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就默然了。
他看着我的呆样子,双手捧起我的脸。“上回说过,如果你当真缺什么,日后会送给你。眼下这样,就是最好看不过了。”
说着,抬起我的下巴蜻蜓点水,飘飘然上了楼。
我一个人呆在原地,还在回味方才唇上的轻柔触感,一炷香,两柱香,良久之后…
舔了舔嘴唇,揉了揉脑袋。“嘶——我究竟找他什么事情…”
无奈之下,只好跟他上去。
烛火下,他半倚着看书,我猛扑到他身上蹭了蹭。“真的好看吗?”
他笑起来,摆下书卷。“嗯。”
床边上就手放着迦楼罗面具,我终于想起来是何事。显然,小伙计是故意要让我知道他身份的。
对此,他表示这是将我套牢的一种办法。由于我时不时就为美色所引诱,立场不坚定,并且已经率先向他保证绝不会背着他去某些地方,他也只好将心比心,彻底将秘密抖落个干净。
“不是总想知道我去干什么了,现在放心了?!”
我猛点头,心安理得地缠着他脖子,一夜安眠到天亮。
自然,所谓金沙也不是来自黑风寨了,而是抢劫来的。
后来我试图说服怪盗也带上我干一票大的,被他严词拒绝了。
我很纠结,“亏我还想了个拉风的外号…”
“什么?”
“玉面鬼见愁。”
他抚额嗟叹,学着小捕快的口吻说道,“你就在家里看看书,绣绣花…”说到一半,被我狠狠瞪了回去,结果生生改成。“你在家里看好儿子,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等我回来若是能再胖一些就好了。”
我问他,“要去很久吗?”
他说,“少则两日。”
依传闻所言,怪盗玫瑰侠劫富济贫,我以为光是打劫黑心胖老板救济穷人,或者拯救青楼迷途羔羊之类的,此时方晓得小伙计居然还要劫粮纲,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之所以要劫粮纲,乃是因为西南水患至今,已将月余。遍地饿殍,饥民无数。今次刚好有一批贡米从江南护送至上京,途径甜水,他便要去劫来交送到平州的昌黎府。
二月上旬的天,清风徐徐,石阶泠泠,水意尚且寒凉。他走后,我将他的衣服拿来洗了又晒,平整的叠起来摸了又摸,指尖试图穿越布料抵达他的皮肤。
间隔尝试着做新菜,拿去喂丧彪。“儿子,你说他喜欢吃吗?”
闲暇之余,还抱着丧彪在院子里看天上的飞鸟,它们翻山越岭,飘洋过海,也一样会栖息,直至倦鸟归巢。
捱到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时,我只好抱着枕头,上面是他身上残留的味道,聊以慰藉。
就这样熬过了两日。
这两日期间,甜水乡还发生了几件零零碎碎不大不小的闲事。
比如说,仙罗靠岸的商船上来了几个欺世盗名的家伙,一箭将甜水乡城楼上有‘人杰地灵’四个字的牌匾给射了下来,美其名曰切磋交流,挑战当地才俊。
这几个混混为了方便在江湖上闯荡,取了个响当的名号,叫做:仙罗四大纨绔子。分别是,叫花子,富贵子,棺材子和菜菜子。
叫花子精通武学,长于棍术,将四大金刚打了个落花流水,好在最后还是输在了小勇哥的长枪之下,真是万幸。
富贵子博闻强记,火眼金睛,擅长鉴定古玩,而窈窕又曾游历于乌溪,对异域宝物颇具鉴赏能力,是以这两人之间的较量便围绕在古玩之上。
几个回合下来,此二人不分胜负。富贵子使出看家本领,志在必得地取出一尊六牙大象,要窈窕说出个名堂。
窈窕‘啧’地一声,“这有何难。话说当年敬德帝在位之时,天后寿辰,九夷来朝,万民咸服。乌溪,大夏,仙罗,甄萱四国分别进贡东珠一枚。敬德帝龙颜大悦,命工匠集合汉白玉,翡翠,打造四尊六牙大象回赠诸国,以示邦交。每尊大象头上皆有东珠一粒,底部刻有两个字,集齐这八个字,正是‘四海升平,八方宁靖’。你手上这尊,翡翠通透,纯色统一,确是出自官窑。东珠大而圆润,乃是真品。”
围观者哗然,掌声雷动。
窈窕抱拳,得意洋洋。“好说好说,各位过奖了。”
跟着,为了赢富贵子,我贡献了自家的旋窝花白璧。
