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地探出手去,将布偶拿在手里。
她小时候珍爱的那个布偶,与手里这个一模一样。
心弦似是被人狠狠地撩动着。
“娘。”章洛扬抓紧了布偶,回身望着母亲,竭力忍着,泪水还是到了眼底,“您这些年…”一年一年,母亲都为她做了好多事吧?明知相聚无望,还是长年累月地做无用功,折磨着自己。
母亲发间的霜雪,有多少是因自己而生?
姜氏到了她面前,想说洛扬不哭,想帮她拭泪,自己却已先一步泪如雨下。
她想说,我始终都记着离别时的情形,从来不曾忘,也不愿忘记。
想起就心疼,就痛苦。是折磨自己,但能让她清醒,让她坚定地活下去。
“娘…”
姜氏抽泣着,把女儿揽到怀里。
母女两个相拥落泪。
姜氏先一步控制住了情绪,“不哭了,好孩子,不哭了。”
章洛扬抽噎着,可怜巴巴地问道:“我是真的找到您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是吗?”是真的,到这一刻,她才觉得真的是母女团聚了。
“是,是。”姜氏用力点头,“我好好儿调养,明年跟你们一道回燕京。娘亲再不会离开你了。”
“嗯。”章洛扬搂住母亲,把下巴搁在她肩头,“那个布偶,我记得。您走的那一天,我不该记得,但是真的记得。因为记得,我总以为您是下定决心不要我了,以为您觉得我是个累赘…昨日我过来,都没想到您会当即与我相认。回去之后,又担心您也嫌弃我,可我除了您,再没别的亲人了。娘,”她抽泣着,“日后您教我明白事理,别嫌我笨,我会用心学的…”
姜氏再也忍不住,掩住嘴,呜咽起来。
她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怪罪她。
可她也为之心碎,正如云荞和俞仲尧所说,女儿对自身毫无信心,需要不断地开解、鼓励。
假如没有云荞和俞仲尧这样的人,女儿会是怎样的情形?她不敢去想。
女儿足够幸运,得遇了两个贵人。
但是这份幸运,不能成为她原谅章远东的理由。永远不能。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也有莫大的过错,才导致了女儿不能享有寻常喜乐。她会弥补,会改变,但也会让章远东付出代价,得到惩戒。
那是她当初瞎了眼才钟情的男子,是她一生的耻辱。可是现在看来,也有好处——她了解章远东,知道如何软刀子折磨他。
有情人成陌路,的确是没必要生恨。但是,他亏欠女儿,他险些将女儿许配给一个不堪的人,完全不顾女儿的安危。
他永无得到宽恕的可能。
沉寂孤寂这些年,从今日起她要好好儿地活,因为生命中的珍宝失而复得,有了切实的希望。
**
章洛扬到晚间才回到俞宅,回房第一件事,是将母亲给自己的衣服、首饰一样样拿出来细看。
俞仲尧回来,从她身后环住她,“高兴么?”
“嗯,特别高兴。”章洛扬回转身,搂着他的颈子,“今日跟娘亲说了整日的话,午间、晚间一起做饭、吃饭。”又不好意思地笑,“我哭鼻子了,哭了好几次。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俞仲尧温柔地笑,吻了吻她眼睑,“我们洛扬怎么样都好看。现在,有点儿——”他想了一下,“梨花带雨的味道,好看。”
章洛扬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
“有了这么多新衣服,怎么还不穿上?”
她又笑,“我有点儿舍不得呢,都是娘亲一针一线做好的。”
“嗯。”他认真地点头,“往后你给我做的衣服,我也不穿了,压箱底,不时拿出来看看就得了。”
“那怎么行?”她睁大眼睛。
“你也知道这样不好?”俞仲尧啄了啄她的唇,“明日就穿上,漂漂亮亮地去醉仙居,这样你娘更高兴。”
“嗯!知道啦。”章洛扬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娘亲也很喜欢你。”
“我真有这么好?”
