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款待你,好歹给点儿面子,喝一口。”简让将手里的酒杯送到钟离妩唇畔。
钟离妩抬起素手,食指、中指点上小巧的酒盅,缓缓推开一点距离,“等会儿再说。”
二人一送一推之间,酒盅里满满的酒液并未倾泻,甚而连一丝涟漪都不曾起。
简让从善如流地放下酒杯,随即,手飞快地抚过她宽大的衣袖,指尖碰到的东西让他确定,自己方才无意间的一瞥没有看错。
她衣袖中有匕首,或许还有不少随时要用来对付人的零碎儿。
简让随着手势游转,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钟离妩在同时手掌翻转,避开了被他扣住脉门的可能。
“身手不错。”简让并没有点到为止,手顺着她的手腕一滑,握住了她白嫩嫩的小手。
这一刻,他没法子把她当做一个女孩,只把她当成了习武的同道中人。他想看看她的深浅——覆有薄茧的温暖的指腹流连在她手背的肌肤,继而是手指的骨节,末了,施力让她的手摊平,指尖滑过她的掌心与指尖。
这能让他知道,她常用怎样的兵器或是暗器。常握刀剑匕首或是常用暗器的人,手上的关节、茧子会留有痕迹。哪怕再轻微,他也能识别。
钟离妩并没恼怒,甚而并没挣扎。他凝神探寻的同时,她垂眸打量着他的手,亦通过细微的感触来判断他擅长的是什么。
简让的手静止,刚要收回的时候,钟离妩双手并用,捉到手里,语气松散,“给你看看手相啊?”

第8章 撩拨(中)

简让意外,继而失笑,“女孩子讨这种便宜可不好。”
“原来你知道我是女孩子。”钟离妩慢悠悠地道,“方才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你最擅长弓箭,暗器次之,几乎不用刀剑。”这都是她的手告诉他的,“很少见。”
钟离妩视线略过他修长洁净的手指,看着他掌心清晰的纹路,“你寿命很长,姻缘顺遂。”
简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命长就行,财运呢?”
还真把她当算命的了。钟离妩心里又气又笑,指尖轻轻抚着他掌心一条纹路,“财运啊,以前是捞偏门,进项颇丰,日后有贵人相助,也差不了。你这个人,命还挺不错的…”
这期间,简让将呼吸调整得愈发清浅,视线流连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她指尖碰触掌心的感觉,一如双福的小白爪搭在他手上,轻轻的,痒痒的。
她语声徐徐,清脆悦耳,但是透着慵懒和些许的漫不经心,是因此,她不论说什么,都让人难以断定是真是假。
而她此刻到底是在唱哪一出呢?他揣摩不出她的打算,事态也让他无从看到、经历——
有轻微的脚步声径自入室,男子清朗悦耳的语声响起:
“阿让,磨蹭什么呢?”
钟离妩留意到简让听到“阿让”这称谓的时候,表情有一瞬的拧巴,大抵是因为她在场心里不自在吧?她心生笑意,继而循声望去。
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身形高大挺拔,身着净蓝色锦袍,剑眉飞扬,目若寒星,气势摄人。
简让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景林。
钟离妩连忙放开他的手。
简让倒是不慌不忙的,“急什么?”
景林看到两人这情形,唇畔现出一抹笑意,“忙着呢?”
“没。”简让笑道,“穷的没法儿过了,找个营生赚点儿银子。”又转身指一指北窗下的座椅,“坐。”
“还不走?”景林站在原地没动,打量着钟离妩,“钟离?”继而视线落在她鞋尖,“这一段不是瘸了么?”
钟离妩失笑,很怀疑简让嘴毒就是受了他的影响,对这样的言辞,她自然是不在意的,笑道:“改日再给先生行礼请安。”
“不需拘礼。”景林说起另外一件事,“傅家下了帖子,让我带你们两个过去饮宴,你知道了吧?”