富贵子连连称奇,只说是好东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局自然仍旧是我们胜。

 

 

正文42 甜水乡劲敌——四大纨绔子
连着两次对决,旗开得胜,甜水乡众人士气高涨,决定再下一城。
棺材子倒悠闲,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走到我跟前。他不急于赢,说是怕我输得太快,不好玩。言谈举止,散漫倨傲。
据说此人的来历很是不一般。
他娘死后在义庄放了一天一夜,替人入殓的老师傅将他娘抬起来时发觉有异,遂彻头彻尾检查一遍,才知道他这个遗腹子尚存一息。
他是活生生从死尸里捡回一条命来的,晦气的很。算命先生说,要去这晦,就必定有个破,遂叫‘棺材子’。
他与我斗的自然是和生死相关。
我拿出一把丁兰尺,率了众人来了城郊的小坟丘。
棺材子颇为从容,站到高处凭眺片刻,不疾不徐地说道。“此处乃一上佳风水福地。衙门正对白瓷湖,是面海格局。东南位是万佛山,山上有寺庙,馨香环绕,子嗣延绵,生生不息。而衙门煞气重,自然可镇住这后方的坟山。反之,坟山又有护城河环绕,可慰在天之灵,妙极,妙极。”
此处福地乃是我阿爹选的址,甜水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这个中窍槛秘辛,他若是能道上半分,已是本事,如今说出八成,可见是个高手。
我对此颇为赞许,他却不以为意,径自向我走来。“姑娘,借你的丁兰尺一用。”
跟着,棺材子将我们带到一处坟头上,墓碑前有一口新鲜的薄皮寿枋,还未落葬。他兀自量度了片刻,捋了把额头说道。“果真如此。各位且看我手中的丁兰尺,这把尺子长一尺二寸八,分十格。上面分别刻着[财、失、兴、死、官、义、苦、旺、害、丁]十字,使用时以吉字为宜。”
我点头附和,“的确如此。”
他继续说道,“可这口棺材却短了一寸,恰恰落在这[害]字上,是要人不得超生的恶毒诅咒呀。”
“什么!”众人喧哗开。
有人高喊,“哟,老曾前天才死,她老婆这么急着落葬,还弄口这样的棺材,我看咱们得报官,老曾死的蹊跷啊。”
于是这场比试最后是跑到公堂上去了,一并将曾吕氏带上堂,还没打个二十大板就招供,承认自己与隔壁的木匠,将老曾谋财害命了。那木匠自己做了口棺材。
白雅问的老爹叫白鹤杨,也就是我们的知县青天大老爷。他蓄着山羊胡,半侧过头来眯起眼睛视物,还有些重听。一直冲师爷喊道,“什么啊?再说一遍,什么啊?”
但他对上座的徐大人可不含糊,一口一个‘学生,学生’……
须知白大人当年考上进士正是不惑之年,如今已年届花甲,算一算,四十多才生了白雅问,当真不易,当真老而弥坚,老当益壮的很。虽然不过是个芝麻绿豆丁点儿大的小官,却到底是师从平洲太守徐敬业名下,可不是什么无门无派的无名小辈。
眼下这上座的便是徐敬业本人,年逾古稀,依旧面泛红光,手持茶盏的动作稳健有力,目光矍铄之间,千里之外亦可了然于心。
我爹说,读书人不可怕。
我哥说,武夫亦不可怕。
但是能文能武的就不得不防。
太守大人官场上如鱼得水,在外也是戎马半生,自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他啜了口茶,眉目可亲之间不怒自威。“老夫不过偶然路过此地叨扰白大人数日,大人就当作平常那样审案即可。”
“学生记住了。”
这一场通奸案虽然在众目睽睽下告一段落,但我们这场比试突然就这么上升到了太守大人旁听的地步,真是令人诚惶诚恐的很呐。
我手心渗出汗来,若是输了丢甜水乡的面子不算,还要丢到平洲去,还是在太守眼皮底下丢的,丢给仙罗人,不知要该当何罪。
棺材子方才度过一关,眼下轻松的很。他丢了一只死狗到我跟前,要与我当场较量一番。“姑娘放心,此狗乃自然死亡,在下不过借来比喻,同你比试。”
我点点头,蹲下来检查这具狗的尸体。
少顷,头顶上传来棺材子的声音,“姑娘可有发现否?”
