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夏》作者:九夜茴
文案
熟悉的朋友可能知道,我在2005年曾经在网上发表过一个长篇小说,叫做《弟弟,再爱我一次》 ,那就是这篇小说的前身。但是现在大家看到的《 花开半夏》 与《弟弟,再爱我一次》 是完全不同的,除了主要人物关系我沿用了下来,两篇文字几乎没有一句话是相同的。之所以做了这么大的改动,还是因为这个题材。《花开半夏》是根据一个真实案件改编的。
引
叶向荣走进警局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女警察领着一对小孩往外走,她一边叮嘱着“要听老师的话”一边停下来朝叶向荣敬礼。而那对孩子显然不懂叶向荣的官衔,仍然自顾自的说话,小女孩绑辫子的丝带松了,小男孩踮起脚尖替她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呵呵的笑了。
那样童稚的笑容,让叶向荣狠狠恍惚了一下,他径直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们问:“小朋友,你们多大啦?是姐姐和弟弟吗?”
小女孩有点羞涩,小男孩抢前一步挺着胸膛说:“我11岁,姐姐12岁!”
“他们是前一阵走私案犯留下的孤儿,今天联系好可以收养的福利院了,正要送过去呢。”女警察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解释说。
叶向荣点了点头,摸摸男孩子的头说:“要听话,好好念书,姐姐要照顾弟弟,弟弟要保护姐姐。”
小男孩看着叶向荣,转了转眼睛,突然指着他说:“你有枪么?”
叶向荣一怔,下意识的摸入怀里说:“干什么?”
“给我吧!”小男孩大刺刺地伸出手。
“为什么要枪?”
“有枪很厉害,这样就没人再欺负我们了!”
女警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忙拉住小男孩说:“哎呀,这孩子!谁教你的呀!怎么能要那种危险的东西呢!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欺负了!”
“我们之前很听话啊,可是照样被欺负。”
小男孩嘟起嘴,看女警察的眼神有点怀疑和冷漠。叶向荣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肩膀说:“小伙子,记住,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可以来告诉我,发生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名字叫叶向荣。”
“找你就行吗?你帮我们?”小男孩专注地看着他问。
“嗯,找我就行!我帮你!”叶向荣重重点了点头。
“好!”
小男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女警察看了看门口,有些为难的对叶向荣说:“叶队,车已经来了。”
“走吧小弟”女孩子很懂事,伸手拉住恋恋不舍的男孩,向叶向荣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小男孩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他,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声地喊:“找你真的行吗?叶向荣?”
“真的行!找叶向荣!”叶向荣朝他挥手,那小小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与另一个身影重叠起来,令他禁不住心酸。
送走那两个孩子之后,叶向荣去了局里档案室。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刑警队叶大队长总是爱去档案室遛一圈,有人说那里记录了叶队手里办过的最大的西街码头10·29案,所以他喜欢在那里寻找力量;也有人说那是让他声名显赫的案子,所以他喜欢在那里标榜荣誉。
但不管是寻找力量还是标榜荣誉,那个震惊海平市的大案都是带着历史的厚重感而真实存在着的。
叶向荣望着那一排整齐的落了些尘土的档案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其实来这并不是个舒服的过程,每次看见那些化为简单干瘪文字的资料,叶向荣都觉得自己心底里某个地方硬生生地疼起来。
随着档案被一起尘封埋葬的不仅仅是他为之奋斗十多年的鲜活的青春,不仅仅是那些年里陪伴过他的鲜艳生命,不仅仅是海平最大走私贩毒案的侦破,还有的是令他至今也无法释怀,曾经在他眼前真实发生又真实泯灭的故事。那是少年间最纯粹的爱,也是最疼痛的梦。
阳光照射在尘埃上,扬起了搅乱光阴的迷雾,叶向荣闭上眼睛仿佛还能见到那个满身雨水的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那目光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累积而模糊,反而像穿过绵长久远的时光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永世不忘……
十二岁·遇见
即使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即使重新选择一百次,也许他们还是会期盼,在十二岁那年的一场相遇……
1约定
