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啊……听说这北境尊主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出了那湖心小院便变成如此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妖邪术法,你看这每日起来,殿里面冰天雪地的,还不如让我在外面站着吹冷风呢。明日不让我伺候他了,正好正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哎……”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抱怨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殊不知这些话语却一字一句传入了长意的耳朵里面。
长意听着这些话,心底并无任何感觉,他觉得他们说得对。
他的脾气他自己也越来越无法控制,他看着这人世,便如同看着一片荒草一般,枯寂无聊,看着那些人脸,也如同看牲畜一般,没有丝毫触动。
他知道自己对这人间越来越没有兴趣,只因为他所有的执念和顽固,都已用在了一个人身上,而她将这些,都带走了……
长意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苍白,他每喘出的一口气,都在寒凉的空气中卷出白雾。
冰封纪云禾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变成这样了。长意知道,是他在纪云禾身上留下的印记,才让自己受这苦楚。他在纪云禾耳朵上咬的那一口,是鲛人给伴侣的承诺,这会建立他们两人之间的无形联系,在她活着的时候,这印能让他感知她的所在。
而当她死了……
鲛人一生都活在海里,所以当鲛人身亡之后,变如同陆地上的妖怪身亡一样。陆地上的妖怪身死,化为无形,如粉末一般在空中消散,越是力量精纯,越是消与无形,或成一抔土,或直接在空中消散。
而在海中的鲛人亦是如此。他们的力量来自大海,所以当身亡的一刻,周身力量也都还于大海,他们会化成海上的泡沫,在无形中消散。
纪云禾虽然不是鲛人,但她被他打上了鲛人的印记。只要长意将纪云禾的尸身放入大海,海水便会夺取她这身体上的鲛人印记,或许还会将她化为泡沫。而只要印记消失,长意便不必再受这冰霜之苦。
但他不愿意。
他以层层寒冰封住纪云禾尸身,将她沉在湖底,便是不愿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纪云禾可以走,可以放手,可以自由。
他不可以。
他偏执的要抓住这一丝毫无意义的联系,不理智,不明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管不顾。只因为……
这周身的寒冷,让长意在夜深人静的梦里,好似能躺在与她同样的冰湖里,好似还能听见她在他耳边哑声低唤:“长意……长意……”
只是他臆想出来的这丝熟悉感触,便足以支撑他在一夜更比一夜凉的刺骨寒冷中入眠。
长意走下床榻,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屋外,日光倾洒,照在他身上,他却未曾感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这渺渺人间,山川湖海,在他眼中,都已无甚趣味。长意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听过,国师府的那个大国师,要为天下办丧……
为天下办丧……
大抵也是他这样的感觉吧……
因为再无法感受这世界的美好与有趣了,所以苍生倾覆,天地颠倒,也都与他不再有关。
“尊主。”又有其他侍从走上前来,长意转头看他,他这张脸与之前那个侍从的脸,在他眼中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侍从道,“前一阵子降于北境的驭妖师卢瑾炎与在北境的蛇妖发生了冲突,两人动手,引起了驭妖师与妖怪的一次争斗,而今争斗已然平息,但双方仍旧心怀不满,尊主,驭妖师与不少妖怪而今都在我北境,此前人少,众人也算齐心,而今从四方驭妖地降来的驭妖师却……”
“杀掉吧。”
长意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来人一怔:“尊……尊主?”