我用金针在狗的肚子上扎了一针,又在喉咙里扎了一针,说道。“小狗是饿死的,胃腹之中空无一物,但是喉间却堵住了,金针呈黑色。它死后被人灌下毒药。”
棺材子点头,“的确如此。毒药乃是我等所灌,姑娘的检验正确。”
我松了口气,谨慎起见对白大人说道。“不知大人可否借民女几把油纸伞?”
白鹤杨允了,派小勇哥送来。
我让四大金刚抬着小狗的尸体放到衙门外头,恰值正午,日头当空。
小狗躺在地上,他们四个一人手执一把伞,将小狗团聚包围在正中,我等了一个时辰,着手再度检查。
棺材子好奇道,“姑娘,这是为何?”
“一般来说,尸体若是有细小的未被发现的伤口很容易在阳光底下暴露,但是光线太过强烈则会起到反作用,用油沥的纸伞挡住是最好的了。喏,你看。”我指着小狗的后脑颅,“这里有两排细小的伤口…”
说着说着,声音渐轻,最后消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我用手细细摸索了一番两排齿纹般的伤口,圆形小洞,下方却又有些尖锐。
棺材子点头赞许,“姑娘甚是细心,我等的确用物器在小狗死后击打脑颅,造成如此破口。”
众人饶有兴致的望着我,我却像突然被人抽走了血气一般,脑中轰鸣,有个想法正如泉水般正汩汩向外冒。

 

 

正文 甜水乡劲敌43——山雨欲来前
三人一同回了家,是各有各的思量。
萝卜说他两日便会回来,当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却毫无音讯。
窗外树枝暗影摇动,屋顶上有石头细微滚落的声音,我迷迷糊糊间睡着,心思起伏,天一亮便随意梳洗一番,早早赶去公堂听秀才这桩案子究竟是如何审的。
毕竟…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劳什子怪盗玫瑰侠。
四娘的眼睛跟核桃一般大,可见是哭了一夜。
白鹤杨醒目一拍,“堂下人犯,可曾认罪?”
雏秀才身上污七杂八,扑通跪倒在地。“小民冤枉啊。”
“何冤之有?”白鹤杨举起他昨日的书画,兴师问罪。“本官已和徐大人及诸位同仁一起检视了你的字迹,确定无误,岂容你抵赖!”
“什么字迹?”秀才一脸的惘然。
“呵。”白鹤杨轻蔑一笑,捋了把胡子。“试问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你既然做了,还有胆不认?来人哪,将那证物呈上。”
师爷将白绸绢帛送到公案上,白鹤杨抖落在雏秀才面前。“这方绢帕是徐大人微服到甜水的第一夜,有人将之盯在行馆墙上。我等昨日借机察看你的笔迹,一笔一划,如出一辙。”
秀才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小民确实不知,一无所知啊,大人明鉴,定是有人加以陷害。”
说完,不停磕头,砰砰砰听得人心慌。
“哦?”白鹤杨眼中精光一闪,“陷害?我还以为怪盗玫瑰侠忠肝益胆,原来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做了还不敢认!”
我在堂外听审,周围也是絮絮叨叨耳语一片,当即便冲堂内喊道。“秀才杀鸡都不会,哪里来武功飞檐走壁的,还盯在墙上呢?!”
有人跟着我一起起哄,还有甚者往堂内丢了颗白菜。
徐敬业一直缄默,只在上座啜茶旁观,不动如山,现今方开口道。“有理。如此看来,雏秀才还有同谋,白大人以为如何?”
“老师说的是极,下官也以为一人作案不可取,定必有人望风,从旁协助,如此看来至少三人涉案。”
说罢,指着雏秀才。“看来,不用点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哪,杖打三十大板。”
须知甜水素来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勤勤恳恳,至今未曾出过死囚,是以动大刑乃是开荒头一遭。而根据大覃律例,所谓刑具并非单纯的木板或棍棒,而是在木板上套上铁打的齿夹板,有点形似刀削土豆,一棍子下去,掀翻皮肉。
“不要啊——!”四娘一听之下,情绪激动,试图冲破衙役屏障,“大人,秀才不过一届书生,受不得大刑,三十大板会要了他的命。”
“命?你跟我说命?”白鹤杨嗤之以鼻,“你知道绢帛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要杀头,要诛九族的吗?”
