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不能看出那女孩样貌的蹊跷之处,是因为无法平静与她对视。都不敢正眼看人家,又怎能发现可疑之处。
大夫正要给沈云荞缝合伤口,见面前人小身板儿太单薄,不由犯嘀咕:“怕是会疼晕过去。”晕过去之前乱动的话,他也不好行事。
高进命人取来一壶烈酒、一个小碗,给她倒了一碗酒,送到她面前,“一口气喝下。”随三爷出门,烈酒是一定要多带的。
沈云荞接过酒碗,顺从地一口气喝下。过了一会儿,对大夫道:“来吧。”
大夫这才给她缝合伤口。
沈云荞疼得够呛,却是强忍着一声不吭。她伤得不轻,之前是不想章洛扬担心,才故意轻描淡写。
高进目露欣赏。
大夫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伤口,妥当的包扎起来,转去外面开方子。
高进笑看着脸色煞白一头冷汗的沈云荞,“等会儿洗把脸吧?相识一场,我总得看看沈大小姐的样貌。”
露馅儿了。沈云荞明知如此,还是笑嘻嘻的辩解:“高大人说的话,小的怎么听不懂呢?”
“为了章大小姐的安危,你还是与我说实话为好。”高进拉过一把椅子,在她面前落座,“武安侯世子的确不是个东西,但他可是我的表哥。这一点,你该清楚。”
高进的确与武安侯府是亲戚,但是他一向厌恶武安侯世子的品行,只是因着武安侯精明睿智才没撇清关系,打量谁没听说过呢。沈云荞腹诽着。
“怎么着?要我亲自给你洗把脸?”高进卷起衣袖,要转头唤人备水。


第6章

沈云荞慌忙站起身来,“多谢高大人救命之恩,小的听凭吩咐就是。”因着手臂不经意地按了下椅背,伤口被牵扯,疼得她一个哆嗦。

“此事是三爷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办事。”高进无意居功,与她说了实情,却也因此想到要注意分寸。他笑着让她落座,“不逗你了,坐下说话。”
沈云荞却规规矩矩地垂首而立,“小的理应站着回话。”沉了沉,又道,“一切是非,皆因小的而起。”
“嗯,够义气。”高进满意地颔首,“我跟你交个底吧,三爷既是有意帮衬你们,便能护得你们周全。可同样的,你们也该坦诚以对,不要一味言辞闪烁。”
“三爷——”沈云荞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俞三爷么?”其实心里已经笃定,能让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一副仆人之姿随侍在侧的,只得一个俞仲尧。
“嗯。”
沈云荞无声叹气,不知道自己和洛扬是撞了好运还是在走噩运,随即又满心疑惑地嘀咕:“可是三爷——他那个样子,也太年轻了吧?”年纪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相符。
“至今年秋日,三爷满二十五岁。”高进不介意告诉她这些,是为着消除她的疑虑,省得回话再绕圈子。
还不到二十五岁,那么至今未娶也不算奇事吧?——沈云荞听过一些传言,说俞仲尧嗜杀、嗜酒、不近女色,人们说起的时候,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是因这前提,她便默认他已是几十岁的人,并且定是性情异于常人,没询问过他的年纪。
现在想想,人们是该匪夷所思。样貌俊朗如斯,又权势滔天,弄个后宫都不为过,可他没有,常年以酒为伴。
高进顺势问道:“你是沈大小姐?”
沈云荞点头。再否认才是犯傻。
“为何与章大小姐逃至此地?”
沈云荞便如实说了。她们两个的境遇,锦衣卫要查起来,轻而易举。
“武安侯世子的确不是良配。”他都不配做人——高进在心里加了一句,“等我问过三爷,再看如何安置你们。”
“多谢大人。”
高进一笑,“早些歇息。”随即起身离开,去了俞仲尧房里,说了自己获悉的事,末了问道:“您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俞仲尧却问道:“二爷何时抵达?”
“金吾卫指挥使今日传来消息,二爷今日到了杭州地界,明日一早要去林府一趟。”
听得这消息,俞仲尧愈发确定先前的打算:“明日让两位闺秀一同登船。”
二爷抵达杭州,少不得去林府打秋风,并且,说不定章府、沈府已经行贿,请求他留心两家长女逃离之事,放出话去找人。要知道,二爷手里,也有一批精锐人手。
高进称是,问起远行的事:“您心意已决?”
