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这是什么脾性。”有男子无奈笑道。
是顺昌伯。
他居然陪着女子出来走动,也不知要去做什么。那女子定是丁香吧?是不是借此给大夫人难堪?她犯不上同情大夫人,只是愈发厌恶这个男人。因着心生嫌恶,冷声吩咐道:“叫他们滚回去,给我让路!”
“谁家小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丁香怒道,“给我打!”
姜洛扬往前面看了看,见顺昌伯并没带几个人出来,想来也是不想招摇过市吧?偏生这女子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情。
沈云荞在后面,已经听了个梗概,此刻施施然走上前来,“章远东,你给我滚出来。”
姜洛扬见好友出面,随之下了马车。
顺昌伯没动,丁香却下车来,趾高气扬的看着两个人,“你们是哪家不成器的子弟?遇见我们家伯爷也不知道磕头让路?!”
“你们家伯爷的名号,我们知道,京城无人不知。”姜洛扬眯了眸子瞧着丁香,“可你又是谁?”
“我?”丁香迟疑了一瞬,理直气壮地道,“你管我是谁!”
姜洛扬不屑地笑,“我是不需管,我连顺昌伯是何人都不需管。”
顺昌伯听得外面争吵,看了看,见竟是自己的长女及其好友,忙下了马车。
沈云荞对他扬了扬眉,“你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
顺昌伯充耳未闻似的,只看着姜洛扬,“洛扬?”
丁香一听,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脸色变了变。
姜洛扬指了指他后方,“滚,给我让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憎恶他。

“你大胆!”顺昌伯在女人面前被长女这般对待,恼羞成怒,“即便你娘是县主,你作为晚辈,也该给我让路!”
“你想都不要想。”姜洛扬挑了挑眉,“遇到寻常人,我自会让路。遇见你这等败类,只会要他滚出我眼界。”
丁香为顺昌伯抱不平:“我倒是没见过这等情形,做女儿的居然要生父给她让路。不管你如今靠着哪棵大树乘凉,今日这件事,你也是丝毫的理都没占…”
姜洛扬凝了丁香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知道什么?再把我跟他放在一起说道,休怪我命人撕了你的嘴!”
那眼神冷冽不屑之至,竟让人顷刻间自惭形秽,丁香险些怀疑自己是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惹人耻笑。她涨红了脸,不敢再说话。抬为妾室,是顺昌伯和大夫人允诺了的,可到底还没成真。再者,即便是成了顺昌伯府的姨娘,她也真没资格在外人面前现身出声。这些道理总是明白的,之所以强出头,是没想到以前府中的大小姐对生父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
顺昌伯面色青红不定,试图跟姜洛扬摆道理:“我即将去工部行走,俞少傅也没说过什么。你娘要我把你从族谱上除名,我照办了。你们决意与我桥归桥路归路,眼下已然如愿。事已至此,你在我面前依然是小辈人,别忘了,你还没嫁入俞府!这段日子,我也从没在人前说过你的不是之处。我还是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让我颜面无存的话,你也得不着什么好处!”
他还是那个样子,以为如今能够做官,是别人顾忌他胡说八道平添流言蜚语才不理会他的。姜洛扬不怒反笑。
顺昌伯继续道:“今日我便让你一回,来日再不可如此。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这般的嚣张跋扈,来日不改,你出嫁之后也落不到好处!”语毕吩咐随从原路退回,自己要上马车。
“站住!”姜洛扬举步上前。
顺昌伯回身看着她,“你还要怎样?还不知足?!那么,休怪我日后…”
姜洛扬在他面前站定,挥手便是一巴掌,“这一耳光,你权当是我替我娘赏你的。”反手又是一巴掌,下了狠力,“这一耳光,是为有良知的为人父的人赏你的。别人不屑动手,我就代劳了。”
她是习武之人,根底深厚,又真是下了狠手,顺昌伯哪里招架得住,身形不稳,撞到了窄巷一侧的墙壁上,眼冒金星。
他居然被亲生的女儿掌掴!当真是奇耻大辱!急怒攻心,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姜洛扬冷眼瞧着顺昌伯的随从,“都给我滚。”随后转身携了沈云荞的手,“我们上车去。”
丁香便是再没眼色,眼下也害怕自己挨那么重的两记耳光,慌忙去扶起顺昌伯,“伯爷,我们赶紧走吧。”敛目一看,他脸上已清晰地浮现出两个手掌印子,嘴角淌血。
姜洛扬则又吩咐护卫,“哪个不识相便打出去!”