“是啊,娘亲说你是真的对我好。”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是最好的,要是娘亲不喜欢,我也会说服她。没有你,哪有我们团聚这一日。”
俞仲尧扬眉轻笑。这就好,没怪他独断专行,只看重他为何如此。
“还有一件事,”她跟他商量,“娘亲想选个好日子,请相熟的风溪人到醉仙居赴宴,告诉他们,我和你来了,我们是亲人。你同意么?”
“自然同意。让你高兴的事,也是我的喜事。到时同行的人都过去助兴。”
章洛扬满足地叹息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
这时的沈云荞,正跟高进说起俞南烟的建议:“南烟跟我特别投缘,我们想住到一起,这样说话更方便。”
高进在看账册,眼睑都没抬就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要搬去跟南烟住在一起?”高进抬眼凝视着她,没有笑意,目光深沉。
“我没决定,在跟你商量。”
“我说了,不行。”
“那…”沈云荞笑起来,“就算了。”
“嗯,去睡吧。”

“…好。”沈云荞去洗漱歇下。
之所以这么听他的,是因为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说好了的事,她不会反悔。
高进看着她转身进了内室,食指挠了挠额头。
他不知道是自己不够好,还是这女孩子顾虑太多,与她的姻缘,成了他最头疼的事。
转过天来,他听说章洛扬又去了醉仙居,心知母女这是相认了,便带着两个弟兄过去凑凑热闹,自己熟知的一些小吃、菜肴的方法,都如实告知章洛扬,让她亲手做好之后,再教给醉仙楼的几个厨子。自然也包括烤鱼、叫花鸡等烧烤类的美味菜肴的做法。
连续几日都如此。
“你这个烤鱼啊…”这一天,章洛扬如实诉诸心绪,“我再怎样用心,都不及你做的好吃。”她有点儿沮丧,“到底哪儿出错了?”
高进也很头疼,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做法,可味道总是差了一点点。
“让我说我是真不知道。”他十分抱歉。
“所以才说你这算是独门绝技。”章洛扬的沮丧只有一刻,很快就释然一笑,“不时给云荞做一次就好啦。”
高进笑得现出一口白牙,“多谢。”
是因为两个人尽心尽力,醉仙居添了不少菜肴。

做菜的时候,姜氏总是过去帮忙,给女儿打下手。对一些菜肴是真的不会,另一些菜肴则是没教给厨子。在风溪开酒楼就得这样,不时地出一些在人们看来新奇的菜肴,维持生意长兴不衰。
团团也总会跟过去。
章洛扬对团团的喜爱,谁都看得出——常会刻意做排骨,单独给团团留一份。
“这才几日的光景,团团就肥了一圈儿。”姜氏由衷道。
章洛扬总是道:“哪有啊,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撒娇,“您可别总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以前亏待它了呢。”
姜氏就笑,“嗯,我要是跟你比,可不就是亏待它了。”
母女两个总是上午做菜,到了下午,姜氏就教女儿心算、珠算、看账。
章洛扬是很用心的在学,回家之后总是要挣扎一番,才能决定是先画俞仲尧提过的陈设的图,还是先练习珠算心算。日子过得空前的充实。
这样过了几天,她意识到自己陪南烟、云荞的时间太少了。姜氏也意识到了,逐日的了解,知道女儿很看重那两个女孩,建议带三个女孩去外面转转。
章洛扬见母亲因着心绪愉悦的缘故,气色逐日好转,便答应了。
这一日,母女两个和沈云荞、俞南烟出行。
那个地方,山清水秀,满山红叶。是姜氏认为风溪在这个季节最美的地方。
俞南烟在这里生活很久,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但是并不知晓此地最美的山水——没人肯放她出来四处游玩。
燕京有红叶,章洛扬与沈云荞并没机会亲眼看到。
是以,三个女孩来到此处,很是欣喜,徜徉期间,颇觉惬意。
章洛扬起先是与沈云荞、俞南烟走在前面,过了一阵子,惦记着母亲有没有不舒坦,实言相告。
沈云荞和俞南烟俱是一笑,前者更是道:“快去吧,时间久了要是还整日看不到你人影,我们可就不依了。”
“是啊。”俞南烟调皮地笑。
“过一段就不会这样了。”章洛扬也笑,转身踏着山路,去后面迎上母亲。
姜氏笑道:“怎么不多陪陪她们?”