“嗯。”
“真的要让二爷同行?”高进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个。
“留他在朝堂作乱?”俞仲尧以反问作答。
“…是这个理。”高进心想,皇上最大的障碍是没了,您这一路却一定是不得清静。
**
章洛扬与沈云荞回房之后,各自讲述了所知诸事,到最后商量一番,看法一致:听天由命。
在家中的时候,拗不过长辈。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遇到了连家中长辈都惹不起的人物。
还能怎样呢?
沈云荞脸色很差,神色倦怠。
章洛扬料定她还没用过饭,去大堂找到伙计,要了清淡的四菜一汤。
用饭之前,高进一名手下送来了抓回的几包药材,还道:“厨房正在煎药,等会儿就送来。”
沈云荞强打精神用饭、服药,和衣躺在床上。
两个人心里都有些自责。沈云荞后悔自己去林府,章洛扬则后悔情急之下接受了高进的好意。
沈云荞不能凭空抹去自己走那一趟的事实,更清楚章洛扬的心思,笑道:“说到底,俞三爷既是留意到此事,并且知会了高大人,你便是断然谢绝,高大人也会命手下了解情况——横竖都是这个结果。所以呢,你要是怨怪,就怪我这个惹祸的,不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章洛扬将浸过冷水的手巾叠的四四方方,放在沈云荞额头上,“知道啦。你别多说话,赶紧睡会儿吧。你额头有些发热,大夫知道么?”
“嗯,方子我看过了,有清热的药材在里面。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快睡吧,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好好儿说话。”章洛扬起身熄了灯,和衣歇下。
夜半,沈云荞呓语着渴、热。
章洛扬起身倒了一杯水,让沈云荞就着自己的手喝完,又去开了窗子,让过堂风入室。
窗外星光璀璨、夜凉如水。
她望向下面,惊觉林大人竟还留在院中——被俞仲尧晾起来了。
便又忍不住望向南面的住房,依着记忆,找到了俞仲尧所在的那一间。
室内灯火通明,窗户大开,能看到俞仲尧静静坐在桌前,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一个银质的物件儿,面前则站着身着华服姿态恭敬的男子。
他在把玩的,是她遗落的银盒吧?
想不明白,他去风溪做什么?正常来讲,他该做的是安享无疆的权势与荣华,而不是远走他乡——真就能放下拥有的一切?
再者,他尽可以吩咐心腹代替自己行事,是为了什么原因,定要亲力亲为呢?
而风溪,到底在何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身重新歇下。
**
翌日一早,沈云荞气色好了一些,胃口也不错,章洛扬心内稍安,记起俞仲尧提及的要她们随行的事,默默地慢吞吞地收拾行李。
行李只有装胭脂水粉的小箱子和几套男子衣物,再有便是银票和散碎银两,到哪里都能说走就走。
沈云荞不是能够枯坐的人,转去大堂跟高进的手下闲扯消磨时间。说话间,她看到林大人跟在一个华服男子身后进门来。
华服男子二十多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面如冠玉,眉宇间透着几分冷淡、倨傲。
高进的手下慌忙起身,前去行礼,唤男子二爷。
这又是谁呢?沈云荞想着,却没敢细细打量,眼角瞥见俞仲尧、高进的身形,慌忙站起身来,溜到墙角站着,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客栈老板和伙计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看账的看账,擦柜台的擦柜台。
俞仲尧穿着一袭深蓝色布袍,身形如松,颀长挺拔。他右手轻摇着一把折扇,到了二爷近前,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二爷问道:“几时走?”
“说完话就走。”
二爷指一指林大人:“走之前,把顺昌伯府、沈府逃出来的两个人交给他。”
俞仲尧摇头,转到一张饭桌前落座,“不行。”
二爷嘴角一牵,“那么,我能不能让人给顺昌伯回话,说你将人拐走了?”