“闹事者,诛。”长意落下这话,转身便走了,徒留侍从在原处呆呆的看着长意的背影,一脸错愕。
……
阿纪带着自己的包裹,用变幻之术化成了一个男儿身,一路南下。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茫然无措或者不适应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她的适应力总是超乎自己的想象。
在重山重水间走过,她发现自己意外的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求得不畏失,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任逍遥。
也是离开了那杏林之后,阿纪才发现了真正的自己,原来她这么喜欢蓝天,喜欢艳阳,喜欢暖风习习,喜欢在溪水里抓鱼,也喜欢吃饱之后,躺在草地里,一睡一整天。
前些日子那些被林昊青丢下的怅然与不快也都释怀了,她觉得林昊青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很对,她会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是日,艳阳高照,阿纪在小溪边走着,琢磨着该抓条什么鱼来烤时,忽闻前方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
阿纪一愣,连忙跑上前去。
前方溪边,一个母亲抱着浑身乌青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阿纪连忙询问。孩子母亲没有回答她,阿纪低头探看,只见孩子周身冰凉,浑身皮肤都是极不自然的乌青色,阿纪眉头一皱,将孩子手腕一握,发现孩子体内隐隐藏有双脉。
竟然是个有双脉之力的孩子……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母亲哭诉着,“这水里都是毒呀!”
阿纪转头看了一眼溪水,她日日也就着溪水喝,也未曾这样。她握着孩子的脉搏,眼见气息越发微弱了下去,她皱眉心道,她该帮他护住心脉,但孩子双脉之力,她万万不能用妖力灌入他的体内,林昊青之前与她说过,寻常人只有一股力量,这世上没有其他人像她这样,所以她要藏好自己,不能动用自己的驭妖师之力……
但是……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孩送死吗?
忽然间,小孩浑身微微抽搐了两下,小小的身躯在无助的母亲怀抱里显得更加可怜。阿纪没再犹豫,握着他的手掌,便将自己的力量灌入了孩子身体之中。
没一会儿,小孩的抽搐微微停歇,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这一身乌青虽然没有消退,但他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睁眼了?睁眼了!”母亲破涕为笑,看着孩子,不停的摸着,“没事了,孩子没事了,阿娘在,阿娘在。”
阿纪退开两步,看着欣喜得也像个孩子一样的母亲,唇角微微勾起了笑容。
入了夜,阿纪跟着母子两人来到他们暂时栖身的小破庙里面。
母亲自称梁李氏,小孩叫梁小安。他们是从家乡里逃出来的:“小安父亲已经……已经没了。”梁李氏看着睡着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抹了下泪,“小安生下来,大夫说他有双脉,我和他爹连夜带着小安就逃离了家乡,为了不让他被抓到那四方驭妖地里面去……”
火光摇曳,照着梁李氏略显沧桑疲惫的面容,阿纪看着她,或许是篝火的光跳动太快,恍惚间,阿纪倏尔脑中有一道画面一闪而过,也是一对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仓皇逃走的画面……
“小安爹早年被官兵抓住,杀了。而后我就带着小安躲在山里,东躲西藏,就盼着那大国师,死了,朝廷倒了,我们也就不用躲了,好不容易等到北境起兵了,但哪曾想,哪曾想京城里的公主,竟然把毒都投在了江河里。我让孩子不要喝河里的水,每日接了露水,还有下雨接点雨水给他喝,但那哪够,孩子口渴,实在受不了了,趁我没注意,趴在溪里喝了水……”
梁李氏抹着泪:“我宁愿他喝我的血,也不要他为喝一口水变成这模样……”
阿纪听得心惊,对这事里的公主更是直觉的起了厌恶:“那公主怎么如此丧心病狂?”
梁李氏摇头:“那公主再如何做,我们也只得认倒霉,我想带着孩子去北境,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那里冰天雪地,至少有口喝的是干净的。”
阿纪闻言,默了片刻,点点头:“阿姐,你莫伤心,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接露水。”
梁李氏看她:“多谢小公子了,今天也是多亏了你……”
“没有,阿姐,你答应我,明日离开这儿,之后便将我忘了,千万别记得此事。”
梁李氏点点头:“我知道的,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公子救了我孩子,我绝对不给公子添乱。只是不知这深山老林的,公子若是也要躲避什么,不如和我们娘量搭个伴,一同去北境?”
