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郡主也不扭捏,直言道:“如果我要嫁在这里,我只选袭府栖身——我要嫁给袭少锋。”
“原来是这件事啊。”香芷旋觉得好笑,也没掩饰,“你跟我说可没用,袭府不同意。或者,你去求皇上皇后?但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前者从不认可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后者不是心心念念的要撮合你和程曦么?”
“你果然是久居深宅的人,只顾着自己身边得失。”和月郡主扯了扯嘴角,透着点儿不屑,“你怎么就不肯细想想,帮我如愿的话,你夫君能得到多少好处;而不让我如愿的话,你夫君又要面临多少凶险。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就把他毁掉。”
“我这个人呢,跟你不一样。这笔账在我这儿要这么算:不管你能否如愿,我的好光景都要被你毁掉,既是如此,我凭什么要成全你毁了自己?”香芷旋闲闲瞥了和月郡主一眼,“你装疯卖傻的时候,不讨喜,我却不以为你没脑子,眼下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才知道,你不是明白是非的人。”
“来日袭少锋大祸临头,是你的错。”
香芷旋抿唇一笑,“夫妻奉行甘苦与共,我今日听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是因他而起,但我不会怪他的。”
“是非轻重我都跟你摆出来了,劝你还是好好儿想想。”
“不必了。”香芷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柔和,“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日后我也不需再应承你了。我想从你嘴里得知的事情,你都说了,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我已清楚。这一餐之后,你我仍是陌路人。”
和月郡主一笑,站起身来,“与你说不通,那我不妨试试你说过的法子,我去求皇上,看他能否答应。那些话你能置若罔闻,他却不见得不会选择捷径。”
香芷旋意兴阑珊地摆一摆手,转头望向纱窗。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只是心头存着一份阴霾,是清楚不知何时便有风雨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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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郡主思忖再三,还是去了静园。
如果皇上能够同意,那就是最省时省力的捷径,实在是值得一试。并且,求皇上赐婚可以当做一个引子,如愿最好,可如果不能如愿,那么,袭朗也别怪她算计他。
皇上得知她求见,便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继续坐在醉翁椅上看书,半晌才让哑奴将人引进来。
和月郡主知道皇上喜欢直来直去的说话,便低声将心思娓娓道来。
皇上放下了书,按了按眉心,“你说什么?要嫁给袭少锋?”
“是。”
皇上沉了片刻,笑起来,“说说你执意要嫁的理由。”
和月郡主将与香芷旋说过的一番话又说了一遍,自然,措辞语气上不尽相同。
“这样看起来,西夏皇室也不安生,起码,一个异姓王爷就能左右西夏皇帝的举措。”皇上语气透着一丝愉悦,“再说说你,听你这意思,不是过来替长平公主陪皇后说话的?”
“自然是。”
“既是如此,怎么不忙正事,却看上了袭少锋?他已娶妻成家。”皇上大手一挥,“朕懒得为这种事费神,请皇后过来一趟,先听听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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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来到静园,听说了原委,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和月郡主苦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人见了,只是徒留伤心,你偏不肯听。现在可怎么好?原本还能指望皇上给你赐婚,现在是不能够了。”
和月郡主便是再豁得出颜面,对着皇后,总会有些不自在。皇后是一心要她嫁给程曦的,可她看不上那个人,还没明确回绝皇后,便出了袭朗这档子事。
“要嫁给袭少锋?”皇后将“嫁”字咬得很重,“他有妻室,你怎么嫁给他?难不成还想着他为你休了发妻迎娶你?你是西夏郡主,可他的发妻也是本宫与皇上亲口册封的丹阳县主。或者打的是平妻的主意?娶平妻这种事,兴许西夏不少见,但在我朝却是下三流的货色才做得出的事。又或者,想做小伏低去做妾?”她讽刺地笑了起来,“那倒是可以,只要你不怕为人耻笑。”
她想给这女子体面,却不料,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货色,此刻说起话来自然是不会留情面了。
“她不怕,朕却怕人耻笑。泱泱大国,岂会做出这等荒唐事。”皇上语气沉冷,对和月郡主道,“此事不可再提。”
“皇上…”和月郡主大着胆子望向皇上。
“便是你西夏倾巢入侵,亦是自取灭亡。你所说的几十万军兵又算得什么?你要让袭少锋选,他只会选他爱重的三千铁骑,不会要那几十万的酒囊饭袋。”皇上不耐烦地一挥手,“下去!”