钟离妩当然不知道,简让没提过这件事,但是并不打算对景林提及,只是道:“饮宴我就不去了,行动又不方便。”
“也是。”景林颔首,“我帮你把话带到。”
钟离妩抱上双福,正要起身,水苏推着轮椅进门,来的正是时候。她坐上轮椅,对景林欠一欠身,“我先回房。”
景林颔首,步入室内,等钟离妩出门之后,望着简让,“磨蹭什么呢?”他现在最讨厌人不守时。方才在客栈外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简让出去,这才寻了过来。
简让只是一笑,“懒散惯了,这就走。”先前钟离妩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他自然就把傅家设宴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值得庆幸的是,她方才并没告诉景林实情。
景林也懒得管别的,负手向外走。
简让边走边道:“我没打算去傅家捧场,去赌坊赌几把就回来。”
景林才不管他的打算,“好歹去点个卯。”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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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妩回到筱园,进院门时看到了麒麟,颔首一笑,“到屋里说话。”
麒麟称是,到了室内,恭声禀道:“今日小的出门逛了逛,遇见了秦良,听他说了说林氏兄弟的事情。”
秦良就是一年前与季兰绮同船来岛上的人,得了钟离妩的吩咐,留心观望着与她的家族相关的人的动向。
钟离妩颔首,“说来听听。”
麒麟先从林氏兄弟为官时的大错说起:“他们之所以躲到岛上,是因战时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用无辜百姓的性命凑人头充军功。是因此,他们到了岛上之后隐姓埋名。”顿了顿,说起与钟离渊一族灭门相关的事,“大小姐和夫人的两个家族落难时,他们就混在行凶的刽子手中间,在当时是头目。事过之后,对两家的亲朋落井下石。”
“仅冒充军功那一条,杀他们八百次都不嫌多。”钟离妩微微仰起脸,深吸进一口气,面色变得冷凝。
季萱在意的是仇家对亲人做过什么,只要曾经参与,数得上名号,便罪该万死。而她更在意的是这些人究竟做过怎样的罪孽,是否真的该死。
说到底,她是不相信季萱。
“大小姐说的是。”麒麟行礼道,“这三个人,还请您给个章程,让小的和秦良处置他们。”
钟离妩凝了他一眼,笑了,“这段日子太闲,要找些事情做?”
“不是。”麒麟与秦良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钟离妩七岁时将他们收到身边。若没有她,他们怕是早已冻死饿死。大恩不言谢,这些他不会说,只说眼前事的轻重,“夫人让您最先除掉他们,必是因他们的分量轻,容易得手。既然如此,大小姐何需为他们脏了手,交给我们便是。”顿了顿,他再度行礼,“还请大小姐恩准。”
钟离妩敛目思忖,“让我想想。”因为自幼习武,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惯于亲力亲为,让心腹代替自己的时候很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您总不能一直让我们当摆设吧?况且您这腿脚也不利索。”麒麟知道,跟她摆道理的话,她反倒很难被打动,抱怨两句远比一本正经更奏效。
钟离妩笑开来,“行啊,我也乐得清闲。秦良与你说过的林氏兄弟的事情,全部告知于我。”
麒麟笑着称是,把所知一切不分巨细地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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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客栈右前方的院落是个四进的宅院,一进是大堂,设有二十张饭桌,来客若是不想在房里用一日三餐,可以来这里;二进是厨房、伙计们的住处;三进是二十间客房;四进则是在客栈负责洒扫的婆子的住处。
季兰绮因为是女孩子,与伙计们住在一处多有不便,负责的事情又与婆子们不相干,掌柜的便专门拨给了她一间客房常住。
客房用槅扇分成了里外间,外间作为书房,供她帮掌柜的打理账务,里间是起居下榻处。
季兰绮回房的时候,碧玉已等在门外。
碧玉笑道:“二小姐,夫人让奴婢过来跟您说说话。”
季兰绮颔首,进门后在书桌后落座,“说吧。”
碧玉屈膝行礼,道:“夫人今晚要去傅家赴宴,想带您同去。”
季兰绮却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的伤还没好,夫人就不带她去了。”
“哦。”季兰绮干脆地道,“我不去。”
碧玉似是料定她是这态度,并不失望,继续道:“夫人的意思是,二小姐最好还是离大小姐远一些。您来到这里一年多了,有些事情根本不知道。
“来之前,大小姐万般不情愿,说什么把她得力的人手借给夫人,让夫人独自前来,把您换回去。夫人实在是没法子了,加之也需要给外人一个说法,总不能让人们觉得母女两个平白消失了,便说大小姐离经叛道,不听她的安排,她实在是没脸见人了,要带着不孝女去寻义女隐居起来…”
季兰绮眉头轻蹙,“你把话说清楚,为了什么原因,夫人就没脸见人了?要说就说全,不说就闭嘴。”
“…是。”碧玉期期艾艾地道,“夫人那时也是被大小姐气急了,便说她…说她要与江湖浪荡子私奔…”
季兰绮抿紧了唇。
碧玉忙又道,“可这事情到最后,也不能怪夫人,大小姐以牙还牙的法子,险些气得夫人吐血。”
“什么法子?”