师爷起立拿起绢帛照本宣科,“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白鹤杨挥手打断,“怎么,你们还要本官继续念下去?”
秀才吓得涕泪交加,“冤枉啊,草民真是冤枉——!”
是时,徐敬业将手中茶盏砰往地上一丢,四分五裂。“好一个秀才!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还不供出余党!”
雏秀才被打得皮开肉绽,四娘只知道哭,我一个劲地给四大金刚使眼色,无奈徐敬业在上,这四人是一点也不敢徇私。
此时白鹤杨突然命师爷拿了一样什么物事到秀才眼前,“这个东西你可曾认得?”
秀才面无人色,看了眼师爷手中之物后,摇了摇头,昏死过去。
一般练家子打个八十大板也该散架了,寻常人都过不了五十大板,好像雏秀才这样的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三十大板下来几乎只剩半条命。
四娘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心乱如麻,我内疚的很,手下意识紧紧捉着衣角,却不能减轻半分慌张,脑袋一片空白,拿不出一点儿主意和办法。
我知道怪盗玫瑰侠是谁,却说不得,且我并不相信他会跑去留什么造反的字句。
徐敬业到甜水乡的第一天,也恰好就是萝卜离开甜水的那一天,这两人绝没有交集的可能,绢帛极有可能是他人伪造的。
小勇哥在一旁的角落里观战,像伺机而伏的猎犬,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的向我射来,我早已经忘记似乎还有一个人与我并肩作战,只因太久太久,久到我忘了曾经他才是我最想要依赖的人。
现在的我,遇到危险之时,彷徨无措之时,只会去寻求另一个人的温暖,即便他不在,我也学会自己一个人面对。
眼下秀才昏过去,白鹤杨命人拿来一桶冷水往他头上浇去,秀才缓缓睁开眼。
“本官的话还没问我,你即使要昏,也要将余党给我供出来。”
秀才压低了嗓门,在堂上嘤嘤哭了起来。
小勇哥垂下眼睑,站出来对白鹤杨说道。“大人,要不然歇歇再审?我怕人犯受不住,到时线索全无,岂非更是不利?!”
白鹤杨点点头,“你这话可是说对了一半,他受不住倒是有可能的,然本官却还有一件证物,正好劳烦捕头大人替我瞧瞧。”
“属下遵命。”
师爷将方才给秀才看的物事送到小勇哥手中,他背对着我,瞧不见任何表情。
但白鹤杨的神情显然更耐人寻味,他似笑非笑,与徐敬业对视一眼。“刑捕头可认得这方巾帕?”
沉默。
良久,得不到回答。
“放肆,本官问你话。”
小勇哥只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挺直的脊柱弯曲,佝偻着背像个老头。
等不来回答,白鹤杨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大声咒骂。“不识抬举的东西。”
徐敬业看起来漫不经心,阴阳怪气地说。“看来大人审案也就这些本事了…”
白鹤杨捋了把额头,“待下官将小女叫出来。”
跟着,向师爷使了个眼色。不多时,白雅问便由人扶了出来,站在公堂之上。
“雅问,骁勇说他不认得这方巾帕,你过去替他瞧瞧。”
白雅问看了小勇哥一眼,试图从他手里拿过巾帕,彼此来回轻轻拽了几下,最终得手。
“回徐大人的话,回父亲大人的话,雅问的确见过这方帕子。”
“哦?”徐敬业搁下茶碗,“同我细细说来。”
“这方帕子乃是刑骁勇的未婚妻燕子汝所作,如果小女子没记错,应是去年惊蛰前后,曾经见过她来找刑捕头。”
“嗯。”徐敬业点点头,似在回味着什么。
白鹤杨没好气地看了眼小勇哥,“将燕子汝带上堂来。”
我一把推开门卫,自己走了进去。“不用麻烦了,我在这里。”
刚刚到达堂中就见到徐敬业身后一个彪形大汉冲到我身旁,撩起一脚踢向我后膝窝处。“见到大人还不下跪。”
我扑通一声,膝盖疼得慌。
小勇哥想伸手来扶我,一把被白雅问拉住。
我咬牙,“大人,敢问民女何罪之有?”