“记挂您啊。”章洛扬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累不累?”
“没事。”姜氏笑容愉悦,“我最应该多走动,只是以往没这闲情,眼下好了,有空就带着你们出来走走,很快就可痊愈如初。”
“您可别骗我啊。”章洛扬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姜氏笑着拍拍她的脸,“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么会骗你。”
章洛扬这才心安,随即又是不解,“但是姜家以前不是书香门第吗?”
“的确是。正因如此,你外祖父才让我习文练武,那时人丁单薄,他也是怕我一点点风雨都经不起,才请蒋家的人教我习武。”
章洛扬握紧了母亲的手。
“你外祖父外祖母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不责怪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章洛扬抿了抿唇,“娘,我会一直陪伴着您,再也不会让您离我而去。”
“我也是,再不会放下你了。”姜氏抬手捧住女儿巴掌大的小脸儿,“洛扬,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
章洛扬不好意思,“哪儿有那么好啊,也就是您和云荞看我怎么都顺眼。”
姜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还有仲尧呢。”
章洛扬更不好意思了,垂了头,与母亲一面走,一面诉说与俞仲尧的过往,“我最初见到他,特别害怕,磕磕巴巴地说话,他居然也有耐心听。过了一段日子才知道,我对他跟别人不一样。不只是因为他对我好,就是知道他跟别人说的不一样,都不知道照顾自己,我总是担心。后来才清楚,那是因何而起。娘…”
“嗯?”姜氏笑笑地看着她。
“我真的是很喜欢他。”章洛扬蹙了蹙眉,“我总怕…”怕母亲不满意,却因为眼下情形忍着没说。
“不需怕。”姜氏笑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你们情投意合,我特别高兴。”
“反正不管怎样,我还有您呢。”章洛扬笑道,“有您在,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姜氏没忍住,揉了揉女儿的脸,“安心过日子就是了,我自然会给你看着他。他在理的事我毫无异议,不在理的事我会跟他据理力争。”
章洛扬笑着依偎到母亲身侧,“我知道。娘,我知道。”
“知道就好。”
“娘,”章洛扬摇了摇母亲的手,“明晚您还给我做蝴蝶虾卷好不好?您做的特别好吃。”
“今晚就行。”姜氏又揉了揉女儿的脸,“放心,我又不是卧病在床的人,回家就能给你做饭吃。”
“啊,那太好了。”章洛扬忍不住地笑起来,“我帮您打下手。”
“行啊。你这是饿了吧?”姜氏笑着转身,对随从打个手势。
随从奉上了一个小攒盒。
姜氏接到手里,打开来,取出一块豌豆黄,“吃点儿,垫垫底。”
“嗯!”章洛扬接到手里,咬了一口,吃的时候满足地眯了眸子。
早间,俞仲尧没什么事,不急着起身,和她闹腾了好久。
她去洗漱时都是满脸绯红。
那个人闹起来或是坏起来…
后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就闲闲地透着点儿坏的一直笑,笑得她胃口都没了,吃了几口就跑去找云荞了。
现在不饿才怪。
难得的是母亲这么细致,预备了糕点。
她这个人真是最不讲究口味的那种人,而且又是母亲做的,自心底觉得哪一样都好吃。偏爱的自然也有,例如刚刚说起的蝴蝶虾卷,例如油炸小黄鱼、韭菜炒虾、野菌野鸽汤。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蒋轩寻了过来。
姜氏与他低声交谈几句,随即对章洛扬道:“我得回去一趟,醉仙居的厨子出了点儿差错,我看看怎么回事。”
“我跟您一道回去吧?”
“不用。”姜氏摆手,笑得风轻云淡,“难得出来一次,好好儿陪姐妹玩儿。这都算是常事了,小事。放心吧。”
“那…好吧。”章洛扬终是点头。
**
其实,醉仙居出事了,出的事情还不小——
位于风溪边缘的几十名居民前来闹事,醉仙居的几名打手虽然能阻止他们入内,却不能将之驱赶。
是为此,蒋轩为难,才去找姜氏。
姜氏回到醉仙居的时候,俞仲尧正在路上。
他问阿行:“高进可曾带人相随去山间?”