阿纪摆手:“不了,我还要去做别的事。”
翌日,阿纪与梁氏母子分道扬镳之后便顺着溪水而上。她答应了林昊青,不去北境不去京师,那就不去,而且……阿纪想,那个什么京城里的大国师和公主还有北境的尊主,都太高了,她摸也摸不到,她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做点什么。
比如找到这个溪水的源头,至少,想想办法,让喝了这条溪水的双脉小孩,不再中毒。
……
阿纪顺着这条溪走了两天,弯弯绕绕,一路向西,入了一座大山。她找到山里的时候,天色将夜,阿纪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先睡会儿,等明天天亮了,再探看一下溪水的源头在哪儿。
而这天夜里,却在她睡着后不久,她听见了山背后传来一阵阵搜寻呵斥的声音,她在树上睡着,坐起身来抬头往远处一看,便看见不少人举着火把,在山林间寻找着。
阿纪心里奇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而她这方刚一落地,忽听旁边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呼,她往旁边一看,月光之下,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年满脸狼狈的摔坐在草丛里。
她眨巴着眼看了少年两眼,一个字还没说,少年忽然蹦起来将她嘴捂住:“嘘!”少年惊慌道,“别说话!”
阿纪不惊不惧,依旧眨巴着眼看他,他的手将她的嘴捂得很紧,接触之间,她察觉出来了他身体里的双脉……一袭白衣的驭妖师……这白衣的衣料子还如此的好……
阿纪琢磨着林昊青让自己看过的一些书,心里犯起了嘀咕。
而这边,少年确认她没有要惊叫的意思,这才颤巍巍的放开了手:“你别怕,我不伤害你。”
“你是国师府的弟子吗?”阿纪问,只一句话,又重新让少年戒备起来,他退开两步,背抵在树上,戒备又惊惧的盯着阿纪。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来抓我的吗?”
阿纪没有回答他,动了动鼻尖,她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她转眼一看,少年的左手手臂衣袖破开,手臂上好长的一条伤口,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我不是,但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阿纪打量他,“是不是你在这条溪的源头投的毒?”
少年连连摇头:“不是我!我……不……也算是……”少年靠着树,好似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似的,他无力的坐下,双目失神,“我……和我师兄,受命前来,我在来的路上我看见中过毒的小孩……他浑身乌青……我……我不想执行任务了,但师兄……师兄还是把寒霜投入了溪水里,后来北境的人来了……师兄被他们杀了,我逃到这里来……”
他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好似这一天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
他抓着头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少年情绪有些崩溃,“我也不想害人,我也不想死……”
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七的年纪,阿纪看着他,审视着他,而后相信了他。她下定了决心,蹲下身来,对少年道:“我不抓你,你走吧,后面的人来了,我帮你糊弄过去。”
少年抬头看她,满眼的血丝,苍白疲惫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我……我是国师府的弟子……现在外面的人,都想杀了我们……你,你要帮我吗?”
“走吧,别和我闲扯了,他们快追过来了。”
少年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阿纪,蹭着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我叫姬宁,我师父是国师府姬成羽……”
姬成羽……
阿纪眉头一皱,倏尔觉得这名字莫名熟悉。
少年未察觉到她的情绪,继续道,“你……你叫什么名字,若日后……”
“还想有日后?”
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少年看着阿纪身后,登时脸色苍白。
阿纪闻言微微转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的壮汉,那人双手拿着一把巨型大斧,盯着阿纪与姬宁:“国师府的走狗,休想逃走!”
少年脚下一软,再次摔坐在地。阿纪此时却站起了身来,挡在姬宁面前。
月色之下,她眸眼中有点漆之光:“他不过是被逼至此,岂用赶尽杀绝?”