护卫高声称是。
沈云荞觉出她手指发凉,陪她上了马车,抚着她的背。
直到马车前行,姜洛扬才出声道:“他居然陪着妾室——不,还不是,竟陪着一个通房出门,哪里是个人。今日的大夫人和丁香,大抵就是以前的我娘和大夫人…真不知道当年我娘受过多少这样的气。”
沈云荞自然明白,好友是心疼母亲为母亲心寒才会短短时间便暴怒。若非如此,洛扬才做不出这样的事。可是——“打得好,早就该这样教训他了!”
“他是那样的不堪…”姜洛扬看着好友,“别人呢?会不会成婚前后天差地别?”
这本是沈云荞最担心的,而此刻的洛扬,因着亲眼目睹顺昌伯丑恶之极的嘴脸,开始质疑一切了。
“不会,不会。”沈云荞连声道,却是有些底气不足,想到姜氏,眼睛一亮,“你娘都认可三爷和高进的。她是过来人,又是这么疼爱我们,必是细细品过他们的为人了。吃一堑长一智,你娘比谁都清楚不堪的人是怎样的品行、行径。”
姜洛扬这才脸色稍缓,“但愿如此吧。”又笑,“你其实也是这样的心思,悲观的时候比我还多,反倒来宽慰我,真是难为你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码现在他们都很好。”
“对啊。好到值得嫁。”沈云荞笑道,“没事的,往后好不好都是一样,你到何时都还有我,我到何时都有你,如今还有你娘为我们做主呢。”
“这倒是。”姜洛扬轻轻吁出一口气。
回到姜府,自是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了姜氏。
姜氏去了女儿房里,柔声询问道:“是不是为我遇人不淑想得太多才动怒的?”说心里话,女儿那样的一面,她这做母亲的都想象不出。她以前只知道,女儿是最孝顺最善良的孩子。
“看不得他那副丑恶的嘴脸,居然还想威胁我。”姜洛扬叹了口气,“反正打了也是白打,今日我和云荞整日留在家中做针线——是不是这样啊?”
姜氏笑起来,“自然是这样。你们是待嫁之人,怎么可能出去走动呢?别人就是咬定挨了你的打,也是他眼花没看清楚。”自心底的愉悦,是因为女儿早就想到了如何交代下人,打了谁都是白打。
姜洛扬心绪这才真正平缓下来,跟母亲说起丁香其人,“看起来,真就是个只看眼前利害的人。您要是想利用她,可行的。这种人,必是与章远东一个脾性,只顾自己安危,给些好处便能将身边的人豁出去。”
“真是越来越伶俐了。”姜氏道,“这件事倒是想到了我前头去。”
“您是只顾着我有没有还生气,自是来不及考虑别的。”
姜洛扬为人一个好处或是一个坏处,便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别人的脑子转得快。
姜氏自然也清楚女儿这性格,知道还是不够自信所致,但也没说什么。这不是说些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需要长久的潜移默化。
姜洛扬考虑到顺昌伯面目红肿,没几日是不能痊愈的,他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好肿着一张脸四处跟人诉苦说她是非。最要紧的是,他还没去工部任职呢,也便安心度日。
高府与俞府的聘礼先后送到,均是按照常规,价值一万多两。更多一些于他们不在话下,但要考虑她们要照着聘礼数目准备嫁妆,万一有为难之处便不好了。但是私底下分别又让管事出面,帮她们备下部分嫁妆。
沈云荞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姜洛扬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俞仲尧闲来也听手下说了洛扬掌掴顺昌伯的事,当时笑了,心说打得好。对于那种听不进人话的败类,动怒时讲道理远不如动手来得痛快。
事出几日后,顺昌伯都很安分,在家养伤。
进工部时,嘴角的伤勉强痊愈了。随后的事情便有点儿蹊跷了——
顺昌伯说服了章府三老爷,令其给了他一笔银子。
银子到手,他先是办了几桌酒席,将孙氏丁香抬了妾室。
随后,十几个平头百姓先后去过章府,进门时忐忑,出门时眉飞色舞。
俞仲尧的手下打探之后,才知道了原由:顺昌伯收买了这些百姓,要在姜洛扬出嫁前一日随他去往姜府,为着他被掌掴的事情与姜氏母女理论。
