所不了解不曾看到的至为恶毒的一面。”
师庭逸端起茶盏,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梅兰竹纹样。男人若和一个女子打口舌官司,是最不可取甚至可耻的行径。尤其眼前这一个,是病重之人。
陆掌珠给出的原由是妒恨和儿女情长,对于很多女孩来说,已经是最充分的害人的理由。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饱读诗书向来聪慧的人来说,很可能是推搪之词。
想辨别真伪,还需另想法子查证。
想想自己也是多此一举——炤宁就是没法子知道更多,才这样处置陆掌珠的。
他放下茶盏,起身举步。
“表哥!”陆掌珠眼中含泪地看着他,“你为何不看看别的女子?为何单单认准了江炤宁?知不知道我的意中人是谁?”
师庭逸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他认准谁,关她什么事?
陆掌珠哽咽道:“我的意中人是你,难道你从来不曾察觉么?都是为了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师庭逸的直觉是:这是不遗余力地对他做的又一场好戏么?随后生出满心嫌恶。为了得到一个人,就要毁掉别人?哪个混账灌输给她的混账心思?
他脚步微顿,凝了陆掌珠一眼,“我以识得你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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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回到府中,只让江予茼先行回房,自己去了书房,唤两个管事说话,先是得知陆骞进宫的事,随后知道内宅出了一档子事:
江素馨的贴身丫鬟小翠找到大夫人、三夫人面前认罪,自行招认此次江予茼、江素馨染病是她所为。原因是她尽心竭力地服侍了江素馨多年,眼下到了出府的年纪,江素馨却要把她许配给一名下流猥琐的别院管事,已经得到太夫人的首肯。她宁死也不肯嫁给那样一个人的,又知晓兄妹两个这三年做的好事,索性让他们假戏真做,眼下唯求一死。
大夫人、三夫人当即着手查证,证明此事非需,因为事情牵连到了江予茼,要等他回内宅之后亲自处理。
大老爷详尽地询问了小翠的认罪说辞、查证的细节,结论是皆无可疑之处,合情合理。
应该说是过于合情合理,都不容得人为江素馨找到疑点辩驳一句。
越是这样,越让大老爷认定这是炤宁的手笔。
他即刻做出决定,命管事去传话:江予茼、江素馨禁足一年,小翠杖毙。
之后,他便伏案写折子,详述炤宁之事始末,一是请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的罪,二是弹劾庆国公陆府四处散播流言、污蔑江府闺秀。当然,后者才是重点。
于公于私,这都是他目前必须要做的事,陆府何尝不是让江府也随着炤宁摔了个跟头,陷入流言蜚语之中。虽然并没影响到江家根本,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恰当的时候认真计较、给予打压。
之所以能胸有成竹地这样做,是他了解皇帝是分外念旧的人,处于较有利的情形的时候,不妨加以试探——陆皇后是故人,江式序也是故人,他想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更偏向哪位故人身在的家族。如果说三年前皇帝对于两家的情分是不相伯仲,所以才一言不发置身事外,那么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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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炤宁了无睡意,沐浴歇下之后,披衣起身,坐在书案前忙碌。
值夜的红柳静静站在一旁,时不时凝眸看着自家小姐的容颜、黑发。小姐似是得到苍天分外眷顾样貌的那种人,何时何地,都是美丽绝伦,可到底是有遗漏或是无从避免的瑕疵。小姐痛失父母之后,不过几个月光景,一头乌黑青丝生出少许霜白,颈间发际情形最为严重。
调理了三二年,总算是好转了。之后三年的际遇,又让小姐生出些微白发。
白发总是发质坚硬,有着想要鹤立鸡群的那种叫人生恨的秉性。
让红柳忍不住侧目凝眸的,正是炤宁头顶发际线上一丝突兀的雪色。
炤宁无法忽视贴身丫鬟这样的频频瞩目,放下手里的笔,“怎么了?”