“哼,哪来的臭小子?休要扰大爷办事!”他说着,脚下一蹬,手持巨斧,径直冲阿纪奔来,壮汉每踏一步,大地好似都震颤一番,他一声大喝,冲到阿纪身前,举起手中大斧,狠狠劈砍而下。
阿纪眸中光华一动,她眉眼一凝,一抬手。“嘭”的一声,她一手顶住壮汉的手腕,手掌与壮汉手腕相接,气浪当出一丈余,震颤四周树木。
阿纪抓住他的手腕,壮汉面上神色,渐渐从吃惊,角力,最后变成了痛苦。
阿纪的手看似轻轻一推,那来势汹汹的壮汉便连连退了三步,右手登时再握不住手中巨斧,手一垂,巨斧落在地上。
壮汉不甘的抬头盯着阿纪,阿纪身后的姬宁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阿纪一人还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道:“跟你说了他是被逼的。杀人前,能不能讲讲道理?


第八十二章 再回北境
“你也是妖怪?”壮汉缓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盯着纪云禾。
方才的接触中,两人皆没有使用法力,全凭力气硬碰硬,他做这个猜测,不为其他,只因为驭妖师虽然有双脉之力,但从身体来说,到底只是个人类。驭妖师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隐脉,是以多半用驱动术法或者布阵来降服妖怪,只有妖怪,才会有这样坚硬的身体与怪力。
阿纪没有否认。
身后的姬宁更是震惊的看着阿纪。
说话间,山下火光更近,不少举着火把的人翻上山头,众人手中的火光将方寸之地照得犹如白昼。
阿纪眸光一转,看向四周,粗略一数,大概有二十来人。若这二十人都像刚才这人一般好对付,那也还行,只是她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还得带着身后的人走,又要注意自己的变幻之术不露破绽,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催动身体里的双脉之力……
这一打,慌乱起来,指不定露馅……
得跑。
阿纪心里拿了主意,眼神扫了一圈,包围他们的人里,有驭妖师,也有妖怪,可见大家平时关系并不紧密,在围剿人的过程当中,站得也不够,很快便找到了他们包围圈里的破绽。
阿纪心里很快就做好了决策,这些事,她从没学过,林昊青也只是教了她一些阵法术法,并未教她这些东西,但她好像骨子里已经把这些东西记熟了一样,权衡利弊,分析局势,做出决断,最后执行它……
阿纪打定了主意。眼前的壮汉也缓过了劲儿来,他握住受伤的手腕站起身来:“小子,不管你是什么人,老子奉劝你一句,我北境要抓的人,你休想带走,这闲事你最好别管!”
“我不喜欢管闲事。”阿纪道,“管的是人命关天的事。”
她话音一落,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一把拉起身后错愕的少年,扛在肩头,健步如飞,径直冲无人站守的一方破绽而去,有两人见状,手快来拦,阿纪不由分说,腰间短刀出鞘,以刀背钝击来人手肘,短促的两声轻响,那两人如遭重击,整条手臂登时酸麻不已,再难抬起。
阿纪趁机扛着少年纵身一跃,蹿出树梢,脚尖踏过树梢枝头,身轻如燕,似要奔月而去。
她回头看向身后,树影重重下,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阿纪笑道:“人带走了……”
便是这得意的刹那间,阿纪头顶忽然一片阴影罩来,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钵遮月而来。她瞪大了眼,要调头跑走,可哪还等她跑,那钵便立即扣下。
“哐”的一声,犹如巨钟撞响,声彻林间,夜鸦尽数被惊起,扑腾飞远。
阿纪与姬宁都被扣在了巨大的钵里。
前来围剿的人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众人看着大钵,还在挠头,一人倏尔从林间另一头走了出来,壮汉见状,立即颔首行礼:“空明大师,洛姑娘。多谢二位帮忙了!”
“老远就听到这边的声音了。”洛锦桑从空明和尚身后走了出来,她敲了敲钵,“大秃驴的法器,抓人还是挺好用的吧。”
钵体之中,一片黑暗,阿纪与姬宁被困在里面,他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敲钵的声音传到里面,不停的回响,让两人头晕脑胀,一时间只想捂住耳朵,什么也做不了。
外面洛锦桑敲了两下便也放了手,好奇的问面前的壮汉:“你们这抓的是什么人啊?”