姜氏母女已然获悉,且有了应对的法子。
俞仲尧听了,心里腻烦死了。见过下贱的人,就没见过下贱卑劣到顺昌伯这地步的。在那时候闹点儿事情,大抵是想要姜氏母女给他一些钱财。
原本打算只等个结果,以眼前情形,等待期间出手作弄顺昌伯一番已是必然。
无妨,闲来有个消遣也不是坏事。


第77章

八月初七,夜。
沈云荞静静地坐在大炕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调香的书。
明日就要嫁了。这两日不少贵妇前来,与她说说话,道贺之余,开几句玩笑。
应付这种事,简直比做苦力还累。此刻曲终人散了,她已累得懒得动。
偏生这只是开始,明日才是重头戏。成亲之后,要被人看来看去,要老老实实地坐很久。
想想都觉得累。
但是,应该是值得的吧?
明日起,她就有一个家了,有夫君相伴,有长辈要孝敬,有家事要她打理,有人情来往填充漫漫光阴。
在以前,这些是她不曾想拥有的。亦或是不敢奢望?她其实也分辨不清,最无法了解的是自己。
只是舍不得姜府,舍不得对她最好的母女两个。
她自己不是省银子的性情,填充陪嫁的箱笼时,置办了诸多物件儿,往后都能用得到。姜夫人和洛扬两个又帮她添置了许多,一个真如嫁女儿一般,一个则如送姐姐出嫁一般。是以,抬去高府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四抬。
真的,若没有高进这桩事,她愿意在姜府住一辈子。
落翘进门来,打了帘子。
姜洛扬笑盈盈走进来,亲手捧着托盘,托盘上四色菜肴,两份高汤水饺,“馋猫,饿了吧?晚饭也没吃几口东西。”
“饿了,饿了。”沈云荞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娘说别给你做辛辣的菜肴,怕你明日上火。”姜洛扬一面说话,一面将百花鸭舌、椒油银耳、东坡肉、一品豆腐摆上炕桌,“我们就只给你做了这些,将就着吃。往后回来再变着花样给你做。”
“这些我就很爱吃啊。”沈云荞坐到里侧去,“快快快,一起吃。”
姜洛扬坐到炕桌一侧,拿起筷子时,打量好友。
肤色白里透红,莹润细致,如画的眉目间少了平时的英气,多了点儿柔和娴静。浅紫色褙子映衬下,当真是明艳照人。
“看什么呢?”沈云荞睨了她一眼。
姜洛扬认真地道:“在看美人啊。”
沈云荞笑开来,“被人虚情假意地夸整日了,你就省省力气吧。等何时我看自己不顺眼了,你再哄我开心也不迟。”
“行啊。”
两个人举筷用饭,起初说说笑笑,后来便都有些伤感,话越来越少。
明知道日后还能常相见,可心里就是不好过。
算是相依为命很久很久了,日后再有个什么事,便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不能第一时间宽慰帮衬对方。
“高大人把你抢走了,我有点儿烦他了。”姜洛扬语气不快地嘀咕着。
倒引得沈云荞笑出声,“改日我告诉他。你也要告诉三爷,他把你抢走了。我也烦他烦的厉害。”
姜洛扬心绪明快了一些,“好啊。”
说了不少这一类不着边际的话,氛围才又轻松起来。用完饭,姜洛扬没逗留,让沈云荞千万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自己回房也早早歇下。
第二日,有全福夫人一大早过来,等沈云荞沐浴之后,为她梳妆打扮,手里忙着,嘴里说着吉祥话。
姜氏和姜洛扬也早早过来,在一旁含笑观望。

邢夫人等人先后而至,是自愿作为娘家人来送沈云荞出嫁的。排场完全没有先前担心的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姜洛扬放下心来。
沈云荞梳妆已毕,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里。
倒是很想陪着云荞等到吉时,亲眼送沈云荞的花轿出门,但是她自己也是待嫁之人,今日不好频频露面。
不看也好啊,省得更失落。
到了吉时,她听到隐隐传来的喧嚣喜庆之声,过了好一阵子,鞭炮锣鼓齐鸣,末了,声音渐渐远去,府里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坐在花轿里的沈云荞,掀了盖头,回头望去。