和月郡主怀着满腹的羞愤失望退下去了。
皇后笑看向皇上,“你夸起自己的臣子,真是不遗余力啊。”
皇上回以一笑,“事实如此,你要让朕夸睿王那种不肖子,只言片语也无。”
“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还不是怕西夏楚襄王与袭少锋暗中?”皇后扯了扯嘴角,“真不当回事的话,依着你的性情,怕是会拖延她一年半载。”
皇上就笑,“少锋要是有意与西夏暗中来往,也不会将睿王的丑事昭告天下,在那时顺势依附睿王,等他登基之后再内外联手夺了他的天下,岂不快哉乐哉。你就别费心挑拨了,太子重用的人,朕永不猜忌。”
皇后一听他提及睿王二字便沉了脸,眼中情绪甚是复杂,可她很快控制住情绪,转而笑道:“当初袭阁老在你手里没少吃苦头,便是因着心意不坚定,没有一力扶持太子或睿王。”
“这倒是实情。”皇上自嘲地笑了笑,“朕彼时便心意不坚定,他这功勋之家出来的重臣还没个主心骨,可不就给不了他好脸色。朕做何决定,也需观望内阁、朝堂风向,或顺势,或反之,但绝不喜看到双方持平的局面。”
皇后岔开话题:“这两日我与太子妃商量着,等到过完正月,得空就在东宫设宴,让勋贵之家的命妇、闺秀、子弟、西夏宁王、和月郡主还有四公主、皇太孙兄弟几个一同参加。四公主和皇太孙兄弟几个都已到了议婚的年纪,平日里逐一相看的话,都是一个模样,看不出优劣,都聚在一处优劣立现。宫里本来就有这先例,又有命妇、西夏的人在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顺遂的话,大抵能成就几场好姻缘。”
皇上颔首,“你们看着办吧。”
程昭早就到了议婚的年纪,最早他和太子都属意袭朗的妹妹,可袭府先是有三年孝期,之后是皇室是非不断,还没等腾出时间来张罗亲事,袭家与陆家已顺顺当当订了亲,只得作罢。
而程昭是来日的储君,娶妻非等闲小事,袭家不成,就要从头开始认真筛选。想到这儿,他不由蹙眉,心说袭家也真是邪门儿,怎么女娃娃那么少?
再有就是四公主,他膝下只剩这一个女儿的婚事还没着落,她母妃又走得早,太子妃肯帮忙张罗的话,再好不过。
至于皇后么,也不过是想摆出个如常过日子的姿态,让她手里的党羽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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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寒哥儿就要满周岁,袭胧见香芷旋仍是动辄一半日不着家,就问她打算怎样操办寒哥儿的周岁礼。
香芷旋笑道:“循旧例办就好了。”
袭胧有些不安,“这怎么能行呢?寒哥儿的周岁礼可是大事,万一办不好…”
“周岁礼而已,他自己又不会记得。洗三、满月虽然是在别院过的,都是热热闹闹的,周岁礼就从简吧。”香芷旋交待道,“到时候只需请常走动的人家过来吃顿饭,刻意登门的人应该也会有,多备出几桌酒席即可。我就只等着当天抱着寒哥儿迎来送往了。”袭胧是待嫁之人,平时在家里代为主持中馈可以,却不宜出面款待宾客。
“好吧,但愿我别出岔子。”袭胧道,“听娘说,好几家已经送来抓周礼了。远在山西、天津的旁枝也要过来呢。”
香芷旋无所谓,“愿意来就来吧,不慢待即可。”
“嗯,娘也是这么说。”
袭家祖辈的两房旁枝因着得不到照拂,很多年前就各奔前程了,往年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不曾派人来道贺,袭府也只是在排辈上还顾及到那两家。如今想来是知道袭朗在朝堂站稳了脚跟,袭家权势比以往更盛,便有意继续走动。人之常情,不需厌烦,也不需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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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和钱友梅去了秦家。钱友兰命人来过一趟,说请两个人过去有点儿事情要说。
到了秦府,妯娌两个先随着钱友兰去了秦夫人房里,见镇南侯夫人也在,母女两个正在说笑。两个人上前恭敬行礼。
秦夫人笑吟吟地让两个人落座,笑着指一指镇南侯夫人,“有喜了,总算又盼来了这第二胎。”