伙计给俞仲尧奉上一壶热茶,俞仲尧看着热茶倒入杯中,这才应声:“行。”
“…”二爷愣了片刻,实在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只要与女人有关的事情,俞仲尧不都是撇的一干二净么?
俞仲尧看向林大人,扇子唰一声收起。
林大人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道:“二爷问了几句,小的实在不敢隐瞒。”他现在可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哪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偏生就夹在了这两个人中间。真是要了命了。
俞仲尧问道:“这么爱说话,怎么不去做说书先生?”
林大人腿发软,目露祈求地看了二爷一眼。
“顺昌伯与沈府的手伸太长,”俞仲尧吩咐高进,“你知道该如何传话回燕京。”
“明白。”
二爷挑眉,却并没反对。本来只是一件递句话的小事,但是谁能想到俞仲尧掺和进来了呢?好处已经拿到了,别人怎样与他无关。
俞仲尧喝了口茶,起身往外走,“启程。”
沈云荞听了,慌忙跑回房里。她只希望俞仲尧将自己和章洛扬忘了,但事与愿违,片刻后,高进便命人来帮她们拎行李。
“唉…别是上船容易下船难才好。”沈云荞小声嘀咕着,与章洛扬对视一眼,俱是苦笑。


第7章

与煊赫而冷漠的燕京相较,杭州山柔水美,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只是可惜,来去匆匆,不能尽情欣赏。
登船之后,章洛扬、沈云荞怅然回首。这一走,不知有无再来的机会。
她们登上的是一艘用于远航的大船,船身长约二十丈左右,舱房十几间,中为正厅。
船上有十几个丫鬟、小厮,恭敬行礼之后,分别引着俞仲尧等人去各自的房间。
章洛扬与沈云荞的房间相邻,并没闲情打量房里情形,都是心慌忐忑不已。除此之外,章洛扬最紧张的是能不能按时给沈云荞煎药、换药,在房间打个转就出去找高进。
高进见了她,不由得笑了,“正要去找你,三爷要问你一些事。”
“哦。”章洛扬点头,顺从地跟在高进身后,慢言慢语地说了为何要找他。
“放心,包在我身上,只要她不晕船,伤势会如常痊愈。”
痊愈?谁要留到云荞痊愈时才离开啊?章洛扬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希望他只是随口一说。
进到俞仲尧所在的房间,章洛扬站定身形,见两名小厮正在将两张舆图悬挂到墙壁上。并没看到俞仲尧。
略做打量,见房间宽敞整洁,大抵是两间舱房打通的,中间用槅扇隔开。
小厮将舆图悬挂完,随高进无声退下,与此同时,俞仲尧转出里间。
章洛扬上前行礼,“三爷。”
俞仲尧对她指一指舆图,“看看。”顿一顿,又补充一句,“能看懂么?”
章洛扬点头称是,走上前去,见左面是大周舆图,右面则是越国舆图。
越国在大周西南方向。大周南面是海域,西面与越国隔着崇山峻岭、森林荆棘。人迹罕至。也是因着中间相隔的是这般辽阔而又不能居住治理的地带,两国数百年来都不曾起过战事——翻山越海去打仗,还未到两军阵前,将士已精疲力尽。
两张舆图的边界大约可以衔接起来,算得细致,必是找专人绘制而成——不属于哪一国的地方,正常情形不会细致地绘入疆域图。
俞仲尧用扇柄指向一处,“风溪在这一带,先前命人追查,眼下又有你的地形图做凭据,已能确定。”
“哦…”章洛扬应着声,后退一步,发现那个地方居于荒芜地带正中位置,在群山峻岭之间。这样一个地方,真的有人居住?如果这就是母亲的故乡,那么母亲多年杳无音讯,是不是就因为山高水远之故?
而这情形告诉她,单凭自己的话,此生也不能踏进风溪半步。
既然这般遥远的一个地方,母亲真的能够跋山涉水的往返么?