“人手不少,三爷放心。”
俞仲尧抚了抚眉心。
这应该是调虎离山,必是付珃的主意。在眼下,他的确是更想赶到章洛扬身边,但是时间不允许,并且,他信任高进。
再说了,洛扬的生母有危险,他不可能明知如此还坐视不理。
阿行道:“若是动手——”
“杀。”
“但是这不符合风溪习俗。”阿行是明知如此还询问,想知道俞仲尧现在有多大的胜算扳倒付家。
俞仲尧也明白阿行的心思,对他一笑,“今日起,风起的规矩,我们来定。”

第60章

姜氏回到醉仙居的时候,见酒楼外面人员众多,闹事的只占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是来看热闹的居民。
俞仲尧与阿行站在酒楼门口的台阶上,有人正向两人通禀着什么事。
姜氏走过去,俞仲尧与阿行拱手行礼。
姜氏微笑着颔首,“我命身手还不错的心腹留在山间照看洛扬她们,并且也知道你派了人尾随,应该没事吧?”不是有着这样的前提,她也不敢独自返回来。
俞仲尧回道:“没事。您只管放心。”
“这些人——”姜氏瞥一眼闹事的人们,“只说是在醉仙居吃了饭菜中毒身亡了?”
“说今日您要是不给个说法,明日他们就要将身亡之人抬过来。”
姜氏无奈又好笑,“无稽之谈。但是这类事以前真出过几次,没个三两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当初生意兴旺之际,同行妒恨之下,命人来这里吃饭,随后让人装作中毒的样子,吵嚷不休。那时候,都是与蒋轩交好的人齐心协力澄清谣言——敢以人命为幌子的事,这倒是首次。
“哪儿有闲工夫陪他们耗着。”俞仲尧侧身,抬手请姜氏进门,“您去里面歇息,外面有我。”
“可——”可她是醉仙居的老板。
“听我的。”俞仲尧弯唇一笑,“您无事最要紧,免得洛扬听说之后担心。”
姜氏想想也是,说起来,这可是她的女婿,他出面摆平麻烦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担心这年轻人霸道至跋扈的地步,使得居民对他畏惧太重而产生排斥的情绪,那样的话,日后会有诸多不便。
俞仲尧见她犹豫,便又补了一句:“谢家父子三个正赶往这里。”
姜氏笑开来,“那我就真的放心了。”看着他的眼神,又多几分欣赏。
之前已经听说了,近几日俞仲尧与谢家父子三人时时走动,聚在一起议事。并且,谢家将半数产业完全交给俞仲尧的手下去打理。
今日谢家出面,不论什么缘故,应该都是与俞仲尧站在同一立场。不然,俞仲尧又何必让谢家的人过来。
这让姜氏明白,俞仲尧的缜密沉稳是与霸道残酷相形而生,而不是盲目的自信或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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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洛扬往前赶了一段,邀沈云荞、俞南烟一同分享美味可口的糕点。
三个人在山间寻了一个供路人歇脚的小凉亭,坐下来享用茶点。
“姜老板做的糕点最好吃了。”俞南烟边吃边说起与姜氏如何结缘,“最早是付程鹏要我去给姜老板诊脉,她听说我算是半个付家人,起初态度很是冷淡。后来听说我是被付珃带来这里的,觉得我背井离乡,很可怜,这才不再戒备,让我调理身体。我每次去,她都会给我准备一些糕点,是在风溪别处根本吃不到的。”
沈云荞听了,目光微闪,“付程鹏在外面闹得那么不成样子,付家太太就能坐视不理?”