红柳只好说出原委。
炤宁失笑,“那你帮我拔掉吧,省得总记挂着。”
红柳笑着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拔掉那根惹祸的根苗,叮嘱道:“该服的调理羹汤,小姐还是要按时服用。”
“嗯,答应你。”炤宁看看时辰,“去外间歇下吧,有事再唤你。”
红柳心知这是她一夜不眠的征兆,可也不敢多言,称是退下。
炤宁这个人,性情中有着一些叫人啼笑皆非之处:大事当前,她只需片刻便能决定;微末小事,她不管,交由丫鬟打理;介于两者之间的事,她会一再拖延,到了拖无可拖之际,才会尽快做完。
这上下,又到了她拖无可拖抓紧时间忙碌的时日。可她只要忙碌时间较长,头疼症便会因费神费力发作,历来如此。
谁都没法子改变这情形,包括她自己。
不出意外,炤宁第二日一早就头疼不已,好在心里虽然有些烦躁,还是可以控制的。
江家的人如约而至,大老爷带着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亲自来接炤宁回家。
比之大老爷,三老爷多了些风流潇洒;比之大夫人,三夫人是中人之姿,举止分外端庄持重——几个妾室常年围在身边,她想待人亲和随意都不行,端架子成了习惯。
炤宁对三房夫妻两个,全无一丝亲近,更无好感可言。父辈的确手足情深,但与她无关,也与三叔、三婶如何对待她无关。就是太明白,所以不在乎。
炤宁由衷愿意和颜悦色相待的,唯有大夫人。
叙谈片刻,一行人便回了江府。
阵仗委实不小,不输高门女子出嫁的排场,只没敲锣打鼓罢了。
回到府中,炤宁见到了二爷江予笙、三爷江予莘、四爷江予萧以及三小姐江佩仪、六小姐江和仪。
二爷、三爷、三小姐出自长房,四爷、六小姐出自三房。至于江家大小姐、二小姐,早已出嫁。
大夫人知道炤宁一向与这些兄弟姐妹不亲近,定是懒得应承,闲话几句,便笑吟吟地说看着炤宁脸色疲惫,需得休息,让炤宁回玲珑阁歇息。
炤宁怎么会拒绝这份人情,笑着道谢回房。
玲珑阁中,一切如旧。
走过珍珠帘帐,拨开床榻软帐,炤宁和衣卧倒,闭目假寐。
相隔三年,她回到了当初是非的原点。日后如何,需得拨开重重乌云,方可见晴明。
原点…
何尝是原点,她愿意这样以为罢了。
失去的已经失去,再不可追回。若说得到,不过是让部分局中人苦果自尝。
前路,仍是不可知。
幕后凶手,仍在暗中窥视着她。依照准备、筹谋行事,也只是可能让对方现身。
顺其自然吧,急不得。
她若是每日为这些恼怒焦躁,早已烦死愁死。
阖府下人对此窃窃私语,表面上还是各司其职,看起来一如既往。
大老爷、大夫人就以为,今日会波澜不惊地度过,却不想,晚间用膳时出了事。
为着庆贺炤宁回来,大夫人遵从大老爷的嘱咐,命厨房备了丰盛的晚膳,在正房的暖阁设宴,请各房的人前来饮宴同喜。
太夫人虽说身子不舒坦,也绝对不愿参加,到底拗不过长子,还是前来助兴。
到达正房暖阁,炤宁与一干人等见礼之后,一众丫鬟相形而入,奉上一道道佳肴,众人分男女主次落座,。
太夫人举筷,语气冷冷的:“用饭吧。”
席间,女子这边的饭桌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男子那边却是交杯换盏、相谈甚欢。
至中途,江素馨忽然闯进来,进门便呼喝道:“江炤宁,你这个丧门星,为何要回来?为何没如我所愿死在外边?!”
大老爷与大夫人俱是一惊,后者不解地转头望向前者。他不是将人禁足了么?不是严厉告诫过看管的婆子了么?四个婆子怎么还是没看住?