母亲于她而言,始终都是个解不开的谜。
她遐想间,二爷不顾门外的人阻拦,大步流星到了室内,责问俞仲尧:“我的随从去了何处?!”极为恼火的语气。
“是你让人给顺昌伯回话,说我拐走了两位闺秀。”俞仲尧的语声平缓,语气却是冷飕飕的,“与人说,不如与鬼说。”
二爷气得脸色铁青,“俞仲尧!你欺人太甚!”敢情俞仲尧在这儿等着他呢,怪不得当时满口应下。
“已非一日两日,你担待些。”俞仲尧轻摇折扇,“那些爪牙,帮你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已到上路时。”
二爷怒极反笑,“哈!俞仲尧,你除掉我随行之人,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要将我一并杀害?”
“还没那么闲。”
二爷才不会相信,“你这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随即竟是扬眉,笑意更浓,“不妨告诉你,离开燕京之前,我已写好书信,若是我来日没有与你一同返京,便是遭了你的毒手,自会有人将信件送到德高望重之人手里。谋害当朝王爷的罪过,兴许你能赖得过,可你的后人呢?!”说到这里,他猛地收声。
后人?俞仲尧这些年都未娶,如今已是既没长辈又无手足…孑然一身,有何顾虑?
他身在皇室,为着避免子嗣因自己失势惨遭杀戮,才至今未娶——这一点,未必不是俞仲尧不娶的原由之一。
当然,比起这一点,二爷更愿意相信,俞仲尧是天生的酒鬼,万千女子在他眼中,还不及一壶美酒的温暖来得实在。
一旁的章洛扬却已是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此刻化为一粒尘埃,凭空消失在二人眼界。
现在朝廷只有靖王、廉王两位王爷。先帝登基之前,身边只有两名为之生下子嗣的侧妃,登基之后才大婚,皇后正是当今太后。
近几年,先帝的手足、皇室旁枝子嗣都被俞仲尧除掉了,杀的杀,囚禁的囚禁。
靖王、廉王与皇帝同根生,不好下杀手,而前者性情懦弱,后者则放任不羁,便有了这几年来与俞仲尧周旋对峙的情形。
通过两人一番对话,章洛扬不难推断出,二爷即廉王——孟滟堂。
俞仲尧居然要让廉王随行,同去风溪。是腻烦了廉王,还是自己活腻了——路上两人不争不斗才是怪事。
倒也好,朝堂清静了,皇帝不需再有后顾之忧。
便因此,她不由得揣测,廉王这算不算是被变相地流放了?就算属实,也值了——陪他的可是俞仲尧。
她心念数转间,俞仲尧云清风淡地道:“费心了。明日你王府侍卫便会登船。”
廉王孟滟堂听了,略略松了一口气。不是人单势孤就好。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是很怕死在冤家对头手里,那可是做鬼都要怄火不已的。
俞仲尧用下巴点一点门口,“日后谨言慎行。我厌恶威胁。”
孟滟堂听了,横了俞仲尧一眼,却没反诘。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转身离开。
章洛扬先是有点儿同情孟滟堂,想着堂堂王爷,被俞仲尧这般收拾,心里肯定特别难受。随后便有些担心俞仲尧,第一权臣不好做啊,什么人都要得罪,隐患无数。末了,她开始讪笑自己多余。
自己眼下安危难测,没资格为别人杞人忧天。
俞仲尧取出风溪地形图,在桌案上平摊开来,对她打个“过来”的手势。
章洛扬走过去。
“有没有要告诉我的?”他敲了敲桌案,敛目凝着她,旧话重提。
章洛扬看着图,思忖片刻,问道:“我说的话,您、您都能相信么?”
“说实话,并不能。”俞仲尧如实道。她只是言语上反应慢一些,脑子却转得不满——是那样心思与言语不搭调的人。
“那么,三爷…”她鼓足勇气,抬眼看着他。
俞仲尧弯了弯唇角,意在鼓励,“有话直说。不要怕。”
起码这一刻,他的神色温和,眼神认真,于她,这已是莫大的尊重、鼓励。她轻声道出所思所想:“若是不能相信,我随您去风溪。但是,您现在就将我的朋友放走好么?我所知一切,等抵达风溪之前,必会据实相告。反正…反正抵达风溪之前,我说什么在您看来也是真假难辨。”反正抵达风溪之前,以云荞的聪慧,已谋得安稳。
嗯,她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已是不易。俞仲尧问道:“不想让她同行?”