“大小姐命人四处散播流言,说夫人耐不住寂寞,不想继续守寡了,要嫁给一个放印子钱的,大小姐为此觉得没脸见人了,要带着嫡母去寻义妹隐居起来。”
这真就是钟离妩办得出的事。季兰绮垂眸看向别处,不让碧玉察觉自己眼里的笑意,强忍着才没让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论破罐破摔的勇气和本事,十个季萱也赢不了一个钟离妩。
季萱每次想要整治钟离妩,都要落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结果,偏生总是不长记性。
碧玉望着季兰绮,“您说说,大小姐怎么能这样诋毁长辈的名声呢?”
季兰绮眉心一蹙,长辈的名声不能诋毁,晚辈的名声就能让长辈随意辱没?“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碧玉道:“母女两个闹到了这个地步,您最好离大小姐远一些。”
“这些你们就别管了。”季兰绮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自己则起身到了里间更衣。
钟离妩说七日就能除掉林氏三兄弟,她一方面担心,一方面又相信钟离妩的能力,为此,心绪起伏不定。
翌日,季兰绮又陪着钟离妩在客栈周围转了转。
第三日起,钟离妩让她专心回客栈当差,不要在意别的事情。
但她怎么可能不在意,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对林家三兄弟的情形越来越关注,听到人谈论起三个人,总会留神聆听,但直到第五日,听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人说林大郎这次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他到岛上一直有些水土不服,不知何时便会浑身发痒,发作得厉害的时候,呼吸困难。这也是他常年都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的原因。
又有人说因为林大郎精力不济,酒馆怕是要关张了——林二郎只是看起来和善、勤快,其实是一身懒骨头,这两日没仔细打扫酒馆,连防虫蚁的药粉都忘了洒在酒馆内外,使得客人喝酒喝出了蜘蛛。
至于林三郎,人们则没提及,因为那个人一直是游手好闲,白吃白喝两个兄长,几日不着家是常事,回家就是拿银子。连人都不怎么见到,外人自然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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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妩和简让这几日过得分外平静。
钟离妩安心留在房里养伤,腿脚不利落,去哪儿都不方便。
简让则从景林那里搜罗到了几本古籍,不能据为己有,便亲自誊录一遍,留待日后反复阅读。由此,他是每日上午策马出门,下午、晚间留在房里书写。
这日晚间,简让用过晚饭,坐在桌前继续誊录古籍,四喜坐在桌案上陪着他。刚抄写了半页,四喜忽然对着外面叫起来,烦躁地在桌案上打转儿——它还小,不敢直接跳到地上,就如上桌子的时候,要先跳到椅子上再上桌。
它有这反应,一定是因为双福来了。
杜衡禀道:“钟离大小姐来了。”
“请。”
片刻后,钟离妩走进来,双福则因为四喜叫声的缘故留在了厅堂。
简让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不由侧目,“好利落了?”
“嗯。”钟离妩走到他近前,抬手安抚四喜几下,总算是让它噤声。
她走路时仪态极为优雅,并且神色一扫以前的慵懒、漫不经心,眼神灵动,笑容宛若和煦暖阳。“活过来了。”他说。本意则是她像是换了个人。
钟离妩不接话茬,只说来意:“我来跟你借鱼竿。”
“去钓鱼?”