香芷旋与钱友梅忙笑着道喜,询问几个月了,害喜得厉不厉害。
镇南侯夫人一一答了。
随后,香芷旋又问起秦夫人的身体如何,是否已经痊愈。
“有了这么件喜事,不好也好了。”秦夫人有意无意地笑看了钱友兰一眼,“我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就盼着家里热热闹闹的。”
“无恙了就好。”香芷旋从蔷薇手里接过一个描金的匣子,“这是我婆婆让我们带来的两支百年老参,还请您笑纳。”
“好啊。得了空我就去府上,跟你婆婆说说话,谢谢她记挂着我。”秦夫人说着就想起来了,“对了,正月二十五是你们寒哥儿的周岁呢。”
“是啊。”香芷旋笑道,“这一两日就要给您下帖子,到时候您和镇南侯夫人可一定要赏光。”
“自然要去的。”秦夫人与镇南侯夫人异口同声。
寒暄了一阵子,香芷旋和钱友梅去了钱友兰房里说话。
钱友兰这才道:“是老太爷要见你,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香芷旋微微惊讶,实在是没想到,转而随引路的丫鬟去了秦老太爷的书房。
待她行礼之后,秦老太爷笑呵呵地指了指座椅,“坐下说话。”转身取出一套小巧精致的文房四宝,“这是我给你们寒哥儿的周岁礼,等会儿带回去,二十五那天我就不过去了。”
香芷旋站起身来,见那套文房四宝给四五岁的孩子用正好——四五岁正是开始学读书写字的时候,定是专门请人打造的。她曲膝行礼道谢,又道:“您不过去喝杯酒怎么行呢?”
“不去了。”秦老太爷摆一摆手,“这些走动的事,自有子孙前去,我的心意到了就行。得了闲,你倒是不妨带着寒哥儿过来看看我。听明宇说,他已经会说话了?”
“嗯。”香芷旋笑着点头,“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调皮得很。到时候您别嫌他吵闹才好。”
“怎么会。”秦老太爷满脸慈爱地笑着,抬手示意香芷旋落座,啜了口茶,问道,“明宇这次告了四个月的假,是出远门了吧?”
香芷旋有些犹豫地看着秦老太爷。
秦老太爷笑意更浓,“你手里有自己的人,我都清楚,京城里的大事小情,恐怕都瞒不过你。我就问你一句,少锋身边的赵虎是不是跟随明宇出门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香芷旋就不能装糊涂了,便点一点头,轻声道:“是。”
“那就行了。有少锋的人帮衬着,多说是个有惊无险。”秦老太爷的笑意收敛,语气怅然,“人年纪越大,胆子越小,生怕儿孙出事。”
香芷旋看着有些不落忍,宽慰道:“六爷吉人天相,您尽管放心。”
秦老太爷笑着颔首,又问了几句关于寒哥儿的话,便端了茶,“你跟我说话也是受罪,去跟我孙媳妇说话吧。”
香芷旋笑着起身道辞,“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回到钱友兰房里,香芷旋只说老人家赏了寒哥儿一套文房四宝,说笑间到了近巳时,便起身道辞。
钱友兰往外送的时候,摆手让丫鬟退后几步,小声问道:“六爷此次出门,是奉命去办要事了吧?”
香芷旋点一点头。
“那他…不会有事吧?”钱友兰眼中有着真切的担忧。
“不会的。”香芷旋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袭府最精良的人手都随他前去了,你不要担心,不要让秦夫人看出来。”
“我晓得。”钱友兰垂下眼睑,片刻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香芷旋坐上马车,回程中,脑海中不断闪现上次秦明宇去家中的情形。
看得出,他很喜欢寒哥儿。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像如今这般寂寥落寞了吧?
她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秦明宇,包括秦家几个人,如今都是一相见就让她心里酸酸的。
回到府里,刚下了马车,田卫疾步而来,“属下正要出门去找您呢。和月郡主带着十名西夏人去了四老爷名下的玉石铺子寻衅,双方正僵持着呢。掌柜的和伙计走不开,还没去知会赵贺,属下命人观望着和月郡主的动向,便先一步得知了。您看,是您出面,还是去告诉四老爷?”