说起叶向荣的履历,在那个轰轰烈烈西街码头10·29大案之前,其实他最先是从祥叔的案子崭露头角的。
那时候他是刑警队的栋梁之才,年轻有为,跟了不少大案要案的专案组。他干得也格外拼命,事无巨细得一直坚持在最前线,盯点撒线都亲历亲为。在他心里一直有着一种坚定的信仰,他站在正义的一边,而他所面对的,毫无疑问是邪恶的。
或者说,应该是邪恶的。
那一年祥叔折腾的有点不像话了,狂妄的结果就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小纰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就像小伤口致命的道理一样,祥叔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向末日。
总局已经安排有好了收网的时机,逮个最终现场是必不可少的。线人的消息,左右不过这两天,就快有动静了。一般传来的话总有点含糊,祥叔混这么久了,老东西老奸巨滑,鼻子灵得很,叶向荣他们也吃过暗亏。但这次线人很肯定,所以局里更加重视,几个点都是三人值班,叶向荣直接盯最要紧的A点。
A点在海平市临海的地方,那里最早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随着海平经济的发展,慢慢地成了块热闹的地方,因为挨着海平最大的祁家湾码头,所以鱼龙混杂。但是贫富之间的差距在那儿划了一条不着痕迹的线,既有新盖起来的楼房,也有几十年不变的低矮民房;既有衣冠楚楚的新贵大款,也有仍靠出海讨生活的渔民。
快入秋了,可天气却还带着夏末的余热,天闷得像憋在罐子里,傍晚前下起了雨。
A点只剩下了叶向荣和一个新进刑警,和他一起的老搭档吴强去和女朋友约会了,那家伙30多岁了,典型大龄未婚青年,这主儿也是个玩命的,之前的女朋友都因为工作的原因黄了,这次好不容易谈了个能谈婚论嫁的,是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吴强临撤之前拍着叶向荣的肩膀一脸了然地说:“老叶,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案子不是女人,你喜欢祥叔胜过东歌的小姐!所以我保家、你卫国,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妈的!臭小子!”
想到这里叶向荣狠狠吸了口烟,抬手扔烟蒂的时候,他被楼下垃圾堆前的一个淋着雨的小小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游荡在这附近的小男孩,叶向荣已经看见他好几天了。显然他是孤儿,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被父母和社会抛弃了。这在海平市并不奇怪,处于经济高速前进,道德却缓慢倒退的年代,两者之间形成了足够的空间承载这样的人生,叶向荣已经看过太多了。这是世界的问题,政府的问题,甚至上帝的问题,但不是叶向荣的问题。他一个刑侦警察,管不了这么多。
只不过那个在雨中固执地寻找食物的孩子有着看上去坚强却单薄寂寥的影子,那影子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了叶向荣的心里,时不时地拷问一下他的良心,让他难以忍耐下去。
叶向荣瞥了眼对面筒子楼仍半掩着帘子的窗户,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动静,他又转头看了看楼下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叮嘱了新刑警两句,拿起伞和饼干跑下了楼。
叶向荣走到小男孩的旁边为他撑起了伞,孩子很警觉,瘦削的肩胛骨一耸,马上转过了身,狐疑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吃吧!别捡那些脏东西。”叶向荣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
小男孩有些犹豫,但眼睛始终盯着那半袋富丽饼干,咽了口吐沫,还是小心翼翼地接
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向荣看着小男孩说,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刚才冰冷的眸子里闪出了小孩子眼中应有的幸福感。
“魏……”小男孩咬字不清地说。
“姓魏?名字呢?”
“不记得了。”
“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
“那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时候被骗子骗来的,我跑出来了。”
叶向荣皱了皱眉,人贩子他也抓过不少个,这些人最可恶,一个人就能毁掉几个家庭,有的小孩从海路被运走,船里就可能被折腾死,简直丧失人性,令人发指。叶向荣看来这孩子也不完全是无家可归,摸摸最近抓的人贩子的底,没准还能找到小男孩的家人。
“还有么……饿。”转眼间那袋饼干已经见了底,小男孩向叶向荣伸出了手。
“有,等我上去再给你拿……”叶向荣指指楼上,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愣住,A点那个半掩了三天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这和线人提供的暗号一模一样!