别人亦是意外,齐齐转头看向江素馨。
只有炤宁,继续享用摆在面前的石斑鱼。
就在众人愣怔的间隙,江素馨继续道:“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你头上众所周知的邪名好赌之名去掉;真有本事,就把我逐出江家,像你当初一样生死难测!眼下算是什么?只凭拿捏住大夫人的把柄,就想重回江府继续过安乐的日子?我告诉你,我迟早会找到证据戳穿你和大夫人的丑陋面目,你们都会不得好死!”她这两日前思后想,已能确定,大夫人种种行径都是受江炤宁要挟所致。
大夫人神色转冷,可是并未当即发作,只是看向大老爷。
太夫人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老爷已将至暴怒边缘,只是还未到发作的关头,面上还是笑微微的。
这时候,江和仪出声道:“嗯,别的我是不清楚,四姐好赌的名声可是由来已久,在江南无可厚非,在京城,却是离经叛道啊,少不得被人戳戳点点,当真是不妥。”
江素馨走到太夫人近前,直挺挺跪下去,哀求道:“祖母,难道您就忍心我被人这般欺负污蔑么?——她居然买通了我身边的丫鬟给我扣上了那么大的罪名…孙女只求您为我做主啊…”
“是啊。”江和仪起身离坐,附和道,“说心里话,五姐被罚的原由,我可不觉得是实情,不过是有些人再一次不落痕迹的惩戒别人罢了。这事情,祖母、大伯父、大伯母还需仔细查证。不然…我相信,兄弟姐妹都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思,日后怕是少不得为此再生枝节。”
炤宁轻轻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夫人一眼,抬手指向江素馨,“这个人,我不想再看到。”
“四姐,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呢?”江和仪不阴不阳地笑道,“五姐所说之事,绝对不是只她一个人的过错,最起码,我就…”
炤宁又抬手指一指江和仪,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仍是对太夫人说话:“还有她。”
第013章 蹊跷
第013章:蹊跷
太夫人瞥过大夫人、三夫人,又看向大老爷、三老爷,面上浅淡的笑容转为幸灾乐祸的恶毒,全不理会跪在身边哀哀哭泣的江素馨。
不是上蹿下跳地把这煞星接回来么?没想到吧,先遭殃的就是你们。
江和仪挑眉,转头对炤宁道:“四姐,我不过是…”
“住嘴!”三夫人冷声呵斥她,“你不过是怎样?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姐妹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挑拨?再多说一个字,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江和仪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嫡母一向待她宽和慈爱,这当口竟是一点儿帮她开脱的意思都没有。
三夫人换上笑脸,对太夫人道:“是我教导无方,纵得这庶出的东西忘了尊卑之别。既是错了,就该惩戒,依我看,便将她送到城外别院思过吧。”她不是为着帮炤宁,是为着自己长年以来对三老爷的不满,对妾室的膈应。
江和仪的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强忍着才没哭出声,只等着父亲帮自己说话、太夫人为自己开脱。
三老爷见妻子这样严厉地惩戒和仪,心下气得厉害,哪有这么公报私仇的?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太夫人已颔首道:
“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办吧。何时炤宁消气了,何时让她回来。”
江和仪满脸惊诧地看向太夫人,脸上血色褪尽,一点点变得煞白。太夫人不是最讨厌江炤宁的么?她一番推波助澜,是想给太夫人制造一个申斥甚至惩罚江炤宁的借口,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夫人冷冷地凝视着江素馨,“屡次犯错,屡教不改,明日起,到家庙面壁思过去吧。”又问太夫人,“您觉得这样处置可妥当?”
没等太夫人应声,大老爷已道:“算了,还是将她送到庙里清修吧。”
“好啊。”太夫人当即颔首一笑,“明日就让她动身,今晚你们好生筛选个清净的寺庙。”他们豁得出儿女,她又有什么好心软的。
“祖母!”江素馨抬头望着太夫人,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太夫人拂开江素馨抓着她衣裙的手。
几名看守江素馨的婆子神色惊慌地进来请罪,大夫人不耐烦地一挥手,“下不为例,将人带出去。”
婆子快速冲上去,先用帕子塞住江素馨的嘴,再将人强行拖了出去。
江和仪离开的时候,对炤宁投去满含惊惧、怨恨的一瞥。
炤宁对她微微扬眉,笑容清浅而冷冽。她就是要眼里不揉沙子地度日,就是不准任何人开罪,宽和、大度,目前是与她无缘的处事之道。
江佩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这会儿转头对炤宁一笑,又指了指八宝豆腐,“是用腐脑做的,很是鲜美。记得四妹以前最爱吃,现在呢?”
