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屋子战战兢兢的人不同,一名黑衣蒙面人坐在上座,微带蔑视的瞅了混世刘一眼,道:“贵公子可有看见伤你那人是何模样?”
“啊!”混世刘疼得叫了一声,又想了许久,才道,“那人面容倒是俊俏,带着帽子,还用绳子把帽子绑在头上,我……我隐约看见他好像是短发!爹啊,咱们府衙的大牢里是不是放了什么混账东西出去啊!”
刘县令皱眉:“没有啊!”
上座的黑衣人端着茶杯,目光沉敛,倏尔,他将茶杯一放:“白石神器自那支梁山上山寨里拖回时,确定从最开始其中便无人?”
刘县令摇头:“那群土匪说神器在他们后山砸了个洞,他们没敢去探究,官差将白石神器拖出来时便是那副模样。里面约莫是没人。”
黑衣人皱眉:“可有搜索山寨,进行确认?”
“这……这倒是没有……”
“哼!”黑衣人将茶杯往地上一掷,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屋中人一片寂静,连混世刘也忘了哀嚎。刘县令更是吓得满头冷汗只往下流,“大人……大人莫气,下官,下官再着人前去确认一下就是……”
“确认?”黑衣人拍案而起,“先前你都干什么去了?此事要是出了疏漏,我定要端了你项上人头!”
刘县令往地上一跪,瑟瑟发抖。黑衣人微一沉凝,“先不要打草惊蛇,容我从京城调人手过来……”刘县令忙道,“下官,下官愿为大人解忧,大人有什么事,下官吩咐人去做就是,不劳大人千里调兵……”
“你做?”那人冷冷一笑,“只怕你的人做不到,要屠那个寨子,现在怕是没那么容易。”
听到‘屠’这个字,刘县令诧异的望了那人一眼,那人又道:“你现在只需派人将府衙地室中的白石神器秘密护送入京,不得有半点闪失,知道了吗?”
刘县令唯唯诺诺的应承:“知道了知道了。” 荏九与楚狂快要回到寨子时,隔着小半里路的距离楚狂鼻子动了动,倏尔蹙眉,将荏九一拦,略带些紧张道:“有生化武器的味道。”
他如是说着,荏九伸着脖子左右嗅了嗅,恰好一阵凉风自山上吹下,荏九恍然大悟:“我这熊记性!都忘了今天是吃肉的日子了!你这鼻子可真好使,比我还先闻到肉味道。”荏九眼珠子一转,“回头我给你挑块最大最好的肉吃。”
楚狂一怔,有些傻了:“吃……什么?”
荏九小步往前跑:“吃肉啊,快来!”
踏进寨子里,寨中央的平地上已架起高高的木头,点上了明晃晃的篝火,将夜照得通亮。男人们围着一簇最大的篝火坐着,高声畅谈,痛饮浊酒,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些小火堆旁边,手里拿着的是香喷喷的烤肉,或是喂给孩子吃点或是细细品味着。
肉对于山寨里的人来说是奢侈品,一月能吃只能吃到一次,且只有在赶大集的今天才能从山下买到足够分量的猪肉回来与大家分享,是以寨子里有个自然而成的节日,在每月支梁镇上赶大集的这个日子里,山寨里的民众们都会在晚上聚集起来,将或是买来的肉,或是自家屯着的肉拿出来与左邻右舍分享,顺道喝个酒聊个天,增进彼此感情,平时有什么不愉快的,也都趁着着个机会说说,在美味的帮助下化解矛盾。
被楚狂吓得已经两天没现身的大白此刻也出现了,流着口水在人群里蹿来蹿去,偶尔得到块人家吃剩的骨头,便高兴得和大黄一样嗷嗷乱叫。
看见荏九,大白刁了块骨头就跑到她身边来,一双眼睛闪着幽绿幽绿的光把她望着,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邀功似的把骨头放到荏九脚背上。荏九摸了摸它的头,有些感慨:“让大黄养你到底是对是错啊……这骨头我不吃,你用吧,啊,口水都涂满了。”
“不能理解。”一个闷闷的声响从背后传来。
荏九转过头,看见楚狂戴着一个夸张的头盔,罩着整个脑袋,神情极为严肃的说,“饲养非人型生物的同时又要食用他们的尸体,这个星球智慧生物的逻辑真是匪夷所思。”
“尸体……你能别用这么诡异的词语吗?”荏九撇了撇嘴:“另外,赚钱是为了花钱,种了豆子是为了吃豆子,养了动物当然也要吃它们的肉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你那么大个头盔平时到底是装在哪里的……”
楚狂望向荏九脚边还在吐舌头的大白时,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同情。
他摇头以示他暂时无法理解这样的信息。
在森龙星系,他们的食物有三种,一是高浓度压缩之后制成的营养丸,提供热量与饱腹感,多半作为军用。二是硬质泡沫食物,比起营养,它更注重的是对咬肌及牙齿的锻炼与保养,第三种是流质食物,是日常所用,形态不一,有浓有淡,可注射可饮用,也有不同口感和味道。在楚狂心目中食物就该是那个样子。
肉?