叶向荣下意识地向楼内跑去,他跑了几步又慌忙折返回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焦急且严肃的说:“我现在有事,必须走了。你听着,这两天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周围等着我,我会来找你,送你回家!记住了,我叫叶向荣。”
小男孩格外认真的听着他说话,仿佛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里,他使劲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等着你,叶向荣。”
“对!记住了!”叶向荣迅速地站起来,把雨伞塞在小男孩手里笃定地说。
在风雨中叶向荣高大的身影透着不可置疑的坚定,小男孩摸着那把尚带体温的伞,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会带着自己找到家,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幸福也即将到来。想到这里,他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怯的笑容。
可是小男孩的想象很快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他惊吓地抬起头,看见旁边一幢住宅楼的三层窗户被猛地打开了,暗蓝色的窗帘被风雨吹散,一个人从这扇窗户里跳了出来,落地时他显然崴了脚,但仍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然而他的奔袭还是失败了,随着又一声枪响,他的小腿被击中,形成了不自然的形状,子弹入肉的声音很清晰,红色的血和雨水融在一起,一直缓缓流淌到小男孩的脚边。
小男孩早就扔掉了手里的伞,他捂着耳朵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血腥的场面。顺着刚才的枪声,他在那个有暗蓝色窗帘的窗口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还是那么的坚毅,只是他的手中稳稳地握着一把手枪。小男孩知道的,那个男人在刚刚才告诉他,他叫叶向荣。
小男孩颤颤地爬起来,顺着墙根飞快的向远处跑去,风雨浸湿了他的衣裳,却怎么也冲不去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味……
2.弟弟
那天之后,小男孩还是持着恐惧去那个垃圾堆附近等叶向荣了。但是他没有站在明处,枪声与血给他的刺激十分深刻,他害怕自己也会突然面对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可他又不甘心失去这个机会,叶向荣给他的承诺太美好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他还可以回家。
然而他等了三天,直到把夏末的最后一场大雨等完,直到闷热的空气变得冰凉,他也没能见到叶向荣的影子。
在第三天的傍晚,他几乎站立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小男孩的面前。他半惊半喜地抬起头,却没看到他想象中的面孔,一个老奶奶站在他面前,她脸上的皱纹很深,笑着说:“孩子,别站着啦,累坏了。”
小男孩失望的摇摇头,继续往远处望去。这个老奶奶他认得,也经常在垃圾场捡东西,偶尔还会给他些吃的。
“在等谁啊?我看你站这里好几天了。”老奶奶问。
“等叶向荣。”小男孩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叶向荣?哪个呀?”老奶奶扒拉开垃圾说。
“他说送我回家。”小男孩有些向往地说。
“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老奶奶扭过头问。
“不知道。”
“那他怎么带你回去?”
“不知道……”
“唉……”老奶奶叹了口气,“不要是骗子啊,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她说的,小男孩不由得又想起那天的血迹,身上抖了抖,仿佛失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没地方去了吗?”老奶奶弯下腰说。
小男孩含着泪点了点头。
“可怜啊,要不……跟我回家吧。”
“回家?”小男孩茫然地看着她。
“回家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有个地方睡,有口饭吃。”老奶奶费力地直起身,一只手拿着两个空饮料瓶,一只手伸向小男孩。
老奶奶的话就像充满了魔力,小男孩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地前行而去,走到巷口的时候小男孩回了一下头,在那个约定的地方,叶向荣最终没有出现。
小男孩对家的第一印象不是老奶奶那间古旧的小屋,而是看到他们身影而迅速从小屋里跑出来的那个女孩。
女孩的眼睛干净美丽,雨水打在她的睫毛上,一滴滴的滚落,就像流泪了一样。可女孩丝毫不在意,只是一眨不眨地温和地盯着他瞧。
“奶奶,这是谁啊?”小女孩指着小男孩问。
老奶奶有点咳嗽,哑着嗓子说:“好几天了,一直在垃圾堆那边,太可怜啦,一起过吧,好歹是个男孩子。”
“你叫什么?”小女孩丝毫不嫌脏,紧紧地拉住小男孩的手说。
“魏……”小男孩怯怯地回答。
“魏什么?”