那个郡主真是无聊至极,文的武的都不行通,索性开始撒泼耍赖了?香芷旋略一思忖,问道:“和月郡主有没有表明身份?”
“没有。她今日是男子装扮出的门。”
“那好啊。”香芷旋微笑,“你只管带人过去,她胡搅蛮缠的话,只管绑了扔到衙门门前,或是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她要敢动手,你们也不需客气。”
她认识和月郡主,袭府的人却可以不认识,眼神不好打错人的情形又不少见。


第156章·

午间,香芷旋和钱友梅、袭胧陪着宁氏用饭。
寒哥儿由宁氏抱着,小手拍着桌子,看着桌上那道八宝豆腐,“祖母,吃。”
宁氏笑吟吟问道:“我们寒哥儿想吃什么啊?”
“嗯…吃豆腐脑。”
宁氏就拿了银勺,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是前几日开始的事,寒哥儿常自顾自抓了糕点来吃,香芷旋和宁氏除了不让他吃难消化的,也不大约束。
一日早间,厨房给香芷旋做了豆腐脑,甜味的咸味的各一小碗。
香芷旋见儿子坐在自己膝上,眼巴巴地看着,又想着豆腐脑很容易消化,就试着每样喂了他几小勺。倒是没想到,寒哥儿不似她喜吃甜味的,喜欢咸味的,见母亲不再给了,差点儿就哭起来。香芷旋没法子,心知自己找到差事做了,喂了儿子小半碗才了事。
从那之后,寒哥儿只要见她要用膳,就也跟着上桌。
香芷旋拗不过他,就吩咐厨房每日早间准备一小碗咸味的豆腐脑,盐一定要少放,寒哥儿竟也吃不腻,早间吃完了,午间、晚间也要上桌,还嚷着吃。吃奶的时候就少了。
宁氏带着寒哥儿的时候知道了,无可奈何地笑,又见不让孙子吃也不行,便让厨房用嫩豆腐或豆腐脑做一些菜肴,如芙蓉豆腐、八宝豆腐、虾油豆腐,再有便是鱼片粥、豆腐皮包子之类绵软易入口的。
都是想着再观望一段时间,看孩子吃着没事,再让厨房变着花样做一些适合他吃的。别人家的孩子三两岁的时候还有吃奶的,他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不多见。
寒哥儿这样也有好处,估计早早的就断奶了。饭菜的味道鲜美,各不相同,奶水的味道却是千篇一律,也难怪孩子如此。
这一餐,宁氏一口八宝豆腐一口粥地喂寒哥儿,寒哥儿乖乖的享用,后来应该是吃饱了,抓过跟前一个小碟子玩儿。
婆媳几个笑起来,让金妈妈带他到里间的大炕上去玩儿。在正房吃饱喝足的元宝也来了,径自去了里间。
等到饭菜撤下去,寒哥儿已经在大炕上睡着了,元宝趴在软垫上打瞌睡。
香芷旋进去看了看,就去道辞,要回房小憩。
钱友梅就打趣道:“四弟妹这做娘的可省心。”
“你和五弟妹还不是一样,安哥儿、宜哥儿整日里长在母亲房里。”香芷旋笑道,“说到底,由母亲带着孩子,可比我自己带着还踏实。”
钱友梅欣然点头,“这倒是。”
宁氏笑道:“别人不说,只有芷旋一个让我不省心,带着孩子总是花招不断。唉,也是没法子,她自己就还是个孩子性情。”
钱友梅和袭胧忍俊不禁。
“母亲。”香芷旋拉着宁氏的手,“我那些花招不是也有好处吗?”