“嗯。”
“哪儿?”
“山里。我二妹告诉我好几个地方,挨个儿去看看。”
“不借。”简让道,“明日我也要去钓鱼。”
“那我跟你做个伴。”钟离妩道,“我的鱼竿还没做好,你跟两个小厮不是人手一个么?”
“你少不得又要拉家带口的,不带你。”简让是知道,她肯定会带上双福——带着猫去钓鱼,时间怕是都不够双福添乱的。
钟离妩凝视着他,笑,柔声唤道:“阿让啊。”
“嗯?”简让听她忽然这样唤自己,嘴角一抽,继而眉心一跳,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钟离妩特别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笑得现出几颗小白牙,身形随意地倚着书案,把玩着一把小铜剪,“你是小气还是胆小啊?怕我接着跟你算上次的账不成?”
上次?上次的事情——“应该是我追着你算账吧?”简让笑着放下笔,“不说我真是忘了。来,别等明日,就今晚。”

第9章 撩拨(下)

四喜趁机跳到椅子上,再跳到地上,嗷嗷嗷地叫着跑去厅堂。
“小心我们双福给你一爪子。”钟离妩笑笑地看着四喜肥乎乎的身形消失在门口,这才对简让道,“我可没那闲情。跟我一同去你又不吃亏,不答应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你明日一定要出门?”简让转身取过酒壶酒杯,倒了两杯酒。
“嗯。怎么了?”钟离妩在他对面落座。
简让略一思忖,颔首道:“那行,一道去。”语毕,将一杯酒送到她手边。
四喜在厅堂的叫声更凶狠了,双福的叫声则是低低的,有点儿没好气。两个人不需看也知道,双福这会儿一定身在窗台上,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傲样子。
钟离妩抚着酒杯,有些无奈地扬了扬眉,“你这儿款待人的只有酒么?”
“没好茶。”简让喝了一口酒,眯了眸子打量她,“遇到什么喜事了?神采奕奕的。”
这是实情。烛光影里,她一袭白衣,领口与袖口滚着云纹,说起来,自相识到如今,她日常穿的,只这一种颜色;束在头顶的秀发如墨,肌肤胜雪,双眼亮晶晶的,流转着袭人的光华。
“脚伤好了不就是喜事么?”钟离妩端起酒杯,闻了闻味道,啜了一口。
“也是。”简让问道,“要是我不借你鱼竿,你会去找谁?”
“找掌柜的。”钟离妩唇角牵出愉悦的笑容,“他平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钓鱼。我还没做好的鱼竿,就是他在帮忙做。”
这倒是巧了。明日他也不会单独出门,也想拉上掌柜的同行。他一面想着,一面道:“不声不响的,人缘儿倒不错。”
钟离妩又啜了一口酒,眼神直接地凝视着他,好奇地道:“你来这里,真的没有别的目的么?”
“我该有别的目的?”简让反问。
“有目的最好。”钟离妩环视着室内,“那么,等你目的达到就可以离开,我就可以住在这儿了。”
简让失笑,“为何?”
“这里应该有蹊跷。”钟离妩如实道出想法,“而且,不惧暴风雨——听说前年暴风雨过后,这儿安然无恙。我住的筱园就不行,全塌了。”
得知这些,还是因为水苏发现筱园建成的时间只有一两年,这里却是不同,起码已建成好几年。为此,掌柜的到房里询问她可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她细问了几句。
简让身形向后,意态慵懒地倚着座椅靠背,“景先生的生平,你应该知道一些吧?”她虽然说起来只是商贾之女,但是掌握的消息并不少,若非如此,根本无从知道他的底细。
钟离妩自是不会否认,“听说过一些。”
简让继续道:“早在他初次来到无人岛的时候,我就有意前来。是以,请他专门找工匠建造了这所宅院。”
钟离妩闻言不由惊讶,“你早在前几年就有了功成身退的心思?”