明知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克制不住要这样做。
是真的嫁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时时与洛扬见面说笑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洛扬说,想告诉她现在有多可人多出色,告诉她曾经的小呆子足以让亲近之人引以为荣,还要告诉她,要时时防范顺昌伯给她穿小鞋,处处都不需给那败类留情面。
一直没细说这些,是怕彼此难过,一直忍着。
这会儿想到这些,愈发的不舍不放心,眼泪到了眼底。
她拼命地忍着,用力吸着气。
不能哭,不能哭,她要高高兴兴的。姐妹之间心有灵犀,自己要是没出息地哭起来,洛扬在家里也会更难过。
随后,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的生涯忐忑、茫然。
十七个年头,她从家里到了章府寄人篱下,之后回去沈府几年,接下来的一年在路途上辗转,再住到姜府,今日要去的是高府。
只有姜府是她意念中的家,温暖,祥和。
希望高府也能给她这种感觉,让她终止颠沛流离。
心神恍惚间,她依着早先得到的指点,抱着宝瓶下轿、迈火盆,进到喜堂,拜高堂,与高进结为连理。
被送入洞房,高进挑下她的大红盖头时,满眼笑意,还趁人不注意,对她眨了眨眼。
沈云荞差点儿就瞪他了,随后心里有了点儿笑意,踏实下来。
预料中的被人或真或假地称赞半晌之后,人们散去,室内安静下来。
沈云荞松了一口气。
落翘进门来,是高进命人吩咐她来服侍的,先是行礼恭贺,随后奉上茶点。
从一大早到现在,沈云荞都没吃几口东西。就算是胆大包天的女子,到了出嫁这一日,都会担心如常吃喝会害得自己在路上出丑。
沈云荞明明饥肠辘辘,却没胃口,只是喝了两口茶。
过了一阵子,一个人过来看她了——俞南烟。
沈云荞欣喜不已,要不是落翘递眼色,怕是会忍不住下地去迎。
“沈姐姐。”俞南烟巧笑嫣然地到了近前,“方才我不方便露面,这会儿才溜过来看你了。”
“回来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沈云荞让落翘给俞南烟搬来椅子。
“可不就是么。”俞南烟落座,“起先是每日忙得团团转,实在不得空。后来有些闲暇时间了,你和高大人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哥哥说我也算是高家这边的人,去姜府不大妥当,让我等成亲之后再见你和嫂嫂。”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我不敢不听他的,只能忍着。”
沈云荞开解道:“三爷也是怕你过去惹人侧目,保不齐就有是非缠身。”
“嗯,我也清楚。”俞南烟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握住沈云荞的手,“总算是盼到了你嫁过来这一日。过段日子,就是我嫂嫂正式进门。”她喜笑颜开的,“做梦都会笑醒。”
沈云荞被她的喜悦感染,也笑得眉目弯弯。到此刻意识到了出嫁的一些益处,乐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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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娶妻这样的大喜事,俞仲尧、萧衍自然是要过来喝喜酒的。
两人是上宾,与高老爷坐一席。
高老爷年近四旬,高进随了他的面容、性情,不笑也似含笑,让人觉得和蔼亲切。他端起酒杯,对俞仲尧、萧衍道:“你们都是海量,我却鲜少喝酒,今日舍命陪君子。”
“这不是应该的么?”俞仲尧微笑,“高进建功立业,又娶妻成家,理当破例。”
高老爷却道:“要说建功立业,你是第一人。等你成亲时,我还要破例,不醉不归。”
“这就开始打算灌我酒了?”
高老爷笑道:“你这些年喝了我多少酒?平日见不到你人影,到时候我找补回来一点儿不应该?”