就古籍记载,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人型生物在远古早期也会食用这种东西,但照理来说,在已经进化到现阶段的宇宙来说,仍在食用已经死亡的脂肪组织及肌肉组织和部分骨骼的高度智慧生物的存在概率几乎为零。
但是……
楚狂扫了一圈这个山寨,人人嘴里都在“咔擦咯吱嘣嘣”的嚼巴着,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荏九身上,她趁他刚才沉思的片刻,不知从哪里拿了两根鸡爪子过来,一只递给他,一只塞进了她自己的嘴里:
“噶嘣咯吱咯吱……你吃不吃?”
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这个断裂掉的禽类的残肢吃掉了……
楚狂当场便如被雷劈坏了脑子一样僵住。这用最先进的科技制作的抗辐射抗高热抗高压的头盔也抗不住着迎面而来的视觉冲击——将非人形生物不经消毒的杀死并分尸,烹煮烧烤之后以咬肌带动下颌骨运动,以门牙固定尸体再以大牙做摩擦运动将尸体骨肉碾碎后吞咽……
这过程……实在太过刺激……
“别!别过来!”
破天荒的,上一级军官的楚狂往后退了一步,颤抖了嗓音。他抬手,阻止荏九靠近他。
荏九把药抹在了鸡爪子上啊!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走开!
“来嘛,尝一点,这爪子又不会活过来挠你。”
就是因为死了还要把它吃下肚子才更吓人不是吗!这个女人的逻辑怎么老是出现这么严重的偏差!是非观是偏移得有多厉害!
第3章 荏九说:“我是真的爱你。”
“不要靠近我!”楚狂说着这话,但却有点色厉内荏的模样。
而他这副模样却不知是触动了荏九搭在哪根神经上的占有欲,她抹了把口水,只想扑上去将他也咬上一咬尝尝滋味。
看着荏九步步紧逼,楚狂如临大敌,眼神越发凛冽:“最后一次警告,不要再靠近我一寸……”
荏九一脚踏上前,不知更靠近了他多少个一寸。楚狂面色一白,但见被烤得黄黄的鸡爪魔鬼一样抓过来,楚狂身上隐藏的那个女声再次出现:“心律跳动频率达到警戒状态,建议军官采取相应手段,建议军官采取相应手段!”
楚狂额上汗水滴落,他牙关一咬,手在身后一掏,金属摩擦的声音一闪而过,只见他手执银白色武器,武器之上光华流转,但听“咻”的一声,一束红色的光芒激射而来,极为准确的击打在鸡爪子上,连给荏九反应的时间也没有,那鸡爪子“嘭”的一声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荏九愣住:“发生了什么?”
楚狂长舒一口气:“已将目标销毁为分子状态,警戒等级可暂时降低。”
荏九不可思议的瞪他:“你居然把我好心给你的肉销毁了!”站在荏九身边的大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觉得自己主人受欺负了,它虽然有些怵楚狂,但此时还是鼓足了勇气对楚狂龇出牙,汪汪一吼。荏九踹了大白一脚,让它走开,就怕楚狂也“咻”的一下将大白给销毁了,“你知道一个鸡只有两只爪子么!能吃一个容易吗!”
楚狂瞥了龇牙咧嘴的大白一眼,皱眉:“你们的观念需要改变,那不是食物。”他说得一本正经,“是生化武器。”
荏九更觉莫名其妙:“吃下它,它难道会在你肚子里活过来生小鸡吗!然后把你啄得肠穿肚烂的爬出来?”