“是一个国师府的弟子和一个不知名的妖怪。”壮汉妖怪答道,“此处是去北境必经之路,顺德公主于江河之中投入寒霜之后,不少带着双脉之子的人从此处路过,去往北境,然经过这里之时,多人中了寒霜之毒,后来我们发现,有国师府的弟子在溪水源头投毒,今日斩杀了一个,跑掉了一个,这里便是跑掉的那人。”
“国师府弟子?”空明挑眉,“呵,大国师真是能由着那妖女折腾,这样丧心病狂的做法,也让门下弟子来做……”
“是,这两年国师府人手不足,好似大国师手下的弟子也开始收徒弟了,先前我隐约听闻,这是大国师坐下弟子,姬成羽的徒弟。”
空明闻言,眸光微微一动,看向钵体。
“哼,这些家伙,坏到肚子里去了!”洛锦桑狠狠一拳,砸在钵体上。
“嗡”的一声,让外面的人也觉得耳朵稍有不适,空明瞥了她一眼,
“行了,人也抓住了,刚那一下够他们受的,大秃驴你把东西收了,咱们继续走吧,还有不少孩子要看病呢。”
洛锦桑转身便走,空明掐了个诀,巨大的钵慢慢变小,他没有看旁边的人,只淡淡吩咐道:“国师府的弟子,便别杀了,带回北境去,关起来,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消息来。”
壮汉一愣,素闻这空明大师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嫉恶如仇,见恶便斩,今日,竟然想留这人一命。他不便多问,只点头应好。
而这边他话音还未落,空明的钵刚刚变小到离地几寸,忽然之间,一阵气息暴涨,径直将钵体震开。
众人霎时被一阵满带妖气的黑风吹得下意识护住的眼睛,空明反应极快,手中禅杖一转,瞬间结了个阵法挡在面前,妖气未震荡他分毫,他眯眼看着一片黑气弥漫之中的人:“狐妖?”
阿纪周身,黑气弥漫,将她与已经被震晕过去的姬宁护在其中,待得金钵被弹开,她周身的黑气也慢慢消散开来。
空明盯着她,眯眼打量。
黑气也从阿纪眼前散开,她看着站在对面的空明和尚,倏尔微微一阵头疼,脑中又是一阵混乱的画面飞过,但她什么都抓不住。
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她倏觉后颈一凉,她往身后看去,却什么人都没有,紧接着,一阵眩晕感传来,她蓦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之前,她看到先前离开的女子,身影陡然在她身边显现……
隐身……
这个女子……会隐身?
未来得及再多想其他,阿纪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她闭眼,洛锦桑拍拍胸脯:“还好我没走远,这妖怪还挺厉害的。”洛锦桑蹲下身来,将她覆盖在脸上的头发扒拉了两下,“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个小驭妖师的妖仆啊,他为什么要保护他?”
空明走近,抬手握住了阿纪的手腕,捏了片刻,又放了开去:“确实是个挺厉害的妖怪。将他也一并带回北境吧。”
……
阿纪再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已是阴冷至极的地牢。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被抓了,她一个激灵,首先摸了下自己的胸,再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还好,最后一刻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变幻之术,没有露出破绽来……
她舒了一口气,这才开始静下心来打量周围环境。
眼前是寒铁栅栏,身侧是将湿气都结成冰了的墙壁,她摸了摸墙,倏尔觉得这被关押的感觉……竟然也有几分熟悉……
她再是一转头,微微一怔。
这旁边,竟然还有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两个。
姬宁被仍在角落里,现在还晕着,而另一个人,穿着一袭破烂的粗布衣服,靠墙坐着,歪头打量阿纪。
阿纪看着他,他也不说话,阿纪一边向姬宁走去,摸了摸姬宁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后,这才转头对那一言不发的男子道:“你也是被抓来的国师府弟子?”
男子这才将手一抱横道:“老子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