“嗯。”简让饮尽杯中酒,取过酒壶斟满,“朝堂——尤其是将走至盛世的朝廷,不适合我这种人。”说着话,他凝了她一眼,“功成身退是谬赞,我从来就没想过在庙堂久留。”
“这样啊。”钟离妩沉吟片刻,笑了,“也好,往后我也有个熟人同在这里。”
“你也不打算离开了?”
“嗯,至多像景先生一样,偶尔出去走走。”钟离妩忽然目光一闪,“你说的话是不少,却都是在打岔——还是没告诉我,来这儿有没有别的目的。”
简让一笑,“你猜。”
这就是不打算谈论的意思。钟离妩也不勉强他,将杯里的酒缓缓喝完,放回到桌案上,站起身来,“我回去准备准备,明早卯时来找你。”
简让笑得像个地痞,逗她:“急什么,长夜漫漫,陪我说说话多好。”
“让我陪你?”钟离妩也笑,“我只怕你不敢让我留下来。”
就没有她不能接的话。简让笑意更浓,却没反驳。换在平日,少不得要用激将法把她留下来,今晚还真不行,他还有事。
钟离妩往外走去,背对他一扬手,“记着,别起晚了。”
简让瞧着她裙摆下时隐时现的纯白小靴子,提醒她一句,“山路难行。”
“知道。”
**
翌日早间,简让见到钟离妩的时候,先是讶然,继而失笑。
她换了男子装束,长发用竹冠束在头顶,上衣样式与短褐相仿,玄色,长度及膝;脚上登着一双玄色小靴子,高及膝下;中间现出一截同色的缎面中裤。
这样看起来,她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让他失笑的并不是她的打扮——
她左手拎着竹篮,篮子里窝着还在打瞌睡的双福,右手拎着一个小箱子——比寻常书生的书箱要大一些。
简让不由得俯身,摸了摸双福的头,“她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哪里像猫。”
双福的耳朵动了动,继而翻了个身,变成慵懒的侧躺姿势,前爪碰了碰他的手。
“吃过饭没有?”钟离妩问他。
“吃了。”简让又逗了逗双福,站直身形,对杜衡偏一偏头,“走。”
杜衡负责带渔具,另一名小厮凌霄留下看家,照顾四喜,若是有事,骑快马去通禀。
“跟客栈借了马车,小虎赶车,到山下之前我跟双福都不用走路。”钟离妩边走边道,“你呢?”
简让不解,“我怎么了?你借的马车我不能坐?”
“…”钟离妩加快步子往前走,没好气地道,“就跟你借根鱼竿而已。”又没说请他一起坐马车。
简让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鱼竿不是很容易做成么?”心说谁让你找的人不对的?换他来,一天就能做好。
“结实的鱼线用完了,掌柜的手边没有,要在库房里找。”
“该,谁叫你运气不好。”
不管钟离妩情愿与否,简让还是与她一同坐上了马车。
凌霄在马车出门前找到小虎,详细询问了几个人要去何处。
简让把竹篮拿到自己身边,把玩着双福的小白爪,“它不会乱跑么?”
“不会,至多是偷空自己玩一会儿。”钟离妩心里那点儿火气已经消了,和声解释道,“以前就总跟我一起去山里钓鱼。”
“那就行。”要是钓一次鱼把双福丢掉,他就不答应。
钟离妩手肘撑在矮几上,手托着下巴,问他,“你怎么这么喜欢猫啊?”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钟离妩一笑,“要是说得出喜欢的原由,兴许就找得出不喜欢的原由。”
喜欢应该是没有理由道理可讲的。
简让颔首以示赞同。
竹篮底部铺的是一张小小的薄薄的兽皮毯子,钟离妩掀开一角,取出一张图,铺开在矮几上,指着一个地方,“我要去这儿,不反对吧?”
简让看都不看,无所谓的态度,“哪儿都行。”
钟离妩抿了抿唇,不再理他,凑到车窗前观望一路的美景。
岛屿被苍茫海域环绕,但是岛上不乏山林,只是居民大多扎堆居住,山林便成了人烟极少的所在。
正因山中居民很少,引人入胜的美景才能一直维持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