楚狂脸色更是凝重:“不排除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故的概率。”
“相信这种事会发生的人才更骇人听闻吧!”
楚狂默了一会儿:“抱歉,我认为在此事上咱们暂时无法沟通,恕我先行告退。”言罢他转身回屋,荏九抽了抽嘴角,想反正药铺老板给的药还多,干脆下次再找机会吧。心里这个念头还没闪完,但见身边的大白电一样的冲了出去,对准楚狂的后背就扑了上去,其势凶猛俨然是日后万兽之王的典范,但因着现在万兽之王还小,只堪堪挠向楚狂的裤腰带。
楚狂反应也不慢,早在大白扑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掏出了那银白色的武器,对准大白的脑袋,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荏九一声大喊:“别杀它!”
楚狂眉头微蹙,手上武器刻意偏了个角度,一发已经储蓄好的攻击擦过大白的尾巴,烧掉了它尾巴尖上的白毛,径直落在荏九脚边,没入土地,只听土地里传来许多声细小的爆破声,是不幸遭殃的虫蚁折腾出了生命最后的动静,声音静默后,荏九静静淌了一身冷汗……她差点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销毁了啊,连烟也没冒一股的……
而在楚狂那方,一击漏掉之后,大白已扑在了楚狂身上,因着方才那一击楚狂已经偏了重心,是以大白极容易的就将他摁倒在地,往楚狂身上一趴,兽性本能驱使下,大白的张嘴就去咬楚狂的脖子!庆幸的是楚狂现在脑袋上套着一个透明的头盔,颈项处连接着衣领,而他那身衣服好似也十分坚韧,大白怎么咬也不得要领。
荏九本还有些担心,怕大白真将楚狂给咬死了,但见此情景,她索性抱了手在一旁看戏一样看着头盔里面楚狂已近死白的脸色。让这个男人历练一下也是不错的。荏九如是想着。
又咬又舔又挠的鼓捣了许久,大白见罩住楚狂的头盔半分也没有损坏,有些茫然的回头望荏九,像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显然大白身下的男人比它更加不知所措,握着武器的那只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荏九估摸着,若是再这样下去,楚狂大概会失控也说不定,她两步上前,提起大白的前爪,将它抱住:“好了好了,没你的事儿了,一边儿玩去。”大白不服气,喉咙里还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荏九抽了抽它的脑袋,小声嘀咕,“我男人都要给你吓哭了你还想怎样,走开!”她将它放下,还大喊了一声,“大黄!”
听见这个名字,大白尾巴一夹,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楚狂还仰躺在地上没动,荏九蹲下来看他:“我把它赶走啦,起来吧。”楚狂这才动了动,他伸手要去取头盔,但是动作却蓦地一顿,荏九见他脸色更难看,挑眉问,“又怎么了?”
“头盔……”他额上冷汗渗出,“沾满该生物唾液,不能判定其有无侵蚀性……”
荏九一叹:“就这方面来说,你胆子还真小呢。”
“无知。”楚狂声色平淡,但脸色实在苍白,“星际间人型生物与非人型生物之间为争夺生存空间而发生的战斗完全超出你所有的认知,它们的身体就是凶恶的生化武器,若没有外部防护与之接触无异于自杀……”话没说完,荏九拿手抹了抹他头盔上大白残留的口水,然后像上次一样在他脑袋旁边的按钮上轻轻一按,“啵”的一声拔下了他的头盔。
“是吗,你看我的手烂掉了吗。”
楚狂静静的看了荏九的手掌一会儿,然后默默的站起身退后三步,“三日之内请不要靠近我周身一丈。”
荏九撇嘴,这种事是你能说了算的吗……而且……“你身上有些东西不是要接触我才能用吗?”
楚狂默了一瞬,极为隐忍着闭上眼,半晌后道:“前日我巡查周遭环境时看到后山半山腰上似乎有个湖泊,其中水质清澈,理当是活水,但因树木遮掩不知如何到达该湖,能否请阁下为我带带路,我急需彻底清洁,而你,应当与我一起,接受清水沐浴。”
“洗澡啊……”荏九意味不明的拖了很长的尾音,“共浴啊!好啊,当然好啊!”