“瞧瞧,你还有理了。”宁氏笑着戳了戳她面颊,“快回房去歇会儿吧。”
香芷旋称是,和钱友梅一同道辞。
午睡醒来,香芷旋得知了和月郡主那档子事的下文:
田卫带着人去了玉石铺子,二话不说就把一行人往外撵。
和月郡主怎么肯依,吩咐手下动了手。
夏易辰调教出来的人手,哪一个都不是白给的,虽是在铺子里动的手,硬是没碰到里面的物件儿,也没让和月郡主的手下砸到碰到东西。
田卫则与和月郡主交了手,三下两下就将她制住了。
没用多久,那十个人就一个个的被扔到了街上。田卫命人将他们绑了,送到衙门前让人看看。
和月郡主这才慌了,连忙亮出了身份。
田卫自然是觉着很扫兴的,私心里希望这郡主死撑到底,却不想,这么早就撑不住了,敷衍地说了几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之类的话,询问事情因何而起,要是郡主觉得被冒犯了,那就不妨去衙门说个清楚。
和月郡主只是说,回头我去见见你家夫人就是了。
就这样,两拨人散了。
香芷旋也觉得有点儿扫兴,问道:“和月郡主挂彩了没有?”
田卫如实道:“脸和眼眶肿了,属下到底是不敢下狠手。”
香芷旋笑着颔首,“你做得对。”要是把和月郡主打残了打死了就能免去是非,不知有多少人会谋取她的性命。
这件事之后,和月郡主没再招摇过市——便是脸消肿恢复如初,也需要几日。
到了正月二十五那天,受邀的宾客纷纷来到袭府,贺寒哥儿的周岁礼。
女眷是上午来,晚间走,男宾则是黄昏时来,用过晚膳离开。袭朗今日没办法留在家中待客,况且也不能让别的官员为此事专请一日的假。
香芷旋见到了代表袭家旁枝过来的几个人,两边来的都是家里的大太太与大奶奶。
引荐之后,香芷旋才弄清楚辈分:两位三十多岁的太太与自己同辈,两位只比自己小三两岁的奶奶则要喊自己婶婶。
她不由额头冒汗,转念就又想通了:如果袭朗的大哥还在世,膝下的儿女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是袭朗,若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成婚,正常来讲,儿女也有八九岁了。
不是别人家反常,是袭府近年来没有按常理行嫁娶之事。
闲话期间,听得两位奶奶膝下已有儿女,这要论辈分,旁枝那些少爷小姐要喊自己…她轻轻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种升辈分的事情,她一时间还真接受不来。
是寒哥儿的周岁礼,他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宾客见了,俱是交口称赞长得漂亮,难得的是还这么聪明。
抓周时,香芷旋把寒哥儿放到偌大的长案上。起初,对着那么多精致悦目的小摆件儿,寒哥儿有片刻的茫然,随后就高兴地笑了起来,抓着母亲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一面走,一面左顾右盼。香芷旋生怕他摔倒,小心翼翼地护着。
围在四周观看的女眷们俱是失笑。宁元娘更是笑道:“看别人家抓周,孩子都是在案上爬来爬去,咱们寒哥儿倒好。”
“是啊。”女眷们频频点头附和。
寒哥儿走了一会儿,指着一方小端溪石砚,“娘亲。”
“要那个是么?”香芷旋心中一喜,“寒哥儿自己去拿,我扶着你,好不好?”
“好——”寒哥儿抿了嘴笑着,由母亲扶着自己走了过去,因为人小,要双手把砚台捧起来。
钱友兰笑道:“我们寒哥儿抓了个砚台,来日定能金榜题名啊。”
众人亦是惊喜不已,笑着附和。
香芷旋却是清楚,寒哥儿抓这个砚台,是因为平日不论自己还是袭朗写字作画时,他都要拿,但是他们都不准。至于别的小物件儿,再精致悦目也比不得三公主远嫁前留下的那些,寒哥儿看多了,也就不觉着新鲜了。今日看到那方砚台,他自然想趁机如愿,琢磨琢磨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平时都不准自己碰。
说起来,还要感谢秦老太爷,那方砚台,是他老人家赏给寒哥儿的文房四宝里的一件。
抓周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当不得真,可做父母的,到底还是愿意有个好彩头。
抓周之后,宾客们前去花厅用饭。
下午,有戏班子搭台唱戏,还有专门请来的变戏法的,更设了几张牌桌,人们只管各取所好。
袭胧将这一桩事办得很是妥帖。宁氏与香芷旋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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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去了护国寺。
自去年夏日,他与护国寺住持商量了一阵子,得到允许之后,命人在护国寺后方的兰苑中破土修建了一所宅院。
秋末,里里外外完工,只剩下了些仔细布置的细枝末节。冬日里,袭府部分管事护卫进进出出,终是布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