“…还是安稳度日为好。”章洛扬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舆图,“路程艰辛,她在风溪无故人。”
“这件事,你大抵不能替她拿主意,还是回去商量一番为好。当然,我愿意有你同行。”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何为真正的友情,“朋友,是患难与共。你若是去风溪享福,她倒不见得愿意陪同。”
章洛扬为之动容,又困惑地看着他,“可是…您不能帮我骗她一次么?”在风溪地形图这件事上,她就算是不敢托大说他有求于自己,也算是要利用她到抵达风溪之时吧?那他不应该为了更好地利用自己给些益处么?
俞仲尧险些就笑了,“那么,麻烦你教教我,要怎样对她说,她才能深信不疑,任你随我远走天涯。”
“…”章洛扬心说,要是知道怎么才能骗过云荞,我还跟你周旋什么?
“难得生死相随一知己,此世当珍惜。你待她如何,她待你就是怎样。”昨夜,高进问过手下,有人亲眼看到沈云荞叮嘱她离开时的情形,他则是亲眼目睹了她不离不弃的选择。所以才有这说辞。
“可是…”章洛扬小声分辨,“我不该拖累她。”
“是她先拖累你。”俞仲尧近乎冷漠地道。
章洛扬语气坚定地反驳:“不是。她是好意,想寻一条捷径,却没想到出了岔子。”
“我明白。可事情因她而起。”
章洛扬不想承认,却不能有理有据地反驳。
俞仲尧难得耐心地开解人,“廉王与我同行,并有意帮你父亲、沈老爷一把。你不能怪我多事,若是我不曾介入此事,你与沈大小姐,此刻不是被遣送回京,便是落入廉王之手——他的爪牙,不是吃闲饭的,找到你们不在话下。没点儿本事的人,我不需下令除掉。”
这一层,章洛扬之前还真没认真思量过。此刻听闻,斟酌片刻,承认他大部分说的都对,末一句就是她无法理解懂得的了。
“我这就去找她商议。”她知道,自己不能一再消磨俞仲尧的耐心,随后才眼含祈求地道,“方才的话,您不要对她说。”
俞仲尧唇角微扬,双眸因着一丝笑意,光华璀璨,“行。商议好再来见我。”
“是。”章洛扬要退下,却被他唤住。
“带走。”俞仲尧将图纸照原样叠好,放入银盒,递向她。
章洛扬意外地看着他。
“当心别再遗落。”
章洛扬握成拳的右手抬起便放下,改由左手接过银盒。
俞仲尧略有不解,也没深究。
有捷径的话,他愿意选择,但是并不担心对方变卦。要是换个人,大抵不会将东西交还给她的吧?章洛扬这样想着,去了沈云荞房里。
沈云荞正在等她,“三爷唤你过去,是为何事?”
章洛扬拿出银盒,如实道:“是为那幅图。”随即说了来龙去脉,当然,事情因好友而起的话隐去不提。
沈云荞并没犹豫,“既然如此,那我陪你一同前去。”她看得出,寻找母亲,是洛扬最长久的念想。因为,不甘。
“可是,先不说能否找到我娘,单说山高水远、地势险恶,我就不愿意你同去。”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丢下我只身赴险?”沈云荞气鼓鼓地瞪着章洛扬,“我在你眼里,是怕吃苦没骨气的人?——我就是那种人?你这个小呆子,可真没良心!”
“不是不是…”
“不是你还不让我陪着你?”沈云荞抬手赏了章洛扬一记凿栗,“是不是怕找到你娘之后,她更喜欢我啊?”
“哎呀…”章洛扬啼笑皆非的,“你就胡说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再胡说,我也要打你了啊。”
沈云荞这才笑起来,“那就说定了。大事小事的,你就让我拿主意吧。”随即笑意微敛,低声问道,“你知道那位二爷是何方神圣了吗?”
“嗯,知道了。”章洛扬点头,又问,“你也打听到了?”
“是,但是不详细,先说说你所知的。”
章洛扬便将方才见闻如实复述一遍。
沈云荞面露惊讶。
“…?”章洛扬看着她,之后不满地捏了她的脸一下,“云荞!你再这样,我…我可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