洗澡不是要脱光了来嘛,共浴当然是面对面的啊!这自然是极好的。
湖光映月色,小溪流水叮叮咚咚的流进小湖之中,又从另外一边溢出去,在小有落差的巨石上形成一道小瀑布,一处小景,在秋月红叶相映衬之下,自成绝色。
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荏九为美景所动,本欲吟首诗词来让楚狂刮目相看,顺道应应景,但想来想去脑子里也只有‘好美啊’三个字,肚中无墨水,荏九只好作罢。
其实就算她吟出了诗,楚狂大概也不会当一回事,他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根细管,小心翼翼的在水里一探:“水质检测。”
“水质检测开始,微生物检测启动,矿物质调查开始……”女声没有感情的说着,“水质检测完毕,三等饮用水级别。”
楚狂颇有些意外和惊喜:“水质倒是不错。”
荏九已经习惯了那莫名其妙的女声的存在,反正这男人身上奇怪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她当即便开始扒衣服要往水里跳了,“你鼓捣完了吗?完了咱们就赶紧办事……赶紧沐浴吧!”
楚狂点头,也不管荏九在做什么,他抬腿便跨进了冰凉的湖水里。一直往下走,直到水深及腰,他在水里扎了个马步,将脖子以上部位露出水面,然后……不动了。
荏九扒衣服的手僵住:“你这是……沐浴?”
“我在彻底清洁。”
荏九拧着脑袋看他:“这样能清洁什么东西?”
“衣服。”楚狂不用看也猜到荏九正用一副无知的脸看着他,他闭着眼睛淡淡道,“这是扛压抗菌防水防火携带十倍储存功能的军用制服,不管沾染上再污秽的东西,只需以大量清水冲洗就能变干净。”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衣服……
所以说,他之所以能从兜里摸出那么多绵绵不绝的武器,是因为衣服比看起来更能多装十倍的东西?而且还不会被任何东西弄脏,只要冲一冲就好?难怪被大白舔过之后,他只紧张他的头盔呢……
但现在不是琢磨衣服的时候,荏九指了指已经脱掉外衣的自己:“所以我呢?我该怎么办?你是让我来听你炫耀衣服的是么?”
楚狂眼皮也没动一下:“我刚才说了,我彻底清洁,而阁下需要沐浴。”
荏九咬牙:“所以,你是说,让我脱光了在你面前洗澡?还只是单纯的洗澡?”
楚狂默了一会儿,这下终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你介意脱衣服?”
荏九气愤:“我介意!”她一把把外衣扔到地上,“我当然介意!你以为爷是当着谁的面都可以脱衣服的吗!我再怎么糙也是个女人啊!是完全的女人啊!”
楚狂怔了一瞬,“对不起,我忘了。”
荏九:“……”
楚狂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决定道:“那就别脱光了,就这样下来吧,请记住,尽量离我一丈远。另外,此湖最深处达两丈,请注意不要离案太远,超过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救不了你。”
荏九一撇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楚狂愣住的时间里,她从水下穿到楚狂跟前,几乎是贴着楚狂的鼻子从水下蹭了出来,她勾引他:
“小看人!九爷我可是打小就在这湖里活蹦乱跳,就没呛过一口水!”
如果这也算勾引人的话……
楚狂面无表情的推开水鬼一样的荏九,抹了把脸:“很好,你可以离我更远点了。”荏九没动,她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果刚才你的意思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该是不会凫水对吧。”
楚狂也不掩饰,点头承认:“没错。”
在身体锻炼方面几乎没有什么缺陷的人竟然不会凫水?这对荏九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喜讯!
她咧嘴一笑,双手放在楚狂肩头,她脚掌贴着湖底软土站着,因着楚狂现在是扎马步的状态,所以她倒还比楚狂要高一个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楚狂正色看她。荏九笑得更加明媚:“叫做,扑倒与被扑倒!”言罢,她手上使力,脚下给楚狂使了个绊子,意图让楚狂摔倒在水里然后任她调戏,但哪想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楚狂还是一动不动的扎着马步冷眼看她:
“愚蠢,以你的力量推倒我的概率几乎为零……”话音未落,荏九因为太过用力,另一只蹬在湖底软泥里的脚蓦地一滑,她一声短呼,在楚狂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张脸“啪”的摔在楚狂脸上,牙齿都撞在了一起,血腥味瞬时在两人唇畔之间蔓延。
血……腥味?