“不为什么!”
小女孩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明媚的笑脸仿佛雨后的彩虹,小男孩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颜,使劲瞪着眼睛,生怕错过她一点表情。小女孩凑到他眼前说:“不是为什么!是你叫魏什么!”
“不知道……不记得了。”小男孩惭愧地低下头。
“那叫如风吧!魏如风!我叫夏如画!你听,很合适的!”夏如画又笑了起来。
小男孩怔怔地望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先来洗洗脸!”
夏如画拉着魏如风进到屋里,自个冒雨跑到院子的缸里舀了半盆凉水,又颤巍巍地拎着暖壶兑了半盆开水。
魏如风很久没洗过脸了,在她的注视下,有点别扭地把那盆清水洗浑。
可夏如画一点没察觉魏如风的小小尴尬,反而很兴奋的样子,捧着他的脸抹开眉间鬓角的泡沫说:“这里,这里还没洗掉。”
魏如风洗了三盆水才彻底清透了,夏如画很满意的看着他。魏如风的脸有点红,偷偷瞄她一眼,指着她说:“你……那儿沾脏了。”
“哪儿?”夏如画拿袖子蹭了蹭脸。
魏如风摇摇头,夏如画说:“我瞅不见,你帮我擦下去。”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魏如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肚去拂她的右眼眼角,那里有一个小黑点。可这一下并没擦下去,魏如风又凑过去吹了吹,还是没掉。
夏如画咯咯地笑起来说:“痒痒!”
“就在眼角,你揉揉!”魏如风着急地说。
“那个啊?”夏如画如梦方醒,“那个是痣,擦不掉的!我生下来就有,我奶奶说,那叫泪痣,所以我爱哭,要流好多好多眼泪。”
魏如风似懂非懂,夏如画有点小小的沮丧,使劲揉了揉眼角说:“不好看吧?”
魏如风连忙摇摇头,那颗痣隐在她眼角下,确实有点像泪滴,也许别人有它觉得不好看,但是夏如画有,魏如风就觉得好。
夏如画乐起来,高兴地拉着魏如风走进屋里,就像献宝一样地把自己的东西摆给他看。
“你看这是我的娃娃,奶奶从垃圾场捡来的,别看她少了胳膊,可是还是很漂亮对不对?她叫莉莉,你也可以和她玩。还有……喏!这是我的皮鞋!好看吧!也是奶奶捡的!稍微大了点,但我长大一些穿就好了!你看还有红色的蝴蝶结呢!不过这个不能给你了,你是弟弟,不能穿女生的鞋!”
“弟弟?”魏如风抬起已然清亮的眉眼说。
“是啊!你刚刚来啊,所以就是弟弟,我是姐姐!”夏如画理所当然地说。
“可我比你大呢?”魏如风有点不服气地说。
“不可能!你看你个子还没我高呢!不信咱俩比!”夏如画站起身,挺直了腰杆说。
魏如风偷偷地瞄着他们的肩头,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他向四周看了看问:“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了,出海去就没回来,你的呢?”夏如画撇了撇嘴说。
“我不知道,也没有了吧。”魏如风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还有奶奶,现在还有你!你也是!有奶奶还有我!”夏如画拍了拍床边,笑盈盈地示意他挨着自己坐过来。
魏如风愣了愣,然后毫不犹豫地窜上了床,紧紧地挨着夏如画坐下了。
晚上,夏奶奶在原本不宽敞的小屋子里挂了条帘子,魏如风睡原来夏如画的小木床,夏如画和奶奶睡在另一边。
上床的时候,夏如画揭开帘子对魏如风说:“害怕吗?害怕就到我们这边来!”