“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俞南烟扯扯嘴角,很无奈的样子,“我听付家老太太说,她那个儿媳妇,就等于是被付程鹏活活气死的,常年郁郁寡欢——早些年人就没了。但是付珃、付淸宇、付琳都不相信他们的母亲是真的病故,都特别怀疑人是被付程鹏动了手脚杀掉的。”语气顿了顿,笑,“这也是付程鹏与哪个子女都不合的缘故。他要是能活到年老那一日…估摸着付淸宇会把这个亲爹扔到街头不闻不问的。”
沈云荞与章洛扬听说了,俱是啼笑皆非。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做长辈的没个样子,着实不能怪一些做儿女的不孝。
“付淸宇为人如何?”章洛扬问道。
“还好吧。”俞南烟道,“他已娶妻成家,管着付家一半的产业,在付家说话有些分量。而且,他认定付珃是跟他父亲一个样子,姐弟两个平时形同陌路。是因此,他总是疑心我是被付珃劫持回来的,最要紧是他很尊敬老太太。老太太故去之后,他很少与我见面,但是与我房里那些人放下话了,要她们好生服侍我。付家大奶奶也是如此,只是身子不好,不怎么出来走动,这两年我帮忙调理着,情形好了一些。我上次也是有些话要告诉大奶奶,才没与哥哥当即相认,去给她留了个准方子,也说了一些话,让她斟酌一番,能劝着付淸宇造他爹的反就好了。”
“也就是说,”沈云荞思忖着,“大奶奶并不出来走动?”
俞南烟点头,“有咳血、风湿的病根,常年卧病在床,这两年才偶尔下地走动。但是付淸宇对她很好,一直很尊敬她,变着法子哄她高兴。”
章洛扬感叹,“那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你亲口说出这些,我以为付家的人个个是妖魔鬼怪。”
俞南烟笑着点头,“我最初也是一样。”
之后,沈云荞与俞南烟问起姜氏。
章洛扬只是说山路难行,她让母亲先回去了。不想坏了两个同伴的兴致。
沈云荞和俞南烟并没生疑,用过茶点之后继续徜徉山间。
章洛扬却隐隐有些不安,说不出原由,只是有这种感觉。
是因此,行走时有些分心,刻意落在最后,不时留意着附近的动静。
无意一瞥,发现高进就在附近。
高进见到她,并没说话,只是连打了几个手势,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和手下就在附近。
章洛扬这才稍稍心安。
时近正午,一行人找了个相对于来讲开阔的地方用饭。饭菜都是带来的——此地山间居民极少,想临时解决食宿问题是不可能的。
饭后,算计着时间,她们走另一条路,看景之余,返回马车停留之处。
趋近马车的时候,付珃和五名妙龄女子、一名男子闲闲而来。在她身侧的年轻男子,俊秀清隽,坐在轮椅上,很是惹眼。七个人,只他没有佩戴兵器,别人都佩戴了刀或剑。
俞南烟识得那男子,低声对章洛扬、沈云荞道:“那人是付珃的远房表哥李复。付珃离开风溪之前再到如今,李复都对她不离不弃。我问过付玥,付玥说李复前些年没事,坐上轮椅是这三两年的事。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在风溪过得还不错,付珃有个大事小情,都是李复全力帮衬。”
沈云荞问道:“可知道他患了什么病?”
“不知道。”俞南烟道,“我和此地大夫都不曾为他诊治,都说他自己就通药理,又信不过大夫,一直都是自己调理着。我倒是经常听人说起他,但是见到他的机会却很少。”
三个人对李复的兴趣比对付珃还浓,但是付珃并没给她们审视、揣测李复的时间:
“你们三个出来游玩,可曾带了足够的人手?”
三个人都没理她。
“要是人手足够,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要是人手不够,你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人落到我手里,吃尽苦头是小事,俞仲尧要对我卑躬屈膝才是最要紧的。”付珃说着,逸出笑容。
俞南烟却道:“你用我们的安危来要挟我哥哥,李复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她也笑起来,“据我所知,你最早离开风溪的时候,就与李复不清不楚的,险些惹得付程鹏用家法处置你。”
付珃笑容冷冽,“他有什么资格管我?自己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人,还好意思管别人?”她是故意避重就轻,实在不愿意谈及更不愿意多想自己与李复这些年来的人情债,是因此失去了耐心,对三个人后方打个手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