炤宁笑应道:“现在也喜欢啊。”
江佩仪从布菜的丫鬟手里接过调羹,亲自给炤宁舀了两匙放到碗里,“快尝尝。”
“多谢三姐。”
姐妹两个几句话,打破了原本险些陷入静默的气氛。别人察言观色一番,压下心头种种想法,神色如常地用饭、说笑。
大老爷起身离座,坐到江和仪之前挨着炤宁的位置,唤丫鬟取来酒壶、两个酒杯,笑道:“江家的女儿,多少都能喝几杯,酒量最好的是你。今日你回家来,委实是大喜事,咱们喝两杯?”
炤宁由衷地笑起来,“好啊。承蒙大伯父抬爱。”
大老爷一面亲自倒酒一面慨叹,“要是予莫今日回来就好了,那孩子简直是千杯不醉,与他喝酒畅快得很。”说着已倒满两杯酒,将一杯递给炤宁。
炤宁双手接过,“这一杯,侄女敬大伯父,祝您身体康健,万事无忧。”
大老爷哈哈地笑起来,一饮而尽,随后询问起江南的风土人情,与炤宁闲谈起来。
江予笙、江予莘见这情形,笑嘻嘻地凑过来,拉过两把椅子,在炤宁近前落座,迅速介入话题,畅谈起来。兄弟两个对大哥、五妹做过的好事心里有数,实在是不齿,想让他们为江素馨鸣不平,在外人面前还可以,在家中绝对做不到。再加上此刻父亲分明是有意要哄着炤宁开心,他们怎么会不捧场。
太夫人看着没好气,起身道:“罢了,你们叙谈,我累了,先行回房。”
大夫人趁势起身,笑道:“横竖我们也接不上话,不如让他们几个尽情谈笑。”
三老爷和江予萧父子两个也趁机找了个借口离席。
三夫人与江佩仪却是不然,说想听一听涨些见识。前者是想,回房也是被三老爷数落,倒不如晚一些回去;后者则是只读了万卷书,从没离开过京城半步,外面辽阔的天地无缘得见,听几个人说说也是好的。
江予莘想到听说过的一些存疑的趣事,直言问道:“听闻盛华堂见到你当日,便与你以酒论输赢,你居然赢了他,这事情是真是假?”
盛华堂是程雅端的夫君,江南巨贾,此人文武双全,但无入仕之意,这些年来,只不遗余力地将家族产业壮大。
炤宁笑道:“赌局是他定的,喝什么酒却是我选的——胜之不武,他不愿刁难我罢了。”
江予笙追问道:“喝的什么酒?”
炤宁道:“烧刀子。”
兄弟两个笑起来。烧刀子这等烈酒,非大多数江南人士所接受,却是北方诸多儿女时不时用来助兴的。尤其炤宁,有个最爱喝烧刀子的弟弟江予莫,姐弟两个时不时就喝上几杯。
炤宁又道:“诸如竹叶青、西湖善酿之类,我就只能对他甘拜下风。”
江予笙笑道:“不赌不论输赢的事,你才不会跟人较真儿。”
炤宁只是盈盈一笑。
大老爷问她:“走过那么多地方,可有特别喜欢的地方?”
炤宁托腮思忖片刻,这是她很愿意谈及的话题:“有啊。去过广东一些州县,特别喜欢。炎热的时候,晚间可以听到海浪声,可以到海边自己动手烧烤海味,很香很美味的。最冷的时候,也是景致怡人,不似京城这般萧瑟凄凉的氛围。美中不足的是,说不来更听不懂那边的白话,闲来让丫鬟出去买点儿零嘴、水果的时候,她们总免不了与一些小贩舞着双手比划、各说各的情形,回来之后就恨不得对着我抹眼泪,生怕多花银钱吃了哑巴亏…嗳,委实尴尬。”
父子三个听完后半段,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炤宁也想到了那时候红蓠等人频频遭遇的小小烦恼,由衷地笑着,端杯喝一口酒。
江佩仪双手托腮,看着这种时刻的炤宁。她的四妹,何时都会成为焦点,即便是长年累月相处的手足,也会被她的言谈、光芒吸引,不可转神留意别人,偏生她只是淡然含笑的态度,不流露一丝得意之色。
自小就知道,这是她江佩仪永无可能做到的,但并不妨碍对炤宁生出由衷的欣赏。只是,以往碍于太夫人的缘故,她总是不能由着心绪与四妹亲近,实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