魏如风揪紧了被子摇摇头说:“不怕。”
夏如画“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狡黠的转转眼珠,想吓唬他一下,又突然从帘子那边钻了出来,扮着鬼脸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魏如风吓得缩成了一团,背靠着墙惊恐地看着夏如画,清秀的小脸变得惨白。
夏如画没想到他会吓成那样子,内疚不已,忙爬到那边安慰他说:“不怕不怕,是我不是鬼!”
魏如风抿着嘴唇,闭紧了眼睛,他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声枪响,还有和血混合在一起的那场大雨。
夏奶奶训斥了夏如画两句,又拍了拍魏如风,这才慢腾腾地上了床。夏奶奶很满意,夏如画的父母死得早,她不知道能看护孙女到什么时候。现在家里收养了魏如风,对她来说添份碗筷的事,对魏如风却是养育恩情。虽然现在他还小,但在这里,只要能出海就能讨生活。夏奶奶身体历来不好,所以才和夏如画过得这么苦,而魏如风以后能出海了,就算她不在,夏如画也不至于没了着落。老太太想着,安心地睡了。
这边魏如风却是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终于有了家的实感。突如而来的幸福,让他既兴奋又惶恐。他生怕有一天眼前的一切会消失不见,小时候人贩子承诺他糖果,结果他被从家里骗到了完全陌生的海平市。从人贩子手中辗转逃出来之后,叶向荣承诺带他回家,结果却失约。如今,帘子另一边慈祥的老奶奶和笑容漂亮的小女孩承诺他一起生活,他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失落。
晚上屋里一片漆黑,夏如画听得仔细,知道魏如风来回翻身,她悄悄的把手伸到他那边,小声说:“别害怕,把手给我,我拉着你睡!”
魏如风开始并没反应,夏如画的小手在被窝外面有点凉了,她委屈地刚想收回来,魏如风却轻轻的拉住了她。夏如画很开心,偷偷笑了,紧紧的攥着他的手,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而魏如风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这个女孩是一定不会骗他的。是夜,他们相识的第一晚,就这样手拉手地睡着了。
那年,夏如画12岁,魏如风不详。
3疑点
在魏如风住在夏如画家之后的第三天,叶向荣回到那个垃圾场来找他了。可是他没能找到魏如风,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谁也没太注意这么一个脏兮兮的流浪儿,稍微有点印象的也只是说,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到了。叶向荣想了想,没准小男孩那天看见了逮捕现场被吓跑了。他只好叮嘱一下负责那片的警察,如果看见类似的流浪儿再通知他,后来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当时的叶向荣根本不会想到,再见魏如风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叶向荣之所以没能遵守约定来按时把魏如风接走,是因为这些天都在突击审查祥叔的那个案子。其实那个案子一点都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顺利,当天运毒的甲犯很痛快的承认了是从祥叔名下的金宵练歌房拿的货,因为逃跑而挨了一枪子的乙犯和甲犯的口供完全吻合。可是就在吴强他们都欢呼庆贺的时候,叶向荣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苦苦思索了一晚上,从最初开始,线人的消息拿的很准确,正是他们需要的人赃都准的那种,案发时间很准确,正是他们打算收网的时候,毒品数量很准确,正是可以判一下子,不说全灭也至少重创的克数,甚至连乙犯逃跑的时机都很准确,还没等警察这边喊“不许动”呢,他就先掏出了家伙,呼啦啦掀了毒品的袋子,从窗户跳下去了。
这一切就像……就像是谁精心设计好了一样。
叶向荣凭借自己多年来的探案直觉,还是在这表面没有丝毫纰漏的审查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向荣就奔向了警局,刚一进去就迎面遇见了整理完笔录正准备回家的吴强。
“够早的啊!带早点没?我快饿死了!”吴强摇摇晃晃地冲叶向荣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