白鹤杨大约是没料想我底气丰厚,情不自禁皱了皱眉。“这方巾帕你可认?”
问话之际,那条被人转来转去看过好多遍的证物终于到了我手里。
低头一看,冷不丁倒抽一口气。
白雅问冷哼一声,“父亲大人,我看您还是再多问两个妥当些,省得落人口舌,说您莽撞断案。”
白鹤杨指了指四大金刚,“你们也过来,看看这块帕子。”
四大金刚面露难色,墨迹着上前。看完之后,齐刷刷低着头。
“废物,本官问你们话。”
四大金刚吞吞吐吐说道,“的确…的确看到过,不过后来勇哥还给她了…”
白鹤杨醒目一拍,“燕子汝,还不从实招来?”
“招什么?”
“你——!”白鹤杨为之气结,正想耍官威之际…
我嘿嘿一笑,“白大人,您的确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您看您的老脸,都青了。”
此话一出,徐敬业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坐在离我两步之遥的地方,先前无论我在人堆里鼓动百姓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眼色从不往我这里瞧上一眼。此等当口,他也还是稳健如旧,只不过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嘲笑。
“燕姑娘果真与众不同。”
我端正神色同他说道,“徐大人,敢问这方巾帕如何到了你们手上?”
那个踢我膝窝的护卫又要动手,“几时轮到你这般同大人说话。”
“嗳!休得无理!”徐敬业挥手打断。
跟着眉目慈和的对我说,“老夫来甜水的路上,沿途坐在轿中就听闻怪盗的事迹,好奇的很呐。岂知刚到行馆,便就收到墙上的绢帛,是一把匕首盯上去的。警告老夫莫要助纣为虐,等等。桌子上还留了一支玫瑰花。”
“我令人四周巡视了一番,最后在屋顶上发现这方巾帕,怕且是怪盗犯案时所留。”
我听罢,想了想。“你们觉得我是怪盗玫瑰侠?”
“呵呵,正是。”徐敬业双手撑在膝盖上,冲我目不斜视。
我觉得他们这番围剿式的盘算,堪称滴水不漏。
按照我的学识,可写不出那么工整的字句,是以需要一个文人从旁协助,也就是他们说的雏秀才。而秀才全无武功,飞檐走壁,钉匕首这样的粗活就是我来。
但同时,倘若我真是人犯,除却上次祭台留下心愿纸,此番又留下巾帕,我究竟是多蠢?
我越想越好笑,“你们自己傻,也把我当傻子吗?”
“姑娘可不傻,姑娘你能破解杀人的关键,是聪明人。”
我与徐敬业的这番对话,白鹤杨是噤若寒蝉,一点儿都不敢插嘴。可见,从头至尾要找我的都不是芝麻绿豆官,而是这个大人物,平州太守徐敬业。
我突然想到什么,当下好奇便说道。“大人,听说平州盛产牡丹,只可惜我未曾见过赛葛巾和御衣黄。”
徐敬业就好像蛰伏的豹,撕碎猎物之前只是不动声色的观望。他不理会四周奇怪的目光,容着我如此糊涂与他兜兜转转说些有的没得。“的确,平州的土质最适合种牡丹。”
“让我猜猜,大人一定比较喜欢御衣黄。”
“哦?何出此言?”
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陡地站起身,“御衣黄,因色如君王袍服故而得名。大人,民女祝您有朝一日得偿所愿。”
“放肆。”白鹤杨一声大吼。
徐敬业的护卫冲上来将我双手反剪,压低身子,俯首称臣。
“老夫对大覃之心,可昭日月。燕姑娘还是速速招供吧。”
“我什么都没干…”我被压着,说话很是费力。
小勇哥急切地问道,“小汝,巾帕可有给过别人?”
我咬牙,“没有。”
“燕子汝!”白鹤杨狐假虎威,“郭氏一案,疑点颇多。他的尸首后脑颅有伤痕,昨日你也已经道出乃六牙大象所致,事到如今,还不据实以告!!!除却杀害郭氏的真凶,无人会知道凶器究竟为何物,昨日于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你业已道破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