“应该。”俞仲尧和他,偶尔是长辈与晚辈,大多时候像朋友,说话便很是随意。
高老爷又对萧衍道:“还有你,今秋也成婚,我是打心底的高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前些年一直孤家寡人,我几乎愁白了头,今年倒是好,一桩桩心事都了了。”
萧衍微微一笑,冷峻的面容刹那间柔和下来,“这些年您真是没少为我劳心劳力,我心里都清楚。”说着端杯,“府上大喜之日,阿行敬您一杯。”
“好!”高老爷爽快地一饮而尽。
最热闹的时候,有内侍前来宣旨。
高老爷和正在挨桌敬酒的高进连忙转去更衣接旨。
俞仲尧和萧衍知会了高府管事一声,道辞离开。
萧衍问了一句:“册封哪一个?”
“一家三个。”
“哦?”
俞仲尧说起原委:“老爷子赋闲在家,却没闲着,酿酒时用的粮食都是他亲自带人照料。好粮食才酿得出好酒。年头多了,无心插柳柳成荫,得出了让两种作物高产的法子,如实禀明皇上。这是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益处的事,皇上早就有心嘉奖,等到今日是有意锦上添花。老爷子获封长兴侯,儿子儿媳为世子、世子夫人。太后对新人也有赏赐。”
寻常情形,少不得要高老爷往上递一道为儿子请封的折子,等礼部照着章程办妥,少说也要过几个月才有结果。但是皇上亲自发话了,自然是立即办妥。
萧衍轻轻一笑,“皆大欢喜。”顿了顿,又问,“顺昌伯府那边,可安排下去了?”
俞仲尧颔首,“那败类不怕丢脸,我就让他过足瘾。”
俞南烟已经等在马车上。
俞仲尧先去看了看她,歉意地笑,“用过饭没有?”
“没啊。”俞南烟探身看着他,有点儿不满,“我偷偷摸摸地去看沈姐姐,不好在她房里蹭吃蹭喝,也不能跑去花厅跟一群夫人太太一道用饭。都怪你,早点儿成亲多好,我便能跟着嫂嫂四处走动了。”
“闭嘴。”俞仲尧笑着给了她一记轻轻的凿栗,“带你去酒楼吃好吃的。”
俞南烟这才笑了,“好啊!阿行哥哥呢?”
“怎么能少的了他。”
“那你快上车去,我都要饿晕了。”
俞仲尧拿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唇角噙着笑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去往天香楼。
两个男人之前都是喝了不少酒,菜却是没吃几口,来此处便只是与南烟一同用饭,在雅间落座点菜时,没要酒。

而就在几间房开外的一个雅间内,有两个人正在豪饮。
是简西禾与孟滟堂。
简西禾回京之后,一段日子都忙着清点家财,大半转出手去。今日,他在此处设宴,目的是辞行。
孟滟堂嘀咕道:“选哪天不行?偏要选这么个日子。”
简西禾温缓一笑,“哪一天都与今日相同。”
这倒是。心情好的时候,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年过节,满心落寞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漫长难捱。
孟滟堂想到月底即将轰动京城的那桩喜事,无声叹息,强迫自己转移心绪,问起别的:“日后要去何处?”
“东西南北都去转转,值得一看的名山大川迤逦景致太多。”
“你这一说,让我都向往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你才不会。”简西禾语气笃定,“你不是能过那种日子的人。”
“我怎么就不能过了?”孟滟堂挑眉,“在风溪那一段,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可那是世外,京城却是红尘浪里。”
“…”孟滟堂无从辩驳。世外再好,他也得离开;京城的日子再冗长沉闷,却装载着他的一切。他连喝了两杯酒,“不与沈大小姐道辞?”
“不必多此一举。”简西禾怅然一笑,“图个什么呢?她把我这个人忘记才好。”
“…”这何尝不是用情至深才能说到、做到的。
高进哪里比简西禾好了?沈云荞怎么就看上了高进?
沈云荞又哪里有那么好?简西禾怎么就为她动心再黯然神伤的?
他很想问问,如果沈云荞选择的是他简西禾,那么,还有今日这一场为道别而设的酒宴么?
可又怎么能问出口。不能成真的假设,说起来近似于给人在伤口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