楚狂脸色‘唰’的一白,心底陡然大乱,他浑身一松,荏九压着他一同往水里栽去,冰凉的水没顶而过,楚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互饮血液,这是……
立了结、婚、的、契、约、啊!
温暖的躯体紧紧抱着他,有个软软的东西贴在他的唇畔上,血腥的味道和血液极淡的色彩在映着月光的透明湖水里飘散。
楚狂没有看覆在自己身上的这人,而是望着被盈盈波光弯折了的月光,它们被分化成了道道动人的光,如剜肉利刃,刀刀扎中他的心窝……楚狂像死鱼一样被漫天利剑乱捅一通,然后任由自己慢慢向湖底沉去,他眼神空洞颓败。他忽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不知在哪个星球的古书典里看过的一句话——
如果真有那所谓的命运之神,代我擒住他的衣襟,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她?为什么,让我寂静如死的生命,突然喧嚣?为什么,让我灵魂如炙烤般痛苦?啊!得不到的她!
从来没有哪一段抽象文字能让楚狂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感到如此惊心动魄,当然,除了最后一句。
荏九栽进水里的那一刹那其实是有点慌乱的,但被荏九撞破嘴唇并且被推倒的楚狂实在淡定,连挣扎也没挣扎一下,乖乖的就顺着力道往湖里沉去,不会凫水的人都如此坦然,于是荏九便也坦然了,她抱着楚狂,紧紧的不松手,嘴唇也死死的贴在他的嘴唇上,她做了她所认知的亲吻的所有步骤,就等着小白花一样的男人憋不住气,一脸通红的推开她,手忙脚乱的爬上岸,然后抱着胸,嘤嘤泣道:“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既然如此,你就得对我负责。”
她想的极为美好,咧嘴一笑,凉凉的湖水钻进嘴里,她扭过头,将钻到嘴里的水吐出去。
待她再回过头时,看到的却不是小白花一样的男人,而是开始翻白眼的男人。
荏九大惊,将他衣领一拖,脚一蹬,两人脑袋瞬间便冒出了水面。
楚狂已经晕了过去,荏九连拖带拽的把他拖上岸,楚狂像死了一样在岸边挺尸,荏九拍了拍他的脸,快疯了:“你不是吧,这就玩死了,你不应该啊!”
她把楚狂的脸都拍红了对方也没有反应,荏九一急,挠了挠头,一拳就揍在了楚狂的肚子上,楚狂痉挛一般吐出一口水来,荏九见有效,又狠狠揍了他几拳。
“咳……别……”楚狂醒了,但没止住攻势的荏九又打了他一拳,“唔!别叫醒我。”他闷声忍了,扭过头去,不看荏九,“告诉我这是梦。”
让军官楚狂说出这种逃避现实的话,实在是奇迹。但显然,荏九并没感觉到这个奇迹的存在,她声色如常,甚至如常得残忍,她又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保持清醒,并强制性的让楚狂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别被水灌迷糊了啊!这怎么能是做梦呢,你刚才被我推倒啦,咱们意外的亲了小嘴,我嘴里还有你的血腥味呢,你也有对吧,快清醒清醒!这是现实啊!”
楚狂脸色灰败,像快要死过去了一样。
“真被水灌傻了吗……”荏九伸手摸他脑袋。
楚狂静静躺了很久,终于认命一样坐起身来:“有一件事,我必须与阁下交代。”
荏九悻悻然的收回了手:“你说。”
“方才,我们互相饮了彼此的血。”
荏九咂巴了一下嘴:“对啊。”
楚狂神色意味不明,仿似要用尽全力忍耐住心底喷涌而出的不甘和委屈。他隐忍了许久,终于强迫自己冷静开口道:“我隶属于旭日舰队,但我同时也是森龙星系自然人,服从星际法律,遵守森龙星系道德品性及风俗习惯约束。”荏九点头,楚狂略有些艰难道,“方才,我们互饮活血,在森龙星系的风俗里,即是成亲结婚的契约缔结仪式。这本只是一个风俗,经过时代演变,它变成了正式缔结婚姻契约的象征。不管森龙星系的自然人在何地,但凡与对方互饮活血,信号便会通过识别器发送至联盟网络,计入个人档案,若要解除契约,需得进入星际法庭公证处进行公证并立下相离合同,才算是正式解除双方法律关系。”